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此,这社学之中,既不教八股,也不教经书,教的是礼射书数之法“一习书,依名人发帖,日五百字以上,一数,务在精通《九章》之法”,这样的地方,自然教不出举人进士,自然也就不受百姓欢迎了!”
于私熟、村熟之中以经学、八股为重不同,早在洪武时期就已经规定的了社学学习的内容,读写算是基础,再就是习礼、知法,前者尚不足为其,毕竟学校的目的千百年来都有“习礼”一说,但是“知法”却是明的社学教育内容的最大的特点,学习政府颁布的法令,知晓法律章程。这种普法教育甚至领先于21世纪的中国——因为这种习法,是从儿童时期开始的,社学中的法律教育内容不只限于《大诰》,还包括明朝所有的律令。而他们之所以“兼读律令”,并不是为了培养朝廷的顺民,因为知法的百姓不可能是顺民,知法的百姓对于官府来说是麻烦,他们会用法律保护自己,这也是后世基层干部口中所说的“百姓知法维权意识强,工作不好干”的原因。
百姓知法,而官府不敢违法,百姓不知法,官府才能无所顾忌的鱼肉百姓。明朝社学教育中“兼读律令”培养出来的是知道用法律保护自己的百姓,而不是顺民。这也是明代多“民变”的原因,因为百姓会在官府违法时用法律保护自己,当然他们往往选择以“民变”的方式表示自己的意愿,这种“民变”带来的结果往往是以百姓胜利而告终,当然到了满清,面对衙门前散步的“民变”,他们直截了当的选择了屠刀。
现在,随着大明的中兴,这种领先于时代的普法教育,当然被朱明忠沿用了下来。现在的社学之中,同样也要“兼读律令”。
除非了识字、习礼、知法之外,还有就是伦理道德、诗歌、礼乐的学习,当然再就是算术,通晓《九章算术》,按照朱明忠对明朝社学的了解,读了七年的社学之后,那些学业优秀的学生,教育程度应该相当于初中阶段的学生。当然,他们没有学习地理、化学、物理,可即便是如此,在17世纪,或者说14…17世纪之间,大明上下拥有千百万等同于初中教育阶段的学生,本身就是一个教育奇迹。
而现在,朱明忠所希望的就是复制这个奇迹。
毕竟,相比于专注于八股、经书的士子,这些熟读经书,能作诗、作文,算是“粗通文墨”,粗通《九章算术》的学生,才是朱明忠所需要的“大明人”,这些人更容易受“实学”的影响,更容易接受现代科学。
当然,没有人知道,朱明忠真正的想法,对于外界来说,“欲扫尽天下腥膻,非得大兴社会不可,大兴社学为今日之要。”,但是并没有人知道,这社学的背后,是朱明忠“蓄谋已久的阴谋”。甚至可以说是和欧洲的“宗教改革”相类似的一个阴谋,只不过,这个阴谋被掩于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借口之中。
不过在推行社学的过程中,朱明忠同样也看到社学的不足,比如它像私熟一样,不分班,所有的学生混居一堂共同学习,这一点就不符合教育的基本原则。之所以如此,当然是与社师数量有限有根本的联系,更重要的是资金。
想要改进社学,就必须要投入更多的资金,而投入更多的资金,意味着将不得不面对来自士林的反弹,而这种反弹随之而来的,还有要求恢复科举的呼声。
现在不仅民间有要求恢复科举的呼声,朝廷内部同样也是如此。但是朱明忠本人,并没有恢复科举制的意愿,之所以建立书院以及专门学校,并建立毕业后考试录用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为了科举制。
“现在,在朝中,很多人不能理解,为何朕会愿意投资巨资兴办社学,但在科考一事上,却是斤斤计较。”
见陛下终于提到了“科考”,王夫之立即全神贯注的倾听着。
“因为决定我大明将来的,绝不会是区区万余士子,想我大明立国近三百年,一共取了多少进士?不过区区两万四千余人,而我大明又有多少人?这些人中,又有多人有机会参加乡试成为秀才?有多少人有机会进入府学、进入太学?可谓是寥寥无几,可是……”
指着一旁的教室,朱明忠颇为感慨的说道。
“可于大明,将来每个人都会进入社学之中,于社学内学习读写算,学习礼乐、学习律令,这大明,就像个水桶,而山,决定水桶容量的,从来不是最高的那块木板,而是最短的那块,而社学就是我大明最短的那块木板,它的高度,直接决定了大明的未来,所以,于朕看来这社学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一旁的王夫之依然为陛下的这番话震惊不已,甚至听得惊讶万分,他自然知道这社学之中收的都是14岁以下孩童。学的只是些启蒙的知识,甚至可以说这里根本就是“只教学问,不做学问”的地方,这里只是教人读写算,这,这社学,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置身于这间不起眼的社学院中,看着那青瓦灰墙,院子里显得很是简陋,但偌大的庭院中却很整洁,院子里被打扫得极为干净。宿舍的窗框上更是一尘不染。王夫之探头朝里望去发现宿舍里十分整洁。校舍中里同样也很简陋,几张长木板铺垫于砖块上,作为书桌,书桌上有习字的沙盘。
“不过,现在的社学教程的设定还有些问题。”
见王夫之的神情变得严肃,朱明忠便开口说道。
“千字文、三字经再加上经书,这是大江南江社学内所学的课程,至于九章算术,能精通的社师也不多,所以,在社学教材上,必须要加以改进……”
陛下的话,让王夫之突然开口问道。
“陛下是想要钦定书本?”
