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不是正常死亡的,她那天看到了一群混混抢劫,被灭了口,也是在一条小小的巷子里,等到她的尸体被人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那天,是我的十岁生日,母亲去街上为我买蛋糕。在发现尸体的时候,蛋糕散落了满地,新鲜的奶油溶于鲜血当中,是那么的触目惊心。晓静是母亲带回来的,是她朋友的女儿,所以这些年,就算我再不高兴她的所作所为,我也会克制住自己不对她发火。”
“母亲的死,虽然没有人怪我,但是我总觉得若是那一天我没有说要生日蛋糕,母亲是必定不会去街上的,也不会发生那样的天人永隔的一幕。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加入了那个组织,虽说都是黑道,但是黑道中也分好坏的,至少我们组织从不做贩卖毒品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加入组织后,我第一个任务便是围剿了当年的那群混混,那个害了不少人的b市小帮派。”
“难怪,你从来不为自己过生日。”
季璃昕呢喃道。
她记得大学里她过生日的时候,他从不给她买生日蛋糕,都是送些小玩意,请吃饭的。
她以为,他觉得生日蛋糕太俗,所以不愿意买。
可是有一次,她的室友生日,交上了他,当她把寿星切好的蛋糕送到他手中的时候,他没接,说他不喜欢吃。
那个时侯,自己还笑着挪揄道,“这点面子也不给,小心我生气哦。”
他那时绷着一张脸,难得生了气,她也没有勉强,毕竟他一向很少那样的。
也许是真不喜欢吃,何必强人所难呢?
大学的时候,都是他讨好自己的,自己从未在意过为何他从来不过生日。
直到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曾经有过如此凄惨的经历。
“我的生日是我母亲的忌日,这样的生日,过了比不过更加的痛苦。”
他目露痛楚,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气息。
她本来是不打算原谅他的,恼他连死这样的大事也敢拿来作弄。当得知他提及自己母亲时,他母亲是在他生日当天死的,她又忽然觉得自己失去了追究的理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他的炸死,是乱了她的命盘,但是这冥冥之中,或许早就是命中注定了。
灏灏,也许是上天怪她四年前没有好好珍惜那条生命而还给她的。
长长嘘了口气,他漆黑的眼睛对着她,语声凄凉,“从母亲死后,我从未主动跟人提及,我介意她的死。谁都知道母亲是我的忌讳,也没人敢在我的面前提起。我今天跟你说开了,倒是有些释怀了。小昕,不管你原谅不原谅我,我都觉得这些话当着你的面说了,心里头好过了许多。”
季璃昕的眼神清亮剔透,勉强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笑容苍白而哀伤,她站了起来。
“我要走了。”
她俯身,拿了椅背后的包,没说原谅不原谅的话,但是她自己清楚,自己已经放下了。
不过,一下子叫她说一点也不介意,她做不到,也说不出口,她还需要一个时间的过渡缓冲。
“我送你。”
他也起了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轻,有点慢。
原来他是开车来的,他叫她等等,她拒绝了他的好意,他苦笑,帮她拦了一辆出租车,甚至细心地记住了上头的车牌号码。
看着她坐上出租车的背影,他黑色大衣的衣摆被风吹的鼓了起来,衣袂飘飞,整个人单薄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他忽然很想抓住她,但是双手拢在大衣口袋里,紧紧握紧了拳,短短的指甲在掌心里似乎要抠出了血,又冷又疼,最终没有掏出来。
当那辆出租车离开自己的视线时,他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唯独只能依靠手心中的疼痛来强子维持着镇定,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安来,没有再犹豫,他还是拦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季璃昕坐在出租车上,她的思绪很乱,很杂,没想到今夜会无意碰上宋柯,他八成错愕,其实她又何尝不震慑。
闭上眼,靠在车后座,她觉得筋疲力尽,明明两个人谈话的时间很短,但却宛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目视前方,所乘的出租车在他的催促之下,追上了她的那一辆。
前面的那辆车在一个新开发没多久的小区前停了下来,这小区他是知道的,里头全是单身公寓。
他下了车,发现她所乘的那辆出租车一直没动静,不由纳闷起来,以为出了事,心一慌,不由大步上前,一把打力拉开了人家的车门。
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个场面,她侧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打盹,长长的头发遮掩了一部分脸,却越发显得她侧脸的线条柔和起来。
他原本慌乱的心渐渐沉静下来,抬手揉了揉眉心,接着跟司机做了个手势,付了钱,想要将她轻手轻脚抱出来,却不曾料到当他的手触及到她的肩膀时,她便醒了过来。
她神智还没归拢,揉着惺忪的眼,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他一把将她给拉出了人家的车子,她的手,摸起来很凉很滑,水一般的触感。
他径直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声音里含着怒气,“在出租车上也能睡着,若是人家把你载去卖了,你都不知道。”
她歪着脸,长发遮着大半个脸颊,“我上去了,你也回去吧,我以后会记着的。”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又变回了那个疏离的她。
他眼睁睁地目送她上楼,站了两个小时,浑身发凉,才拦了一辆车回去。
季璃昕上了楼,范菊花还在,看到自己回来了,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总算回来了。”
“孩子呢?”
