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也不理李奶娘,看着贾环,数落道:“人家养个哥儿姐儿,哪个不是孝顺又懂事,偏我没运气,千辛万苦生下你,不过让你去讨个东西,你却一缩脖子跑了,没出息的东西?我还能指着你养老送终。”
贾环道:“你生了三姐姐,你还不敢去,非指使我去?”
赵姨娘气的眼泪花直打转:“我怎么不敢去?你们一个二个,没出息没良心的东西,都只会派我的不是。”
“去了也是自讨没趣,白挨人说一顿,如今可好了?”贾环反口堵得赵姨娘直翻白眼。
眼见着赵姨娘又要发飙,贾琮心情非常不好,吵架归吵架,可能不能别在他的地盘吵?
“姨娘,别生气。大热天里,人心都烦躁,姨娘喝点酸梅汤,歇歇气儿。环哥儿方才还和我说,要打发人给姨娘送些冰镇饮子。”
翠香顺手拉了拉贾环,笑着打起了圆场道:“姨娘若不信,只管看那盆子里,那铜壶还用冰镇呢。”
赵姨娘半信半疑的瞄了一眼,嘴上仍是不依不饶:“他能有这心?太阳都打西边出来了。”
又数落着贾环如何如何没出息,她都是为贾环好,贾环还不领情云云。
翠香只得笑着相劝,又是倒茶,又是拿点心,好一通儿宽慰,方让赵姨娘收了声。
原本赵姨娘消停了,事情也就罢了,偏世上的事就那么难料。
可巧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最是个四处殷勤讨好的,今日恰巧到大房这边来传话,正遇着丫头婆子们说长说短的笑话赵姨娘。
周瑞家的一听,可是了不得,赵姨娘丢脸都丢到大房这边来了,连忙飞也似的跑回去告诉了王夫人。
王夫人是个有名的慈善人,贤惠仁厚,便是赵姨娘这种糊涂人,都承认王夫人分明是好太太,只是旁人尖酸刻薄。
王夫人一听赵姨娘居然跑大房生事去了,又急又气,领着丫头就往大房这边过来。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忙又打发了个丫头,把事儿告诉了凤姐。
王夫人到了大房,自然先去见邢夫人。
邢夫人听得缘由,不由得一笑,说道:“这算什么事儿?赵姨娘不过吵闹几句,过去了也就算了,你何必亲自过来呢?也太多心了。”
王夫人勉强笑道:“我原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担心赵姨娘胡搅蛮缠,让琮哥儿受了委屈。”
邢夫人叹了口气道:“同琮哥儿有什么关系?依我说,这事都是凤姐儿惹出来的。”
说着,便命王善保家的去叫贾琮和赵姨娘贾环过来。
贾琮哪里知道房中这些闹腾,早被人听得一清二楚,见着王善保家的来了,还有些儿莫名其妙呢。
王善保家的在屋里扫视了一圈,慢悠悠的行了个礼儿,笑道:“大太太和二太太请了赵姨奶奶和两位哥儿过去呢?”