钦定书本,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毕竟,就连朱元璋也删改过孟圣的文章,现在,他的子孙想这么干,自然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不是钦定,而是制定适合儿童的书本,千字文、三字经,可以用于以习作,但却不能以其为教材,这社学要有专门的语文、算术的教材,当然还要有地理、自然等方面的教材,只有如此,才能开拓学生的视野,而不仅仅只是局限于数百年前的些许启蒙文章,毕竟,这天下早已不再是昨日的天下了!”
陛下的话落在王夫之的耳中,让他的心里,几乎立即意识到编修社学教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编修者可以把籍此推广自己的学问。
“当然,这些学问,并不是局限于一本一年,而是分以年级,就像清河书院一样,一年级以识字、识数为主,如此年年递进,由简而难……”
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构思,朱明忠一边说道。
“社学之中所学的,其实就是最基础的实学,就是一般日用的实际学问。他们可以写信记帐,会用算盘、会算术等等。不过,这社学的学制可以缩短一些的,缩短成六年,六年后通过一定的考试学童便可进入府、州、县学学习。总有一天大明必将做到“邑无不学之户,家无不学之人。””
陛下的一席话让王夫之微微一愣,他根本没有去想到将来支付社学学童的开支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虽说有每年四百余万石的漕粮作为支持,可是如果这些漕粮都用于社学,那么将来的县学、府学……陛下说,他们还要进入县学、府学,难道……
突然,王夫之想到了现在的清河书院,想到了清河书院早已经不学八股,至于儒家的经文,也是有选择性的学习,而更多的时间都是用于学习“实用学问”,至于社学推行的同样也是“实用学问”,那么县学、府学……
这一瞬间,王夫之突然有一种觉悟,他似乎明白了陛下的想法,曾几何时,他还曾想问陛下,何时重开科考,可是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陛下从未想想过恢复科考!
神情晃惚间,突然,王夫之开口说道。
“陛下,难,难道真的不开科考了吗?如此,如此,这,这天下士子可怎么办?”
第26章 公平(第二更,求支持)()
兴乾三年,四月。
这一年,从出了正月,就有大江南北的士子在京城聚集着,在过去的两年之中,这些士子们一直在等待着大明开恩科的日子。
习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
自从隋朝开科举之后,这就是士子们的选择。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
大明铁骨第26章 公平(第二更,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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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非我族类(第三更,求支持)()
国子监的门前,天色微微放明,春雨绵绵虽说已经过了一夜,可是这雨依然在下着。
那边的棚子里的铁锅中,那粥饭还在“咕嘟”着,周围尽是饭香,而在桌上已经盛好的粥和点心仍然放在原处。
这几日已经聚集了足了近千人的队伍中,已经有一些人倒下了。春雨正在带着他们中许多人最后一点精力。
一个跪坐于地上的面留长须的士子费尽力气才把身旁倒下的好友扶起来,不过是刚一换手,那刚被扶起来的士子就倒了下去,直直的倒了下去。
他死了。
死人了!
那发须花白的士子,看着死去的好友,他的双手高高地举起,随即从他的嗓间发出一声撕裂肝肠的呐喊声。
“苍天啊,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我等皆死于此地吗?”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不知是泪还是雨。
在老士子的呐喊声中,那些还能活动的士子们渐渐站了起来,身体虚弱的他们摇晃着身体站起来,那虚弱状大有一副随时会倒下的模样。
王夫之见状,一挥手,立即有人抬着担架,冲了过去,把倒下不起的士子放到担架上。
那些士子推开这些兵士,然后四人一抬,奋力将担架抬上肩。然后朝前走去。
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眼前他们走去的方向,王夫之的脸色猛的一变,在后面喊着。
“你们、你们这是到哪里去呀?
去面圣,要去陛下!
不知是谁说出了他们的去处,只可惜,陛下并不在皇宫之中。
陛下在那?
