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对此,李子渊倒是全不在乎。他只是不以为意的笑道。
“古语常道,穷寇莫追,古人这么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你没看那福临自己领数万兵卒和数十万妇孺出张恒入蒙地,而又让他的儿子领十三万大军一路往南,看情形是想进河南入陕西,然后于陕西北上蒙地,他的这个算盘打得好啊……”
赞叹之余,李子渊别有深意的朝着朱应升看了眼。
“孤此次北伐麾下所领也不过二十万,攻其一路倒绰绰有余,分兵两路,却是稍显不足,如若只攻一路,即便是另一路清虏不回师援助,可待其脱逃之后,他日其定为患于我,于其如此,还不如令其逃入蒙地……”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曾考虑过趁清虏撤退时,对其加以进攻,但是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大王,若其逃入蒙地,也必定为我大明之患啊!”
许云程的话声落下的时候,只见一直沉默着朱应升却故作神秘的笑道。
“许兄别忘了,那里是蒙地!现在清虏所谓满洲已经为淮藩克复,清虏逃入蒙地,若是只有酋首所领数万兵丁,势必会被蒙人吞并,可若是酋首领兵二十万,到时候,他们谁吞并谁就未尝可知了,那蒙人又岂会甘愿蒙地为清虏占据,以在下看来,清虏入蒙地后,少则十数年多则数十年内蒙地必定战乱不止,他们必定会自相残杀,以争取地盘,如此,于我大明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朱应升说出的这番话,谁都看不出真假来,因为所有人但凡稍有些常识者,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要清虏逃入蒙地,那么虏鞑就会互相残杀,毕竟蒙古人不可能甘愿把地盘拱手让予满清。
只是,谁又知道,无论是洪承畴也好,朱应升也罢,他们都早已经有所打算了,满清逃入蒙地,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需要让清虏在未来的几年内留在关内,也只有如此才能暂时掩饰他们的“光彩”。
也正因如此,朱应升才会诱异着李子渊坐视清军逃离。当然,对于李子渊而言,这同样有诸多的利处,比如这京师重地,再比如这北直隶,在清军撤退的时候,这些地方都已经拱手相让于他,现在的李子渊自然是实力大增。
而这同样也是洪承畴所希望看到的,也是朱应升一力促成的,甚至,他现在之所以会留在李子渊的身边,也为了这一切。
至于李子渊,尽管猜不到洪承畴、朱应升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什么对他更为有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而对于李子渊而言,他同样也需要朱应升,甚至需要洪承畴,只是,现在他们两家还差着最后一张窗户纸。
只是,现在距离捅破那层窗户纸,总还差了一点东西。而此次,进攻京师,就是为捅破那层窗户纸,做着努力。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打算,也是各自有各自的算盘,李子渊如此、许云程同样也是如此,至于朱应升和其它人一样,所为的不过只是那句话罢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允齐所言甚是,待到清虏与蒙鞑互相残杀,杀个两败俱伤的时候,孤再领兵北伐,如此便可一战而定乾坤,还我汉家百姓百年的安生!”
或许李子渊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现在在很多时候,他已经很少再提大明了,甚至就连军中也是打着“楚”字大旗,至于那“明”,也只是偶尔打起,人的心态总是在不断的变化着。
李子渊注意不到的事情,别人却不会忽视,尤其是对于处心积虑想在李子渊身边一展鸿图的朱应升来说,他自然注意到这些细节,只不过,对此他只暗自藏于心底,不会透露出任何想法。
“大王高义!”
在众人的马屁声中,李子渊显得有些飘然,看着越来越近的京师,他甚至想到了几年前,想到当年身在后劲营中那朝不保夕的一幕幕,那个时候,他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够贵为楚王,与大将军平起平坐。
“哎!”
