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奇注意到在他提出这个建议时,李定国的神情中闪过一道冷笑,显然,这个的建议并没有提到他的心里。
“他莫非是另有打算?”
高士奇急忙打住,转而说道。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选择,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一但城中的建奴得到这个消息,势必会发生大规模的投降,大王应该早作准备。”
准备?
做什么准备?
难道是接纳战俘的准备?
李定国笑了笑,然后说道。
“有些人是可以投降的,有些人是不会投降的,同样,受降也是如此……”
尽管大王没有明说,但高士奇还是听明白了大王的意思。他的心头微微一颤,沉声说道。
“大王,在下以为,城内建奴得知这一消息后,势必可能会背水一战,为防止其偷袭我军阵地,我军应该在前沿设立密集雷场,同时,应告知前线部队,发现敌人必须毫不留情的将其射杀,以防止敌人偷袭,而且还要防范敌人化妆成平民……”
身为军正,高士奇可以想到几百个,甚至上千个理由去解释一些决定,给某些决定找到合适的理由,即便是看着有漏洞,但有时候一些事情,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嗯,确实应该如此!”
李定国点点头,看了眼高士奇,心下暗自叹道。
这也是个聪明人啊!
想到这些年接触到的那些军正,李定国突然想到了另一个人,想到了王化行,于是便问道。
“高士奇,你见过王化行吗?”
“回大王,王化行在下没有见过,不过他的档案在下已经翻烂了。”
跟在李定国的身后,高士奇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他本姓殷,本籍山西,崇祯年间全家为躲避战乱迁到了陕西咸阳,从小家庭条件就不好,只能过继给西江渡村王家为子,所以改名为王化行……”
在高士奇的讲解中,李定国总算是知道了,王化行多年来的经历,当然,在档案中并没有提及他是什么时候离开陕西去的河南,如何从河南到了清河,在那里考进讲武堂,成为大明官军,如何被派回陕西,不过却也提到了他是怎么于建奴酋首认识的。
“这么说来,他是在布庄结识了明珠,然后通过他认识了建奴酋首,随后才得到了重用?”
突然,李定国扭头看着高士奇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布庄的主人,应该也是潜伏的军正吧!”
李定国突然如此想到,在他看来,既然王化行在布庄潜伏,那么布庄的主人,肯定也是军正。
“至少应该与军正有关系。”
“大王,这个,在下还真不怎么清楚,但是就我所知,王化行既然是棋手,他肯定不会与棋子有任何联系,他会有专门的渠道与家里保持联系,但保护他的身份才是第一位的,基于这一点,布庄的主人,很有可能不是军正司的人,也许……”
高士奇笑着说道。
“等到凯旋的时候,在下可以到西安看看,指不定,他的生意依然还干着,也许到时候,在下可以帮大王得到答案……”
“这个答案就不用你给了,王化行……”
李定国朝着远方看了一眼,然后说道。
“本王总是要见一见的。”
总需要见一见他,对于王化行,李定国有着太多的疑问,也有着太多的好奇,为什么一定要见王化行。
因为李定国很清楚。或许,错过这个机会的话,他再也没有机会去见这些人了,毕竟,他们的身份是保密的,是不为世人所知道的。
“大王,这事在下可以替您安排……”
不等高士奇说完,李定国就哈哈大笑道。
“这事何需你来安排,本王是西征军统帅,见一见降将,又有何不可?”
看似哈哈大笑的他,心里刚出了一种有些莫名的情绪。他甚至感觉有些无奈,之所以会生出这样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切。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对高士奇以及这些军正,产生一些不满的情绪,他的这种不满并不是因为这些人所担负的职责,而是因为他在话语之中,对事情的掌握。
他是西征军的统帅。想要建一个投降的敌军将领,难不成还需要你们的批准不成?
