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萧全脑洞再怎么大开,也不会想到萧恒特地去欺负了自个儿的儿子一番,而是很快就记起了正事,提着灯笼与萧恒下了楼。
守夜的婆子被惊醒,连忙与萧恒见了礼。萧恒脚步一顿,犹豫了一会儿,吩咐道:“爷来过的事儿,别让少奶奶知道。”
“是,奴婢知道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守夜婆子才低声咕哝了一句奇怪,继续扯了扯身上的外衣,躺在小榻睡去。
再说陈嬷嬷,被鸿奴莫名的哭声惊醒,连忙抱起来轻哄,好在他只是干嚎几声,很快又继续睡着了。还好没有吵醒姑娘,把鸿奴放回婴儿床,看着他开始吐着泡泡,陈嬷嬷才松了口气,仔细一看,却发现鸿奴脸上点红痕,她只当是被蚊子蛰醒,皱了皱眉头,又添了一段熏香。
元意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她竟然还梦到了萧恒,滚烫的身子把她揽在怀里,很快就让她热出了一层汗,但是那宽广的怀抱却让她留恋不已,揽着那灼灼的温暖,不舍放开。
第二天醒来,元意果然觉得身上粘糊得厉害,这天气也太热了,都住到竹林里来,还热得像是火炉。
她遮了遮眼睛,挡住刺目的阳光,看了看正走进来的陈嬷嬷,想到昨晚莫名其妙的梦境,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问道:“嬷嬷,昨晚有没有人来过?”
陈嬷嬷把水盆与毛巾搁下,摇了摇头,“没有啊,倒是小公子昨晚被蚊子蛰醒了片刻。”
元意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懒洋洋地侧过头,不想起床。突然,她的视线一凝,从枕头上拿起一根头发,再与自己的头发一比,明显地要粗上许多。
“姑娘,你在做什么呢?”陈嬷嬷疑惑地问道。
元意捏紧手中的发丝,掩饰地笑了笑,“没事儿,嬷嬷,我这就起来。”她穿了鞋子起床,就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净口工具,元意连忙开口道:“这些就让小丫鬟们做就行,嬷嬷你何必做这些粗活。”
陈嬷嬷慈爱地笑了笑,道:“无碍,这会儿她们也没空,奴婢也正好伺候你。”
她们才刚到庄子,虽然说昨晚已经休整好了,但是一些杂事还是要收拾适应的,素梅和腊梅等大丫鬟没空,鸿奴有浅碧她们看着,她趁空就过来了。
元意拗不过陈嬷嬷,只好亲自动手,漱口洗脸,又让婆子抬了些水进来,沐浴了一番,才有空去看鸿奴。
她特地看了看鸿奴的脸,发现确实有一小块的红印,但是不像是是蚊子咬的,反像是被人戳出来的,想到在枕头上发现的头发,元意心里顿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滋味莫名。
喂鸿奴吃了些米糊,元意也特地吃了农家饭,才抱着鸿奴出门。
别院除了住房区,里面还种些蔬果,去年元意觉得大冬天的蔬菜稀少,大鱼大肉吃久了腻味,便让人学着花房的模样建了间蔬菜房子,如今还看不出效果,但是今年冬天就可以吃到新鲜的蔬菜了。
前边的大院子里,还种着不少葡萄,一排排地陈列下来,绿叶成荫,一串串大而饱满的葡萄挂在架子上,鲜翠欲滴,不少鸟儿虫子都落在上方叼食,尽管如此累累的果实依旧喜人。
元意在葡萄架下的石桌旁坐下,鸿奴已经迫不及待地拍着小手,垂涎欲滴的模样颇是搞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才在水盆里净了手,摘了颗下人洗好的小葡萄放在他的小嘴里。
这葡萄据说是域外带回来的种子,葡萄籽极少,甘甜可口,鸿奴才尝了一颗,眼睛就亮了起来,不等元意动手,小爪子直接摘了一颗往小嘴里塞。
元意吓了一跳,连忙把那颗又大又圆的葡萄抢了回来,佯怒地瞪了他一眼,才挑了一颗小个无核的递给他。
