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被官场淘汰掉了。”
“你的意思是?”
没错,柳本球就是那意思。有人把官场与商场相提并论,其实官场比商场复杂得多,也有人把官场与妓院类比,其实官场比妓院还更脏,远不是圈外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算是运气好的,碰上了一个以GDP论英雄的大时代。如果把让我年轻三十岁再从科员干起,可能不要三天,我就要交辞职报告了。”
仔细倾听的李家明默然,他听得出岳父的意思,这是在劝他不要去趟政治的混水。大时代即将落幕,以后会是个平庸年代,而且会越来越平庸。这个大时代是历史任务是发展经济,要的是开拓进取,而平庸年代是利益再分配,要的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的功夫。
“家明,恕我直言,你和我、老蔡是一类人,大开大合的事我们擅长,但不会做水磨功夫。这么多年来,你的习惯是给你的手下指明一个方向,然后用各种手段激励他们前进。你自己想想看,如果让你去管理利方、汉华,能否做得比马桦腾和Kyle更好?”
做不到,李家明自认没有马桦腾和Kyle那种本事。上次错误地逼走Kyle后,他曾经有过亲自出马的打算,但很快便打消了念头,改由让雪莉出任CEO。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发觉他无法食若甘饴般地疯狂工作。
两世为人的特殊经历,给了他超出常人的眼光和最珍贵的记忆,让他能最终脱颖而出站在了世界之巅,但也让他的心老了。那种繁杂的日常事务,他或许能应付得来但从心底里就不愿意干,一项不愿意干的工作又如何能把它干好?
见李家明若有所思,正喝茶的柳本球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与想将李家明推上这条路的老蔡他们不同,柳本球看得很清楚,这条路对于自己这女婿来说就是一个跳下去便爬不出来的火坑。
综观世界各国的现代史,可曾有超级富豪从政成功的先例?不是说超级富豪们的能力不如职业政客,而是他们在公众面前天然地处于劣势。
你代表哪个阶层、为哪个阶层说话?政客可以说他代表最广大的民众,为了最广大民众的利益而奋斗,超级富豪说这话有人信吗?
当然,更重要的是利益。
如果李家明成功了,老蔡能获得参与创造历史的成就,而柳本球失去的将是女儿、外甥们的幸福。他自己就是政治人物,太了解政治人物的生活,镜头前的光鲜背后其实是种种不堪,要命的是随着时代的发展,那些种种不堪迟早会被公之于众。
连英明神武的太祖尚且被拉下了神坛,日后又还有谁能呆在神坛之上?
“家明,你现在的想法其实是这山望那山高,等你真的到了那座山上回首再看,是否又会觉得这座山比那座山更高呢?”
有道理,说的都在理,可李家明觉得好笑,反问道:“爸,你今天怎么了?我问的是西南的事,你却给我说这些,莫非你觉得我可能有政治野心?”
“家明,你不觉得你已经不谦逊了吗?”
“怎么说?”
敬茶的人笑意盈盈,接茶的人也在笑,但柳本球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混账小子就是个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犟种,要是执意往那火坑里跳,谁又能把他拉得回来?
(本章完)
第1129章 先天的劣势(下)()
婚礼都要图个热闹,也要图个脸面。常人结婚即使手头拮拘,也要办得风光体面;对于钱多得没处花的富豪们来说,花几百上千万嫁女、花几百上千万娶亲,更不算是个什么事。
作为世界首富的亲妹妹、国内知名画家李文,她的婚礼即使想低调也低调不了。随着婚礼的临近,本就不冷清的黄泥坪越发热闹。收到请柬的老章他们来了,远在大洋彼岸的杨至远、张勇他们来了,连与李家明渐行渐远的马郧听到风声后也专程从杭城赶来,小小的黄泥坪俨然成了IT巨头们的Party。
随着这一大帮超级富豪的到来,本应喜庆婚礼开始变味,这多少让想让这场婚礼单纯一些的李家明有些不满,但他见小妹很开心地帮着妹夫交际,也开始主动带着妹夫去与自己的朋友们交朋友。将与小妹生活一辈子的是妹夫,不是他这个亲哥哥,这一点李家明心里清楚得很。
古时候外戚能封侯,现代的裙带关系也不差。有了李家明这个舅兄的引荐,不入流的小商人孙志宏与一帮超级富豪成了朋友,也经常被赵世清他们那些京油子或毛伢他们一伙灌得舌头打结才作罢。
好事,人都说酒品即人品,酒桌上不偷奸耍滑又能控制着不过量,自己这妹夫非常不错。同样被灌得半醉的李家明回到卧室,这样给妻子说起妹夫的事,意外地发现房里除了妻子外还坐着欲言又止的小妹。
“怎么了?”
