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书一封?”
尽管心知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但这会朱明忠的神态倒很轻松,他淡淡一笑,然后说道:
“现在局势已经如此,大将军已经铁了心决定在南京城下待清虏归降,此刻,即便是朱某上书一封,难道大将军就能改变了主意吗?”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朱明忠的心里憋着一团火,他不明白,郑成功为何如此刚愎自用,为何如此不听他人劝说,当然,他并不知道郑成功实际上是在等着马进宝的里应外合。
尽管柳如是知晓此事,但是她并没有提及此事,毕竟在她看来,根本就不知道此事会与郑成功的决定有着根本联系。
看着那湖中的几片落叶,朱明忠说道。
“目下北伐看似顺利,可实际上,现在的局势可谓是险恶至极,若是大将军于南京受挫,到时候北伐一事,恐怕将会功亏一篑,而朱某所能做的,恐怕也仅仅只是在力求保下我大明中兴的最后一丝元气。”
实际上,朱明忠已经打定主意了,一但郑成功于南京受挫,那么他就会按后世论坛上大家争论的那样——掠民入台,先掠民入舟山,然后再裹胁百姓前往台湾。
十万、二十万,那怕就是如满清迁海一般,用刀枪强迫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够裹胁几十万百姓入台,保存中华文明、中兴大明就有希望,人才是复兴的根本,当年郑成功撤往台湾时,人丁实在太过有限,不过数万军民,即便是在明郑末期,几十年生聚之后,人口也不过仅二十万,人丁如此稀少,又如何能成事?
若是明郑有人口数百万,即便是输掉了澎湖海战,又能如何?
看了柳如是一眼,朱明忠突然开口说道:
“若是,若是那时,朱某希望贤弟能随朱某一同离开……”
朱明忠之所以会说这番话,是因为他知道五年后,柳如是怎样的结果,五年后钱谦益去世后,乡里族人聚众欲夺其房产,柳如是为了保护钱谦益家产业,竟用缕帛结项自尽。恶棍们虽被吓走,一代才女却这样结束了一生。
他不忍这样的奇女子,就此了却一生。
一同离开……
朱明忠的话,让柳如是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非但脸颊滚烫,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时间,脑中乱一团麻的她,根本就不知如何回答,好一会才嘤嘤喃道。
“奴、奴家……谢将军垂怜,只,只是奴、奴家既然已嫁入钱家,便断不能,不能做出……”
在柳如是吱呒声中,朱明忠立即意识到,对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尽管眼前的柳如日看起来相貌宛如二十八九岁的女子,那绝美的容颜委实诱人至极,但他还没有强掠人妻的爱好。
于是连忙解释道。
“贤弟,若是万一……届时弟与家人不若随大军一起撤离,以免遭清虏报复!”
啊!
朱明忠的话让柳如是的脸色瞬间变了个样儿,明白误会对方意思的她只觉得的脸更热了,心里更是啐道,你这人,怎的这般胡思乱想。
觉察到柳如是的尴尬,意识到自己有所语失的朱明忠,连忙说道。
“其实,贤弟,朱某方才所烦恼的却是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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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徐家(第三更,求推荐、求收藏)()
清晨,数十余匹快马,如飞般驰出嘉定城外。城外俱是绵延不绝的水田,而那水田间又点缀着些桑田。其间又有道路可供战马骋驰。渐渐红日升起,这支马队便于这田间道路上奔驰着。骑在马上的朱明忠不时的朝左右看去,谁能想到眼前的这片农田,在三百年后,会成为远东最繁华的城市所在?
