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双眼通红的他盯着朱明忠,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绝望的心境之中。
从扬州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纠缠着这个问题,一刻也不曾放松过,因为……石昭,他的女儿,只是他名义上的女儿。现在她已经嫁入淮王府,她,她是先皇的女儿。
“什么?”
诧异看着石磊,朱明忠不解的问道。
“四石,你在说什么?”
什么先帝之后?
我可不是什么魂穿的,我可是堂堂正正直接穿越过来的,与崇祯有什么关系?咱这肉身可是经过二十一世纪“五毒入侵”的肉身。
“先帝?”
摇摇头,朱明忠反问道。
“你觉得可能吗?”
可能吗?
他的反问让石磊一愣,随后他诧异道。
“大王,若,若非是先帝之后,那休园中……”
休园?
瞬间,朱明忠便明白了,他盯着石磊目光变得越来越冷,而他的目光变化落在石磊的眼中,也让他的心思越来越沉,难道……
“你知道了……”
“大、大王,你,你真的是……为,为什么,小、小昭她,我,我告诉过你……”
面若死灰的石磊的话声有些颤抖,现在的他心中尽是悔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小昭?
石磊的话让朱明忠立即明白了原因,他看着神情绝望、悲愤交集的石磊,随即明白了他为何会这么失态。
“四石,我说我不是宗室血脉。”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朱明忠的语气中尽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这事怎么变成了这样?
我怎么就成了宗室血脉,而石昭……她可是正经的宗室!而且还是崇祯的女儿!
“若是如此,我又怎么弃人伦天理于不顾?”
朱明忠的声音不大,盯着石磊的时语气带着质问的味道。
“莫非于你石磊眼中,孤如那齐襄公一般荒淫无道。”
春秋战国时的齐襄公在位期间,荒淫无道,昏庸无能,因与其异母妹文姜乱伦,而“名垂千古”,朱明忠这样的质问,让石磊的心头一慌,关心则乱的他这时才意识到,他这样的质问代表着什么,是从根本上否认大王,于是连忙跪拜下去连连叩头道。
“臣,臣不敢……”
诚惶诚恐的石磊尽管心里还有很多疑惑,但他却下意识的相信,眼前的大王是绝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的,更不可能如齐襄公一般荒淫无道。
看着跪于地上的石磊,朱明忠并没有继续训斥下去,他知道,石磊现在的问题更多的是站在“父亲”的角色上,既然他知道了休园,那么就需要加以解释。
“十几年前,先师救下孤之后,带着孤于大江南北游走四方,医人治病为生时,于凤阳府王家得知其养子王士元的身份,虽是无意中得知,可先师却记于心间,待其去世之后,又叮嘱孤此事,王士元、王士元……原是王啊!”
原是王……这朱慈焕是何等的天真,居然起了这么一个名字,摇头轻声着,朱明忠又继续说道。
“后来平定江北之后,在命人整修中都皇陵时,孤想起流落于王家的先帝血脉,方才派人去查找,再后来又于江南找到其下落,如此才将其请至扬州,加以奉养,毕竟,无论如何,他都是先帝的血脉,先帝以身殉国,乞求流寇勿伤百姓,孤焉能任由先帝绝嗣,坐视先帝之子遗落民间……”
话说的当然是大义凛然,可实际上,当初派人去找王士元,那里是不忍坐视,完全是因为朱明忠想要给自己多一个筹码,如果有必要的话或者说有需要的话,他甚至不介意把王士元捧上皇位,当然,这是最后的选择。
其实在乱世之中,大抵也是如此,甚至就连李子渊都知道寻来几个宗室亲藩加以奉养,表面上的说法是不忍高皇血脉遗民间,但实际上,大家的心思都很清楚,有必要的话,大家伙都有可能推出一个皇帝来,只要那皇帝姓“朱”就可以了,至于将来,古往今来的皇位都是可以禅让的。
或许朱明忠暂时还没有动过“禅让”的意思,但无论是把永历置于手中,亦或是把王士元找过来,甚至还特意找来的失落于民间的宗藩,在凤阳中都加以奉养,当然也就是守皇陵,所为的,都只是让手中多一个筹码,如此也就可以多一分回旋的余地。
“大王忠义。”
尽管大王这么一解释,石磊便知道这王士元更多的是其手中的筹码,毕竟无论是作为锦衣卫也好,或者从商这些年,他见过了太多的人心,眼前的这位大王或许是大明的忠臣,但是他必须要为自己,为清河淮王府上下数千人去考虑,对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甚至,就是石磊自己也曾多次主动的寻找失落民间的宗藩,然后上书大王,请大王加以供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那些宗藩只要在江北,于大王来说,就是一道筹码,拿着这些筹码,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得着。
至于供养宗藩的银子……并不需要多少,这些人就像是保险,就像是海船的保险一样,现在的投入不过只是等于买了一份保险。谁也不知道,那些保险会在什么时候用上。
至于王士元,那是大王自己找到的一个更扎实的保险,只是这个保险能不能用上恐怕将来会引起一番争议。但谁也无法否认一点,如果在各人都使出“保险”的时候,大王的“保险”是先帝的血脉,那么其它人纵是推出了亲藩,又有何用?不过只是远藩旁支罢了。按大明的律法,先帝的血脉最是正统,既然如此,那天下的正统就在大王这里。
毕竟,空口无凭啊!