却说凤姐儿知道赵姨娘往大房生事后,不由得啐了一口,冷笑道:“没脸的浪娼妇,放着太平日子不消受,偏要往死路上走。”
言罢,立起身来,换了一身衣衫,命人备了轿子,摇摇往大房去了。
王夫人与邢夫人正吃着茶,贾琮和贾环坐在椅子上,见凤姐儿来了,连忙站起来。
凤姐儿这一来,王夫人脸色顿时一变。
邢夫人却笑道:“你这样的聪明人,如今怎么就糊涂了?好端端的,为何不叫人给赵姨娘送冰去。便是赵姨娘有千般不好,只看在二太太的脸上,你也该给她留些体面儿。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过于苛刻,倒失了大体,反叫人笑话。”
凤姐儿何等人物,看了赵姨娘一眼,一脸委屈:“太太为何这样说?原是前日赵姨娘说环哥儿肚子痛,请了大夫来看,说是这几天热,冰用多了的缘故,这脉案药方儿还在呢……府里的规矩,太太原比我清楚,姨娘的份例原是没有冰的,往常赵姨娘领的都是环哥儿份内的,眼下环哥儿既不能用冰,这冰自然就没了。因今儿天热,我担心环哥儿没了冰不惯,还特意打发丫头送了些新鲜果子过去……”
凤姐儿这一番话说出来,邢夫人听了,看了赵姨娘一眼,见赵姨娘缩了头,知凤姐的话不假,难免泄了几分劲儿。
倒是王夫人叹了一声:“便是如此,你也该回我一声。”
凤姐儿忙笑道:“我听说太太到薛姨妈那儿去了,原想晚饭时再回太太,哪知……”
总言之,不是凤姐儿故意为难,都是赵姨娘不晓事理,且凤姐儿低着头,闷闷不乐,模样着实可怜。
到底是嫡亲的姑侄,让凤姐儿受了委屈,王夫人心上难免儿过意不去,宽慰凤姐儿道:“我知你处事素来妥当,不过是因着有人提起,不得不问一问罢了。”
邢夫人听见王夫人这话,心中也没甚趣儿,转头与王夫人说道:“还是凤丫头办事粗率了。既有这些缘故,却不与赵姨娘说清楚,这人都有执性儿,一时想不明白,还不得翻腾起来,抱怨几句?”
王夫人知道邢夫人是个糊涂人,听了这些糊涂话,也不往心头去,只是微微一笑,起身告辞。
王夫人既要走,贾环和赵姨娘如何敢留下,不得不跟着回去。
邢夫人恐王夫人生气,回去责备赵姨娘,又说了几句,不过些许误会小事,不必放在心上之类的话,方送王夫人一干人等出去了。
眼见着人都走了,当了半天布景板的贾琮,自然也想跟着闪人。
哪知告辞的话还没出口,邢夫人却变了颜色。
邢夫人冷哼一声:“说吧,你屋里的冰,是打哪弄来的?不成器的东西,成天儿不走正道,进了学也不跟着好人学。”
贾琮一脸无奈,邢夫人这是针对凤姐儿不成功,拿他出气来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不幸做了池鱼的贾琮,心中本着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女人计较的心态,随口撒了个谎:“那是我预备和环哥儿读夜书,央了奶娘打外头买来的。”
邢夫人一听,心中越发不快:“你老子没空管你,你就胡作妄为,读什么夜书,不烧了书就阿弥陀佛了。有了一点钱就随手漫使,由着那起混账玩意儿算计,哪天儿被人算计干净了,别往我跟前来哭!”
被邢夫人数落了一通,饶是贾琮再怎么告诫自己不必在意,心里也难免有些不舒服,于是颇无趣的点了点脚尖,又低下头去,沉默不语。
贾琮不说话,邢夫人越发来气:“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你这是什么鬼样子!混账东西,下流种子,不知好歹的贱胚子……”
忽的一声震响,天空滚过几道电光,骤的一阵狂风,吹得帘子窗户四处作响,檐前的风铃儿叮当不绝,豆大的雨点滴答滴答就落了下来。
经了这一变故,邢夫人也没心思再骂贾琮,冷笑道:“还不滚出去。”
风雷交作,大雨倾盆,雨声打在树叶上,竟有敲金碎玉之音,贾琮冒雨跑了一段,停下步伐,抬手拂落脸上的雨水,抬头望了望密布的阴云,凄风更冷雨,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是夜,茉莉醉雨,香染一庭流水,烛影微动,光照一屏凉风。
听着风声水韵,贾琮移过烛台,微微低头,铺开纸张,磨好了墨,拿起鹅毛笔,在纸上写下一个青字。
第8章 拿来主义()
青蛇?
贾琮停下笔,脑海里回放起徐克版的青白二蛇,妖艳暧昧的百合大赞!
