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何至如此,何至如此,若是临川不嫌为师曾事虏之污名,为师焉能不愿收你入门下?”
几乎是的钱谦益刚一答应下来的时候,李子渊便连忙叩头拜起师来。
“学生拜见恩师!”
各取所需的两人这会倒是显得亲近非常,片刻后,看着持以弟子礼的李子渊,钱谦益抚须笑道。
“临川,你可知道,大将对你是极为欣赏的!”
“啊!”
在李子渊诧异的时候,钱谦益又继续说道。
“那日大将军听闻忠义营中兵卒意去为其军门讨以公道,多亏了你在门关阻拦,晓之以道理,方才将他们劝回营中,大将军可是夸你识大理,是难得的栋梁之才啊!”
被钱谦益这般一说,李子渊顿时只觉得呼吸有些急促,这正是他希望让大将军、让大将军身边的人看到的。
“大将军还说,这忠义营有你在,定是不会出什么乱子,这般,也好让朱军门能安心养伤”
好让朱军门能安心养伤!
钱谦益的话只让李子渊的心跳怦然加速起来,难道大将军准备就在他激动之时,却又听到一句有如霹雳般的话语。
“只是,若为师所料不差的话,你这般做,非是为护以朱军门,而是为了一已之私吧!是为了籍此夺以忠义军吧!”
瞬间原本还暗自窃喜的李子渊,顿时有些局促不安的看着钱谦益。
“老师,学生,学生”
面对紧张不已的李子渊,钱谦益的心底暗自冷笑一声,随后叹道。
“你啊,做起事来,总是欠以考虑,你却未曾想着今日的局面吧,现在朱成仁安然归营,下一步,你又能如何?”
心知对于李子渊这种人要加以敲打的钱谦益不待其反应过来,又继续敲打道。
“是居于军中,任由其他日报复,还是另寻他路?若想另寻他路未曾不可,毕竟,既然你已认为钱某为师,钱某便不能对你不闻不问,可即便是你到他人军中,又能如何?又焉能让其信你?”
“学生、学生不知”
几日来的担心,被钱谦益这般一说,只说得李子渊心灰意冷,留于忠义军中,可能会遭到各种报复,或若是到其它人营中,结果怕也好不到什么地方,毕竟,他是外人。更何况,别人信不信他,都是两可之间。
“其实,这件事,任谁也说不出你什么,只是你抓的时机有误,你啊”
摇摇头,钱谦益长叹道。
“这性格还是太过耿直了,罢了,若非如此,为师又焉能收你入门下!”
见已经敲打的差不多了,钱谦益看着心灰意冷的李子渊反问道。
“为师问你,若是让你执掌忠义军,你能否有把握操持一军?”
“能!”
尽管不知钱谦益为何会这么问,但李子渊心知其不会无的放矢的他立即连声说道。
“老师有所不知,忠义军虽成军于江阴,可其骨干却皆是后劲营之弟兄,学生于后劲营中已有十年之久,若是必要之时,后劲营中弟兄必定支持学生!”
我焉能不知?
心下冷笑道,钱谦益故作一副沉思状,待他思索片刻后,才继续说道。
“朱军门,嗯,此人忠贞有余,可却不知上下体统,且不说其屡次冒犯大将军,便就是阵前失议,若不加以惩治,又何又正军法,可大将军又爱其才,不忍惩治其失仪之罪跋扈如此,焉能不加以惩治,所以,准备留其于军中参谋军务,一来既可用其才以为朝廷出力,这二嘛,也为了能随时加以教导,以免其跋扈将来不可收拾,这也是为国惜才”
接下来钱谦益再说什么,李子渊已经再没有听清楚,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句话“留其于军中参谋军务”,这分明就是夺其兵权!
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好听点的名义,明升也好,暗降也罢!对他李子渊来说,这是个机会!
这不正是他期待已久的机会吗?
“老师,老师,学生”
在李子渊激动着不知要说什么时,钱谦益盯着他说道。
“所以,为师准备向大将军推荐你暂时统领忠义军,就是不知你能不能震得住那群骄兵悍将!”
“请老师放心,学生,学生这军中自有军法在,任他骄兵也好,悍将也罢,也得惧畏军法!”
李子渊的回答让钱谦益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抚须说道。
“如此,再好不过,不正典刑焉能正军法,不杀几个人,又焉能立军威?”
赞同之余,钱谦益又看着他叮嘱道。
“嗯,这件事,你自己知道便可以,至于其它,一切皆有为师为你操持,你只需要让朱成仁对你不起疑心便可,明白吗?”
尽管钱谦益这么说,但李子渊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可,可若是他日军门不愿交以兵权,又,又该如何?”
冷笑一声,钱谦益盯着李子渊看到。
“临川,不正典刑焉能正军法,不杀几个人,又焉能立军威?到时候,不正是你报效大将军之时?”