可转念一想,石磊却又想到石昭,她的身份不也是空口无凭吗?尽管大王的解释,让石磊不再有任何怀疑,但心底仍然有些疑惑。
“可,可那王士元,为何称大王为“皇兄”?”
“皇兄”!
听着这两个字,朱明忠的眉头猛然一锁,他几乎立即想到了其中原因,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第一次与王士元见面时,他见到自己时的那副惊骇的表情,当然还有那一声“皇兄”。
皇兄……
难道自己真的像那个什么皇兄?
想到这里,朱明忠整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眉头紧锁着,他甚至想到自己的血脉……这也没有任何可能。
甚至朱明忠实际并不姓朱,他的曾祖那辈时因为已嫁入朱家的姑母没有生育,所以曾祖便过继到朱家,从此之后才姓朱,所以他根本也不可能有朱家的血统。
但是两个人相貌相像,又岂需要血统?
就像后世的有些相貌相似的明星一样,他们又岂曾有丝毫的血亲?
“孤祖家本姓管,因曾祖姑母无子而过继于姑母家,如此方才改姓为朱,后北方天灾不止、流寇不断,家父携家往江南避难几经流离,于嘉定定居,操以下业勉强糊口,清军屠戮嘉定时,孤已经十二岁,虽于血海之中,许多往日已经记忆模糊,然而家中之中却一日不曾敢忘……”
朱明忠半真半假的把自己家世说道出来之后,又摇头说道。
“至于王士元为何我为“皇兄”,我不知道,但我想世间人大抵总有几分想像。”
之所以特意解释自己的出身,是因为朱明忠很清楚,对于他来说,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身份,解释出身与来历,或许这个半真半假的解释,就是最好的解释,毕竟过去的“为师父救于血海尸堆”之中的解释,委实太过牵强了,毕竟当时他已经十二岁了……
而现在,这么一番解释之后,朱明忠相信这个说法,可以充分的解释他的出身、来历,从而让他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合法身份”。
面对大王的回答,石磊整个人都沉默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居然如此指责大王,实在是罪该万死,幸好此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若是消息传出的话,即便不是真的,大王的声誉可以说是尽毁于他手中,到时候,他可就是真的罪人。
“大王,臣……臣……”
吱呒着,石磊只觉得的浑身冒出一阵冷汗,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四石……”
背对着石磊,朱明忠知道,因为附近有卫兵的关系,加之官道上的人沸马叫的喧嚣非常,所以不会有任何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但是,这件事,必须要给石磊一个教训。
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
“你为何去查此事?”
大王的问题让石磊再一次叩头不语,为什么?
“做为昭儿的养父,你查问此事,实属应该,但是作为军正函,你查问本王之事,是否逾制?难道你身为锦衣卫时,也曾专查皇上私事吗?”
又一次叩头,又一次沉默,自知犯下大错的石磊只是沉默着,见他这一副沉默不语的模样,朱明忠长叹口气,摇头道。
“罢了,此事暂且如此吧,至于将来……”
这军正丞,无论如何都要换人了,无论是石磊的是石昭“父亲”的身份,亦或是石磊这次的失误,都表明需要换人,谁更合适?
