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瘤随着大笑声,不停抖动。
“绑这个有用吗?这应该是周家二房的周慎吧?”,一直坐在茶桌旁的另个褐衣中年,轻声相询。
“只要是周显家的就好。大人交待了,先拿着这小肉票管周老头要些钱花花,养上两天,再大卸八块地给送回去。”,想了想未来的场面,青衣汉子脸上的狞笑更盛,暗哑的声音继续说道:“能把周老头气死了,就更好!”
“那对媒鸟怎么办?”
“雌雏儿是大人以后要用的,照旧送到和州去。那只雄的,跟他家表弟先放在一道吧……”
一篙入河,再提起是湘妃泪洒点点、可由桃花渡乘船去和州的薛素纨离开暂居了几个月的霍城,看着渐远的渡口,眉眼弯弯,笑得明媚非常。
薛素纨的开心很是实在。一来,她能去了天地更为广阔的和州受了天香苑的教导,等着一鸣惊人,翱于天宇。再者,不久之前刚与她分开的高维的表现,也让她很是受用。
一想着,薛素纨的脸上不禁飞上了一抹红霞,两只凝脂含香的素手就势解下腰间新系上的一块佩玉,搁在手里反复把玩。
送玉的高维说得冠冕,当她是知己好友,霁月风光。但是今日里他初见到她时眼中的惊艳和离别时的不舍,薛素纨很是清楚。
只按了王妈妈的交待细描了妆容,搭配了衣裳,再收敛点性情尽量显得温柔些,果然结果不同。从前怎么会想着穿了男装才好与人交际?很明显,只有突出了女儿家的优势,才能收获得更多。
呆在一旁看了薛素纨很久的王妈妈冷冷一笑,挨过身去,一把把薛素纨手中的玉抢到了手里,接着袖着手瞪住了薛素纨。
“妈妈!素儿没做错什么吧?”,薛素纨怯怯问着,很没底气。
“今天,你做得不错。说来你灵性足,学起来也快……只是这玉,我只能给你先收着……以后的好货色与好男人多得是,又何必拘了这个?”
“妈妈,我也只是玩玩嘛……”,见不是恼她,薛素纨的笑脸立时扬了起来。
小船越过的江岸边,传来阵阵鸣鸟啁啁。这个季节的鸟类开始活跃了,也开始变得肥美了,在江边常年从事捕鸟营生的都会下功夫调教媒鸟,训好了放将出来让其开口叫着,引来原本自由飞翔的野鸟们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118章 逃出来的聪明人
高维悠悠地从一片黑暗中醒了过来,艰难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呤。
“表哥!你没事吧!”,一个温热的身体挪了过来,挨到了他的身边。
表哥?高维还没恢复灵光的脑子静了一下,眼睛才籁地一下瞪得溜圆,惊异问道:“周慎?周慎!我们这是在哪儿!”,充斥在鼻腔里的一股草木和粪便混杂而成的腐臭之气,显然并不是他们表兄弟两个应该呆的地方。
“不晓得!”,周慎舔舔干涩的双唇,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声。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让他很是恼火,而莫名其妙被个老妪放倒的事实更让他觉得羞愧。比起表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自个儿也算是从小文武兼修,但没等了出手,就被人绑了。
从前教他的杜玄霜也让曼云给他喂过招,曼云也使过些不入流的法子赢得理直气壮,当时师傅们都有说过,若是对上真敌,比曼云下作的人多如河沙,是数不清的。周慎从前不太相信,到了这会儿,他信了,也悔了。
“我们让人绑了!”,也试着动了动手脚的高维,同样发现了被绑缚着的事实,话出口已带上了颤声。
周慎轻声安慰道:“不怕的,家里自会救我们的……”。
自觉比起读书输了表兄,但好赖是个习武之人的周慎很是自觉地担起了两个人质中稳定情绪和谋划着自救的那一个。
等高维点头应了,周慎就立即倒到了高维身后,低下头。用着整齐的小牙啃起了缚在高维腕上的麻绳。在高维醒来之前,他已四下滚了一遍寻过。根本没有找着趁手的工具。
十一岁孩子的小牙明显比不上老鼠的,周慎咬了一阵儿。就停下酸痛的腮帮子,呼了口气,轻声问道:“表哥,是在医馆里被人制住了吧?”。
“嗯!是的。”,高维愣了下,很是肯定地回答道。
周慎呵呵一笑,再低下头,啃绳子的速度更快了。周慎刚才就想了按着自家表哥的人品应当是不会做出逃学之事,多半是和自己一样也是误中了毒。被人从医馆里扛了走的,现在得到答案,心里也好过了许多。
