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静静见刘清香皱起了眉,神情又有些凝重,原本就不安的心,就更加地紧张起来,连抱着孩子的手也不由地紧了紧。
刘清香看到她一副明明红着眼快要哭出来、却又偏偏咬着唇硬挺着、一副坚强忍隐的模样,忍不住又心疼起这个大孩子来。
她伸手轻抚了一下宋静静的头,温柔地笑着说,“你别紧张,这孩子的病虽然有些急,但姐姐能治。来,你把他抱进来,我给他针灸。”
她柔声的话语,像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宋静静瞬间感觉自己的心定了下来,忍不住一脸感激地说,“谢谢姐姐。”
宋静静没有再多话,直接抱着孩子跟了进去。
她走了两步,又扭头看了一下后面,看到那俩小男孩贺明方和文皓也紧紧地牵住彼此的手,有跟在后面一起走进来,宋静静这才放了心。
进了观察室,刘清香又让宋静静把那个孩子放在病床上。
她动作利落地从医药箱里拿出银针,给孩子的身体和银针一起消了毒,她又先打了一道灵气入这个孩子的心脏处,护住了他的心脉,然后,才开始给那孩子施针。
丝丝肉眼看不见的灵力,透过了银针,一点一点地渗透进孩子的肺部,再一点一点地把肺部的炎症给清除干净。
宋静静和贺明方、文皓看到病床上的小铁牛在刘清香施针一会儿之后,那布满红潮的脸色就开始退下去了,气息也平稳了许多,一张张小脸上盈满了欢欣,又激动,又高兴,眉宇间的忧虑也慢慢跟着放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
刘清香收好了银针,又温柔地对他们说,“好了,这孩子没大碍了,一会儿我再拿点药给你们带回去,让他再吃上三次,就应该恢复了。”
她的话音一落,三个孩子心神一松,竟齐齐地跌坐到地下去。
刘清香吓了一跳,见这几个孩子是因为饥饿才脱力,之前也是凭着一股信念在支撑着他们不能倒下去,如今一听说那小娃娃没事了,可就撑不住了。
她马上喊来王立,让他给几个孩子拿点吃的过来,先给他们填填肚子。
王立很快打来一大盆粥,又拿了三副碗筷过来,还热情地给他们三个小孩都装好了粥,这才笑着对宋静静他们说,“小妹妹,小弟弟,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宋静静看着那又浓又稠还下了青菜的菜粥,感动的眼泪瞬间冒出了眼眶。
两个小男孩见宋静静没动,他们也不动,明明眼睛里有着对食物的无比渴望,却很规矩懂事地克制着自己,只看着宋静静,像是以她为首,她不点头,他们就算再饿,也不会吃这些东西。
刘清香看着这几个令人心疼的孩子,忍不住又喜爱上几分。
她温柔地对带头的宋静静说,“吃吧!要是不够,还有很多呢!”
宋静静端起了碗,哽咽着对刘清香说,“谢谢姐姐,这救命和施饭之恩,静静将永世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静静定会报答姐姐。”
贺明方和文皓也跟在宋静静的后面说,“谢谢姐姐,这救命和施饭之恩,明方(文皓)也将永世铭记于心,他日若有机会,明方(文皓)也定会报答姐姐。”
看着面前这三张写满了认真和严肃的小脸蛋,刘清香心中闪过一抹揪痛,心疼得瞬间红了眼眶。
这几个孩子,太懂事了!
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的乱世中,竟然还能时时记住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真的太让人心疼和感动了。
到底什么样的家庭和家长,才能教出这么乖巧懂事的孩子来?
刘清香伸手抹了抹眼,故意嗔怪道,“你们这几个孩子,真是的,都惹哭姐姐了,好了,快吃吧,吃完了,姐姐一会儿还有事要问你们呢!”
“谢谢姐姐。”
三个孩子又说了一声谢,这才端起碗,快速地喝起粥来。
这些青菜粥,都是用空间出产的大米和蔬菜做成的,对于这些久饿的老百姓来说,是最好的养身养胃的吃食。
刘清香怕她在这里,三个孩子会不自在,便起身走了出去。
看着店门外依然排得长长的队伍,看着那一个个穿着补丁衣服、瘦得皮包骨的人们,刘清香的心中又泛起了酸涩。
虽然她现在所做的,对于无数的老百姓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但只要能用她的微薄之力,在别人最饥饿的时候送上一口饭,在别人得了病痛的时候送一粒药,只要能救他们,能给他们送上一点点温暖,能让他们看到这个世界还有希望,就已经足够。
黑暗,终会过去的。
再熬上几年,黎明就会到来,新世界的大门也会开启。
父老乡亲们,请再坚持几年,好日子会来的!