第151章 礼下庶民(第二更)()
七月十九,通济门外,一座用松枝白花扎起了牌楼,而在那木竹扎起的牌楼上书写四个宋体黑字——“忠烈千秋”,左右两侧分别是“成仁”、“取义”。几盏灯更是白绢制的素灯,连那通济门也套了白布条。门前的旗杆上,挂着长长的招魂幡,被晚风吹着,一会儿慢慢飘上,一会儿轻轻落下。
城门两侧持枪而立的忠义军官兵,虽仍穿着其特殊的红色军衣,但其胸前皆佩一片素花,红衣白花甚是醒目,持枪而立的兵丁,无不是神情肃穆,他们立于城门两侧,苑若松柏,
虽是骄阳当空,可气氛却显得有几分萧瑟。
今天是忠义军阵亡兵佐移灵的日子。他们将会移灵常州老家,而不是草草埋于异乡。
因为天气炎热,在那日血战之后,阵亡的忠义兵佐就已经被火化,与此时诸军直接掩埋不同,阵亡官兵的尸体被火化后,皆被装进了一个精心烧制的陶瓮之中。这陶瓮是与南京附近的陶坊定制,陶瓮上刻有“忠烈千秋”的字样。
两千四百六十二个陶瓮!
两千四百六十二个忠魂!
身着一身素袍的朱明忠默默的念着这句话,不知是不是穿越后遗症的原因,攻城时所受的外伤,此时已经愈合了八九分,尽管如此,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仍是煞白。那苍白的脸色衬着这身白袍,只显得更是苍白了。
两千四百六十二人!
这是忠义军夺下南京的代价!
古往今来,从没有人用这么少的伤亡夺下如此坚城。那一场奇袭,甚至再过几百年,都会为人所赞叹,为人所感慨,都会惊讶于他们的成功。
但是对于忠义军来说,代价却是惨重的,可以说,在未来的一两个月内,忠义军都不复昨日的战斗力,尽管在通济门,在神策门缴得了数十门从数百斤直至四千斤的红夷大炮,虽说在满城八旗的兵器库中更是缴获了上万只鸟铳、数万套盔甲,可以说这一仗,凭着丰富的缴获,忠义军差不多就是鸟枪换炮。但如此惨重的伤亡,仍然使得其在短期内,无法恢复战斗力,更何况还有一千多伤兵的伤势还没有愈合。
此时,这间用布幔搭起来的大厅正是一个肃穆的灵堂。正面是一块连天接地的白色幔帐,两千四百六十二个装满骨灰的陶瓮都摆于灵架上,待于吉时的时候,就会装上马车,然后经由水路送往常州府江阴,在江阴城外已经征用了数百亩田地作为忠义军的义庄,这义庄也是江阴忠烈祠的一部分。
数千个陶瓮中捉鳖摆在幔帐的后边。幔帐两边悬挂着一副挽联。左侧是“同悼国殇”、右侧则是“成仁取义”。上面也有四个大字:“忠烈千秋”。
一张条形黑漆木桌,上面摆着香炉、供果。灵堂里,只见香烟袅袅,不闻一丝声响。
过一会儿,一位年迈的大报恩寺僧人领着几十个和尚鱼贯进入灵堂。他们先站成两排,向忠魂合十鞠躬,然后各自分开,缓步进入幔帐,然后在周围坐下来。只听见一下沉重的木鱼声响后,这几十个和尚便同时哼了起来。他们的诵经声浑厚而低沉的,时高时低的经声从他们的嗓间发出。可是谁也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哼些什么:既像在背诵经文,又像在吟唱。
虽是如此,整个灵堂里充满着肃穆而凝重的气氛。
而在这肃穆的气氛之中,作为左翼军统领的李子渊,目光却显得有些复杂,这几天,为了能够达到那个目标,他向曾经的老弟兄许下了很多诺言。在他看来,想要夺走兵权,只要有那些老弟兄们的帮忙。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但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没有想到朱明忠居然会用另一种方法,去收那些兵卒的心,当他在那里用升官发财,去拉拢那些老弟兄们的时候。
朱明忠在干什么?
他在绷带所里为伤员治疗,他在关心子阵亡士兵的身后事,他在关心着那些残废了的兵卒的将来生活,
总之就是在做着一些不起眼的小事情。在李子渊看来就不应该是军中主帅应该做的事情。
可偏偏朱明忠却在那里做着,包括现在,为那些兵卒弄了这么大的排场。一开始他不能理解所有人都不能理解。
但是现在,看着那些普通兵卒那激动的神情,李子渊终于明白了,当他试图用升官发财笼络老弟兄的时候。朱明忠却已经轻易的把所有兵卒的心都拉了过去
他知道!
他肯定知道这一切!
现在,李子渊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无论如何,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去做!
对于李子渊等人的想法,现在身为忠义军主帅的朱明忠根本就没有去考虑,他就站在那里,此时尽管他的神情肃穆,但是心底却憋着一团火。
没有人!
今天没有任何人来他营中,为这些忠魂送行!
无论是对于郑成功也好或者其它军中诸将,朝中诸员来说,这些人不过只是不值一排的丘八,不过只是招之即来的“粮子”。
又有谁会自甘辱没身份,为这些身份低下的“粮子”送行?
可若没有他们,你们又焉能进得了南京城!
没有他们,这河山能焉能光复!