感觉着背在身后的双手被周慎口水打湿了一片,高维垂下了眼帘,掩住了心底的恐惧。他现在既担心着不知在何处的绑匪,也担心着自己刚才说的谎话有没有在外留下漏洞。
被匪徒绑了已是糗极,若是再说了是应了薛素纨的邀,与她见过面,在返程路上被药迷了。更是要斯文扫地了。何况,这种实话一说,还会影响了薛素纨。见面时,薛素纨就哭诉说是紫竹寺乱世闹事之后周家姐妹就对己冷淡。而近来市面上还有传言说是溪南小周家已是不待见了薛家,父亲在霍城生意因难,才想着再换个地方。把她寄到和州。
若是让周家或高家知道此事还跟薛素纨带着关系,恐怕薛家日子就更难了。毕竟周显虽退。但作为曾经的朝中大员,要摆弄个商人。还是有门生故旧效力的。
“好了!哥,你试着往开振一振!”,周慎出言提醒了,高维才慌忙地照章而做。
有了放开的双手,高维再帮周慎解开缚绳就简单了许多。
得了自由的周慎立时站起身,稍稍活动了下,就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边,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细细地说道:“我们好象是在一个牲口棚子的旁边,有牛吃草的声音,现在应该是晚上了……”
黑暗中的等待,是一种能折磨死人的煎熬,何况是在忍饥挨饿的情况之下。
表兄弟两个四下摸过一遍,厚重的大门是锁死的,而唯一的窗也是从外面钉死的,周慎试了半天没法打开,也就只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慎哥儿,我们只能等人来了,再趁机跑出去了……”,高维轻声地又提了别的法子。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股饭菜香顺着门缝远远地飘了过来,似睡非睡的两人同时打了激灵坐了起来,相互捏了捏握在一起的手,周慎用力地点了点头。
被打开的门锁哐当一下砸在了地上,一双蒲扇大手缓缓推开了沉重的大门。
周慎狠狠地攥拳,向着看不清面目的壮汉冲了过去。来势汹汹的拳头还没挨到那人的身体,就被捏在了大掌之中。
“就他一个!快跑!”,周慎一边抬腿踢打相抗,一边吼了出声。缩在门边的另一个身影,惶惶地向外跑了出去,毫不择路……
终于逃出来了吗?用尽了吃奶力气狂奔的高维总于撑不住地扎倒在一片草丛之中,草叶尖锐的边缘划过他的脸颊和双手,他却半点痛觉也无,只侧转了脸大口口地呼着气。
过了许久,高维才翻坐起身,抬起双手捂住了脸,劫后余生的眼泪顺着指缝不停地往下淌。
刚才是从哪儿逃出来的?哭够的高维放下手,看向了四周,眼里中尽显迷芒。夜风灌颈而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渐清醒的脑子开始打转转,也开始更怕了。
“那些绑匪只是求财,不会伤着慎哥儿……我有提过自己留下,是慎哥儿说他习过武,比我能捱……姑姑只有慎哥儿这一个孩子……劫匪在霍城绑人,说不准就是针对周家,我是受了池鱼之殃……”
高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坡上,脑子乱成一锅粥样的天人交战。
夜色渐淡,除却西边山边挂着的一弯月,东边也现出了个惨白惨白的太阳。
借着光,躲在山坡的一棵大树阴影下,高维依稀地辨出了在大约十来丈下的山脚道路上走来的一队人。象是在寻找什么的这二三十个汉子,大多穿着青色仆役衣裳,里面有个身高六尺的巨汉很是扎眼。
顺意一个叫杨保的船夫,那次去白鹤梁的那条船上就有他!听说原也是跟着五婶杜氏从燕州来的家人,在霍城有这身高的独此一份。高维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恨不得立时就冲了下去,但还是理智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脚步。
一只拳头握在胸前,高维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身体向前一倾,双眼一闭,就着山势缓坡滚了下去。
“人,有人……”,长满杂草的缓坡上突然滚下的人体立时引起了将要远离的队伍注意,没等滚到山脚,一群人就冲着围了过去。
一个顶俩的杨保几步抢在前边,张开了手臂接住了高维滚下来的身体,定睛一看,就高兴地大叫了起来,“高少爷!是高家的表少爷!”