“末将失言。请大王恕罪。”
从李定国的话中,高士奇听出了他对自己的不满,于是急忙补救道。
“末将方才所言。是以为大王想要嘉奖他,所以,希望他能够穿着大明的军装来见大王,如此才不至于失礼。”
对于高士奇的补救,李定国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多虑了。孤要去见他,仅仅只是为了见一见他而已。没有必要再去换什么衣裳。更没有必要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弄得那么正式。本王仅仅只是为了见一见她而已。他想要投降。总得和我谈一谈条件吧。”
即便是对这些人心生警惕,但是李定国知道,这些人是皇帝陛下手中的一柄刀。这把不为世人所熟知的刀。可以干什么事情?李定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但可以肯定,这柄刀肯定是深得皇帝陛下的信任。
对于这样的人,自然不能够轻易得罪他们。非但不能得罪他们,甚至还要教好他们。官场沉浮这么多年。李定国自然知道这一道理。
“大王所言甚是。”
高士奇点了点头。然后对李定国说到。
“大王。有一件事儿,在下必须要提醒一下大王,他在那边待了那本长时间。势必有很多亲朋故旧,而且和那些人感情极深。到时候他必定会为那些人争取一些利益。在下希望大王不要轻易允诺。毕竟有些事情……”
不等高士奇把话说完。李定国便点头说道。
“本王心里有数。要是没什么事儿,你就下去吧。”
第415章 王与将 (求支持,求月票)()
细雨蒙蒙中,如果不看远处荒凉的沙漠,也许会让人生出几分身在江南的错觉。
一边是浩瀚而荒芜的沙漠,一边是绵延百里的田地,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场景,是得益于靖南河(泽拉夫尚河)河水的灌溉。
从雪山流下的河水击打着河岸泛起滚滚的泡沫,几只水乌贴着在河面上飞来飞去,偶尔在水面上驻足片刻,然后又钻入低垂的、灰蒙蒙的、云雾缭绕的天空。
细雨蒙蒙中,在河边桥头的一间小房子里,几名士兵坐在那里,躲着雨,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这里闲聊,毕竟,敌人早就被因在靖南了。不过尽管如此,他们偶尔的还是会把目光投到门外,听一听远处是否有人经过。
这座桥,并不是一个什么必经之地,不过只是一座简陋的木桥,偶尔的会有一些骑兵经过这里,除此之外,很少有人来,对于守桥的明军来说,他们希望看到弟兄们从这里路过,然后带来一些新的消息。
“好像有人来了!”
突然,李作义抬起头往雨地里看去,
“好像人还不少!不过速度不快。”
弟兄们也纷纷站了起来,他们端起了火铳,李作义走到了门口,站在那,往远处看去,突然,他一下子楞住了,他清楚地看到雨地中有一队骑兵赶了过来,他们穿着的军装并不是明军的红色军装,而是……清军!
睁大眼睛,李作义正要大声吼出来的时候,他看到在那股清军的前方,有几个穿着红色军装的骑兵。
这是怎么回事?
诧异的功夫,他听到桥上传来的马蹄声,连忙走过去看了一眼,只看到一队骑兵在桥上走着,是大明的骑兵,其中一个骑兵朝他走了过来。
即便是隔着雨衣,李作义也看到了那个骑兵是校慰军衔,于是他连忙立正敬礼。
“穿上雨衣,让弟兄们先避一避!”
得到命令之后,他立即招呼着弟兄们穿上了雨衣,避到了远处。在朝远处去的时候,他不时的回头看着桥头,心里疑惑道。
“这是怎么了?”
在距离桥还有百步的时候,王化行勒住了马,他朝着身后的亲卫看了眼,然后说道。
“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大帅……”
“不用担心,晋王要是没有这点胸襟就不是晋王了!”
就这样,下了马之后,王化行在路上上走着。风夹着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夏雨暖融融的,只不脚下的路很烂,走路的时候,他总感觉泥在拖着他脚上的靴子。这又靴子是明式的铜钉牛皮靴,很重,很沉。
听说,在大明现在已经有了橡胶制成的软底军靴。
也不知道,那靴子穿着是不是舒服一些……
就这样默默的走着,王化行走到了桥头附近停下脚步,对着前方,他凝神看起来。可是他现在既看不见前方,也听不见声音,此时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只有一个片红色,在缓缓的朝他走来。
“待他日凯旋时,再为你庆功!”
这句话又一次在他的耳边边回响。
多少年了,他一直在期待着这一天,他从没有期待过活,但是他期待着胜利的一天,期待着摘下面具的一天。
现在,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红色,那是久违的红色,那红色,多少次在他的梦中出现过。
多少年了。
也许,可以重新穿上红色的军装,也许……
其实王化行觉得自己很累,真的很累。
即便是现在再穿上那身红色,也无法掩去内心的疲惫。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女儿们,也许,现在是时候考虑自己了。
就在这时候,那个红色在他的面前停下来,是一个六十余岁的将领,他站在王化行的面前。
“王化行……”
李定国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中年人,他看来很精神。
王化行也看着他,他犹豫着应该怎么行礼,是按满清的规矩行跪礼,还是按大明的规矩行揖,或者是抱拳,或者是军礼……犹豫片刻,王化行向他行了个军礼,
这是一个久违的军礼。
“见过晋王!”