“孩子已经睡着了。”
“那你也回去睡觉吧。”
范菊花走了,她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身子疲软的厉害,她坐了半小时,才恢复了些气力,站起来回房,草草洗了个澡,便爬上了床。
这一夜,她竟然还做了那个噩梦,梦中,她喊得撕心裂肺。
她惊醒之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湿汗,告诉自己,宋柯不过是诈死罢了,昨晚,她是真的见到他了。
后来,又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便到了天亮。
季璃昕自打这一次碰巧撞上了宋柯之后,接下来有一阵子没见到他,她甚至一度以为那一夜,是自己异想天开来着。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她过得很惬意,网上投了几份简历,无疾而终,她也不着急,像是大海捞针一般,慢慢地找。
期间,跟母亲每天通电话,每天跟母亲细说宝宝的成长史,还给母亲寄了好几张灏灏搔首弄姿的照片,还恶作剧一般地给他拍了一张裸照,以后长大了若是不听话可以拿来威胁他。
她有些头痛,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母亲的缘故,一想就开始想灏灏长大后。其实孩子还这么小,她想得也太遥远了。
这一个月,闻人臻每天都去公司报到,他在布局,将闻人炎跟闻人泰,甚至他们幕后的那一股势力,他要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所以他对冷氏的打击,稍稍松了些,但是冷天澈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的。他开始挖sisina的一些老客户,冷氏为此组了不少人马跟小分队,不遗余力地给sisina制造麻烦,想要趁机削弱sisina的实力,侵占人家的市场份额。
sisina总裁办公室。
“三少,企宣集团的老总秘书打电话过来,说原先跟我们谈好的企划案取消,他们公司找了另外的合作公司。我跟那秘书平素交情还是不错的,追问之下,才知道人家找的新的合作公司是冷氏。三少,这已经是这个月冷氏在我们公司挖走的第五个客户了,再这样下去,对我们公司大大不利。董事会不少董事都对三少您有些不满了,说要开董事会。”
按下秘书的内线,闻人臻听完,脸色阴晴不定。
“我知道了,先不要惊慌,我自有定夺。”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冷天澈,他冷哼了一声,你开始反击了,只是这还不够,这只是小打小闹。董事会的这点骚动,闻人臻最为清楚,不是因为冷氏,而是闻人炎跟闻人泰。
煽风点火的小人,故意拿冷氏来做文章。
董事会那帮老人,日子过得太悠闲了,开始蠢蠢欲动。看来,自己也该下点狠招了,他眯起眼睛来。
或许,想个更好的法子,刺激那帮老头抛售他们手中的股票,低价收取。
如今这样的动荡,或许是天赐良机。
闻人臻唇边,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讥笑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还之。
门被推开,沈童缓步踱了进来,闻人臻挑了挑眉,见沈童朝自己耸了耸肩膀,眼神无辜。
“你怎么来了?”
闻人臻开了口。
沈童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故意凑到闻人臻面前甩了甩,“好东西,自然要拿来关照下兄弟的。”
闻人臻懒得跟他周旋,伸手过来,坚决而用力地按住了他的手,从中抽出那两张纸。
纸头上是两份简历,应该是沈童给打印下来的,只是上头的名字,让他的眼珠子跟着晃了晃。
没想到……自己找了她这么久,都没有着落,她却送上门来了。
她应聘的其中一家公司,是沈童跟自己私下合开的,两个人都在幕后,没有在幕前挂名。
应聘的岗位,一份是广告部的文案策划,另一份是技术部的工程师助理。
他唇瓣微微上扬,倒是不知道她所喜欢的岗位差距这般的大。
“我吃了好大的一惊,没想到季璃昕找工作找到我头上来了。不过为了不徇私,我不打算录用她。”
沈童的眼角余光扫过闻人臻,语调是强忍笑意的镇定。
闻人臻不禁眼角抽搐,气结,半晌站直了身体,扬眉道,“你想怎样?”
“我能想怎样啊?我好心拿这东西过来给你瞅瞅,你那前妻落难了,都落到我工作的份上来了,你难道还不伸手救济下人家?人家如今还要养家糊口,要赚奶粉尿布钱,不容易啊。”
沈童说得跟唱的一样。
闻人臻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嘴一撇,“说完了?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听到她找工作,自己的心底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到的第一个是她缺钱,但是以她的性子,定不会找上自己的,宁可自己忍着,独自解决。
只是就算找了这份工作,这点微薄的薪资,也只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实际困难的。
沈童到底是没走,闻人臻拿起简历,瞅了两眼,上头的那个地址,让他为之一愣,单身公寓。
难怪没找到她,没想到她会住单身公寓。
“我才不走。”
沈童不请自来,哪有这么容易被赶走的。
“你很闲?”
