所以她也立刻沉下了脸,冷笑道:“都督夫人年轻气盛,也太不识好歹了。”
“这就不劳烦廖夫人费心了。”元意甩着袖子站起来,看了看旁边的思恩,淡淡道:“时辰不早了,思恩,送客。”
思恩点头应是,莲步轻移走到廖夫人跟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廖夫人脸上含怒,把锦盒收回袖中,也不和元意道别,匆匆离去。
看着廖夫人的声音消失在曲径之中,元意头疼地揉了揉头,她和萧恒在晋阳的根基果然太浅,不然凭借她的身份,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的知府夫人对她指手画脚和甩脸色。
很快萧恒也回来了,脸色并不怎好,在房间里气得不停地踱着步子转圈,嘴里不停地念叨:“这群老匹夫,爷非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
可见他真是给气糊涂了,元意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像是被逼急的豹子一样,连许久没用的爷也蹦出来了。
元意今天也被气到了,对于萧恒这个想法无比地赞同,但是也不能放任他这样生着闷气伤身,只好上前拍着他的胸膛宽慰道:“他们之所以目中无人,无非是欺我们年轻,又没有实际震慑,未免轻视,你不妨借着此事立威。”
之前的春猎虽然也有震慑,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知道萧恒训兵有方,场面一时震慑,但是对于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和威胁,所以在很多人眼中只是挂职的都督而已,并没有什么存在感,所以才会有今日知府廖子清的上门。
廖子清今日的上门说是挑衅权威也不为过,相信他背后有人谋划,不然小小的一个知府还是没有这个胆子。这是一次试探,也是一次挑衅,萧恒此次的态度会直接影响大家对他的评估。
萧恒把元意的搂在怀里,使劲地在她的额上亲了一记,之后才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元意还在猜测他要如何处理,但是看他一脸疲惫,便按捺下心中的好奇,拖着他去休息,等到了第二日,她才听到腊梅传递的消息,萧恒要在知府大衙公开审理峰顶寺一案。
待赶到知府大衙的时候,元意就被衙门前黑压压的围观百姓吓了一跳,正想着怎么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萧全从一处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夫人,请随小人进来。”
元意随着萧全从侧门进去,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在此的?”
她来知府大衙也是临时决定,并没有通知萧恒,就是不想在百忙中惊动他。
萧全唇边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大人说夫人您会来看热闹,让小人在此恭候你呢。”
元意顿时哑然,她明明是关心萧恒,想来观看此时的进展,怎么又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幻想着萧恒说起这话的表情,肯定是宠溺又好笑,连连摇头,一副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心里莫名的愉悦起来。
看来他对这次的审理信心十足呢。
萧全把她带到了一处屏风后坐下,正好是公堂左侧首,虽然有些阻碍视线,但是透过镂空花纹的屏风,也勉强能把堂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她的位置靠近案桌,能够和萧恒轻易地四目相对。
她的前面还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点心瓜果和茶水,周到简直不像是在公堂,反而像是在戏班子的厢房里。果然像是萧恒说的一样,她是来看热闹的。
元意的摇头一笑,用帕子捻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竟然是她喜欢的口味,不由微微一笑,觉得点心的味道也甜进了心里。
大约过了一刻钟,大堂上相继来了不少观堂的官员乡绅,每个人在进入之后的视线都忍不住在上首那个显得异常突兀的屏风上一顿,但是在看到里面身姿绰约,鸦发云鬓的身影之后,立马就心神领会,收回了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位置上不置一词。
堂上的席位都坐满之后,衙役一齐高呼威武,座上众人随之而起,就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的前边,正是穿着官服的萧恒。
中年人微微作揖,拱手让萧恒坐在主位,他则在下首坐下,看着他的官服,元意猜测他大概就是那个廖子清。
萧恒的脑袋一侧,目光落在元意的身上,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却又很快掩去,板着一张脸,无端生出了威仪和肃穆,他拿起手边的惊堂木一拍,“升堂!”