“我们想跟你谈谈”,哄睡了小儿子的柳莎莎塞了杯热牛奶过去,很严肃地指了指窗边的椅子,搞得李家明很莫名其妙。
还是那事,但柳莎莎的想法变了,以前她抱着默许的态度,现在仍然不反对但也不赞成。她只是在表明她的态度,她讨厌没有人身自由,更厌恶被被人介绍成李太太。
“家明,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宁愿我们穷一点,住一个小房子,每天按时上下班,一起买菜做饭。”
这话听起来很矫情,柳莎莎自己也承认,但却是她的真实想法,李家明也非常理解。人这种生物很矛盾,贫贱时想富贵,富贵后又怀念贫贱时的粗茶淡饭,反正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最好、失去的东西最值得怀念。
“你呢?”
本就欲言又止的小妹不知如何说是好,哥哥想干什么是他的自由,可嫂嫂讲的也有道理,而且她也见过钟老师的生活。自从柳校长当大官后,钟老师其实过得并舒心,喜欢教书却只能去行政单位工作;想做点工作,却被大大小小的领导当菩萨供起来,而且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影响。官太太的生活,对于平常女人来说是种荣耀,但对钟老师那种有独立人格的人来说是种折磨。
钟老师尚且如此,比她更独立的嫂嫂呢?
有些事是旁观者清,李家明两夫妻结婚六七年来没争吵过什么,很大程度是因为一个在大学里任教,另一个随她的意在开建筑设计所。如果哪天因为李家明的原因,需要柳莎莎放弃她的工作回来当家庭主妇,估计家里会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
“哥哥,你讲我讲得对不?”
对,很对,但也是可以避免的,可李家明知道没这么简单,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夫妻,哪会不清楚妻子的手段?这只是从家庭的角度来说服他,接下来肯定还有可能性之类的。总之一句话,他犟他老婆也不差,都是那种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况且这事她认为是对的。
果不其然,等小妹表明完她的态度后,柳莎莎便给他动之以理。与他岳父那种点到为指的分析不同,柳莎莎的分析是事无巨细,只差象他平时那样建数学模型了。
当然,最有力的理由还是那个代表谁的问题!
林林总总列举了一大堆,柳莎莎成功地证明了,李家明是不可能代表平民的。到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最重要的是利益再分配,给平民多分一点,富人阶层就会少分一点,李家明能背叛他所属的阶层吗?
不能,李家明的实力来自汉华和Sohu,即使他是两个集团的主要创始人,只要他触动了其利益,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众叛亲离。这无关于忠诚,而是基于利益的选择,就象马郧跟他私人关系再好,涉及到两个集团的利益时,照样会跟他分道扬镳。
与欧美发达国家不同,华国有大一统的传统,又经历过近代的百年混战、百年屈辱,谁能结束战乱、屈辱,谁就拥有了天然的执政合法性,受到绝大多数民众的拥护。正基于此,能代表士农工商四民的,其实只有士即庞大的官僚集团。这也是为什么二十多年前,四通老万他们试图挑战现有体制时,只要中央的决定一下,再好的形势也会瞬间反转的原因。
风韵极佳的柳莎莎轻言细语,准新娘李文坐在床前轻拍着熟睡的小侄儿,紧锁眉头的李家明则在耐心地听。这些东西不是他妻子能想到的,只可能是岳父的观点,再通过妻子的嘴说出来而已。
说了很久,口渴了的柳莎莎拿过丈夫手里的杯子,将小半杯冷牛奶喝完,又小声道:“家明,这些都是我爸跟我讲的,我觉得他讲的有道理,你觉得呢?”
“嗯”,李家明点了下头,刚想逐一反驳时,对他太了解的柳莎莎又道:“我也觉得爸爸讲的有理,但他那是站在官僚的立场上讲的,不能算是持平之词。”
嗯?
李家明古怪地看着妻子,好奇道:“你也这么觉得?”
“当然,屁股决定脑袋,谁都不可能背叛自己所属的阶级。他当官,当然要帮当官的讲事。”
有意思了,疑惑的李家明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这次谈话算是学术探讨与夫妻感情无关。
“家明,你真觉得搞这事划得来?”
李家明不禁愕然,他万没想到妻子没有继续长篇大论,问得还如此简单。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大错特错()
上帝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这种愚民的屁话,李家明是不信的。即使人性本善,再虔诚的基督徒也不可能象爱家人、朋友那样爱陌生人。李家明不信,他老婆柳莎莎也不信,就如她会同意丈夫给小姑子准备丰厚得令常人难以想象的嫁妆,但绝对不会允许丈夫随便给吃不饱的非洲人民捐几千万。
正确的爱人,应该是首先爱自己的家人,其次是朋友,再次是自己相熟又无恶感的人,然后随着亲疏关系延伸直至虚无。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再善良的人也不会因为怜悯,把家产赠予素不相识的乞丐。
很多年以前,还是少年的李家明领着一帮小萝卜头在学校里游行,结果被当校长的柳本球拎到厨房里一通教导,那件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给了同样年幼的柳莎莎一个极深的印象。当时的李家明说,他没有达则兼济天下的志向,因为他和小妹穿破衣烂裤、受穷挨饿时还要交公粮,而城里人能买一毛八的国家粮、穿的确凉。
也正基于幼年时的社会不公,李家明早看透了那些高大上背后的丑陋真相,飞黄腾达之后只鼓捣他老家,做慈善事业也是有极强的功利心——花钱买名望。历数这些年来李家明捐的那些善款,除了捐给他和他妻子母校的,其余的都有很强的地域局限性,受益对象几乎都是以同古为中心的周边几个县区。
如今柳莎莎再提起往事,而且是问他搞那事值与不值之后,可谓是正中要害。扒掉了那层天下兴亡东匹夫有责的华丽外衣,李家明想涉足政治的目的,就只剩下一个基于名利的考量。
被揭穿了心思的李家明难得地觉得有些脸红,不满道:“莎莎,你也把我看得太丑陋了”。
“你敢说不是?”