打量着王化行,李定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很难想像,一个人可以身在敌营二十余年,潜伏如此之久,数十年不改初心,实在是难得的很。
“可以回家了。”
即便是有千言万语,但话到嘴边,李定国也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是啊。可能回家了。”
王化行笑了笑,他整个人都显得极为平静,平静的出奇。
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终于可以回家了。
尽管是这是期待已久的事情,几乎每天在梦里,王化行都会梦到这一天,可是现在,他却没有什么情绪的表露。
“当年,你为什么离开陕西?”
李定国有些不解的问道。同时拿出香烟,抽出一根递给王化行,随后又主动给他点着了火柴,帮他点着烟,王化行深深地吸了一口,说道。
“人,总需要做出一些决定……其实,我一直是想当官,那样的话,可以光耀门楣,可能,是因为我知道,大清是兔子的尾巴吧,也可能是因为,反正,就离开了。”
吸着烟,王化行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用缓慢地声音说道:
“我不想说,因为我是汉人,所以与满清势不两立,其实,没有多少人有晋王您们那样的觉悟,至少一开始的时候,真的没有,绿营……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汉奸……其实,也是为了个人的富贵,那个时候,谁在乎那些呢?其实,不过也就是换个主子而已,就像那些清军一样,他们现在愿意投降,也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换了个主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换个主子保住了性命,很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对于王化行的回答,李定国并没反驳,只是默默的点着头,确实,又有多少人分得清那些,至少在那个时候,人们是分不清的。那些读了几十年书的人都分不清,或者不愿意去分清,更何况是普通的百姓。
沉默了片刻,王化行又问道。
“不知道晋王准备如何对待他们?”
他口中的他们,指的自然是那些随他投降的旗人,作为他们的统帅,王化行并不能仅仅只关心那些官佐将领。他同样关心那些普通的士兵。还有他们的家人。
对于帮助感情把这里扫荡一空的王化行来说,他非常清楚,想要解决一些人是多么的简单。他不过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让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正因如此,他不希望那些和他一起投降的人,成为消失的那群人。
“首先会对他们进甄别。如果发现在入寇时曾参与屠城,杀无赦!”
李定国的声音不快不慢,只是静静的在讲述一个事实。血债血偿。这是一个最起码的处世方针。至于什么所谓的以德报怨,不过只是笑话罢了,这个笑话可以说出来听听,但是绝不能真拿这当回事,更不能真的这么做。
“确实,那些人确实该杀,按年龄就差不多能纠出一半来,这个事好办,也必须要办。”
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对此王化行非常清楚,这不是报复,而是伸冤,杀人者人必杀之!
“我那里有一份名单,虽不敢说十成十都在里面,可也有个**成,你们可以对照一下。”
“你有心了。”
李定国点点头,然后说道。
“建奴步兵衙门里也有相应的资料,那些资料……”
原本想说那些资料可以对应的他,突然想到,现在靖南被围,早晚那些资料会被城里的人当成柴火给烧掉。想要获得那些资料,恐怕还真有些困难。
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军正司的那些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干这种活,只要那个人会说话,他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掏出来,没有任何人能够瞒得过他们。
现在顶多也就是费点功夫罢了。
“那其它人呢?”
王化行继续问道。
“你给名单,名单上的人,都可以安排前往诸夏或者殖民地,如果确实是有功的人,比如你之前发展的下线,这样的人可以留在大明,希望你能理解,毕竟,现在的大明不同于过去。”
对于这个问题,李定国同样也没有隐瞒,他知道王化行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同时又特意说道。
“至于明珠,他可以去诸夏或者各殖民地,如果他一定想要留在本土,那么就去北海省,北海岛、库页岛上人烟稀少,应该比较适应他。”
听到对明珠的安置,王化行笑了笑,然后点头说道。
“想来,他势必更愿意去诸夏,去好望角吧,那里的天气更适合他,至于北海省,太过苦寒了,比宁古塔还靠北,他肯定不会去的。不过,我希望他在靖南的房子,还有土地,都能够折笔银子给他,毕竟,我答应过他,要保全他的性命,家业,这是游说他帮咱们做事的前提。”
王化行主动的为明珠做了决定,当初他游说明珠的时候,给过他一些保证,所以他才会提出这些要求。
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经非常满意了。毕竟。明珠并不是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他立下的功劳,他肯定是必死无疑的。现在能够保住他的命已经非常不错了。
“实在不行,我想由我拿一笔银子出来补偿他。”
“那有让你这样的功臣掏腰包的道理,这笔银子,朝廷肯定会出的,你放心,既然已经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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