衙役又是齐喊威武,声音停歇之后,就见衙役压着一群人走上了堂上,除了几个显得尤其突兀的突厥人,其他人都是烫着戒疤的和尚。
外边围观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
298通敌叛国()
和尚乃方外之人,朝廷有规定见官不跪,于是出了那几个突厥人,剩下的和尚只是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公堂之上。
萧恒再拍惊堂木,没有赘言,开门见山道:“元一方丈,你峰顶寺别院窝藏突厥人,作何解释。”
“阿弥陀佛。”一个相貌清癯的老和尚上前一步,念了一句佛号,“老衲监管不力,让门徒误入歧途,罪无可恕,请大人责罚。”
元一方丈是晋阳出了名的得道高僧,二十年前入峰顶寺修行,佛法高深,向来都不理俗世,几年前他曾得过先皇的接见和敕封,就算是萧恒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可以说如果他愿意,峰顶寺窝藏突厥人一案完全不用摆到明面上,但是,如今不仅他本人亲自上了公堂,竟然还坦诚地承认了罪名,怎么不让人惊诧。
于是他的话音方落,不管是公堂上的官员乡绅还是外边的老百姓都面露异色。甚至有虔诚的百姓在外边叫嚷起来,“方丈佛心澄净,身无罪孽,怎可受罚。”
“肃静。”外边吵吵嚷嚷的声音让萧恒皱起了眉头,猛拍了几下惊堂木,才和气地看向元一方丈,“方丈潜修,对于寺众佛心不明是情有可原,还请方丈助本官缉拿真凶,不让那心思污垢之徒玷污了佛门静地。”
“阿弥陀佛,但凭大人吩咐。”元一方丈顺应了一声,萧恒大为满意。因为元一方丈的特殊地位,他多有忌惮,就怕他从中作梗,如今得到对方的应承不再插手,他是最满意不过了。
于是萧恒也给他面子,让衙役搬来一张椅子让元一方丈坐下,才正式开始断案。
“明心和尚,你可知罪?”萧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一个年轻的和尚身上,厉声问道:“为何明知厢房有突厥人而隐而不报?”
元意透过屏风看过去,发现此人正是昨天给她和萧恒带路的和尚,此时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惊慌和无措,颇有大师风范地双手合十,“众生皆平等,突厥人是人,大人也是人,无论何人到佛前祈愿皆是香客,佛渡有缘人,小僧为何要禀报?”
大家显然没想到明心和尚会如此回答,俱是一愣,连元一方丈都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元意更是心中一奇,忍不住多看了那和尚一眼,这是悟性高深还是巧言狡辩?
萧恒被他气得不轻,忍不住拍了拍惊堂木,“突厥人侵我中原,犯我土地,有突厥人潜入晋阳,干系重大,一着不慎便是生灵涂炭,你作为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却因成小我而舍大我,哪配谈佛。”
元意忍不住拍案叫绝,怪不得萧恒被慈恩寺的道一禅师缠着出家,看来还真有几分悟性。明心和尚把那群突厥人看做普通香客,无视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平常以待,是在锻造他的佛心,成就的是他的小我。也正是因此,他罔顾突厥人的罪行,不顾百姓苦难,便是舍弃了大我。
“这”本来还气定神闲的明心和尚顿时脸色煞白,后退了好几步,眼神混沌,一副世界观人生观受到打击的模样,最后他看向身边的一个中年和尚,喃喃道:“师父,难道是徒儿错了?”
看到他这副样子,萧恒还有什么不明白,又是一个不谙世事,痴心佛法的天真和尚,那么他刚刚所说便是不是狡辩之言了。
萧恒没有兴致与他探讨佛法,而是把视线落在被明心和尚称作师父的和尚身上,示意萧全把东西带上来,唇边勾起了一抹冷淡至极的微笑,“净空法师,这些东西你可认得?”
几个衙役把一个箱子搬到大堂上,箱子上带着一些泥土杂草,可见是从土里挖出来的。在看到箱子的时候,净空法师就脸色微变,待衙役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金光之后,脸色就变得煞白。
他艰难地移回视线,干巴巴道:“黄白之物,怎会不识?”
“法师虽是出家之人,这些阿堵物也熟悉得很。”萧恒讽刺了一声,“这些都是从你的禅房中挖出来,还有一些与信件,其中有勾结突厥人之语,你作何解释?”
净空法师顿时心虚,视线游移。信件中究竟有什么违逆之言,他再清楚不过了,白纸黑字之下,他就算是想要反驳也没有辩解之言。
他作为出家之人,本就不擅言辞,于是在萧恒咄咄逼人之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萧恒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有了底。因为怀疑明心和尚的关系,他特地锁定了有关人物,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净空法师,把他禅房里里外外查找了一遍,才找出了这些证据。
从那些信件中可知,净空法师与突厥人勾结已久,他借助峰顶寺理事的便利,凭借峰顶寺地形复杂,来去方便地特性,在寺庙中设立突厥人的据点,提供突厥人行事便利。
但是,净空法师作为方外之人,在突厥人的行事上助力不多,所以在俗世中还有人同伙。但是那同伙实在是奸诈,除了在信件中流露了只言片语,未曾泄露一丝一毫的信息。
“你的同伙是何人?”萧恒再次逼问,“坦白从宽,你若是从实招供,可减轻罪罚。”
净空法师的脸上明显地闪过犹豫和挣扎,他虽然是方外之人,但是并不代表他能够勘破生死,不怕通敌判国的死罪。他最初也不过是贪些钱财而已。
“大人,老夫有个提议。”就在净空法师最终下定决心要坦白的时候,旁边陪席上突然站起一个中年男子,面容温和,仪表堂堂,正是李族长。
元意皱起眉头,连忙看向萧恒,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萧恒没有被打断案情的不悦,反而和颜悦色地看向李族长,微笑道:“不知李族长有何要说?”
