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尤其是南方驻防的旗营,大都也都是他的老部下。
在他再一次复出之后,这些人到了赫拉特之后,见到王化行时,无不是纷纷跪下磕头,向他请安,显得极为亲近。毕竟,当年他们都跟在大将军的麾下与山民撕下,为大清国打下了大片的江山,对于大将军的遭遇,他们也大都持以同情,甚至愤慨。
对于众人的心态,王化行自然很了解,其中不少人毕竟都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弟兄,共过生死的。所以,对于这些人他也是刻意笼络着,他相信现在说出那番话之后,至少会有一多半的人站在他的一边。
笑眯眯地打量着左右的下属,听着他们愤愤不平的话语,王化行长叹道。
“现在情况大家都知道了,王某人这么多年对大清国也算是忠心耿耿,可到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
“大将军,弟兄们谁不知道您的忠心,可那胤这么对你,就不怕弟兄们心寒吗?实在不行,你就领着弟兄们反了得了!”
站出来的是海内图,他是正黄旗的人,算起来与爱新觉罗家还有那么点关系。
“海纳图,你小子可是旗人啊,我要是反了,拿你怎么办?”
“大将军,我是旗人不假,可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大清国到了这份上,说起来,不还是那一家子惹得的祸乱,当年多尔衮入关前,与吴三桂他们说的是助剿,咱们寻思着帮大明朝把闯贼剿了,然后大清与大明结成兄弟之邦,然后咱们就在辽东过安生日子,可多尔衮那老东西倒好,居然要趁机夺大明的天下,咱们大清国为什么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不就是那一家子坑的,要是咱们不夺大明的天下,不寻思着入主中原,不杀那么多汉人,又岂会落得如此?”
“就是,大将军,我也是旗人,算起来,祖宗那辈还是跟着太祖皇帝在建州那会就起了兵,可今个我得说句公道话,要不是那家人心不足蛇吞象,大清是绝不至于混到这步田地。”
“可不是,从多尔衮那会开始,再到先帝,到皇上,再到太子,一个个的想的不过也就是他们自己,要不是他们为了自己一家人的富贵,咱们又怎么可能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像大将军您,给大清国立下了什么功劳,可是皇上、太子都是怎么对您的?现在好嘛,明军还压着他们打,胤那龟孙子,居然要借刀杀人除了大将军,就这肚量,我呸,大清国不完,可就真没有天理了……”
这会站出来的人大都是根红苗正的旗人,他们中的不少人祖上甚至都是建州卫的老人,按道理来说,那也是大清国的基石了,可现在偏偏他们都站出来为王化行伸起冤来。
“天理?哼哼,大清国不完,那才是没有天理,反正我是想明白了,大清国要完,咱爷们是不会陪他一起完!”
“可不是,咱们到现在这步田地,都是那一家子害的!”
“大将军,一句话,您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还和过去一样,我们都听您的……”
“就是,依我看,就是降了,也比被胤那龟孙子派去送死的强!”
没有人愿意白白送死!
至少对于聪明人来说,那种白白送死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干的。这个世界上又何愁没有聪明人。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很聪明,总还有那么一些人,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坚持的。
“太、太子是不地道,可,可皇上,皇上要是知道了,总不会由着太子胡来吧……”
成片的附和声中,这句话显得有些刺耳,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可还是传到了王化行的耳中,他看着说话的人,那说话的人看到他的目光,连忙把头垂下去。王化行便走了过去。
“大将军……”
见大将军走了过来,勒喀吉连忙站起来,刚想要下跪行礼的时候,王化行一把扶起了他,然后说道。
“勒喀吉,我记得你,当初在和米哈尔打仗的时候,你小子领兵冲在最前面,米哈尔那狗东西的脑袋就是你亲自砍下来的,当时你身上受了多少处伤?不下二十处……”
走到他的身边,王化行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说道。
“当时,我就说,咱大清国的武将要是都和你一样,大清国又何愁不能中兴……”
似感叹的长叹口气,王化行看着那些若有所思的部下说道。
“想想当初,咱爷们何时曾怕过,那些个山地,打仗的时候,往地上一跪,念上几句经,然后就杀了过来,死?人家就没怕过,人家是要打圣战,说什么死后升天有几十个大闺女等着他们,好嘛,一个个打起来的时候,那可是没有一个怕死的,咱们和他们打的时候,可是没少头痛,可咱们怕过吗?”
“没有!”
