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元意都在关注朝中的消息,听到之后,就知道元华帮了不少忙。但是朱常仁是朝中大臣,明启帝对朱家又忌惮已久,尽管明启帝态度缓和,该来的终究都来。被召集进宫的时候,朱常仁主动请求停职,配合检查。
“爹爹这是做出决定了。”元意看着手中绣了一半的小衣,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初步成型,可以预见,鸿奴穿到身上,将是何种可爱的光景。
“你怎么亲自做衣衫?”萧恒从外间进来,身上还带着不少冰雪,他在火炉边站了一会儿,去了寒气,才把元意手中的衣衫放回针线篮子里。“让下人做就是,太费眼。”
自从给萧恒做了十几套里衣之后,元意再也没有碰过针线,但是最近因为想给鸿奴做一套衣衫,她重新拾起了针线,因为小孩子的皮肤嫩,对线脚的要求很高,元意也不敢掉以轻心,尽管生疏,也是竭尽全力,一天下来,眼睛总是生涩得难受。
萧恒这些天早出晚归,难得他也注意到这一点。
元意抬头看他,大概是近日奔波的缘故,他的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五官立体冷冽,瘦削严峻,收敛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冷峻而锋利。
“反正也是闲着,我顺便也给你做一身衣衫吧。”元意有些心疼地摸着他的脸,看来这一次的难关确实难过,不然萧恒也不会如此奔波。
若是在以往,萧恒肯定会喜不自禁地应了下来,这次萧恒只是抓住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温和地笑了笑,“不用了,爷不缺衣服穿。”
元意沉默了一晌,才轻轻地应道:“好。”自知辩驳不过,她偷偷给他做就是。
萧恒把元意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如此静静相拥了许久,静谧的时光在房间里流淌,萧恒才开口,语气带着些许踌躇和迟疑,“意儿,如果……外边的事你别多想,会没事的,你在家看好鸿奴。”
元意心中一涩,千言万语的询问在喉间萦绕,最后只是汇聚成一声:“好。”
仿佛世界末日一般,两人抵死缠绵。
第二天,定郡王递上了奏折,言明太子与礼部尚书勾结,泄露考卷,并且附上可疑人等,最近京中被怀疑的人都被陈列于上,萧恒亦在其中。
明启帝怒火再起,撤销定郡王的禁令,让他与京城府伊共同查探此事。所有涉案人员都被拘入监狱。而太子,被禁在东宫。
衙役上门的时候,云氏一时受不住打击,晕了过去,元意的心中更是纠成一团,神情恍惚。与她们相比,萧朔和萧恒的表现显得镇定无比。
“你放心,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萧朔拍了怕萧恒的肩膀,神情凝重道。
萧恒淡淡地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元意,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红唇,轻笑道:“别当心,会没事的,别伤了自己。”
元意这才知道她的下唇被死死地咬住,舔一舔,还有腥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忍耐许久的情绪终于让她红了眼眶,眨了眨眼,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我等你回家过年。”
今天正好是小年,去年今日,他们一家人欢欢喜喜地聚在一起祭灶吃饺子,如今他就要进入冷冰冰的牢狱里渡过。
萧恒眼睛微眨,似是有水光一闪而过,但是他还是用他宽厚的手掌摸了摸他的脑袋,“好。”
因为事发突然,府上只是匆匆地给萧恒收拾了一些防寒的衣物,塞给衙役一些银票,如此萧恒就被带走了。
云氏醒来之后,没有大哭大闹,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全府上下都没了过年的气氛,愁云惨淡,死寂沉沉,鸿奴似乎也有所感应,平日里乖巧可爱,逢人必笑的小孩子,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人心都碎了去。
