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了这些功夫,萧恒也整理一新,抱着鸿奴回来,元意看了他一眼,虽然还是很消瘦,但只好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不过她的视线很快就被萧恒怀里的小人吸引了心神,看着鸿奴红红的小眼睛,她心里难受得很,连忙叫道:“鸿奴,乖,让阿娘看看。”
萧恒低下身子,鸿奴立马就扑到元意的身上,一边哭着一边喊娘,那委屈和恐惧的模样,简直把元意的心都给喊碎了,只好不停地摸着他的脊背安慰他,“鸿奴乖啊,阿娘在这儿呢。别哭哦。”
陈嬷嬷在一旁看着直抹泪,就是萧恒也是眼睛微红,垂着睫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鸿奴才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大概是耗费了不少精力,眼睛耸拉着,昏昏欲睡。元意接过陈嬷嬷递过来的热帕子,替他净了净脸,才抱着他放到了婴儿床上。
等她做完了这些事,没有了鸿奴在,气氛就变得奇怪起来,萧恒站起来,扫了扫衣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对着空气说了一句,“爷有事要出去一下。”还没等人回答,他大步一迈,就掀开帘子出去。
看着元意对着帘子怔愣,陈嬷嬷连忙安慰道:“姑娘,姑爷这几天也不容易呢,一步没离地在床前守了五天,大概是荒废了不少正事,如今正赶着去善后呢。”
元意又是愣了一下,清幽的眸子闪过一抹复杂之色,许久之后,才低语了一声,“我知道。”
陈嬷嬷也不忍心看元意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连忙转移了话题,“姑娘,您昏迷了五天,可把奴婢给吓死了,您这是怎么了,连太医都找不出原因,莫非是被魔怔了不成?”
元意恍惚了一下,她那段漫长的梦,可不是像是被魔怔了。若不是有鸿奴,她如今还不知魂飘何处呢。
看到元意一副后怕的样子,陈嬷嬷只当自己说对了,心中也一阵惊惧,连忙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奴婢来日可得好好拜拜菩萨,去一去晦气。”
元意的唇角抽了抽,“嬷嬷,我觉得,最近还是不要见菩萨为好。”虽然这么一想有些自恋,但说不定还真是菩萨来抢人来着,嬷嬷又这么一拜,不就告诉菩萨她醒来了嘛,要是又来拉人那该怎么办。
陈嬷嬷有些不解,但还是听了元意的话,不过她心中还是放不下,道:“不行,奴婢不放心,拜不得菩萨,奴婢去拜拜三清老爷,大概也差不多。”
“随嬷嬷喜欢吧。”元意觉得好笑得很,心里却又无比温暖,温和地看着陈嬷嬷,之后又反应了过来,问道:“我醒过来的消息,不知道有没有告知朱府。”
陈嬷嬷替元意掖了掖被子,笑了笑,“这些事姑娘您就别操心了,已经让人送了消息,朱府、二姑娘、卓夫人和陶夫人处都递了消息,您尽管放心就是。”
元意也有些不还意思,她操心习惯了,一直半会儿也改不过来,要是姑娘家的时候,一干人情事物都丢给素梅,清闲安逸得不行,哪里像现在,家里长短得都要惦记着,就怕没了她,地球就没法转似的。
事物发展,她终究还是有些变化了。
252初到庄子()
鸿奴喜欢热闹,自从马车进了闹市,就不生分动来动去,元意立马就热出了一身的汗,只好让腊梅掀开纱窗,指着外边的动静与鸿奴说话。
突然间,元意感到一阵窥视,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远去的高楼,依稀看到两个站立在窗边的身影,至于是谁,却不知晓了。
“姑娘,怎么了?”腊梅疑惑地看着元意伸长脖子的举动,出声问道。
元意回过神,笑了笑,“没事儿。”也许是错觉,于是元意继续低头与怀里的鸿奴说话,直到马车出了城门,越来越荒凉,人迹也稀少起来。