想到已经去世的大将军,李子渊突然长叹道。
“今日京师克复,北伐几可谓功成,只可惜,闽王却不能看到这一幕,“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若非是闽王,又焉能有我大明今日盛,说起来,孤也是受闽王恩典颇多……”
听着大王的感叹,许云程于一旁劝道。
“大王,今日您克复京师,使我汉人河山得复。想必闽王看到之后,也会于九泉下瞑目。”
不过片刻的感叹,盯着越越近的京城,李子渊把那心底的些许伤感抛到一边,盯着京师,那心情越发的雀跃起来……
:。。:。
第37章 入京()
(今天只有一更了,)
京师作为神京所在,天下中枢,自然于其它城市不同,也不是其他城市所能相比,于天下而言,它有着特殊的意义。也正因如此,这进城自然是完全不同于往日。
何时出发,何时入城,所有的这一切都要遵循着吉进,要望气、卜卦决定,趋吉避凶这是人的本性,即便是寻常人家搬个家,娶个亲呐个妾都需要挑个好日子,于国事来说,更是如此,如今神京克复,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够草率从事,入城的时候,自然要挑个好日子,得亏这小五台寺多、道观也不少,号称“神仙”的法师,亦有多人。
在众大师的一番卜卦之下,自然也就敲定了入营的时间——李子渊应在申酉之间到达德胜门外,然后转路,于酉时稍过到达阜成门外。至于在钓鱼台和玉渊潭一带方圆三里之内,然后就地驻扎,待第二天后,再入城去。这风水之说,事关国运。由不得大家不小心翼翼的。唯恐乱了风水影响的国运。
当然,到了阜城门外之后,就不需要再像过去那样风餐露宿,而是住进了阜城门外的一座被遗弃豪门大宅,当然,这一切都用不着他操心,连动动嘴也不需要,自然有许云程为其安排好这一切,甚至就是在那宅子里也已经安排王府的内官,只带大王驾临。
隐约望见京师的城头时,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定的李子渊回头望一眼在身后扈从,一副欲有所言,但没有说出,他的内心压根就无法平静下来,他从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可以如此这般趾高气扬的进入京师,尽管内心激动万分,可是他表面上却摆出一副颇为冷静的模样。他看见许云程似乎还是一副怀着什么心事,对此他只是为以为意的一笑。
他自然知道许云程在想什么,这个人那点都好,就是太过谨慎,他总觉得“做戏要做全套”,可却根本就没看到,这戏啊……现在已经不需要再演了,如果郑成功还活着,他会去演这出戏,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
再往前去,只前方出现一带土丘,中间有一豁口,贯通南北大道,而土丘上下同样的也是林木茂密,全是一副烟雾缭绕的样子。瞧着这平地冒出的隘口,李子渊立即勒马遥望,忽见许多兵将簇拥一员大将策马出了豁口,在几通高大石碑处下马,列队大道两旁。李子渊向许云程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回大王。”
许云程连忙恭敬回答道,
“此处俗称土城关,为蒙元大都的北门。当年高皇帝北伐功成后,便把自蒙古人的大都改为北平,又命人将大都的北城墙拆去,这土城关就是大都的建德门。有好事者称这里为京师八景之一,美称为“蓟门烟树”。距德胜门数里之遥。陛下请看,是定边侯率领众将领前来恭迎圣驾!”
定边侯,是李子渊麾下的孙兴平,现在其麾下的数员大将不是被封候就是被封伯。现在在军中完全是以爵位称呼,而定边侯是作为前峰领一万五千骑兵于数天前抵达了京师。
在抵达京师之后,他一边派人警戒山海关方向的忠义军,以免让他人摘了桃子,而另一边他不断地派将校奔往小五台的路上,打探大王一行的行程,以便前来恭迎,生怕失了礼惹恼了大王。后来得到禀报,知道大王一行离土城关只有几里远了,他立刻率领驻扎在西直门、德胜门和安定门以外的参将以上的将领,在土城关外,列队道旁。因为是在作战时候,而且又是骑在马背上,他们只随着孙兴平一同在马上躬身抱拳,齐声说道:
“恭迎大王!”
“诸位辛苦!”
李子渊抱拳还礼之后,又向孙兴平问起来了京师的情况。
“京师内外城有数十里,现在京师城内已经无清军一兵一卒,几日来总有地痞混混作乱,虽说商户缙绅结户作保,可毕竟总有趁火打劫者,不过倒也还算安定。为避免有贼寇混入城中或者残留清虏逃出,标下命人把守各城门,另外派骑兵不断巡逻,使外城与外地断绝消息。过去几天,那顺天府尹法若贞,已经先后多次派人请降,请大军入城了,虽说为标下回绝,那法若贞办事倒也利索,他命人将内城城门紧闭,如此倒避免了混混闲汉入内城劫掠,而且宫中尚还千余太监拱卫,目下内城尚且有序,大王随时可能进城。”
清廷撤离时,倒也还算遵守双方的“约定”,他们先是委任了法若贞为顺天府尹,然后才撤离京师,而作为顺天府尹法若贞虽说手下的人马有限,但却也是最大限度的保住了京师,尤其是其命人关闭内城城门,从而避免外人混处的举动,更是让已经空无一人的内城免遭混混劫掠,甚至将王府宅院加以焚烧。
而对于原本已经有意将京师城内的王府大宅赏赐于功臣的李子渊来说,对此自然极为满意,他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说道。
“这人到也有几分才能,既然如此就留他在任上吧。”
先是对顺天府尹的功劳加以肯定之后,他才继续说道。
“弟兄们再辛苦几天,待进了京师之后,将士们都为国立了大功,孤不吝从优加赏。”
与忠义军没有赏银不同,楚军每战之后必定发放赏钱,这是李子渊笼络人心的举动,不过倒也不是向清军或者过去明军一样人均十几甚至几十两的滥赏,而且加发一个月或者两个月的军饷,如此一来,官职越高的自然越占便宜。
众将领一听立即一个个的都喜上眉梢,因为楚军出于忠义军,所以很多规矩与忠义军相似,只是其普通兵卒的军饷低,往往只有一两,而征召兵只有津贴,可是官佐的军饷却极为丰厚,参将每月军饷更是多达数百两,一听从优加赏,便知道,至少要加赏三四个月的军饷,又岂能不为之欢喜,加之,这会他们都已经听到,进城后,会于城内赏他们大宅,如今房子、银子都到了手,自然一个个都是欢喜非常,急忙在马上又一次抱拳躬身,齐声说道。。。
“我等恭谢大王鸿恩!”