骑在马背上的朱明忠试图在这里寻找着历史的痕迹,但结果却是失望的。毕竟,这里并不是三个半世纪后的徐家汇。
“哎……”
心底一声叹息后,朱明忠看着前方的马队。眉头微一挑,之所以能够在江南征得这些矮小粗壮的蒙古马,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得益于满清入关的结果——满清入关虽说不过几十年,可是因为蒙古等地对关内茶味、丝绸、棉布的需要,对蒙古等地的易货贸易反倒比过去兴盛数十倍,而随着贸易的兴盛,大量的马匹涌入关内,不仅导致马价下跌,在江南大户人家之中,养上几匹马也属正常,得益于此,朱明忠才征得四百多匹马,使得他得以组建了一支骑兵队。虽说现在这些骑兵不过只是刚刚学会骑马,但有步兵又有骑兵,多少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了。这次出城倒前呼后拥的可谓是极为壮观——前面有三十位骑手开道,后面有三十位骑手随护,总共六十三匹马,往前数几年,便是巡抚出行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架势。这倒不是朱明忠想要显摆,而是不得不这么干,毕竟现在的局势太不让人放心,非但不知道这乡间有多少人是铁杆汉奸,而且,谁知道在去上海县的路上,会不会碰到清军,万一他们要是来个铤而走险,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对于身处大时代的朱明忠来说,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惶恐,尤其是在掌握了一番基业之后,他的信念也变得愈发坚定。现在他的目标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中华文明的一丝纯正的血脉,进而保证大明中兴!“将军,前面就到三里许了!”骑在马上的柳如是,拭去额上的些许汗水时,她的手指着前方的村落说道。“弟之故友是徐文定公之后,可谓是家常渊源,非但精通西法算术、星学,且又通兵法,懂火器,比之其祖亦不在话下……”柳如是的夸奖落在朱明忠的耳中,他则点头应道。“若当真如贤弟所言,贵友自是朱某所需之人,只是……”只是那人愿不愿意出山相助,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柳如是口中的徐文定就是那位将西洋火器引入中国的徐光启,其非但精通的数学以及西洋军事科技,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之处——精通西方兵法,万历四十八年其受命于通州、昌平督练新军时,更借鉴欧洲军队撰写的各种条令和法典,并试图建立一支以西洋火器的为主的职业化军队,尽管这种尝试因种种原因并未成功,甚至所谓的“新军”,也不过就是操着大炮的旧军。但至少指明了一个方向。尽管曾经在论坛中与人争论过西班牙长枪阵是否无敌,但至少有一点却是不可否论的,建立一支西式的、装备火器的近代化军队,是北击清虏的捷径,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可行之道。虽说朱明忠爱好军事,看似知道什么是大炮,什么是火药,什么是燧发枪,可,也就是知道罢了。专业的事情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当朱明忠第一次制火药的时候,脑海中所思所想的就是想要找到几个人才,帮助他解决一些技术问题,尤其是在看到那些所谓的有着“家传秘法”、“师门法宝”的炮手之后,这种渴望更强烈了。
在那天告诉柳如是烦恼的原因时,柳如是立即向他推荐了一个人,只不过按照柳如是的说法,徐家的人,自从徐文定公之后,便无心仕途,她的那位友人——徐尔路,当然虽是南直隶有名的才子,但却无心仕途。
也正因如此,朱明忠才会临时决定,随军一同前往嘉定,然后赶到离嘉定不远的徐家汇,来这里,见一见那位徐尔路,也就是柳如是口中那位腹有乾坤的大才。
当然对于朱明忠来说,他所需要的并不是徐尔路精于农事,需要的是其掌握的火炮知识,只要此人像祖父一般,便能帮他训练出一支炮兵。
天将傍晚的时候,朱明忠一行人来到了徐家湾,这里瞧着与附近的村落似乎没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一个家族的聚居地,朱明忠一行人的到来,着实给徐家湾的百姓带来一阵从未曾有过的冲击,在过桥时,路边的茶摊的老汉,更是惊愕的看着这一行人,看着朱明忠、柳如是一身汉家衣冠,那老汉甚至激动的周身发颤。嘴里头不知喃喃着什么。
但对于这副激动模样,这一路上朱明忠已经习惯了,在嘉定的时候,他也曾看到激动不已,甚至痛哭流涕的百姓,他们无不是穿着压于箱底的汉家衣裳,无不是剃掉了那金钱鼠尾辫,或许,满清的屠刀让他们屈服了,但是在他们的心中,他们仍然渴望着,渴望着有一朝一日能够重新穿上祖宗的衣裳,蓄上祖宗的发髻,而不是等若蛮夷牲口的金钱鼠尾。
民心在我!
又一次,朱明忠的心底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来,原本,他并不知道明末清初是否有“民族主义”,但是现在看来,明末清初的民族主义并没有沉沦,满清的屠刀并没有杀尽国人的骨气,未经两百余年奴役的国人心中那份汉家铁骨并未沉沦,他们需要的是被唤醒!
只要能够唤醒他们,这满清又有何惧?
心底这般寻思着,朱明忠瞧着那越来越近的徐家大宅,心下暗自想到,这徐尔路会出山吗?恰在这时,打头拜访的王大虎回来了。
“将军,方才小的人前去拜访,那徐家的管家说其主人身体不适,不能见客!”
“你没告诉他,是故友拜访吗?”
柳如是一听顿时显得有些难堪起来。
“不能见客……哼哼”
眉头略微一跳,朱明忠冷笑道。
“好一个不能见客,大虎,你去告诉那人,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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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胁迫(第一更,求推荐,求收藏)()
一粒稻种在放大镜下被放大数倍,而徐尔路则仔细的看着稻种,眼前的这几十粒稻种,是他在夏收的时候,于田中发现的,那这株稻的谷穗特别粗壮,按照从爷爷那时起传下来的经验,每年他都会进入田中寻找那些谷穗粗壮、粗多的水稻,然后在院中种植,从而培育出良种。
几十年来,徐家的田里之所以能比别人家多打几斗粮,就得到益于徐家培育的良种,对此,一直都是徐尔路为之得意的事情,不过乡人愚昧根本就不知道良种的益处。
不过,这会徐尔路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故友的来访。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记忆似乎又一次回到了当年南京赴考时的与秦淮河上初见柳如是时年少轻狂,当然还有那份惊艳与仰慕。即便是几十年后,在他的心中,依然隐约记得那初见时的惊艳。
若仅仅只是柳如是到访,一定都会很简单,可偏偏随其一同来访的,还有明军,徐尔路同样也以遗民自许,但是他必须要考虑到整个徐家,在局势不明之前,他不能因为自己的选择害了徐家,十几年来,满清入关后的暴虐,着实惊骇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
哎……喟然一声长叹后,徐尔路便继续研究着面前的稻种,以便绘制下所谓的《良稻谱》,就在他刚拿起笔的时候,那边管家却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跑来的管家一见着徐尔路便急声说道。
“那、那些人,不知、不知从那里弄来的纸笔,在家前写起了告示,说,说是要晓喻松江府,让松江百姓皆知道咱,咱徐家是何等忠义为国,甘、甘愿助这大军粮草万石……”
“啊!”