妻子的咄咄逼人,也让从来都自诩为真小人的李家明光棍道:“是又怎么样?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要是没点贪头,我不成了圣人?”
“这不就行了?这就是一场豪赌,既然是赌博就要算赢的机率,你总不至于明知对方是天牌,还敢把所有家当都往上押吧?”
这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但既然把这谈话当成学术讨论,李家明便只能心平气和道:“你这太偏颇了”。
“好,我问你,二战是否是一场非必要战争?”
肯定是,但她问得明显不是这意思,李家明不禁迟疑了。他没有兼济天下的志向,那么筹划的事就是一次投机行为,当投入与产出不成比例时,他怎么还不放手?
“你觉得你能想到的事,我们那些学长会想不到,会不想办法避免吗?你富可敌国,人家还掌握整个国家呢,你凭什么等风云?”
是啊,一直胸有成竹的李家明突然觉得寒气从脚底往上冒,不禁打了个寒颤。如果再不回头,自己的结局难料,很可能会去国怀乡。
“想明白了吧?那就是一个必输的局,因为你怀璧其罪!”
想通了,为什么岳父不让sohu能源进军西南市场?就是因为汉华、sohu的实力太强了,即使不再扩张都已经有怀璧其罪的可能,又如何还能想着扩张?自己都已经有怀璧其罪的可能性了,怎么还往那泥潭里跳?
沉思了一阵,脸色恢复了正常的李家明一言不发,放下茶杯起身出门。见哥哥不太对劲,坐在床边陪小侄儿的小妹也连忙起身想追,结果让她嫂子拉住了。
“莎莎姐?”
“莫操心,拐过弯来就好了”。
小妹还是不放心,担忧道:“莎莎姐?”
作嫂子的柳莎莎长松了口气,小声道:“没事的,这些年他太顺了,脑壳清醒过来就好了”。
是该清醒过来了,李家明出了门,顺着门前被月光照得雪白的马路慢慢地散步,阴冷的山风逐渐把他的脑袋给吹清醒了。他又不是真的三十多岁,两世为人的心理年龄足有六十多了,早把世事给看明白了。
他岳父和他老婆说的那些话,他本应早就想到,怎么就会掉以轻心呢?还是这些年太顺了,靠着先发优势创下了如此基业,虽然表面上还谦和,内里也难免飘飘然,认为天下英雄不过如此。
其实哪是那么回事?
从贩冬笋开始,他就一直在运用记忆作弊,虽说有自身努力的原因,但记忆的作用才是关键。如果没有那些记忆,凭着自身的努力他能出头,但绝对达不到如今的高度。世界首富、著名经济学家,这两顶大帽子是他以前想都没想过的,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得天之幸,就真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了?
错了,大错特错了。
从逼走kyle开始,yle没有取而代之的野心,也不可能取代得了他的位置,但他就是那么干了。汉华不是纯正的美国公司,虽然继任者雪莉的能力也出众,但他那么干会冷人心的。
人心散了,队伍还怎么带?
还有旅游开发、与胡师公起冲突、以及乌镇演讲的事,到了自己这个位置的人应该谨言慎行,怎么能就那么率性而为了呢?错了,自己虽然两世为人也膨胀了,而且是隐藏在表面谦逊之下的膨胀。
顺着马路溜达,不知不觉,李家明溜达回了自己家的晒谷坪里,听到远处洋楼里毛伢他们一伙的嚷嚷声,突然觉得心里一暖,却转身又顺着马路溜达。
自己这是干嘛呢?
二十多年前,自己从梦里醒来时,根本就没想过要怎么样,只想着让小妹吃好点、家里的日子好过一点,别再该珍惜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之后再来后悔莫及。那个时候啊,只想着带着小妹好好念书走出这片大山,让她别再变成一个围着灶台、猪圈打团团圈的农村妇女。其实那个时候的自己是最满足的,带着一帮弟妹念书,闲来时赚赚小钱,日子过得紧张又悠哉。
野心是什么时候被唤起的?
对,认识老章之后。认识老章之前,其实自己还只想着借微微的名声宣传自己家的家俱、地板和香菇,大学毕业后去美国拿个博士回来光宗耀祖。认识那只狐狸之后就变了,尤其是有惊无险地把sohu提前送进纳斯达克后,一切都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快车道,快得让自己不得不躲进学校里以保持头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