闻人臻有些不耐地挑了挑眉头。
“是啊,我很闲。沈氏垮台了,我这不是天天睡着了都能笑出来么?再也没有人能够给我气受,我农奴翻身做主人了。”
沈童开心地笑了出来。
“要不要我帮忙来着?”
“不用,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难道你觉得她会接受你的馈赠吗?”
沈童变得一本正经起来,顿了顿,“所以说,看在勉为其难的份上,我就开一次后门,让她进公司来。”
闻人臻冷哼一声,未可置否,也没有多说,算是默许了他的意见。
“念初今天跟左皓人从日本散心回来,你小心一点,别让她有漏子可钻。前阵子有人调查季璃昕,也许人家会找机会对她下手,你小心一些,别光顾着自己,牵连到了无辜的人,可就得不偿失、后悔莫及了。”
沈童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
闻人臻眯起眼来,“我知道。”
他这阵子没找私家侦探探查她的下落,就是忌讳这一点。
桌上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有些诧异,看了下屏幕,竟然是严可欣打来的。
她儿子不遗余力想要挖空自己的公司,她销声匿迹这么久,这会打电话过来,又是为什么?
他还真想不出来,手指跟着一动,接了起来,“喂。”
“臻儿,你今天有没有空,我想跟你见一面。”
严可欣怕他挂电话,忙开门见山地道。
“没空。”
他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我决定离婚。”
她的声音有些沉重,但是极为肯定,想必是做了这个决定,让她痛不欲生了。
三年后 第五十三章
这下轮到闻人臻错愕了,没想到她倒是愿意离婚了,想必过去的这段时间之于她而言,处于极度的挣扎彷徨当中。
不过,他错愕归错愕,倒是没有生出一分怜悯之心来。
“可以。”
他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期待起来了。她的决定,让如今的局面有了戏剧化的突破。还以为她宁死不屈,没想到这么早就屈服了,八成是因为她的宝贝儿子冷天澈,又或者是为了冷氏不垮台。
于是,半个小时后,闻人臻跟严可欣相对而坐于一间会员制的私人俱乐部的包厢之内。
闻人臻冷眼看着她,察觉到她拿杯子的手,微微颤抖,水洒了几滴出来。不过她很快拿纸巾去擦,多半是想要借由动作来安抚下她此刻忐忑的心绪。
他优雅地喝着杯中的酒,酒香扑鼻,琥珀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宛若无暇玲珑的美玉。
她应该喝点酒的,定定惊,不是吗?
严可欣其实也是想喝酒的,但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耳提面命,不得喝酒。
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着想,也不想家里人担心,尽管心情不佳,她也力持自己不去碰酒。
她喝完了满满一杯子的水,觉得喉咙不再干燥,才开口,“臻儿,妈对不起你。”
“这句话,我听厌了,能否换句话来听听?我的时间宝贵,不想浪费听你无聊的道歉语录。”
他抿了抿唇,不以为然道。
他不信她没下文,不过陈词滥调,这开场白选得确实不怎样,太没品位了。
只能说,这些年,她还是没长进,在冷振雄的呵护之下,日子过得太过舒坦、太过滋润了,精辟点的措辞都没学到半招。
也不知道冷振雄到底看上了她什么?
“臻儿,”严可欣被她这么一说,眼角被逼出了莹润的泪花,“臻儿,我都决定离婚了,难道那也不愿意退一步吗?难道妈无论做什么都弥补不了当初对你的亏欠了吗?”
她声泪俱下,如泣如诉。
“你离婚是你的事,这是你的选择,我当初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再说你单凭小小的离婚就想赢取我的信任,还太早了,这世上哪有这等一步登天的好事?弥补?”
他冷哼一声,“笑话。是,无论你做什么都是弥补不了的,因为过去的历史不可能被改写。”
“退一步?”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杨高,“你所谓的退一步是什么?你离婚还附带条件的是不是?没诚心还想要我的原谅,你扪心自问,你这趟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别说是为了我。”
他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周遭的气压,也随之骤降。
严可欣忽然说不出话来,像是被他给堵住了一般。
是啊,她此次前来,说一点私心也没,是假的。
她明明可以说,不想让他们兄弟互相残杀,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怎样也开不了口。她若真这样说,在臻儿听来,定是欲盖弥彰。
“还有,”他忽然站了起来,身材高大,气势迫人,轩昂的身子微微前倾,朝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你只是决定离婚,还没离成婚,没做成的事,突变很大,别急着下定论。下次见我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带着你的离婚证书过来。”
他喝完了杯中剩余的液体,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严可欣依然坐着,身子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起不了身。
是啊,还没离成婚呢。
就妄想来谈条件,臻儿经历了那么残酷的童年,如履薄冰地爬到了如今这样辉煌的地步,怎么能容忍旁人对他指手画脚来着呢?
惧怕,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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