鸿奴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接过小葡萄,嗷呜的一声咬破了,水渍四溅,喷了元意一脸。
感受到脸上黏黏腻腻的触觉,元意黑了脸,瞪着鸿奴。鸿奴非但不怕,反而咯咯的笑了起来,继续咬着葡萄,似乎还想再喷元意,自个儿的下巴却流了一大片的水渍。
元意笑骂了他一声,才用帕子沾了水擦干净彼此,待他吃完这一颗,却再也不肯让他吃了,一是为了报复,二来是怕他吃坏了肚子。
不过这么多的葡萄挂着被鸟虫吃掉着实可惜,元意便指挥小丫鬟们摘下来洗干净,打算亲自酿葡萄酒。
大概的过程元意还是知道些,等到婆子们把十几篓的葡萄放到面前时,元意立马傻眼了,这么浩大的工程,明天也不能把葡萄给挤破。只好让一起丫鬟们帮忙,忙活了整整一个上午,才把葡萄汁封好,足足有二十大瓶。
想到不久之后就有葡萄酒可喝,元意酒瘾上来,眼巴巴地看着酒坛幻想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离开。
陈嬷嬷看着元意因为活动而变得红扑扑的脸颊,笑得眯了眯眼,一语道破她的心思,“姑娘,您如今可喝不得酒,还在喝药呢。”
元意顿时泄气,本来想偷偷找瓶前年藏起来的美酒解馋,如今有陈嬷嬷盯着,她的也别想能偷到了。
最后她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去,蹂躏了鸿奴的小脸一番,心里郁气一散,才乐呵呵地抱着眼睛冒着雾气的鸿奴到处看风景。
254皇帝昏迷()
别院里其实还有都别处引过来的温泉水,不过如今是夏天,不能舒舒服服地泡温泉,实在可惜,元意过其门而不入,只好等着冬天再来一次,好生地泡上一次。
逛了一会儿,元意累得不行,便抱着鸿奴回了竹楼,素梅便过来问她要不要与周围的一些邻居打声招呼。
她刚刚住进来,按照礼节,势必要拜访一下邻舍,但是过节的人家,但是素梅只是奴婢,不知道那些关系,会有此一问,倒也不足为怪,“不用了,我们既然是出来静养,那些人情礼节就无需多顾了。”
素梅觉得有理,便不再提起。
别院的生活比在府上悠闲,无需要处理院中的杂事,也无需处理人际来往,整日清闲无比,得闲去了田间散步,看佃农劳作,或是与鸿奴逗趣,听着农妇说着乡野故事,无忧无虑,又加上精心调养,元意脸色渐渐有了血色,身体也恢复了七八层。
只是鸿奴会经常想萧恒,嘴里喊着爹爹,元意听着心里难受,眼前七月过去,八月转瞬就来,鸿奴只剩六七天就周岁,萧恒除了第一天疑似出现过,就再也没有出现。若不是元意每日都与府上有书信来往,都以为萧恒已经失踪了。
为了转移鸿奴的注意力,元意便从农户中选了一个比鸿奴大些的孩子陪他玩耍,才没有让他太过伤心。
前天给府里写了信,问及了鸿奴的周岁抓周是否要回府举办,以大家对鸿奴的宠爱,元意以为他们会让两人回来,出乎意料的时,萧朔亲自回了信,让元意和鸿奴先别回来,周岁就在别院举办,相关事宜一应从简。
萧朔还担心元意觉得委屈,信中颇是安抚了一番,元意收到信件,却是惊讶了很久,但是并非为他的决定感到委屈,而是心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她把浅碧叫了进来,让她打探一下城里的消息。果然,没过多久,浅碧就汇报了她,皇帝昏迷了,至今已经有三日。按说皇帝昏迷是机密事件,但是浅碧也算是萧恒的暗卫,总有些渠道知道消息,所以在听到浅碧的禀报,元意并没有怀疑,而是心里一点点地沉重了下来。
“如今别院里有多少暗卫?”事到如今,元意不再装傻,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向浅碧。
浅碧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苦笑了一声,“少奶奶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他们的隐藏的功夫已经拙劣到如此地步,连没有武功的少奶奶都察觉到了。
