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子涛本来还想反驳,想说皇帝不经商。可见到大哥怒气冲冲的模样,他那里还敢反驳,长兄如父,这个道理他又岂不懂得,连忙拱手告罪道。
“大哥,小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说这话了。”
见祁子涛认了错,祁子英也不想再多责怪于他。毕竟现今天下的风气是“不耻言利”,小弟年纪尚幼才会入此歧途。想到这儿,祁子英不禁语重心长的向小弟告戒道。
“子涛,大哥知道你在为银行着想。可你是否想过,这朝中勋贵为何能够于商界横行,总归还不是沾了一个“官”字嘛。此次铁路发包,我们晋商看似得了三段路工,可靠的是低价,而大半都为北洋商号、南洋商号承包,而两家商号的股东是谁?不正是当朝勋贵。所以读书出仕,为的不仅仅是你,也是为了我祁家!”
给祁子英这么一说,祁子涛同样感到肩负的重任,不过他低头思略了一番后,还是开口道。
“大哥,小弟答应你不过问你去桂王府的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祁子英的眉头一挑诧异道。
“小弟没猜错的话,你这几日到处打听桂王,必定是因为朝廷有意分封诸国于夷地,可朝廷能给藩王多少银钱?如果银钱不够,地方又没有赋税的情况下,他们从何处筹款?所以你才想借款予藩王,这样一来,咱们银行的款子就放了出去,对吧。”
被小弟点破了心思,祈子英只好如实回答道。
“确实是如此,这商有地域之见,自然银行也有,咱们银行为什么能够吸纳千万存款,正因为咱们是晋人的银行,所以往各地的晋商都愿意存款于富达,可是在放款的时候,却有了问题,毕竟,那些勋贵本身有许多就是银行的股东,他们的商号,自然不会用咱们银子。所以,咱们才会存一千,借出的只有不过区区数百万两。”
祁子英有些无奈说道。
“所以,为兄才会把心思动到藩王的头上,不过你放心,为兄知道那些宗室并没有多少可以抵押的东西,所以,为兄才会让他们以盐税、关税作为抵押,如此,将来必定能收回本钱的。你就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祁子英说罢,就起身想要离开茶馆,而就在他刚起身的时候,只听到弟弟在那里说道。
“大哥的谨慎,小弟自然知道,可是大哥……”
看着大哥,祁子涛说道。
“大哥是否记得当年的八大皇商?”
小弟的反问,让祁子英一愣,他不解的看着小弟说道。
“八大皇商皆是汉奸,非但害我天下百姓,更祸我晋省,若非是他们认贼作父,我晋人又岂会有现今恶名?”
“不是!”
摇着头,祁子涛低声说道。
“大哥可知道,当年八大皇商,为何为皇商?大哥,可知道什么是奇货可居?”
第53章 当世奇货(第一更,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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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货可居!
直到进入桂王府的时候,祁子英的脑海中,仍然反复浮现小弟说的那句话。
奇货可居同样也是生意。
可,可这样的生意,总归需要冒险的。
一个商人找上门来?
当潘仕远看见祁子英出现在厅里的时候,也着实纳闷了许久。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个开银行的商人怎么会想到找桂王,难道他就不知道,桂王是节俭之人吗?况且,宗室又有什么可以抵押的?
有道是,来者即是客。
不会对其有丝毫怠慢的潘仕远,一边命人将此事通报了大王。然后他便自己先来到了祁子英面前。
“祁东家,让您久等了。鄙人桂王府长吏潘仁远。”
“小民见过长吏。”
祁子英恭敬地作了个揖,王府长吏也是官员,他以见官的礼节见其并没有错。
简单的客气之后,潘仁远在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站着的富达银行的东家之后,先请其坐下,然后便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
“祁东家应该知道,桂王府人丁稀少,每月所出不过数百两,且朝廷发放俸禄皆存于大明银行之中,且桂王不事工商,自然是没有银行贷款的必要了。”
一开口,潘仁远便直接了当的点出了桂王不需要向银行借款,与其它的宗室不同,皇上待桂王颇为仁厚,除了万两万石的亲王俸之外,还会从御府中拿出相应的银粮作为赏赐。这御府不同于内侍府的内库,内库的银钱说的皇上的,但实际上却带着半官方的意思,比如说这天下官田,就是由地方官府代管,却归属于皇家内府,官田的收益是按照五五之数,一半归官府,一半入内库,朝廷如有需要,可以申请内府付给,而皇家的支出也都是由内府支出,内府虽说属于皇家,有皇上任务的内侍大臣主持,但是开支仍然受朝廷监管。而御府则是皇上的私产,也就是陛下的投资所得,皇上无论如何花费御府的银款,都与朝廷无碍,由皇家的家臣掌握。也正因如此,皇上的赏赐也有了区别,如果是从内府出赏,那就是府赏,从御府赏赐,就是家赏。以至于现在大明有着“府赏轻,家赏重”的说法。所以很多人宁愿要十两的家赏,不愿要千两的府赏。而从御府中给桂王的银粮,就是家赏,是君赐的家赏。
“那是当然,陛下于桂藩之情,单就是这月月家赏,就不知让天下多少人羡慕。”祁子英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你以为大王可需要贷款,”
潘仁远,喝了口茶,然后问道。
“大王有陛下的赏赐不假,现在是够用,可是将来呢?”
