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只要他们愿意享受这种生活,只要他们沉迷于这种奢靡的生活之中,就不可能再重新回到过去,那种近乎于风餐露宿的野蛮状态里。维持这种状态,他们甚至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
在这个时候,并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效果。但是效果最终还是慢慢的会体现出来。到了那个时候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抗拒。抗拒大明对草原的改变。
现在这一切不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春天,当商屯的商人们开始用白条收购羊毛的时候,内地的商队也会赶着大马车来到这里,他们会带来大明最时髦的奢侈品,最奢华的丝绸,所有的一切,都是王公们所渴望的,他们和他们的妃子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奢侈的生活,所需要的仅仅只是付出一点羊毛。
当然,他们必须要遵守盟约,只有在与大明的盟约下,他们才能得到所需要的一切,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将是战争。
不过,在大明对喀喇沁部以及科尔沁部等内蒙满清帮凶近乎毁灭性灭族之战的威慑下,至少直到现在,喀尔喀部仍然保持着“驯服”,当然,这种“驯服”更多的是受制于现实利益。
草原需要向大明出口羊毛,王公们需要来自大明的商品,需要享受现在这种奢侈的生活。至于在草原上享受最尊贵地位,已经隐隐成为外蒙古各部的政教领袖的罗桑丹贝坚赞,同样了也需要大明的支持。
十年前,罗桑丹贝坚赞回蒙古传法,经过十年的传法,现在他隐隐成为外蒙古各部的政教领袖,而此时,这位蒙古的政教领袖,面对大明派来的使节,尽管面上带着笑容,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
“大喇嘛应该看到,今年虽然已经开始了春,可是草原上看上去似乎却比往年冷清了不少。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偏远的商堡。就连一向热闹非凡的库伦城今年也是人流稀疏。各地草原市集上的门庭冷落,皆是因为汉商不敢来此贸易,长此以往,非但不利于大明,更不利于蒙古。”
去年从欧洲回国后,凭借着使欧的功绩,受到陛下的重用,成为理藩院侍郎的方中德看着罗桑丹贝坚赞这位皇帝陛下赐封的“大喇嘛”时,语气显得颇为尊崇,在大明,理藩院是一个极为微妙的衙门,既是大明用于“统治”蒙古、朝鲜等藩属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同样也是管理南洋各宗藩国的最高权力机构,但是对于藩属和宗藩却在保持两种截然不同的对待方式。
毕竟,现在大明还没有在蒙古建立真正的统治,即便是名义上的统治,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作为理藩部侍郎的他,之所以进入蒙古,是受札萨克图汗的请求,在陛下的授意下,来蒙古调停的,当然,他能做的也就是向大喇嘛表示一下,大明的“关切”。如此也就足够了。
“方侍郎,还请汉商无需担心安全,草原各汗王必定会保护商队的安全,而且札萨克图汗与土谢图汗之间的矛盾会很快得到化解,大皇帝完全无需担心草地,更不需要担心汉商的安全。”
罗桑丹贝坚赞心里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为担心大明的大皇帝会不会趁着札萨克图汗与土谢图汗察发生冲突为借口,染指草原,或许这几年蒙古因为羊毛出口对于大明越来越依赖,但是对于未尝不对大明在蒙古草原上的存在感到忧虑。
或许在草原上只有区区数千汉军,这些汉人分布在几十个城堡之中,他们的作用几乎是不值一提的。可是那些人的存在,仍然让人感觉到不安,毕竟邻居手里拿着枪在你的家里住着,本身就容易让人产生警惕。也正因如此,他才不希望大明皇帝有理由进入蒙古。其实,非但他不希望,所有的蒙古王公都不希望,当然,他们更不希望与大明的关系变得紧张,毕竟,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经济上的依附,习惯了现在这种生活。习惯了在冬天里,在温暖如春的宫殿之中,享受着人间的荣华富贵,而不是在帐篷里忍受着冰天雪地的寒风刺骨。
但也仅仅只是如此,或许,他们可以默认明军驻在商站里,但是绝不意味着,他们会同意明朝借口调停蒙古内部的事物,直接插手其中,对于他们来说,或许他们已经适应了现在这种良好的生活状态,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为这种生活状态牺牲自己的权利,甚至自由。
“当然,皇帝陛下相信,在大喇嘛的保护下,汉商的安全必定会得到保证,但是皇帝陛下,希望大喇嘛能够出面两位汗王之间的矛盾……”
方中德非常直接的告诉罗桑丹贝坚赞这位哲布尊丹巴,告诉他,大明无意干涉蒙古的内政,直到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哲布尊丹巴才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接下来的会面随着方中德的坦率,而变得的轻松起来,在会面结束之后,方中德当然再一次邀请哲布尊丹巴在适当的时候,前往京师给陛下。
当然,这一切都仅仅是礼貌而已经,在离开了哲布尊丹巴的寺院之后,在往城外的商站去的路上方中德,看了一眼库伦,心底微微一笑,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启先,我们明天启程回张恒。”
“可是,不还没有调停好吗?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李林功有些不解的看着侍郎,如果他没有刻记错的话,他们之所以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调停两位汗王之间的冲突,避免草原上再起战火吗?