元意安慰了云氏一通之后,就抱着鸿奴回了流轩院,让人去朱府打探消息,同时也给宫里递了话,让元华不要轻举妄动,这次明启帝看来是要动真格,她虽有几分情面,但也不能把自个儿搭进去。京城府伊向来有贤明,能被他负责审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去朱府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朱常仁果然也被扣押去了牢狱,如今府上也是一团忙乱,还是老太爷出面才镇住了场。
听到这个消息,元意终究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朱父的年纪大了,近来连番受到刺激,身体已经有些不好,现在寒冬腊月的,待在冰冷潮湿的监狱,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她连夜给朱父做了一件冬衣,又给萧恒做了一身,让下人准备了两份酒菜和皮袄,还有一些惯常的生活用具,精简了一番,把鸿奴交给云氏,穿上从未上身的淑人品级服装,去了京城府衙。
距离并不远,半个时辰后,萧全就把车停了下来,元意下了车,看着眼前萧索脏污的牢狱眼中闪过一抹晦涩,提步走了上去,萧全拎着东西跟在后面,也是一脸的严肃。
两人进去之后,果然收到阻拦,穿着牢头衣服的人一脸嘲笑,鄙夷看了两人一眼,义正言辞道:“里面都是重犯,闲杂人等不许探监。”
元意冷笑一声,“闲杂人等不得探监,那本夫人呢。”
在来之前,元意就知道会受倒刁难,毕竟负责这个案件的不知府伊,还有定郡王,别说萧恒的罪名没有成立,就算是成立了,家属还是有探监的权力的。
她之所以穿了品级的诰命服,不过是为了镇压这些宵小罢了,正三品的淑人,对一个末品官还是有威胁的,若是她不满,可以上书给皇帝,治他不敬之罪,这就是等级的差别,也是为什么众人对权力汲汲一秋的重要原因。
大概是听出了元意的威胁,那牢头稍稍冷静了下来,最终还是退让一步,“探监可以,但不许太久。”元意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与萧全一起进去,不知是维护颜面还是为了报复,他又拦住了萧全,“闲杂人等不许进去。”
萧全急了,眉头一皱就要揍人,还是元意制止了他,接过他手上沉甸甸的两个提箱,道:“不许多事,在这儿等我回来。”
虽然有些不满,萧全还是住手,狠狠地瞪了牢头一眼,找了个椅子做了下来,牢头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冷哼了一声,也没说什么,随便指了个差役给元意带路。
那个差役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不敢看元意,看到元意提得吃力,主动把她手上的东西接过去,元意轻松了不少,与他道了声谢,惹得那小伙子红霞满天。
元意却没有空注意到他,心中惦记着朱父和萧恒,在穿过又长又黑的甬道时也顾不上害怕,紧接着进了大牢,里面潮湿又黑暗,只有昏暗的油灯一闪一闪,犯人嘈杂而腥臭的味道扑鼻而来,让元意皱起了眉头,心中更是难受不已。
“夫人请放心,府伊大人体恤,他们都关在里面的特殊监牢里,环境比这些好多了。”一旁的差役见此,好心地开口道。
元意稍稍舒了口气,跟着差役一路走过去,不理会牢狱中犯人的污言秽语,大概一刻钟以后,就看到被关在一起的朱父和萧恒。
差役没有骗她,里面的环境都好多了,好歹还有土床和马桶,但是与他们往日舒适房间,简直是天壤之别,在府里,最低等的下人都不会住在这种地方,更何况往日里养尊处优的主子。
朱父的身体不好,在牢狱里带了一夜,果然染了些风寒,咳嗽不已。此时他正躺在土床上,萧恒已经把身上的衣服都披在他的身上,依旧可以看到他冷得浑身发抖。
元意的喉咙一塞,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连忙扑到铁牢上,对着里的人喊道:“爹,你怎么样了,有没有请大夫?”