祁子英反问道。
“将来?”
潘仁远诧异道。
“分封夷地,以为诸夏,抚以蛮夷,归属华夏。”
吐出这十六个字后,祁子英反问道。
“大王将来出镇夷地之后,领府卫万余,于夷地建城抚夷,启以山林之时,王臣饷俸从何而来?仅靠大王家业区区数十万两,又岂够万余府兵、王家文官武将之用?”
因为这天下早就知道“分封诸王”,而且报纸上对此也是讨论不断,所以祁子英提及此事时,潘仁远并没有丝毫反应,可当他提到将来“桂国”的支出时,让他不由暗自心惊。
最近一段时间,前来投靠大王,以图将来的仕子确实不少,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将来到了夷地会如何。似乎于他们看来,于夷地同中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他们却忘了,宗室是出镇夷地,是抚以蛮夷。
如何抚?
不是招抚,而是镇抚!
到那时桂国兵马的饷俸从何而来?
桂国文官武将的俸禄从何而来,甚至就连往夷地的开支,要是有所不足,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嗯,祁东家所言甚是。”
不露声色的点点头,潘仁远试探着问道。
“那么若是大王有所需,贵行能借出多少?”
“五百万两。”
祁子英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报出了心中所想的数目。
“哦,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潘仁远的脸上立即展露出了笑意。
五百万两!
相当年孝烈皇帝那会,朝廷岁入也不过也就两千余万。五百万两,这可真不是一笔小数。
“当然,这五百万两,并不是一次给出,第一笔借款可以是一百万两,然后可以分成数笔,在三至五年内贷出,以为大王节省利息。但如果大王有所需,即使是一次给成两三百万两,也无不可。”
“嗯,确实如此,”
点头之余,潘仁远又反问道。
“那么大王又要以什么做为抵押呢?”
盐税、关税甚至于田赋土地……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祁子英想要按最初的想法去办,这么做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当然也是最为恰当的。
但是……奇货可居!
小弟的那番话,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终于,他猛然一咬牙说道。
“不需要抵押。”
“不需要抵押?你就不怕大王不认账吗?”
“怕,当然怕,可是,大王是一国开邦之贤王,又岂不认这区区数百万两?”
“五百万两!即便是祁家的全部家当,也没有这么多,如此孤注一掷,您凭什么有此把握?”
作为府中的长吏,潘仁远对于富达底细虽谈不上一清二楚,倒也有所了解。
“凭诚信。”
“诚信?”
“没错,大王不但是一国开邦之贤王,他日于夷地如欲兴邦,必定会于大明招揽人才,若是王无信,贪图些许银钱,天下志士又岂会投奔,甚至就是平民百姓又岂会到无信之邦为民?所以,小民才不需要任何抵押。”
祁子英自信的答道。
果然祁子英的回答让潘仁远的双眼在一瞬间敛了起来,这祁子英说的是实话,如果身为大王却欠债不还的话,自然招揽不到人才,即使是寻常百姓,恐怕也不愿往那样的地方,人无信不立,王同样亦然。
借着喝茶的空,潘仁远思索片刻,然后问道。
“这天下银行何其之多,大王为何要选择贵行?”
确实,三年前,天下只有三家银行,可是现在,大明上下银行不下一百家,这么多银行,自然选择也就多了。
“人脉!”
“人脉?”
潘仁远看着对方,示意他说下去。
“正是人脉,长吏,我富达银行确实是小银行,股本不过百万,可是我富达的股东却有千人之多,而这些人既有地方士绅、也有各地商人,他们分散于华北各地,他们的人脉,或许不能通权达贵,可却能接触到许多寻常百姓,是其它银行所无不能相比的,于大王来说,银钱易得,可是人却难得。尤其是大王开国于异邦,又岂能全靠兵卒,而无百姓?若是银行股东,每人为大王带来十户移民,大王便可民万户,如此,又岂是其它银行所能相比?”
祁子英的回答让潘仁远的心头不由一惊,就目前来说,大王如果分封夷地,必定需要百姓,可是百姓从那里来?
这国家靠什么?
靠人!
熟读史书的潘仁远知道,在战国时,各国的国力,靠的就是人,有了足够的人,才能行耕战,才能掠夺夷民,才能化夷为汉。
或许将来大王能够讨伐周围千里,可如果没有百姓,没有百姓去耕种、去驯化夷民,这样的讨伐又有何用?