粗壮的手指掐压在了高维的人中上,让他一下子痛得醒了过来,周边尽是嗡嗡的嘈嘈声。
“表少爷!我们四少爷在哪儿……”
“在……” ,一只手虚虚地抬起,大约地指了方向,靠在杨保胸前的高维一歪头又晕了过去。
怎么办?没问清周慎下落的人们相互看看,很是遗憾,如果能大约听到些被绑地点的特征也是好事的。
杨保的手再一次的搁在了高维的鼻间,还没用力就被领队的扯住了衣袖,“别掐了,杨保,你刚才那下子就掐破皮了,还是来几个人先送表少爷安顿下来,给府里也带个信……”
“左不过就在表少爷滚下来的这片山林里,大伙儿再用心找找!”,随着呼喝声,队伍按着安排分散开来。
就在周府撒网找人的同时,一辆牛车拉着又一次被迷晕的周慎,离开了原本关着两个少年的塔房村,向着事先约好的另一个藏身地点移了去。
回头看了眼倒在车斗后面的周慎,正赶车的褐衣男人跟蹲坐在周慎身边的汉子打起赌来,道:“你说跑走的那个人会要用多久时间引了人了?”
“两个时辰?”,汉子估量着说了个时间,不一会儿,又自个儿笑了起来,下巴的肉瘤子显得更加黑亮。他摇头否定道:“说不准,就根本来不了,死路上了……”
“玉娘那边传大人的话说是,只要姓周的小子,暂时还不想动到高长德的儿子!”,赶车的褐色衣男有些急了。
“不会死,放心了!那小子能狠心跑了,自然也能狠心活下去……”
天色已亮,但溪南小周府依旧一片凄风惨雨。
蕴华居里高氏哭了一宿,直到现在,还由杜氏寸步不离地陪着。周慎就是她的命 ,这一点,谁都懂,只要周慎有个闪失,高氏也就完了。
正因为此,站在修裕堂正厅的周曼云看着跪在面前的墨竹,眼底是能将人剐了的冰刀子。
“小的实在不知少爷究竟是真病还是假病,只是按着先生的唤,进去扶了他出来……在医馆,少爷嫌那个护卫在一旁盯着烦了,让我把人哄外面去,我只顾着和护卫大哥争执,少爷何时不见的,我没看着……”
“那这个呢?”,周曼云的指尾挑起了一个蓝色的香囊,那是她送给周慎的。
可昨日想用银子循香寻人的时候,找了一圈,却找到了修裕堂高维的房间,而且还是掉在了靠墙的书桌后,沾了层薄灰。(未完待续。。)
第119章 傀影
香囊的遭遇不用任何人解释,周曼云都能猜到前因后果。
如果当初不梗着那口闲气,也替高维做一个就好的想法只在她脑子里打了个结,又丢开了。这世间最不缺的就后悔二字,最缺的却是卖后悔药的铺子,既找不到门面,周曼云也就只有调整了下有些紊乱的呼吸,极力地让自己镇静下来。
世间事,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此前自以为约束好了周氏宗族的子弟,派人盯紧了踞在六盘岩的那些山贼,也就将风险降低了七八成,但是眼下的情形却与前世大不相同。六盘岩的那些人根本就动都未动,成天也就抓个山鸡逮个兔子,很是悠哉。
霍城虽不是大邑,但临着水路,在五六月这种没有大汛大潮的季节,来往的外客还是极多的,再加之周边乡镇进城的人群,防不胜防。
在周慎被绑架现场的双辕马车是一位宝山商人的,本人已跟船北上,还是跟着顺意船行的船队。被留在当地等主人归来的车夫收了别人几串铜钱,就临时把车借给了人用。除此之外,那辆小车与白发老妇的来历至今未明。