227总负多情()
朱常仁和萧恒都惊讶地回过头,就看到一身霞帔的元意趴再铁栏上,尽管面容焦急,却毫不掩饰她清丽艳艳的容光,在这黑暗脏污的监狱里,她的出现,宛若一道明亮灼热的光,刺破污秽,耀眼地不可直视。
“你怎么来了。”萧恒皱了皱眉头,不赞同地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些指责。
元意顾不上答话,让差役开门,那差役为难了一瞬,最后还是顶不住元意眼中的恳求,艰难地点了点头,道:“行,我到外边为您守着,不过夫人您可别太久。”
“谢谢你。”
差役红着耳朵开了门,把手上的提箱拎进里面才出去,警惕地守在入口处,不停地张望。元意连忙进去,把其中一个箱子打开,拿出两条厚厚的狐裘,一张垫在土床上,一张盖着朱父的手上。
搓着他冰凉的手,元意心中揪成一团,哽咽道:“爹爹,你还冷不冷?”
朱常仁的嘴唇有些发紫,颤抖要说话,就被元意打断,她指挥着萧恒道:“另一个盒子里装着热菜,从远,你赶快端出来,你和爹爹都吃一点。”
萧恒打开盒子,果然感受到一股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按理说这样的天气,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饭菜不可能还热腾,原来是元意让人仿照汤婆子的原理,在盒子底部加了不少银炭,才不使饭菜的热气流逝。
为了以防万一,元意还带了一蛊姜汤,此时温度正好,倒了一碗让朱父喝下去,看他脸色有些好转,元意才松了口气,把剩下的让萧恒喝下去。
萧恒一直都不喜欢姜汤的味道,刚要拒绝,就看到元意眼底的潮意,还是皱着鼻子喝了下去,元意这才放下心来,扶着朱父半坐起来,用皮袄裹得严严实实之后,才亲自喂他吃法。
朱常仁有些不习惯,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意儿,为父自己来。”
元意没有松手,固执地捧着碗,道:“您以前也给女儿喂过饭,今日换女儿来服侍您,有什么不对的。”
她从出生就有记忆,那时庞氏还在,朱父对她疼爱有加,每次来看她,都会把她抱在膝上给她喂饭,不过在她稍微长大之后,就不再做出亲密的举动了,一直都是一脸严肃,偶尔才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朱常仁显然也记起来了,眼中带上一抹追忆,慈爱地看着元意,道:“你这幅倔强的样子,像足了你阿娘。”
他很少在元意面前提起庞氏,大多是在感触极深的时候,想必此次牢狱之灾,对他的打击很大。此情此景,让元意眼前再次蒙上了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道:“那爹爹您就听女儿的话,好好养好身子,不然阿娘也会生气的。”
朱常仁眼神一黯,却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元意这才开始给他喂饭,趁机还给萧恒夹菜,两人视线交汇之间,无形的感情脉脉流露。
牢狱里的饭菜又冷又硬,又粗糙无比,萧恒和朱常仁都吃不惯,肚子只是勉强半饱,这下有家里精心准备的饭菜,香软美味,胃口大开,不消一会儿就消灭一空。
元意收拾着空荡荡的碗碟,悄悄地抹了抹泪,才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一身衣服,递给萧恒,“这是我给你做的衣服,先穿上吧,别冻着。”
之前萧恒都把衣服给朱父,就穿着一身单衣,元意刚开始只顾着担心父亲,这才发现萧恒衣衫单薄,连忙把衣衫翻出来,又拿了一件皮袄,亲手替他穿上。
萧恒默默地看着她布满针口十指,眼神深邃,幽黑如夜,待她替他穿好衣服之后,轻轻地把他带进怀里,抱住她纤细的腰没有说话。
元意脸色微红,下意识地看向土床,发现朱父已经闭上了眼,但是从他微眨的睫毛,可以看到他不过是刚闭上眼而已。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推开他,但是又舍不得,索性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许久之后,萧恒才松开她,替她擦掉凝固在脸上的污渍,额头相抵,轻声道:“岳父受了风寒,在牢里被牢头压了下来,没办法请大夫,你出去的时候找睿王帮忙。”