随即,孙兴平率领一批武将护卫李子渊前进。驻德胜门和安定门外的将领们恭送大王启驾后,才分路驰回驻地。
在骑兵的拱卫下,李子渊一行人进土城关以后约走一里多路便向西转,数里后遇大道再向南转,然后从西直门外万白石桥附近继续向南,向钓鱼台方向走去。而这几日一直在城头上等着明军进城的衙役、商户丁壮望见城外走过的这队军容整齐的骑兵,中间有着藩王的仪仗,还有一群穿文官衣服的人都骑马追随在的后边,猜到必是楚王李子渊来到了京师城外。
“楚王来了!”
这一声喊之后,这阵子一直盼着明军进城,好重新过上太平日子的人们,无不是纷纷从城墙垛口处露出头来,瞧着那位楚王的模样,尽管相隔甚远,他们仍然能够看到那久违的汉家衣裳。
尽管早在几个月前,这外城的百姓都知道清虏的大势已去,但是因为满清暴虐,害怕激怒了满清,害怕遭到屠戮,所以他们依然剃着头,遵从着满清的发制、服饰。这些听着“楚王来了”的消息后,纷纷跑上城来的市井百姓,远远的瞧见这久违的汉家衣裳,久违的明军时,无不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少数有在那里抽泣着,可是最后却变得了嚎啕大哭。
那成千上万人发出的哭声,即便是相隔数里也能听到,听着城头上的哭声,李子渊不由一愣,他勒住马,朝着城上看去,然后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这,这是城中百姓看到王师之后,实在是激动难以自抑,方才如此嚎啕……”
那哭声从城头上不住的传过来,似乎是这在清虏治下的十八年的京城百姓想要哭道出他们十八年来所受的委屈,想要籍此道尽十八年的辛酸似的,他们就是在那里这么嚎啕着,哭泣着,那哭声更是闻者伤心,别说是普通的兵卒这会已经受他们的情绪感染无不是目中念泪的模样,即便是那些文武官员也是热泪盈眶的模样,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死在清军屠刀下的亲人故旧。
勒住马缰,停止前进的李子渊,盯着那城头,听着那哭声。他一停止,他身后的队伍全停止了,所人人都在看着他。他回头一望,对身边的仪正轻声说道。
“传令,进城!”
不曾与其它人商量,只是一瞬间,李子渊就做出了这个决定!
他要进城!
什么良辰吉时,都不重要了!
那本就已经被城上的哭引得泪流满面的仪正,立即向后大声传呼道:
“大王传命,进城!”
许云程、朱应升等人听到之后,立即将马缰一提,赶过来说道。
“大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这进城要待吉时,要待吉时”
“吉时?”
李子渊面带踌躇满志的看着那高耸的城墙,然后说道:
“当年,闯贼进城时,可算过吉时?清虏进城时,可算过?又焉躲得过一朝覆灭的境地?”
手扬马鞭往京师的城头一指,李子渊继续说道。
“京中数十万百姓苦满清可谓久矣,南望王师十数年,今日王师克复的京师,却驻城外而不入,如此,焉能收百姓之心,”
听着城头上的嚎啕声,心情激荡的李子渊又说道。
“一年前,我们此时正在武昌,那时还又岂曾料到如今能够来到京师!北伐如此顺利,全赖将士用命,全赖天下百姓心在王师,闻百姓之声,而不入城,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况且,只要民心在汉,又何惧他什么气数、吉时!传孤之军命,入城!”
李子渊望望城头,那神情,语气,只让周围诸人无不是心头一颤,而朱应升更是惊讶的看着李子渊,神情中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云程也在马上躬身说。
“大王高义,实令我等汗颜,大王所言甚是,天下民心在我,何惧其它?”
在众人在马上躬身行礼的时候,李子渊双腿一夹马身,冲着德胜门走去,望着那城门,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北京,孤来了!”
看着京城的时候,现在丽子园再也没有了其他顾虑,他现在再也不考虑什么淮王,不会再去有这样的想法,对于他来说,现在所需要的仅仅只是让这被满清奴役十几年的百姓,能够得到一丝安慰。
在命令大军进城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甚至没有了一直以来,左右着他一举一动的野心。反而只剩下了对这些百姓的理解。
“朱某起兵只是为了让百姓不再做奴隶,而非是为个人荣华富贵。”
至少在这一瞬间看到那些百姓们的模样,听到他们的哭喊声。他似乎理解了当年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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