从徐尔路的嗓间迸出惊叫的同时,他的浑身颤抖着,双目圆瞪,显然是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
“老爷,那,那些人分明是是明抢啊……”
“混帐,你,你懂什么……”
骂了管家一句,徐尔路的心里泛着苦。这那里是要粮食,分明,分明是为了把徐家往死路上逼啊。
“快,快,我,我要去见客……”
万石粮食?
这是假,朱明忠根本不是为了粮食,而是为了逼他出门,若不然,待到整个松江都知道徐家助大军万石粮食,而且还准备上书永历朝廷嘉奖的时候,对于满清来说,抄徐家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将军,这,这会不会太过了?”
柳如是看着书写着告示的朱明忠,有些紧张的问道,聪明如她自然知道他的用意。
“徐、徐兄也是为了徐家着想,我、你,这样,会不会……”
“非常人用非常之手段,今日朱某意欲中兴大明,纵是用此手段又有何妨?再者,即便是抛开徐家为文定公之后,便是身为汉人,值得清虏入关,民不聊生之时,亦理当出世,救我黎民,如此隐居乡间,岂不正遂清虏之愿,清虏之所以做稳天下,正是我汉人皆怀此心,今日朱某言逼徐家,虽是落了下乘,可为我大明,为我黎民,朱某不得不为之!”
“好!”
朱明忠的话声刚落,那边便传来了一个叫好声。
“好一个不得不为之,那你可知道,若是你这告示贴出,我徐家上下数百口性命,皆会为尔所害!”
徐尔路怒视着柳如是身边的这人,尽管心底认同他所说的道理,但是他毕竟要考虑整个徐家的安危。
“徐兄……”
神情尴尬的柳如是看着二十余年未见的徐尔路,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他。
“那他日徐兄身后,如何于九泉之下见文定公?如何于九泉之下见嘉定数十万冤魂?如何于九泉下下我大明天下亿兆冤魂!”
朱明忠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徐家上下数百口重要,难道,我亿兆汉人便不重要,徐家可为一家之性命,甘为清奴,那么难道我天下汉民皆应为异族之奴!”
直视着徐尔路,朱明忠的语中全没有丝毫的客气,在他看来若是没有徐尔路这样的心存消极避世之心的汉人,这满清又岂会坐稳天下?所谓的满清如火纯清统治之术,无非就是屠刀,无非就是暴虐,他们是要杀尽天下所有有骨气的人,剩下的要么甘愿为奴,要么便怯懦避于乡间。
而现在,朱明忠,就是要打破徐尔路的这种念想?
“今日朱某需借徐先生腹中乾坤北击清虏,复我汉人河山,而徐先生却甘为清奴,朱某不才,唯有以此告示张之天下,让世人尽知文定公之后是何等之忠烈,何等之慷慨,如此方才告慰文定公在天之灵!”
这脸被打的“啪啪”的,以至于徐尔路只是怒目圆睁,却根本就说不出什么来,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他很清楚,这告示贴出之时,便是徐家的灭门之日,毕竟,这上海,还是清虏的天下。
“你、你……”
就在徐尔路被激的说不出话时,他身后却冲出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
“父亲,这位将军所言极是,这天下是我汉人的天下,我等既为汉人,又焉能容忍那清虏窃我中华之宝器,变我汉人之衣冠?”
“铮、铮儿……”
徐尔路诧异的看着儿子,张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儿子站在两人中间。
穿着一身儒袍的徐又铮,神情平静,既然没有激动之状,同样也不觉慷慨,有的只是发自内心的平静,其实在听说有位明军将领拜访时,他便隐约猜出对方上门拜访的用意,于是对那位将军行礼道。
“这位将军,又铮不才,虽手无缚鸡之力,可学中所学无一日敢忘,若能有助将军,实是三生之幸!”
瞧着这突然闯来的徐又铮,尽管不知道他是否像其父那样似柳如是所言“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精通西洋算术”,但相比于徐尔路的心不甘愿,徐又铮的主动恰恰是朱明忠所需要的,再说了只要儿子上了自己这条船,那离老子上船,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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