众人跟着大吼一声,他们似乎都想到了当初南下的一幕幕,那时候,他们与大将军同生共死,把那些个山民杀得落荒而逃,那时候,他们是何等的得意,何等的猖狂。
“可不是,想想那时候,可真简单啊,无非就是杀人,杀人,把那些个山民全都杀了,他们不是不怕死嘛,咱爷们就杀了他们,他们想要大闺女,咱们就把他们的媳妇、女儿都抢走了,他们上天去享受什么大闺女,咱们享用他们的媳妇、妹妹、女儿,那时候啊……”
感叹中,王化行的语气显得有些学生。
“想想就跟昨日一样,我王化行还是记得真真的呢。”
勒喀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听着大将军的话,那双眼睛倒是湿了,哽咽着说:“大将军……”
“好了,别哭了……”
拍拍他的肩膀,王化吉又走到纳海的跟前,抬手锤了他胸脯一拳,然后说道。
“你小子,当年也是跟着我干的吧?我记得你小子刚进营的时候,说什么自己是骁骑校,我安排你小喂马,你还不阴,还让我抽了一鞭子呢。”
“大将军,当时年少,不知道大将军的苦心,要不是您栽培,小的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定早就死在战场上了,那会像现在这样成了佐领,全是大将军栽培。”
“栽培?我可没栽培你,你小子的佐领是一刀刀杀出来的,这个功劳,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是你小子的!”
听着众人都笑了,笑着的时候,却又都哭了,他们知道,当年他们的功劳是落了实,可是大将军自己呢?纳海眼里含着泪花,说道。
“大将军,您忠义,这天下谁不知道,当年朝廷把您老调回去,我们只当朝廷是要重要您,可,可……谁知道。这一转眼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您又来了,想想从前,跟着您痛快。”
“甭跟了!”
王化行摆摆手,看着屋中的一些部下说道。
“我现在是自身难保,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更何不住你们的,方才大家伙该说的都说了,大家伙说什么,都是为了我,这份情我王某人承了,可也得轮到我说话了……”
转身走到厅中,王化行看着左右说道。
“弟兄们方才说,反了,降了,为什么?为得了王某人的活路,这活路,确实是活路,可是,肯定也有不愿意的,这里,王某人也不强求”
接着,王化行看着纳海等人长叹一声。
“你们差不多都是我的老部下,咱们都有有生死交情的。有些话,我必须得说出来,你们要是不愿意,王某人也不强求,这军中的弟兄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愿意走的,王某不强留,只希望弟兄们一路平安……”
第410章 解脱(求支持,求月票)()
城外数百里之外发生了什么,城内的人无从知晓。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了解外界的渠道。即便是对于堂妹的权贵们来说,如果离开了信鸽,他们也没有渠道得知城外发生了什么。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靖南城中的官绅军民日夜盼望救兵的前来。或许对被困于城中的人们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救兵!
尽管朝廷从没说过会有救兵来,但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南边的驻防旗兵肯定会过来的,他们甚至觉得,南边的驻防旗兵必定可以击败明军,因为,南边驻防的将士无不是百战精锐,他们与山民撕杀数年,个个都是骁勇非常,只要他们抵达靖南,必定可以杀退明军。
也正因如此,靖南城中的守军每每看着南方,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都把一线希望寄托在礼亲王率领的一支救兵上。
“礼亲王必定会来的!”
靖南城中官民在心里如此给自己打着气,不过,几个月来,却一直没有任何有关援军的消息。尽管如此,城中的官民仍然盼望南方的援兵。
对于陷入绝境中的人们来说,这一切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们发自内心的企盼着这一线的生机能够拯救他们。
一月、两月、三月……
从隆冬直到盛夏,在重重包围下靖南已经成了一座死城。一座完全与外界隔离的死城。对于这座死城中的人们来说,他们说等待的。以其说是希望,倒不如说是在等待着死亡,他们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是什么时候死去,早死或者晚死的区别。
仅此而已。
到了八月,在围城长达四个半月之后,靖南城中那些期待着救援的官民的日子,已经越来越难过了,朝廷派发的米粮在过去的四个月中不断的减少,从24斤到12斤,再到6斤,每天每个人只能得到几两粮食。即便是这么一点粮食,也是掺了土的。如果不是因为百姓家中种着土豆,恐怕不等明军打进来,这城中的人就全都饿死了。
绝望与饥饿。一直笼罩着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以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绝境之中,在绝境之中挣扎着。
这天下午,中午将过,李玉林从堂叔的宅子里走出来,尽管没有借到粮食,可是怀中却揣着十两银子,手中提着一小包土豆,也就是十斤的模样。他已经有阵子没出来了,过去那个风度翩翩的进士,如今已经饿的骨瘦如柴,非但走起路来时腿脚无力,甚至瞧他那副模样,只要风一吹,人就会被吹上天。