但因为车马行走,治安很好,就是道路比较崎岖,坐在车里颇是颠簸,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元意有些受不住,连忙看向鸿奴,好在他已经睡着了,虽然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却没有醒来。
马车一一行驶过泥土大道,最后进入林荫茂盛的地界,清风徐徐,元意随即感到一阵阵凉意,她把鸿奴交给陈嬷嬷抱着,掀开纱帘往外看去,只见阡陌交通,良田沃土,生机盎然。其中农人往来种作,吆喝声清晰可闻,田埂上更有不少垂髫小儿奔跑嬉闹,宛若恬静悠远的田园农耕图。
萧府奢华瑰丽的马车从田边驶过,引得不少农人好奇张望,不少小孩儿还好奇地跟着马车跑,不过很快就被田里的大人喝止,大概是害怕冲撞贵人,还颇为忐忑地看着车辆。
这时候从田埂里跑过来一个黝黑的男子,为首的一辆最华丽的马车前停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奴才张福,恭迎少奶奶。”
自从元意生了鸿奴之后,在外边的管事都改口叫她少奶奶,倒是身边的丫鬟们习惯了,一直都叫她姑娘。
“张叔,快起来吧。”元意看了看素梅递过来的帷帽,想了想,还是没有戴上,弯腰下了马车,“几月没见,张叔又黑了不少。”
她嫁妆铺子和庄子的管事每月都会向她报告账目,前几月因为农忙,元意便不让张福来回跑,已是许久没见。元意看了看他衣服上沾着的泥土,想来张福倒是很负责的很,不然也不会是这副形象,心里倒是放心了许多。
张福一贯老实,虽然当了庄子的管事,有了些威严,但是在元意的面前还是一副憨厚的样子,“奴才得受少奶奶器重,唯有尽心尽力,才能回报少奶奶的恩德。”
看到他这般拘谨,元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与他拉起家常,“这次陈嬷嬷、含冬与南青也跟着来了,你们一家四口也算可以团圆了。”
张福的脸上果然闪过激动之色,他道了声谢,便开始向元意介绍周围的一干场景。当初朱父给元意的庄子是相邻的,如今田野连片,倒也好管理。元意放眼望去,怎么也看不到边,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郊外,可见朱父对她的疼爱。难怪朱家的几个姐妹都对她多有妒忌,也不是没有道理。
趁着这一功夫,张福把在田中劳作的佃农叫过来,一起拜见元意,并说明了元意会带小公子在庄子住上一段时间。
大家听说这个漂亮得像是神仙一样的妇人是他们的素未蒙面的主子,皆是一脸感恩戴德地拜见。
两年下来,元意虽然未曾来过庄子,但是不管庄子的收成如何,她都未曾苛刻过各位佃农的粮食和税交,相比于其他辛苦一年下来,连温饱顾不上的佃农,他们家里还能有余粮,过得简直是神仙的日子。
难怪张管事总向他们念叨,少奶奶是菩萨般的人物,如今一看,不仅心肠好,连人看起来也像菩萨呢。
元意被大家淳朴的眼神看得颇是不好意思,以前她还担心佃农里面出现些刺头,不服管教,还特地问了张福许多遍有关佃农的管理如何,还让张福心生惶恐,以为是她对他能力的不满。
了解多几遍之后,元意才明白根本不可能会有刺头存在。先别说庄子此前掌握在朱父手里,能得到礼部尚书的庇护,哪个佃农还敢不识好歹,断了自己的福祉。再后来有元意接收,虽然大家对年轻的主子有些轻视,但是她的夫家也不是一般的人物,又有张福尽心管着,自然不会有哪些偷奸耍滑的人存在。
都道穷山恶水出刁民,天子脚下,元意待人不薄,那些佃农自然是死心塌地,尽心尽力地汇报元意的侯恩。
作为最下层的老百姓,他们所求不多,唯丰衣足食,一世平安而已。
元意大概能明白他们所求,平日里也不苛求,反正她也不是靠这两个庄子过活。于是对他们一番勉励与赞许,收获了一番忠心之言后,便让他们退下。
距离庄子的别院也不远,元意便没有上车,在田野边行走,听着张福介绍别院的左邻右舍。
“少奶奶,我们庄子就在好地段,不少贵人的别院也在附近呢。”张福指点着隐约可见的别院,一边介绍道:“睿王爷的琅嬛别院就在附近,连太子、刑部尚书的都离咱们别院不远。”