“我知道了。”元意轻轻地应了一声,黑黢黢的眸子盯着萧恒,见他的眼中带了些血色,下巴冒出了一层胡茬,落拓憔悴得很,“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萧恒轻笑地挠了挠她的下巴,“祸害遗千年,爷还没那么容易倒下呢。”他顿了顿,又道:“以后这种地方就别来了,不干净,也不安全。”
元意沉默下来,没有说话,萧恒叹了口气,只能继续道:“牢里的病菌太多,鸿奴还小,你可不能任性。”
鸿奴是她的软肋,听萧恒这么一说,顿时犹豫了起来,最后才咬了咬,道:“我尽量让萧全过来就是。”
这时候外边的差役匆匆地走进来,朝元意低声道:“夫人,您该出来了。”
萧恒心中不舍,却不得不松开元意,元意刚刚停歇的感伤又汹涌而至,她低下头,拎起空食盒,匆匆地把另一盒子里的物品给萧恒介绍一遍,特别是一些药物,与朱父道别了一声,才在差役的催促下出了牢房。
铁块碰撞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元意看着又被锁在里边的两人,掩下眼中的情绪,跟着差役一起沿着来路走出去。
元意看了看旁边的人,掏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小哥,麻烦你能帮忙照顾一下我家父亲和夫君,给他们送些热气的酒菜,小妇人感激不尽。”
那差役脸色一红,连忙摆手,把荷包塞回去元意,语无伦次道;“不、不用,夫人,照顾朱大人和萧公子是应该的,当不得你的赏赐。”
看到他一脸诚恳,元意愈加满意,不由分说地把荷包塞到他手上,都:“不过是一些银子,不值当什么,你办事有了银子,也能方便许多。”
差役想了想,觉得在理,便没有推辞,红着脸接了。
元意出了牢房,到了大堂之后,才终于知道差役急忙忙地要她出来,原来是定郡王来了。
也许是因为被贬位和禁令的原因,定郡王虽然还是一如往日的温和,风度翩翩,眉宇间还是染上了写煞气,看到元意出来,他的眼睛一眯,似笑非笑道:“原来是萧淑人,许久不见,不知萧淑人可安好。”
元意敛去眼中的寒光,淡淡道:“劳烦定郡王记挂,本夫人安好得很。”
“那本王就放心了,本王还担心朱大人和从远遭受牢狱之灾,会让萧淑人不胜打击呢。”他的眉眼有些轻佻,打量了元意一眼,隐隐有些惊艳,“若是让美人遭受打击,实在有失风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心疼呢,萧淑人,你说是也不是?”
元意冷笑了一声,眉目清冷,艳光逼人,“定郡王所言极是,亲者痛,仇者快,本夫人自然不会沉溺痛苦,遂了那些小人的意。”
定郡王眉头一抬,笑容愈加温和,“萧淑人性子刚烈,有情有义,难怪让子烨久久难以忘怀。”
想起张仲羲,元意脸色愈发冷冽,“定郡王请慎言。本夫人是圣上亲封的贤德之女,没得污了本夫人的声名。”
朱父的病情还在拖着,不能指望定郡王良心发现给他请大夫,只能去找睿王,元意不想与他周旋,匆匆地向他行了一礼,带着萧全扬长而去。
定郡王看着那抹妍丽的身影消失在阴暗的大堂,眸色微眯,才转身看向牢头,道:“带路。”
出了沉闷压抑的大牢,外边的红霞已经染红了大半的天空,元意抬首看了一眼,心里沉甸甸地难受,仿佛压了千斤重一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刚要上车,就听到一声清冽的叫声,“表妹。”
元意淡淡地扫过去,果然是与定郡王形影不离的张仲羲,她的眼中闪过讽刺之色,对着萧全道:“走吧,去睿王府。”就打来车门进去,看都没看张仲羲一眼。
萧全应了声是,视线从张仲羲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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