其实元意并非那么逆天,连别院中藏了暗卫都知道,事实上,他们还藏得挺好的,元意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也正是因为如此,元意才觉得可疑。
她是萧府的少奶奶,带着萧家的嫡长孙出府别居,除了刚出城时有府上的家丁护送,就再也没有防护人员留在别院,以萧恒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让她和鸿奴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也就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别院中安排了不少暗卫。
浅碧看着元意一副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暗暗惊叹,却还是回答道:“少爷在别院安排了十名暗卫,少奶奶不必担心安全。”
元意皱了皱眉头,问道:“那少爷那边还剩多少?”暗卫培养不易,每一名都是可贵的资源,如今单是她身边就有十名,太过浪费了。
浅碧迟疑了一会儿,但是在元意的逼问中,不得不开口道:“能用的,也只有五名了。”这阵子人手忙不过来,大量的暗卫都有任务分派,最后剩在少爷身边的也就那几个人,还要忙得团团转,大概也是分身乏术。
“你让五个暗卫回去吧。”看到浅碧脸色的担忧,元意的心也提了起来,没等浅碧反对,她继续道:“我就好好呆在庄子里,没甚危险,还是少爷那边需要人。你若是不答应,我亲自京城与他说。”
浅碧一听元意要回京城,立马就吓了一跳,如今京城里风声鹤唳,都千方百计地不让少奶奶和小公子回去风波漩涡,要是因为她的原因就让少奶奶回去,她的罪可就大了。
于是她不得不两害择其轻,妥协道:“少奶奶,奴婢让他们回去就是。”
元意点了点头,却没有放松下来,等浅碧离开之后,把张福叫了进来,“最近小少爷要周岁,趁此机会让庄子里的佃户一起庆祝一番,不过人手有些紧张,让他们都住进别院吧。”
张福心中疑惑不已,虽说人手不够,但是也不至于要让佃户住进来吧?但是他不敢多问,只是开口道:“那他们的住所该怎么安排?”
元意有些为难,几十户的佃农,别院里边确实不好安排,但是皇帝昏迷,就怕京中发生什么事端,就算留在庄子里,也不见得会安全多少。就怕一些强盗暴民趁机作乱,那这些富贵人家的庄子,就是首选。
所以元意找借口让佃农进来别院,除了是为了他们的安全,另一个原因也是想着有那么多年轻力壮的佃农聚集在一起,好歹也有了自保之力。
张福大概也察觉了事情的非同寻常,连忙说道,“姑娘,别院还有一排许久不用的农舍,不过许久没用,都用来放置杂物了,不如清理出来如何?”
元意连忙点头,“此举甚好。”看到张福已经明白,她特备嘱咐了一番,道:“千万别让大家察觉了异常,万一引起了恐慌就不好了。”
“是,奴才明白。”张福心中微惊,原来真的有事发生,心中愈发谨慎,连忙告退,下去安排一些事宜。
因为失态紧急,张福当即就让别院中的下人把农舍清理出来,下午的时候,那些佃农就收到了通知,主人家的小公子要周岁,少奶奶要重新休整别院一番,但是人手不够,只好让大家入住别院帮忙。
这些佃农都心思简单,没有多想,反而觉得能够住进主人家的别院,倒是一种荣耀,高高兴兴地收拾了东西住了进去,虽然地方有些狭窄,但是房间比他们住的土房好上许多,倒是没人嫌弃,俱是兴致高涨地听着张管事的指挥,把别院中一些年久失修的建筑修补,或是种树栽花,忙得热火朝天,热闹得很。
元意特地去巡视了一番,带着浅碧一起,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每晚巡夜,同时也让暗卫时刻注意着别院的一些动静。
她情愿一切都是多想,但是做好防备工作,终究比危险来临时无法反抗来的强。
鸿奴周岁抓阄的一干事物,萧府已经让人送了过来,随同而来的,还有萧府的十几名护院,大概是那五名暗卫已经回去,萧恒不放心元意与鸿奴的安全,特地送了人过来。
元意问了问随行而来的下人,道:“到时老爷夫人和少爷可有空过来?”