元意后一句话,觉得有些扫兴,但是想到此处本来就是富贵人家聚集的地界,他们有别院在此也不足为奇。更何况此时他们在京城争权夺势,怕是没空理会城外的庄子。
更何况,她来庄子修养,主要是放松心情,调养身体,那些糟心事就别想了。
如此心里建设了一番,果然舒服了许多。与张福沿着田垄走过去,马车在后面缓缓地跟着,很快就到了别院。
元意站在门口张望,果然看到几家装修华丽的别院隐隐若现,安静得像是潜伏在深林里的猛兽。
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打量着眼前写着“天然居”三个大字的牌匾,笔迹熟悉,竟是朱父的字体。
张福不知,还以为元意不满意此名,还殷勤地问她要不要换个名字,被元意摇头拒绝了。
天然居,居天然,此名最好不过了。
天然居的格局并不精致奢华,与别院的名字相应成趣,设置随意自然,别有一番不着雕饰的清雅与纯粹。
她要来庄子的决定有些突然,虽然别院经常有人打扫,昨儿个更是整理过一番,但是终日没人居住的房间终究少了几分人气,看得也是孤冷凄清。
下人门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来来往往地收拾放置,元意逛了一圈,发现了一所竹屋,临竹而建,枝叶婆娑,绿意盎然,看着就让人清凉无比。
竹屋有两层,书房厨房卧室客舍一应俱全,元意心中更是满意,她与鸿奴住在这里简直太方便不过了。
于是便指挥着下人把东西搬到这里,等到休整完毕,已近到了黄昏时分。
鸿奴已经醒了,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与初雪在院子里满地打滚,花匠精心维护的花草就像台风过境一般,东一枝西一枝的,落红残叶无数,零零落落地铺在地上,好不凄凉。
元意看着咋舌,却在看到鸿奴与初雪时都换成了哭笑不得。之前一人一宠还是白皙洁净的,如今弄得全身都是灰尘,脏兮兮得像只小花猫似的。
只好让下人把初雪带下去清理,元意亲自抱着鸿奴进了竹屋,让下人备了温水,把他放在木盆里,把小皮猴里里外外地刷洗一遍,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元意正给鸿奴穿衣服,鸿奴突然开口道:“娘娘,爹爹。”
最近鸿奴喜欢说叠词,喊人也是“爹爹娘娘”叫,听得倒是童趣十足,此时元意却沉默了下来,摸着他的小脑袋道:“乖鸿奴,爹爹不在,等回府再和爹爹玩好不好?”
鸿奴却不依不饶,一直哭喊着要爹爹,元意心中一阵为难。当时待鸿奴出来,她只想着没有她鸿奴会不习惯,却忘了鸿奴没有萧恒会不会习惯。
萧恒这阵子虽然忙,但是有时间都会陪鸿奴玩,他们父子俩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这会儿看不到萧恒,难怪鸿奴会想念。
好在鸿奴还小,注意力很快就被元意拿来的匕首给吸引过去了,虽然嘴里刚开始还念着爹爹,却很快就抛之脑后,抱着心仪的玩具玩得欢乐。
元意看着他懵懂无知的小脸,心里却是难以开怀,她和萧恒闹别扭,鸿奴还小,自然没有察觉。但是若长大了些,父母不和谐的气场还是会影响孩子的性格,对于鸿奴的成长,终究还是不利的。
大夫说她不适合劳神,如今才苦恼了这会儿,脑袋就突突地疼,元意揉了揉额头,面不改色地喝了药,就让陈嬷嬷抱着鸿奴去他的小房间睡觉了。
她如今身体不好,虽然没病,但是也不敢让鸿奴终日黏着她。好在鸿奴这天玩得厉害,没有精力哭闹,陈嬷嬷很快就把鸿奴哄睡了。
元意就睡在他隔壁,听到没了动静,才放心地闭眼休息,虽然新床有些不适应,但是终究抵不过疲态,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253竹楼夜探()
竹楼的灯一盏盏地熄灭,屋外守夜的丫鬟婆子消了声音,只有偶尔竹丛发出哗哗的声响,虫鸣娃叫,一阵阵,一重重,是最天然乐音。
突然间,远处有朦胧的灯笼缓缓逼近,守夜的婆子打起了精神,却见那人抬高了灯笼,照明了对方棱角分明的俊脸。
“少爷?”婆子惊讶地出声,对着来人喊道。
萧恒点了点头,低声问道:“少奶奶和小公子睡了没?”