当来自各地的士子们在皇宫前绝食的时候,作为大明皇帝的朱明忠,非但没有理会他们,反倒是选择了出行,当然出行的地方并不算远,就是位于城西的清河书院,经过多年的发展,现在的清河书院不仅是全国最大的书院,拥有数千在校学生,而且还是城西的中心,那书院之中更是绿树成荫,尤其是校内外的梅林,每到冰天雪地时,那梅花盛开时,更是极为赏心悦目。
尽管此时梅花早已凋零。但是,这书院内的春景依然是赏心悦目,每每不知吸引多少游人于此,尤其是那书院内的湖畔更是不知留下多少诗作,而于湖畔一侧,正是书院教授、先生们的住所,朱之瑜的住所同样也在此地。
“朕是来此图一时的清闲。”
坐在老师的书宅之中,朱明忠苦笑道。
“这几天,于那些士子的眼中,朕可是十恶不赦的昏君了!”
昏君!
对于这个名词,朱明忠倒是不觉得有陌生,甚至他也不怎么介意,毕竟,清楚知道未来的他,明白自己的责任,他必须要不惜代价的推动变革,这种变革不仅仅只是几台蒸气机、几台织布机或者几艘军舰、几门大炮,而是一场不亚于欧洲宗教改革的变革。
而这场“宗教改革”最大的阻力来自那里?
就是那些保守的士子,每一个时代都有其保守派。面面对保守派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坚持下去,不能做任何让步。
“陛下若是昏君,那么恐怕这世间便再无明君了!”
作为朱明忠的老师,朱之瑜对陛下自然极为了解,在他看来,与古至今的明君相比,陛下绝的堪称明君。
“明君?”
摇摇头,朱明忠回答道。
“朕,从不想为明君!”
面对朱之瑜的不解,朱明忠继续说道。
“古往今来,天下的百姓皆盼望青天,可是越是盼望青天,越说明天下何等黑暗,若是天日诏诏,又何需青天?若是世为盛世,又何需有明君?所谓之明君,不过是祖不贤、后不孝,如此才彰显出了的明君,于朕看来,所谓的明君现,必定是以王朝衰为前提……”
陛下的回答,让朱之瑜微觉诧异,不过却不以为奇,毕竟,他知道,陛下的不同之处,同样也知道对于陛下来说,他一直寄希望于通过制度是完善大明,让大明在没有明君,甚至有昏君时,仍然可处于盛世之中,只是,这,可能吗?
随后,两个人又在那里简单的聊了几句,然后朱之瑜才慢慢的谈到那些绝食的士子身上,尽管他一直主张实学,但是对于那些士子却同样也是心怀同情。
“其实,自成化后,朝廷皆以八股取士,实属无奈之举,毕竟让读书人熟读四书五经,进而以书中内容为背景进行出题,实是公平之举。而相对优秀的人才,不管是面对什么样的题目,哪怕以八股文的形式,也一样才考取一个较好的名次。事实也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证明,我朝的那么多能人志士都是考了八股科举选拔出来的。”
看着陛下,朱之瑜颇为委婉的说道。
“科举就像如今的各书院的入学考试一样,它只是人才选拔的一个机制:通过考试把天下的人才挑选出来,如此公平取士,才是科举的本意。所以,臣以为,这八股也不是全无一用,至于“实学”……”
沉吟片刻,朱之瑜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实学皆是经世实用的学问,岁岁有新,纵是于清河书院之中,亦很难时时跟随新学,更何况偏远地方?那里的学生们自然学不到实学。如此,那些地方的士子自然有其优虑,毕竟,现在书院入学考试实学内容已经从过去的一成不到,变成了现在两成,未来会进一步增加,地方的士子自然知道这一事实,所以才会忧虑如此,所以才希望朝廷能够考虑到各地,仍以科举取士为正途。”
尽管做为实学的传播者,但是需要考虑到天下绝大多数寒门子弟的利益。许多寒门子弟并没有能力每个月都会买上几本有关实学的书。他们说居住的地方甚至都不会有最新的实学学问传播过去。
就像算术一样,当贵州的士子他们以为天下只有《九章算术》的时候。在清河这里的士子却可以学习到最新的算术知识,还有从西洋传来的知识。
当他们以为天下只有《大明律》的时候,事实上大明又岂止一个明律?
正是这种差距使得他们知道,如果不能维护以十三经出题的八股取士,那么绝大多数寒门子弟在未来会被排斥与文官考试之外。因为他们没有渠道,也没有财力去学习那些新学。
所以他们才会把一切希望放在八股取士身上。毕竟那是最公平的。即便是最穷的寒门子弟也能买得起那几本经书,也能够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最终晋身官场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正是他们坚持的根本原因。他们之所以坚持,并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有文官考试。而是因为他们知道越来越倾向于实学的文官考试在未来必定会把大多数没钱买书,没钱进书院的寒门子弟排斥在外。
“科举取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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