可是被绑的还有一个高维。他又是怎么被弄走,说法就不象周慎那样简单的众口一词。
医馆的坐堂大夫、伙计和来看病的病人的说法极有差异,有说是高维自己走的,也有说是他被个灰衣人带走的,毫不一致。那时,店里和周围来信的人多。呆了没多会儿就不见的少年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只要人找到就好,别的就都先不究了。”。一大家子人在焦虑中悬着心,这样的说法得到了极大多数人的认同。在他们想来。那些绑架人的匪徒应该是在城中等了很久,也摸清了周府的底细,见有人落单就干脆利落地下了手。
初八早上,散在外面寻人的队伍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们在霍城东南的鸡冠山找到了高维,把他安顿在那儿附近的一个小庄子上。
鸡冠山说是山,实则只是一串形似鸡冠的小丘陵,最高的高度也没过了百米,只是山包连着山包,高维也说不清当初他逃出来的方。寻找周慎也只能是铺开了一点一点的仔细找。
“按这样的法子,等地方找到了,人也……也被挪到别的地方去了!”,拄杖坐在椅上的周显苍凉一叹,眼角挂上了一滴泪花。他做过地方官,掌过刑名,也处理过类似的绑架案子。
就在昨日的末时,已有一封绑匪勒索的信件摆在了周府的门房里,狮子大开口地要着白银百万。超出了小周府能承担的周转现银。已不是用钱赎人的架式了。
听懂了周显不忍心说出口的意思,周曼云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虽然手法不同,但和当初周恒被绑一样,起初勒索信上写着百万。到了第二日就成了二百万,其后送信来的频率变成了以时计,送来的东西也逐渐升级。从孩子的血衣、断指直至了被分解的尸块和未闭上眼的头颅。
周桐当时见了儿子的惨样,就吐了血。之后。不过三月,就撒手人世。
前世单听着就心悸的血腥。不能使其重现。当年在丰津打破了命局,活下的慎哥儿,必须继续活下去。
要尽快找到人,象此前那样分了队伍凭运气找显然是不行的。
曼云敛了敛瞳孔,走到了周显的身边,抓住了阿爷的手轻声说:“阿爷,我觉得高维被绑还是玄乎,能不能让我去查查他?”
跟大部分人将高维往好里想不一样,曼云心中对高维存着疑。
从小周府急奔而出的骑队行在半路,就被白露更不恤马力的催鞭撵上了,白露立身在马上直接高声喊道:“云姐儿,你让我查的薛素纨,不在她家中,也正是昨天去的和州府。”
为求证所想,奉了曼云去薛家的白露直接带人直闯了后院,挥鞭抽打了看院子的下人,一问到话,就立即追了过来。
和州府?坐在小满身前的周曼云,伸手抓紧了绺头,唯恐自己被胸口冒上来的火气掀到了马。她一直怀疑能把还算好学的高维从书院里,除了薛素纨这个前世宿缘,在霍城不会再有其他。结果,她料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