李族长的目光在大堂上运势一遍,尤其在净空法师身上特意地停顿了一下,待对方颤抖着低下头,才若无其事地移开,对萧恒说道:“净空法师所言不过是一面之词,当不得真,大人不妨审问一番堂上的突厥人?”
萧恒赞同地点了点头,“净空法师难免会因为脱罪而诬陷他人,李族长所言极是。”
李族长显然没有想到萧恒会如此轻易地赞同了他的意见,眉头微皱,心里升起些不安,抬头看了廖子清一眼。然而廖子清回复他的只是微不可查的摇头,看来他也不知道这个年轻都督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萧恒恍若不觉李族长和廖知府的一番眼神交流,而是俊脸含威,拍了拍惊堂木,“突厥众人,尔等在晋阳的联络人是谁,快快从实招来。”
趴跪在堂中的突厥人一动不动,对于萧恒的问话置若罔闻,一副忠义不屈的模样。大堂微微起了骚乱,甚至有人眼中流露出了嘲弄之色。
元意心中不解,觉得萧恒的问法太过怪异,那些突厥人岂会乖乖听了他的话招供?
然而,让大家大跌眼镜的是,本来还拒而不答的突厥人突然变得眼神混沌,一脸迷茫的抬起头,用怪异的口音说出了中原话,“是廖知府。”
满堂大惊!李族长手中的茶盏哐啷的一声摔到地上,廖知府更是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怒发冲冠,脸色赤红,“胡说八道!大人,此乃突厥人的诬陷,当不得真!”
萧恒玩味一笑,没有理会廖知府,而是看向李族长,“此话出自突厥人之口,不知李族长觉得可信否?”
“这个”李族长的眼中闪过异色,垂下眼睑,没有再去看廖知府的神情,“单凭大人决断。”
萧恒看向李族长,脸上的表情颇是玄妙,不过是一瞬,他的视线重新落在净空法师身上,问道:“净空法师可否说出联络之人?”
净空法师浑身一震,下意识地看向李族长,立刻又低下头,低声道:“回大人的话,正是廖知府。”
“你们欺人太甚!”廖知府收到接二连三的指控,脸色灰白,连忙从座位上下来,噗通地跪在萧恒的面试,“大人明鉴,下官是冤枉的。”
“廖大人请起。”萧恒站起身闭了过去,就算他身为二品节度使,也担不起朝廷命官的跪拜,尽管他如今有通敌的嫌疑,在朝廷未下判决之前,也依旧是知府。
萧全知意,立马把廖知府扶起来,萧恒重新坐回案桌后,拍了怕惊堂木,“来人,到后面仔细搜查。”
知府就住在府衙的后面,搜查起来十分容易,在萧恒的示意下,萧全带着几名随着衙役进了后宅,开始搜查证据。
也就到了这个时候,大家才从廖知府疑似通敌叛国的消息中醒悟过来,又看到这番进展,即使凝神屏气,大气也不敢出,视线在萧恒和廖知府的身上转来转去,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在场的人都明白,不管这次有没有找到证据,就凭两人的指控,廖知府这一生已经完了。但凡知道些内幕的,心里都泛起了涟漪。
299尘埃落定()
半个时辰,在众人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萧全等人终于从后宅出来,而他手中拿着的几张信件,顿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萧恒侧眼看向李族长,对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信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封,扫了一眼,唇角浮出笑意,递给了萧全。
得到示意,萧全立马明白,拿着信件对众人念了出来:“知府大人,王子腾格里塔拉不日将往晋阳,届时王子将拜访大人和李大人,共商大事。”之后,萧全又把信件反过来,让大家都能看到信件的印戳。
大家都惊骇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廖子清,虽然心中有了预感,但是在亲眼看到证据之后,大家还是颇为震撼。这时的文人看中气节,万万做不出通敌卖国之事,此时此刻,不仅外边的百姓激愤,连公堂上不少乡绅官员都面露不耻。
廖子清在听完萧全念完信件之后,就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这些信件就像就像炸药,让他日夜难安,他不是不想把它们烧掉,但是他为人谨慎,谋划周全,本来想要用之制衡某人,没想到如今竟然成了通敌卖国的铁证。
他本来这些信件放在密室之中,萧恒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再次看向坐在公堂上的年轻人,他心中再也没有了丝毫的不敬,满心地后悔,若是他昨日没有听了某人的话,前往都督府逼迫就好了。
后悔和愤恨斥满他的心田,双眼变得猩红,本来还有几分儒雅的面容狰狞无比,“大人容禀,下官有话要说。”
“哦,廖大人有何事要说?莫不是信中的李大人?”萧恒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族长,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顿时让大家恍然大悟,他们光注意廖子清,竟然忘了信中还提及了一个李大人。
众人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李族长,廖子清和李玄阳交好是众所周知的事,虽然李玄阳只是正四品的散官中奉大夫,但是李家底蕴深厚,廖子清这个正四品的实权知府,还是李玄阳扶上来的,廖李两人是通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
所以众人都忍不住怀疑,信中的李大人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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