那婆子也连忙压低了声音,“刚刚睡了呢。”
萧恒点了点头,把灯笼交给一边的萧全,孤身进了竹楼。二楼是卧室,元意因为贪凉,房门并没有关上,萧恒毫无阻碍地进去,透过窗外倾洒而入的月光,轻而易举地看到元意正皱着的眉头。
白皙莹润的皮肤在月华之下,显得有几分清冷,以往都能在她脸上看到健康的红润,如今脸上却是如纸般苍白。愁眉紧锁,脸颊消瘦,眨眼之间,她已经憔悴如斯。
修长的手指在她凝脂般的脸颊划过,宛若蜻蜓点水般不着痕迹,元意却还是翻了过了身,咕哝了一句,“鸿奴,别闹。”
萧恒缩回手,没有再动手动脚,而是坐在床头看着她好半晌,等到元意的呼吸渐渐绵长,才脱掉鞋,和衣睡下,把她紧紧地扣在怀里。
虽然两人分房许久,身体的本能依旧残留,元意很快就在他的怀抱中找到合适的姿势,脑袋靠在萧恒的胸膛上,抱着他的腰,沉沉地入睡。
怀抱终于充盈,萧恒长叹了一声,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才闭上了眼睛。他许久没有安稳地睡过,如今元意在怀,困扰的急躁和疲惫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而陌生的宁静与和谐,让他忍不住在一阵馨香中渐渐入睡,忘了时辰。
直到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叩声,断断续续,却暗含规律,萧恒才条件反射地醒过来,看着正在他怀里睡梦酣甜的元意,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地。
他轻轻地推开元意抱在他腰间的手臂,起身穿鞋,刚要起身,衣袍却被人扯住,他浑身僵住了,心跳慢了半拍,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头,眼中不知是闪过一抹暗光,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原来是元意睡梦中发现温暖骤离,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却只扯住了衣袍,并不是醒来。萧恒慢慢地揪开衣袍,也不抚平那一处的褶皱,而是用衣袖擦干元意额上的汗渍,端详了她许久,才悄悄地走出门。
月色倾斜,银色的光辉照耀在元意的脸上,她的睫毛眨了眨,却没有醒来,反而转过身子,继续沉睡。
萧恒出了门,就发现萧全正站在楼梯口,对他轻声道:“少爷,时辰不早了,您还要赶回去上朝呢。”
“爷知道了。”
萧恒淡淡地应了一声,却没有着急,再次转身进了鸿奴的房间,陈嬷嬷和腊梅正守着,不过此时两人已经睡着,他不欲吵醒两人,而是轻手轻脚地进去,看着婴儿床上正吐着泡泡的鸿奴,伸出手指往他小脸戳了戳,果然听到噗的一声轻响。
被打断的鸿奴咂咂了小嘴,脸蛋又是一鼓,继续吹起了泡泡。萧恒抿嘴一笑,再次伸手一戳,没看鸿奴的反应,就飞快地走出房间。
守在楼梯口的萧全疑惑地看着萧恒,没有错过他眼中的愉悦,下一刻,就听到房间里传出鸿奴惊醒的哭闹声,他怀疑地看着萧恒,迟疑道:“少爷?”
萧恒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萧全脑洞再怎么大开,也不会想到萧恒特地去欺负了自个儿的儿子一番,而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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