刘清香收拾好心情,重新坐回了施善送药的看诊台,又继续细心地给每一个患者看诊和送药。
她温暖的笑容,带笑的眉眼,温和的语气,还有看了就好的卓绝医术,给每一个百姓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以后但凡有人说起仁德堂的这个“小神医”,无不竖起拇指直夸。
还在观察室的宋静静、贺明方、还有文皓,皆放下手中的碗。
五岁的小文皓一脸满足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笑着朝宋静静说,“静静姐,我今天吃得好饱,要是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就好了。”
宋静静心里一酸,但还是笑着伸手轻抚了一下小文皓的头,“会的,以后咱们都能吃得饱饱的。”
但现在,连她都在怀疑自己所说的话。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原来的她,也天天都能吃得饱饱的,穿得美美的,还能去上学,还能唱歌跳舞,还有那么那么多的人喜欢着她,宠着她,爱着她。
可是,当那噩梦来临的时候,生活中所有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间消失。
她和她的亲人们,遭受到了最残酷的欺压和折磨。
爸爸被打死了,妈妈也死了。
最后,连爷爷和奶奶都被那些恶魔给折磨死了。
就剩下她一个,苟延残喘地活着。
如果不是小铁牛的奶奶救了她,恐怕……连她都没机会活了。
每每想到这些,宋静静就感觉自己心中又痛,又悲,又愤,又怒,又怨,真的想要发疯。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大家都变得这么陌生?为什么那些人会这么没有人性?为什么一向受人敬仰的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会受到这么残酷的对待,最后还死于非命?
在她绝望的时候,小铁牛的奶奶,向她伸出了温暖的援手。
而现在,仁德堂和小神医又向他们伸出了温暖的手。
原来,爷爷临终前对她说的那些话,是对的!
“这个世界,有坏人,也会有好人,越是在患难的境地,越能看出一个人的品质。静静啊,你是我们宋家唯一的根了,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辱没了我们宋家的风骨,哪怕是死,也要坚持我们心底的信仰和原则,人要有底线,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现在的世道虽然不好,但总有一天会好的。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替爷爷奶奶、还有你的爸爸妈妈,看看这个世界,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阳光灿烂的那一天。”
无依无靠的她,被小铁牛的奶奶收留了。
虽然他们都很穷,活在最底层的那个角落,还常常被人欺负,但她一直都有听爷爷的话,哪怕是再苦再难,也要坚强,也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挣吃的,也绝不偷不抢,不做那些坏了道德的亏心事。
铁牛奶奶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善心人,哪怕她的日子不好过,铁牛奶奶还是将她领了回家,然后,又陆陆续续地将贺明方、小文皓也领了回来。
他们这几个孤儿和铁牛奶奶相依为命,铁牛奶奶到处去拾破烂,挖野菜,就为了给他们吃上一口,有时候,她老人家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省给他们吃。
就是因为长期这样的劳碌和饥饿,铁牛奶奶在那一个晚上,一睡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
这个孤儿之家,唯一的顶梁柱倒了。
他们这几个孩子哭得昏天暗地,可却再也唤不回他们的铁牛奶奶。
铁牛奶奶在邻里的帮助下,草草安葬了。
而她,就顶替了铁牛奶奶,带着三个小弟弟(贺明方、小文皓、还有两岁的小铁牛)一起过日子。
当她真正的扛起这个家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生活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艰难。
有时候,县城里找不到吃的,她要跑几十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去,挖野草,找药材,挖陷阱,套些野鸡或兔子。
有时候,好多天都没有收获,但哪怕一周只有一次有收获,他们几个孩子省着点吃,就能一直活下去。
有时候,看着饿得嗷嗷直哭的小弟弟们,她也好想哭。
她无语望天,默默地问着老天爷,这样艰难的日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啊?
☆、第91章 爱心延续
宋静静回想到这里,用力眨了眨酸涩得想要流泪的眼睛,明明稚嫩却透着一丝沧桑的脸上,又重新挂上了温暖阳光的笑容。
她动作轻快地收拾好碗筷,对年纪稍大的贺明方说,“明方,你和文皓在这里看着小铁牛,我出去把这些碗筷给洗了。”
贺明方和文皓同时点了点头,又齐声应道,“好的,静静姐,你去吧!”
以前宋静静要出去找吃的,也经常这样吩咐他们,长期以往,这一对异姓兄弟,在行事举止和言谈上,也变得非常有默契。
宋静静端着碗筷走了出来。
她扬起清亮的明眸,扫了一眼大堂,在看到王立的身影,她马上走了过去,朝他笑道,“大哥哥,我们吃好了,这碗该拿到哪里去洗?”
王立马上走出柜台,将她手中的碗接了过来,“来,给我就行,不用你洗,我放到厨房里去,一会儿张婶会洗的。”
宋静静感觉自己吃了东西,又啥事都不用干,就像是到人家家里吃了白食占了便宜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她又追着问道,“那我能帮什么忙吗?”
王立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有这份心意,就很好了,就那么几个碗,真的不用计较,你还是回去看着你弟弟吧!”
宋静静点了点头,又朝王立鞠了一躬,“那就谢谢大哥哥了。”
看着宋静静那纤瘦却挺直的背影,王立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个世道啊,将多少人都折腾得快要活不下去了,但愿,那好日子快些来吧!