可是,他偏偏不能说,不能说出这些话,因为,之前的经历告诉朱明忠,现在自己已经是众矢之的,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谨慎从事。
心底压着一团火的朱明忠,看着那一个个陶瓮,脑中浮想的却是于江阴的训练场上,那些生龙活虎的兵卒,现在,他们不过只是瓮中的一把骨灰!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给你们讨个公道”
就在朱明忠心中暗暗起誓时,那边传来喊声。
“有客到,兵部侍郎”
张煌言来了!
诧异间,朱明忠急忙迎了过去,步入灵堂的张煌言身上穿着不知于何处换上的孝袍,瞧见他身上的这身孝袍,迎过去的他连忙跪拜道。
“明忠代我营中阵亡将军谢少司马!”
在朱明忠跪拜叩头还礼时时,张煌言连忙扶起他。
“明忠快快请起!”
说着,张煌言又看着灵堂后的陶瓮说道。
“若无忠义营中数千将士拼死杀虏,南都又焉能如此轻易得复,老夫身为兵部侍郎又焉能不来!”
敬香、鞠首,循着规矩行了大礼之后,张煌言看着朱明忠说道,
“大将军没来?”
“大将军事务繁多,亦遣史前来拜祭”
朱明忠的回答让张煌言点点头,嘴上又说道。
“大将军军务自是繁多,老夫于码头下船后,听闻成仁于此设灵棚祭奠阵亡将士,便命船夫直接来到了这里,还好没有错过”
如果是其它时候,张煌言自是不会来这个地方,但现在,对朱明忠他有所期,对这忠义军他亦有所盼,也正因如此,他才临时决定来这里卖个人情给朱明忠,当然也是卖个人情予忠义军中的将士。
对此,朱明忠自然不知道,他只当是张煌言主动来这,自然在感动之余,承下了这个人情。
人情债难还!
但这个时候,并不是还这人情的时候,在简单的客套之后,时辰一到,通济门上的炮声响了起来,六十八门红夷大炮,接连鸣响,炮声隆隆,于通济门前回响着,这是朱明忠按照另一个时空的规则,为这些将士献上的二十一响礼炮。
炮声震天中,陶瓮由士兵双手捧持着,随着和尚的诵经声,朝着秦淮河的码头走去,此时的气氛只显得无比的庄重,而在这庄重的气氛中,看着那些感动的目眶含泪的兵卒,再看着亲手捧持骨灰瓮的朱明忠,张煌言似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练出一支精兵,最根本的原因是人心!以小观大,从此事就可以看出,此人虽是年青,但却极善于操持人心!
“得以军心,焉能不胜?”
在如此感叹之余,张煌言的眉头微蹙,心下却又浮现出另一个念头。
“此子不简单啊!”
当他生出这种感想的时候,张煌言,并没有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些亲兵的有些感动的神情,那种感动之中,甚至隐含着一种嫉妒与羡慕。
毕竟在这个时代,对于军中将领来说,兵卒就是一个个无名小卒,别说是把他们的骨灰送回家乡,能够做到不暴尸荒野,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谁又回去在乎像他们这样的无名小卒呢?不过就是一群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罢了。
但是今天他们所目睹的这一切却颠覆了他们过去所认识的一切,以至于让他们在感动之余,看着这眼前的场面,内心里无不是生出了一种大丈夫身后如此,死而无憾的感觉!自然的也就对忠义军的弟兄羡慕了起来。
“今日方才知道朱明忠为何能练出这么一支百战百胜之精兵。”
看着那些忠义军的兵卒,张煌言暗自想到,如果此次东征,能够将朱明忠纳入麾下,又何愁东征不成!
第152章 锋芒所指(第三更,求订阅)()
入了夜,这占地百亩的英国公府中只显得静寂非上,因为住的人不多,所以入了夜之后,这府中只显得更加黑暗、更加静寂。虽是夜色已深,但是在临湖的一栋两楼的二楼,灯光依然从那纸窗中透出,窗外走廊处,站着几名持刀而立的新兵。
在这二楼的厅中,手中端着茶杯的朱明忠,一边查看着手中的册子,一边笑道。
“这一次,咱们也算是鸟枪换炮了,别的不说,单就是这六十八门大炮和两万三千余副盔甲,便足以让忠义军多出一支炮兵,还有一只披甲军来!”
如果不是通济门前的那一仗,那盔甲兴许还不至于在他的脑海中留下那么深刻的印象,披甲的清军砍杀起只着一身单衣的忠义军,根本就像是割韭菜一般。
后来,打下通济门后,除了从俘虏、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盔甲之外,在与通济门一墙之隔的满城,杀入满城的兵卒又夺下一座军械库,在其中缴得了近三万件各式盔甲,其中既有棉甲,也有铁甲,还有纸甲,大多数都是满清入关时,在南京缴获的。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诸如鸟铳、弓箭之类的其它武器,但相比之下,除了大炮、盔甲之外,其它的武器他还真有些瞧不上。甚至于现在朱明忠都有种身为狗大户的错觉。
这突然的阔绰,让他甚至有些无法适应。
“东西是缴得了不少,可我听说,有人对咱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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