可是百姓从那里来?仅仅只是靠朝廷是不够的,毕竟,朝廷需要考虑众多的海外领地,还有几十个诸侯国,这样分配给桂国的资源就显然不足了。
而这一点却恰恰就是富达银行的一大优势,富达的股东,并不是身家百万的富户,尽管当年晋商富贾天下,可是被李子渊一番洗劫之后,那些富商或是身死,或是家产被夺,总之,三年前,晋地的商贾士绅大户几乎已经不复存在,也就是这几年,山西商人就凭借着地理上的优势,审时度势的投身蒙地,在广袤的蒙古大地开启了一条条贸易路线,如此才又积累了一些财产,这也使得他们的股本都不大,少则数百两,多则数千两,可正因如此,他们才能接触到许多贫民百姓,自然可以游说那些贫民百姓往夷地移民。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那些晋商也能得到好处,因为他们可以凭此插手到南洋的海上贸易,现在,南洋的海上贸易完全为南洋商号和江南、广东以及福建的商人所把持,晋商即便是想插手也没有机会,可如果桂国在开国时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将来自然会对他们另看一眼,加之国内百姓又有许多晋人,如此一来,他们自然可以从容插手海上贸易。
至于银行呢?
无论是大王或是百姓,都离不开银行,都需要银行,富达自然而然的就把生意做到了南洋,而且还有了一个大客户——以一国为客户,有比这个更大的客户吗?
这晋人当真是精明非常啊!
在心底反复权衡之后,潘仁远哈哈大笑道。
“祁东家真是好魄力!你这么一说,看来大王是必定会与你合作了。”
第54章 廷宴(第二更,求支持)()
当祁子英在桂王府游说着桂王的长吏,试图能够把钱借给桂王的时候,于中都中央的皇城之中的武英殿内,却是热闹非常,欢快的乐声时而从殿中传出,而于宫殿中央,更有舞女于殿中的舞动着优美的身姿。
与21世纪人们的想象不同,在明朝,蒙元时的驾头杂剧是受到禁止的,而其它民间的演剧、歌舞则不受限制。在明朝的宫廷之中亦有宫廷舞。昔日蒙元入寇后,汉人经济、文化在很大程度上被破坏,许多汉人风俗遭禁,节庆歌舞被限制。直到明朝之后,汉人的舞乐才得到了复兴,并再次兴盛起来,重见了汉唐舞乐。
而每到宴时,无论是宫廷或是官绅家中,往往都有舞者助兴,甚至即使是在风雨飘摇的晚明,也照样是管弦不辍,歌舞犹酣。而在兴乾三年的大明,这曾遭到满清禁止的歌舞再一次得到恢复,此时的武英殿内,十几位侍女展臂扬袖、飘飘欲仙的舞姿让人情不自禁的着迷其中,这《惊鸿舞》正是大明宫廷舞最为寻常的舞蹈。
在侍女随着乐声展臂扬袖时,穿着红色将官礼服的武将们正坐宫殿两侧的餐桌旁等待着陛下的驾临,如李定国、有张金声、于树杰、张孝武、万礼、杨朝栋、林凤、陈泽、马信、张孝文、赵明兴等皆是军中的将领。他们无不是大明的勋贵,既然是大明中兴的功臣,也是兴乾朝的缔造者,更是朱明忠有着生死之交的亲密战友。
如今天下已定,这些功臣们也都得到了与他们功绩相匹配的地位与财富。可以说是功成名。虽说不过只有区区二十三人封侯,三十九人封伯,也就是他们构成了大明的功臣集团,但是他们于朝中享有的地位,却绝非文官所能相比。
尤其是现在,这些勋臣之间,更是通过姻亲等方式加以联系,虽说不过只是三年,在朱明忠的刻意安排下大明的勋臣集团,已经结成了一个稳定的利益集团,当然,在勋臣集团之外,还有一个“勋士集团”,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功勋之士”,也就是获得“翊麾勋章”以上的功勋的军中官兵,凭翊麾勋章就可以让他们得到关内百亩或者关外五百亩的免税勋田,相比于普通的在乡军人,这些往往有少则数百亩,多则千亩的田地的军功地主,当然他们都是“大地主”。
数十勋臣与上万勋士再加上十数万有百亩田产的军功地主,形成了大明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不同于明初的兵户,也不同于唐代的府兵,而是某种意义上与国同休的贵族,与依靠文官考试为官的文臣不同,他们是凭借军功入仕。
也正因如此,与文官不同的是,他们渴望着战争,渴望着在战争中得到军功,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军功可以为他们带来什么。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参加宴席的一干人等,这会之所以满面欢笑,正是因为朝廷要对安南用兵,安南或许只是小国,只需几万大军就可以平定,可是有仗打,总好过没有仗打。
此刻在勋臣之中,爵位最高的李定国虽也满脸堆笑着同四周的同僚客气的寒暄着,但他的心里却远没有他的表情来得那么的平静,自从那陛下留下他开导一番后,李定国反倒是松下了一口气,一切正像他意料的那样。
他将会留在京城之中,而他的下属将会作为宗室的府卫,被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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