宋静静重新走回观察室,贺明方和小文皓赶紧站了起身,又齐声问了一句,“静静姐,你回来了?”
她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小铁牛的头,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已经彻底下去,气息也越来越平和,心里又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没事了。”
她在旁边的凳子上一坐下,贺明方就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问道,“静静姐,我看这仁德堂和那个小神医都是良善之辈,你说,要是我们求求他们,他们会不会帮助我们?”
宋静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伸手轻抚了一下贺明方的头,低声叹息道,“小明方,小神医他们的善心,正是我们应该学习的仁善之道。但我们不能因为他们有善心,就把我们的困难和苦难丢给他们去解决和承受,我们还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挣钱,脚踏实地,才能活得安心,才能无愧于心。”
贺明方一见宋静静像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赶紧向她解释,“静静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你的教导,我都记得!我不是想要偷懒,更不是想把自己的问题丢给别人去解决。我只是在想,咱们能不能问问仁德堂,他们还要不要人做事?我们能不能来这里做工?以劳动来换取报酬?哪怕不给工钱,就只给我们一口饭吃,咱们也能活下去,你也不用那么辛苦啊……”
宋静静听到这里,才明白小明方的苦心,瞬间又红了眼睛。
小明方也不过才八周岁,就已经这么懂事,这么体贴,她真的是又欣慰,又心疼,又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难过。
她张手将贺明方抱在怀里,哽着声音说,“明方,对不起!是姐姐误会你了!这件事,姐姐会处理的,姐姐一会儿就去问问小神医,如果这里要人做工,那就由姐姐来做,你还是在家里带好两个弟弟,好好学习姐姐教你们的知识,好不好?”
贺明方轻轻推开了她,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坚毅,像个小大人似的,以无比肯定的语气向她宣告,“静静姐,我已经长大了,我也能做事。”
宋静静笑了笑,伸手轻捏了一下他的脸,温柔笑道,“好了,姐姐知道你长大了,但姐姐比你大,所以姐姐说了算。更何况,咱们现在在这里争也没用,一会儿还得问问小神医,才知道结果呢,你就先别着急了,好不好?”
“嗯。”
刘清香站在外面好一会儿了,听到观察室里孩子们的对话,她也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这才举步走了进去。
宋静静、贺明方、还有小文皓一见到刘清香走了进来,马上紧张地站了起身,“小神医……”
刘清香朝他们摆了摆手,笑道,“别紧张,快坐下!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们呢。”
“是。”
宋静静又领着他们重新坐了下去,那三双大大的、清澈的、却透着无数渴望的眼睛,巴巴地望着刘清香,像是那可怜的小羊羔,等待着她的裁决。
刘清香心里一软,知道宋静静是他们几个的头,遂对宋静静说,“我叫刘清香,是仁德堂的医生。你们先给我讲一讲,你们都是谁?家里还有什么人?现在住在哪里?平时靠什么来过日子?”
宋静静马上伶俐地回道,“我叫宋静静,他是贺明方,他是文皓,生病的是小铁牛。我们都是孤儿,家里都没人了,现在住在五莲市场那边,平时就靠捡破烂、摘野菜、找找药材、还有打猎、在市场里帮人推车扛货换点吃的。”
刘清香听了,心里猛地一揪。
五莲市场那边,是M县县城的边缘地带,也是最脏乱差的地方。
哪怕之前她已经猜想到,这帮孩子们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可真的听到这个年纪比她现世还小上一大截的宋静静,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将他们的苦难日子和生活说出来,刘清香还是感到非常地心疼和震惊。
她满带敬佩地看着宋静静,这个孩子的风骨和志气,真的非比寻常啊!
刘清香又问,“你们几个都是城里的户口吗?难道你们没有国家粮发吗?”
宋静静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眸中又泪光闪闪,“我们是城里的户口,可是,那些人说,我们这些黑五类子女,不配吃国家粮。”
刘清香低声咒了一句,“真是混蛋!”
随后,刘清香开启了天眼,朝着宋静静的身上看了过去,追本溯源,她看到了宋静静的爷爷奶奶都曾经是名校的教授,桃李满天下。
她的爸爸妈妈也是重点中学的教师,可就是这样令人敬仰的书香世家,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遭遇到了最惨无人道的对待。
她的爸爸和妈妈,竟是活生生被那些人打死的!
她的爷爷奶奶,也是被那些人殴打过后,病发致死的!
不说当事人宋静静是如何地悲痛和怨怒,就是此时旁观的刘清香,都愤怒得双眸赤红,双眸盈泪,心中痛得几近窒息。
贺明方的遭遇,和宋静静也很相似。
他的父母和宋静静的父母是同事,两家以前就隔壁住着,关系都很好,他们俩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在宋静静家遭遇到惨无人道的对待时,贺明方的家庭也没能逃过这一劫。
唯一不同的是,贺明方的妈妈长得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