那人为难了一会儿,才道:“会少奶奶的话,少爷吩咐了,那时大概会没空出来,请您见谅。等到有空了,小公子的周岁宴再补办。”
尽管心里有了准备,元意还是难免失望,挥退了下人,回去房间看鸿奴,此时他已经能连续走上七八步,身子也愈发结实,但是周岁宴这样重要的时刻却要草草举办,她虽然不觉得如何,但还是委屈了鸿奴。
也许只能像萧恒所说的,等以后时局稳定了,再补办一场好了。希望那个日子不要太遥远才是,这样紧张兮兮的日子,她实在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255风雨欲来()
关于抓周之礼,可以上溯到南北朝时期,北齐颜之推颜氏家训于风操中有载:“为制新衣,盥浴装饰,男则用弓、矢、纸、笔,女则用刀、尺、针、缕,并加饮食之物及珍宝服玩,置之儿前,观其发意所取,以验贪廉愚智,名之为拭儿。”
发展到本朝,抓周应叫做试晬,抓周不过是元意自己的叫法。在元意独自紧张的日子中,丫鬟下人们都是兴致勃勃地为鸿奴的试晬之礼忙碌,元意之前伪托休整之名,让佃户维修的房子也焕然一新,各处都是一副新气象,还有不少精巧的雕饰挂件随处可见,这些都是木工精巧的农人整治出来的,倒也相应成趣。
几十户的佃农,还有不少下人,光是修缮房屋自然花不了那么多的人力,元意灵机一动,画了游乐园的图纸,让那些闲下来的佃农与下人伐木建造,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在呼奴唤婢的社会,一些工程只要主家需要,下人都会很快就完成。
六七天下来,游乐园基本上已经建设完成,只剩一些细节还是需要修缮一番,不过这并非是什么大问题。
别院上下,热火朝天地忙碌下来,很快就到了鸿奴试晬之礼这一天,八月十日,天气晴朗,元意让下人把萧府准备好的试晬的物件放上了大圆桌,又把鸿奴放下去,鼓励道:“鸿奴,你自己抓一件玩。”
一些人家为了有好寓意,会在私底下对孩子进行一些培训,但是元意觉得试晬说不得准,以后如何还是未知数,就当然鸿奴玩算了,故而鸿奴也从来未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趴在圆桌上左顾右盼,好奇地看来看去,没有第一时间地抓起来。
上等的红色丝绸铺在圆桌上,上边放置着让人琳琅满目的物品,有书本、毛笔、戒尺、算盘、印章和未开刃的刀剑等等,制作精细,足见珍贵,鸿奴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趁着小人儿越发白胖敦实,特别是额间轻点的朱砂,在他可爱灵动的小脸上,更添了一分贵气,就像观音菩萨座下的童子一般。
此时他好奇的大眼睛滚碌碌地直转,小手拨弄着旁边的东西,忽然将眼前一亮,一手抓住了一个玉石雕刻的印章,拿到眼前好奇地看着,长大了嘴巴,嗷呜的一声就要咬下去,元意见势不好,连忙抓住他的手,要真是咬下去,他好不容易长起来的牙还不给崩了。
看到元意瞪过来的视线,鸿奴撇了撇嘴,只好把印章抱在怀里,旁边的喜娘再次,连忙开始说着吉祥话,“恭喜少奶奶,小公子日过毕竟官运亨通,光宗耀祖”
然而喜娘的声音一顿,脸上也涨的通红,原来她的话还没说完,鸿奴又抓了一柄袖珍的小剑,把印章摆到圆桌上,拿着小剑使劲地劈着印章。
元意顿时失笑,感情他这是在发泄不能一咬之仇呢。在小儿的抓周礼上出现这般凶器,估计是萧恒私自放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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