作为进士的他,尽管是旗人。并不需要到军营里头当差,这是作为读书人的特权,但是在另一方面,因为朝廷的官职有限。所以即便是直到现在他仍然只是个补官,在围城的时候,补官是没有粮食的。因为不需要进营当兵。所以围城后,他就一直呆在家中,但是现在看来,进营当差,不但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而且还能在营里头吃个半饱。他爹已经饿死,剩下一家人也随时都会饿死,所以今天不得已又来到堂叔家中,请求给一些周济。
作为李家唯一的进士,对于他李家上家是寄予厚望的,毕竟。在所有人看来,只要将来能够解围,他就一定能够得到重用,这一场仗打下来,不知道多少当官儿的会死去,自然而然的也就留下了位子。
尽管只是堂叔,但来堂叔家的时候,堂叔仍然答应给他一些银子,但是却没有多少粮食给他。其实,现在没有多少人家存着粮食,顶多也就是存着一些自家种的土豆。
刚才李玉林到堂叔那里时,他刚刚从城上回来官府为了节省粮食,守城兵是隔两天回家一次,这样朝廷就能少出些粮食。堂叔看见李玉林已经饿得没了模样,就问了问他家里情况,才知道他的父亲已经饿死,母亲也快饿死了,妹妹也只剩下一口气了。
李玉林是个孝子,说出这些遭遇的时候不禁哭出声来。堂叔听了,对李玉林的孝心倒是颇为赞赏,安慰他说:
“这靖南城一时半会是不会失守的。莫看眼下城中日子很艰难,其实明军也有困难。他们的粮草、弹药都是从万里之外转运,决不能长久屯兵于靖南城下,你只管安心在城里呆着,万万不要上城,毕竟一但打起来,刀枪无眼,你是我们李家的希望所在,等将来明军败了,朝廷必定会大量用人,待你出仕后,李家就能兴旺起来。”
说完这番话后,他就吩咐婢女取来十两银子交给李玉林,然后又让婢女取来了十斤土豆,这才看着他说道:
“这些银子和土豆你拿回去先用吧,以后如果有困难,为叔还会周济你一点银子。”
这些东西在平时没有人能瞧上眼,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却都是救命的。就是那句,等以后有困难还会在接济你一点。更是在告诉他,将来还是会继续接济他。
堂叔的大方,让李玉林感激万分,当下给堂叔磕了一个头,落下感激的眼泪,然后便咽着告辞出来。
在他离开堂叔家时候,街上仍然和之前一样冷冷清清的,显得十分凄凉,有的街上甚至一个行人都没有。曾经颇为繁华的靖南城,现如今已经变得凄凄惨惨的,如同地狱一般。
一路上他走的很快,因为他知道家里的一家老少都在等着他回家。等着他带回家的东西做饭吃。
就这么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忽然看见一群官兵用绳子索拿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迎面而来。李玉林连忙闪在街边,看见这两个人的脸上鼻青脸肿的,显然是挨了打,那押解着他们的兵丁看到李玉林后,特意吆喝道。
“瞧见没有,这两个狗奴才,居然要逃出城去,逃到明朝那边,按律要砍头,一会到刑场看看,没准能买到一块肉吃……”
兵丁的话,让李玉林吓的浑身一颤,他早就听说过刑场卖人肉,却没想到卖的这么直接,根就没有丝毫的掩饰。那一老一少两人听着了,更是吓的魂不附体,后面跟着的孩子更是放声哭喊起来。
“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听着父子两人的哭喊声,李玉林吓的头缩着,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爷俩被带走,许是有人听到刑场又要杀人,又要卖肉了,原本空荡荡的街上,多了几个人来,他们跟着兵丁一同往刑场上走着。有些人,一边走一边还吆喝着。
“人肉、人肉好吃,尤其是半大小子的肉,细嫩、不老,吃起来不费柴火……”
人们的嘻笑声,让李玉林吓的说不出话来,看在他眼中那些嬉笑的人。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魔鬼,长着人模狗样的魔鬼。
他们怎么就吃人了呢?怎么就能吃的下去呢?
直到那一阵人消失后,他才算松下一口气。然后才继续往前走,再往前去的时候,他路过一个粪场,粪场旁边还有一片土豆田,长满了土豆的秧苗,对于困守靖南的军民而言,土豆是他们救命的口粮。
粪场旁边的水坑边上几个人蹲在那里,将刚刚从粪池子里舀出来的小桶粪便倒进竹筛子,然后他们不顾恶臭的将竹筛子放到水坑里晃啊摇啊,他们似乎是在那里淘洗着什么,最后他们把白色的不停活动的蛆虫留在筛子里边,然后再小心翼翼的装起来。
李玉林最近几乎没有出过门,可即便是如此却也听说有人从粪里淘出蛆虫充饥,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相信,但是现在这一幕却被他亲眼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只让他感到一阵恶心,整个人差点吐出来,
他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一幕,尽管他同意非常饥饿,但是他却无法想象人们在饥饿的时候会干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些人吃的是什么,就会忍不住恶心。
内心的恶心驱使着他赶快继续往前走,同样也让他感觉到了危险,走的更快了。
再往前走不远,李玉林又看到有一个中年人带着个**岁模样的孩子,正用锄头刨开粪堆,在那里捡黑色的蛆壳,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