“侍郎,如果草原上再起战火该怎么办?”
面对李林功的担心,方中德笑着说道。
“让他们打去,与我何干啊!”
早在离开中都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对他有过叮嘱,大明对于草原现在的政策是不直接插手,让他们自己打,大明只需要作为旁观者就行了。
“啊……”
睁大眼睛,李林功的目中尽是不可思意的模样。他没有想到,居然这是这么一个结果,大张旗鼓的来库伦,结果什么承诺,什么成果都没有取得,就回去了,甚至于,从一开始,侍郎就没有去想过调停。,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一来,于我大明的威望有伤,毕竟札萨克图汗是咱们大明册封的第一个喀尔喀汗王?”
看着李林功,方中德笑说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我大明依然还是无法真正统治蒙古,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硬插手这里,徒惹人厌,与其如此,那就让他们自己先杀个痛快吧!”
等到最后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再收拾残局。
“可,我们需要草原上的羊毛,这里要是乱了……”
下属的担心,让方中德哈哈笑道。
“别忘了,除了蒙古,咱们还有东北哪!”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最起码的常识,除了蒙古之外,大名还有另外一片国土,哪里远比远比蒙古更为富饶。
第178章 边疆(求支持,求月票)()
这是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一辆马车驶出了村镇。
朝阳下,那耸立在远方的山脉上依然白雪皑皑,映着金色的光芒,虽说大山的距离甚远,可在朝阳下却也是清晰可见。
这远处积雪尚未消融的山脉是如此的辽阔,绵延数百里,而在山脚下,则是一大片辽阔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原,草原上半人高的野草被风吹伏着,掀起一道道起伏的波浪,在草地间,两个人驾着的马车沿着土路向前驶去,他们朝着那山脉的方向行驶,似乎那大山近在眼前,可实际上,距离仍然很远。
大山的山头上皑皑的白雪,还要再等一两个月才会完全融化,尽管山下这个时候已经是一处春光,可是山上的积雪,想要完全融化,还要很长时间,也正是从山上融化的积雪,让山下的这片辽阔的草场显得分外的肥沃,即便是在盛夏的时候,即便是没有雨水,那流淌的河道也会从山上带来取之不尽的雪水,融化的雪水滋润了大地,使得这里成为一片肥沃的土地。
尽管土地非常肥沃,可是放眼望去,极目所致,都是草地,根本就看不到多少耕地,偶尔的可以看到在草地中耸立着一栋房子,尽管看起来有些荒芜,但是在草地间隐约可见一个个白色的毛茸茸的动物,那是绵羊。
成千上万只绵羊,就这么懒洋洋的在这片水草肥美的草原上享用着春时的嫩草。而在这牧场间的道路上,这辆马车驶过一片耕地,这是一块只有二十几亩的耕地,临着一片泉水,显然,这里主人就是为了灌溉方便,才会在这里开垦出这块耕地,那块田里已经冒出了些许嫩苗,有玉米苗,也有麦苗。
“等到明年的时候,估计老孙家,就会把这块池子周围的地全都开了。”
瞧着那块地,李业对身边的兄弟说道。
“我听说,他从关里头把自家的几个堂兄弟都接了过来,帮他们家开地。”
“哥,为啥,咱不多开点地?”
“咱们就弟兄俩,开不了那么多,也不用开那么多地。”
哥的话落到李厚的耳中,让他立即沉默了下来,所能听到的只是他们乘坐的两轮马车行驶时的有节奏的咔嚓声,那是木头的车轴与木头的车轮相互摩擦的声音,而马蹄踏在土地上的声音几乎听不出来。
只有两个人根本就开不了那么多地,这或许就是弟兄们少的一个缺点。人越多,劳动力也就越多。自然的也就可以开垦更多的土地。
随着距离市集越来越近,那股草原上特有的淡淡的青草香味,现在也过去了,所闻到的只是市集周围的耕地里散发出来尘土气,以及地里头的积肥散发出来的味道,那是积了一个冬天的马粪、牛粪以及羊粪散发出来的味道。尽管它的味道并不是特别难闻,但是,仍然可以闻到它的味道,每年冬天结束的时候,土地里都会上满这样的肥料。至少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人们的呼吸里都会充斥着这种味道。
这种味道,正是他们这些人从小时候起就熟悉的气味,而对于这里土人来说,这种味道却是陌生的,这是农耕的味道,当然也代表着文明的气息。
但是对于农耕民族来说,这种气味倒是叫他们觉得惬意,而且亲切,当然,现在李业和李厚兄弟两个人,对于这种气味却越来越陌生了,李业的500亩军功田,并没有用来种地,而是养了几百只绵羊,这次到集上,就是为了卖羊毛,相比于种田,虽说养羊的收入赶不上它,但是养羊却相对比较省事,至少在人力不多的情况下,养绵羊是最省人力且收入最多的。