但是,后世写鬼写妖高人一等的蒲大神,穷困潦倒了一世,家徒四壁妇愁贫,在捐官合法的清代,临老死前才靠年龄得补了个贡生,得了候补官衔。
惨到写祭文来祭穷神,求穷神远离的大神,古往今来,大概也没几个吧。
当然,蒲大神这惨状,倒不全是题材原因,而多是社会因素,千古文人,书生潦倒,虽不少见,但似清朝这般才人多薄命的,除了苦笑国家辈有中兴主,还能说什么?
清朝的文字狱高压政治,比后世的和谐可残暴多了。
要写青蛇,照搬原著和电影,肯定是行不通的,在古代写白话文,还是港味的,等着扑到冥王星吧。
照着原著电影自个增补一篇,贾琮摇了摇头,不说他的文笔能不能还原电影的韵味,就是能写出来,青蛇的颠覆和解构,能不能为世人接受也是个问题?
须知古代的读者,对于大团圆的渴望,那叫一个执念深厚,贾琮从来不觉得,逼着戏班子把悲剧改大团圆的蛇精病读者是少数,差别只在于,行动与否。
青蛇要改成大团圆,还写个毛线,不如直接写新白娘子传了,但是,白娘子传的大体情节,这位面已经有了。
就算青蛇写出来,只能算同人,写过书的人都知道,同人是不挣钱的,除非同人改原创,青蛇改原创,那还有意思吗?不如直接写原创了。
直接原创,写穿越历史的老题材,也不行,不说古人能不能理解穿越,就算能,忠孝节义,纲常论理一通道理压下来,妖言惑众妥妥的。
写奇幻科幻,压根没受众,都没人能看懂,写出来自娱自乐吗?
若只为自娱自乐,贾琮何苦熬夜写书!实在是怒气填胸,难以发泄,他堂堂一个穿越者,又不是当受气包,成天挨骂,很有面子么?
说来说去,无非是经济基础决定经济地位,他要有钱,早拍拍屁股远走高飞了,哪还用受这些冤枉气。
他一脑袋穿越金点子,缺的无非是启动资金。
启动资金这玩意儿?
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贾琮脑筋一转,他好歹写了那么多年书,写本大热的经典是写不出,但写本能唬弄着卖钱的书,还是不难的。
须知,没上过架的作者,是不好说自己是扑街的,人家那是玩票。
写修仙?
这倒是有基础,可是凡人流杀人夺宝,丛林法则,不能写。
洪荒流,圣人私心,影响佛道两门的光辉形象。
蜀山流,正邪因果,倒是不违和,但是动辄百万字,写到手断都完结不了,不过蜀山本来就是一本太监书……
写武侠,侠以武犯禁,打打杀杀容易触线啊!
何况现在识字的人多是文化人,文人看不起武人,写书总归是要看受众的。
受众,受众,既要有受众,又要不触线,还得能卖出去……这尼玛还真有点难度。
贾琮抓了抓头,总不至于写言情小说吧,古代的言情小说,用宝姐姐的话,正经人家的女儿是不该看的。
本来识字率就低了,女人文盲居多,再有这限制……
难道要他去写废材书生,坐等白富美上门的老套故事,不说追求问题,光是这种书的受众,基本都是白嫖,站书店里翻半天,老板撵不走的那种……
等等,识字率,明朝水太凉那批废材是怎么出名来着?