来到市集上,相比于方园数里远只有四三户人家的定居点,市集却相对显得热闹一些,曾经木制的围墙,早已经改成碎石砌筑的围墙,在围墙里,来自各地的商贩在那里叫卖着种种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运来的商品。
武昌的茶砖、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诸如此类来自大江南北的商品,在这里聚集着,几年前,这里甚至还有山东的大红枣,现如今随着这里也种起了枣树,便没有商人再往这里贩运大红枣。
总之,只要有钱,临河集的市集,就和黑水总督区的任何一个市集一样,可以见到来自全大明的商品,只不过,最近两年,像棉布之类的商品,正在被东北货所取代,因为东北同样也建起了纱厂、布厂,尽管在这里,因为每年冬天河道会结冰,那些利用水力的工厂会因此而停产,但是工厂仍然被建立了起来。甚至现在就连黑水也建了毛呢厂,因为黑水的移民大都养绵羊,精明的商人便就近利用本地的羊毛积起了毛呢,只不过,在黑龙江北的黑水实在太冷,那水力织呢机一年只能开动四个来月,可即便是如此,因为运费的关系,本地的毛呢还是比从沈阳运来的毛呢便宜一些。
马车进了市集,瞧着热闹的市集,李业对兄弟说道。
“小弟,我去羊毛行里,你去那边的人市上,看看奴婢的价格。”
人市,或许在《大明律》中,禁止百姓自卖,禁止以本国百姓为奴,但是并不等于在大明没有人市,只不过现在这些人市所贩卖的,并不是本国的百姓,毕竟在“卖者杀、购者流、自卖者流千里为官奴”的酷法威慑下,人市上的奴婢往往都是来自朝鲜、广南、缅甸、直腊以及暹罗等藩邦小国,甚至还有来自阿拉伯以及欧洲等地,当然,相比于后者的稀少,南洋诸土邦的女子往往最为常见一些,也正是这些人支撑了大明的人市,让大明的百姓可以有限的金钱换取了奴婢。尽管这种市场看起来有违教化。可是人总是现实的,正是因为拥有市场的需求,人们才会建立这种市场。当然,相比于出卖自家人,现在这种以异族人为奴婢的贸易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甚至在过去的几年之中,这已经发展成为了一种产业,尤其是在像黑水这种边疆,这一产业更是方兴未艾。
来到人市上的时候,李厚看到了不少南洋土女,尽管她们穿着一身明式的衣裙,可是略黑的肤色仍然暴露了她们的身份,她们的语言各异,但无一例外的是,对大明,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当那些土女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流露出一种期待的眼神,甚至还会有人冲他抛着媚眼。
毕竟,对于这些蕃邦土夷来说,大明不仅仅是天朝,同样也是天堂,现在,她们能够来到天堂,又怎么可能不让人期待呢?而在期待之余,他们自然希望自家的主人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年长的男人。
不过,与其它人看到那些土女时流露出来的兴趣截然不同,对于这些人李厚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致,因为她们的相貌大都很普通,这让他很失望。
“大哥需要的是一个为李家传宗接待的女人,不仅仅是一个奴婢!”
李厚在心里这么想着,尽管他和大哥的名字联在一起是“家业丰厚”,可是这个家其实是非常贫困的,要不然当年大哥就不会投军了,幸好当年张尚书不喜兵事,大哥虽说从军,却并没有上过战场,而几经辗转后退役时也分到了一块功田,因为位于黑龙江北更为偏远的黑水,功田甚至可以加倍。
不过置身于这么远的北地,想要娶妻生子并不容易,关内的女子又有谁愿意嫁到这么远的地方,娶妻不行,那就纳妾吧,按大明律买来的奴婢可以为妾,所以黑水的人市,表面上是买卖奴婢,其实却是买卖为他们生儿育女的妾室。
很多单身的移民,对于女人并没有什么要求,对他们来说,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了,只要是个女人可以为他们传宗接待也就可以了。但是李厚却想为大哥找一个相貌好看的女人,即便是传宗接代也要有那么一点要求。
“这位小兄弟,你瞧瞧,瞧瞧我这,我这的女子和南洋女不同,虽说相貌与我汉人不同,可个个都是明眸流盼、朱唇皓齿,个顶个的都是十足的美人,而且价格不高,一个波斯婢至少要百两,我这里只要五十两……”
拦住李厚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这人一身锦衣,肥头大耳的一瞧就是身价不凡,不过他却这么主动的吆喝着生意,却出乎人的意料。像他这种富人很少有像他这样自己亲自出头露面的。
“你带来的是波斯婢?”
李厚诧异看着面前这人,天方婢、波斯婢在大明只有富人才能买得起,他是从那里弄来的波斯婢?一个只要五十两?
在黑水这种地方,像那样物美,但价不廉的奴婢,恐怕是很难卖掉的。毕竟在这里大家所讲究的是物美价廉。
“瞧这位小兄弟说的,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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