有了。
贾琮笑了笑,提起笔,在青字后面,又添了两个字。
接着,笔落有声,贾琮写下四句诗来:
漂泊如花真薄命,
辞枝委地尚余馨。
东风御柳逢寒食,
冷雨幽窗泣小青。
原诗中这个小青指的可不是青蛇,而是岂独伤心是小青那位,明朝薄命红颜冯小青,有一说她是林黛玉的原型。
贾琮作为一个扑街历史写手兼□□枪手,还是很敬业的查了许多资料,可资料阅读量与小说成绩并不成正比。
然则,贾琮这里写下的半首诗,亦同冯小青没了多大关系,读书人窃书不算偷,穿越者抄诗顶多叫拿来主义。
当然了,抄几首诗对任何穿越者来说都不难,而不带电脑书本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还能复制出整本红楼梦□□等名著的穿越者,才是真牛逼。
贾琮能抄些后世不出名的诗词,还多亏他本身就有文青病。
要知道,抄诗也是要注意的,太出名的坚决不能抄,太容易暴露自个水平了,再加上后世上课本出名的那些诗,多半是反诗。
万一抄错了,恭喜恭喜,顺利完成下大牢捡肥皂这一成就,偶尔还附带抽中诛九族凌迟暴尸等体验项目。
所以说,抄袭也是个技术活。
贾琮如此想着,十分厚颜无耻的,给自己书中的女主角取了小青这个名字,当然,他到底没有无耻到家,没让女主角姓冯。
名字定了,思路有了,即便是以简易鹅毛笔写字,贾琮的状态也非常不错,几乎没有卡文现象,偶尔的停顿,也是因为拿不准字形,需翻书对照一下简繁体。
雨停风止,天边渐青,贾琮长吁一口气,停下笔来,方觉得手腕一阵酸痛,甩了甩手,暗自长叹,不用电脑,日产一万的,都特么是什么人呐?
写了整整一晚上,贾琮才写了不到五千字,这还多亏他本人偷懒,直接沿用了红楼原著半文半白的文风,没有走现在流行的简洁文言风,省去了许多字斟句酌的工夫。
作为一个术业有专攻的扑街写手,面对自己的作品,贾琮估量了一下,就算配上图,用大字体,至少也得三万多字才能凑成一本书,要是不配图,少说也得五六万字,就算熬夜奋斗的速度不减,也得十天半月。
贾琮特别怀念有度娘作参考,可以凑资料灌水的时光,他现在就是想灌水,都得考虑一下私货用在这里值不值?
哈欠一个连着一个,贾琮揉了揉眼,眉头紧皱,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支持不住熬夜的精力消耗,这才多久,就犯起了瞌睡。
贾琮将稿子收好,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却发现里面的茶水早被他喝空了,一时无奈,只得将就着盆里冰化的水,擦了擦脸,倒在床上,朦胧睡去。
话说贾环因天气热,喝多了凉汤,被暑气一蒸,本就头晕无力,又经了赵姨娘一场闹腾,到晚上,便肠拧腹痛,吐泻不止。
王夫人素来慈悲,见贾环病了,也不好怪责于赵姨娘,倒让赵姨娘躲过一劫。
探春因赵姨娘生事,失了体统,气恼了一夜,到得第二日上午,才来瞧看贾环。
因见着贾环虽卧病在床,但容色并不十分憔悴,探春又疑贾环装病逃学,故而一连声的问贾环吃得是什么药?
贾环病得晕沉沉的,也答不出个所以然,赵姨娘更是个糊涂人,只说:“左不过是大夫开的药。”
赵姨娘想着贾环病了,探春跟在贾母身边,素日得了不少好处,欲讨些来给贾环,便又向着探春开口:“你兄弟如今病了,身子定然虚得很……老太太,太太素来疼你,有好东西从来不少你的,你若有什么人参燕窝儿,也该给你兄弟拿些来。”
探春听了这话,心中冷了许多,正色道:“这药也是能混吃的?不说我没有,便是有,也不能给。”
赵姨娘只当探春舍不得,啰啰嗦嗦的抱怨道:“昨儿要冰你不给,今儿你兄弟现病在床上,你也舍不得?自己的兄弟不看顾,巴结外人却来劲得很。”
探春质问道:“谁是外人?我巴结哪个外人了。”
赵姨娘说道:“你有钱有东西给宝玉,就是不给你兄弟?还没攀上高枝儿呢,就不认人了。”
探春气极反笑;“我看环儿好着呢,能想着要东西,还能有什么不好?”
言罢,也不理贾环和赵姨娘,起身就往王夫人跟前去了。
却说贾琮睡了不过一个时辰,便被人推醒,却是李奶娘和翠香叫他起床上学来了。
“阿…嚏,阿嚏!”贾琮连打两个喷嚏,拭去眼角流出的泪水,半睁半闭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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