“请大王放心,臣知罪,还请大王与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待北伐之后,臣自当请辞!”
再一次叩头谢罪,石磊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北伐,他现在不能辞职,他还要戴罪立功,
第3章 黄与淮(求月票,求支持)()
郁洲岛,几乎每一次来到郁洲岛,朱明忠都能够感受到这里的变化,此时的郁洲岛不仅仅只是海军的大本营所在,同样也是江北最为重要的港口。在海州与郁洲岛之间那宽不过数里的海峡,正好形成了一座大型的避风塘,郁洲岛的存在阻挡了海上的风浪,即使是外海刮着台风,这里同样也是风平浪静的所在。而海州的朐山与郁洲岛的郁洲山,两座山上的炮台又拱卫着这座海港。“谁能想到,在江北居然会有这样的天然良港!”置身于郁洲山棱堡炮台上,凝视着黄色的海峡,朱明忠感叹道,在几百年后的苏北一直苦于没有良港,从而制约着苏北的发展。可是谁能想到,这个时代的苏北,却有着这样一座天然良港。而现在,海峡两边已经发展出了两座港口,海州一侧是民港,专门泊停各国商船,至于郁洲岛上的港口则是军港,为忠义军舰队的母港。“大王,只怕早晚有一天,这港口非得迁走不可……”相比于大王的感叹,作为舰队提督的王安民神情却显得有些沉闷。“哦,这是为何?”朱明忠有些不解的看着王安民,“大王,你看这海峡里的海水?是什么颜色?”手指着海峡说道。“黄色的?”黄海的海水本身不就是黄色吗?“大王,出郁洲往南不到两百里,就是黄河口,这黄河泥沙之多,世所罕见,黄河巨量泥沙于河处口倾入江北海岸带,使江北海岸线向海淤涨,而更有许多泥沙被流浪搬运冲击至海州,与海峡之间形成水下沙坝,久而久之,便会导致港口淤积,史书上曾记载,唐时海州水深逾十余丈,而今日最深处亦不过数丈深,久而久之,这海峡必定为流沙淤满,到时候,这港口自然也就不堪使用了。”听着的讲述,朱明忠的脑海中立即想到了黄河夺淮!历史上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中,江北的海岸线都是极为稳定,沿岸的沙堤发育正常,但是自12世纪黄河夺沙之后,苏北海岸便不复当年的稳定,尽管巨量的泥沙沉积了大量的土地,但是却给江北海岸带来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以至于在后世苏北漫长海岸线上,无一良港,更几乎没有真正的海滨城市,甚至就是所谓沉积土地,如果不是因为修建了大量的防护坝,其海岸也会被海浪蚀退。蚀退……想到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朱明忠的眼前突然一亮,朝着南方,黄河的方向看去,然后说道。“黄河夺淮数百年,可谓是为害一方,且不说其他,单就是泥沙倒灌导致淮河床抬高,从而导致淮河流域从当年的鱼米之乡,变成今年的旱涝频发之地,以至于每年江北皆苦于沿淮赈济之苦,自高皇帝以来,我皇明两百余年,虽苦心经营黄淮,却一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没有出海口的淮河依然是为害一方,淮河两岸千百万百姓每每屡遭水旱之苦……”身为江北的主政者,朱明忠自然知道江北的软肋在什么地方,就是淮河!淮河是条害河,十年九涝,两岸洪灾不断,两百余年来百姓每每流离失所,皆是因为洪灾,而之所以洪灾不断,正是因为淮河没有出海口,甚至就连那江北的大湖——洪泽湖,也是一语道出了其形成的原因,因洪水而成,而这洪水正是流不出的淮河水。从元朝末年不得不治淮,再到20世纪,前后七百年间,历朝历代皆想从根本上解决淮河的问题,而解决淮河的问题很简单,一个是黄河北归旧河道,二是淮河入海。从咸丰年间黄河北堤决口,北返旧河道入渤海,从此之后,淮河入海就成了解决淮河为害一方的选择。但是受限于时代,在人力时代“淮河入海”工程无疑于天方夜谈,毕竟数百亿立方的土方或者清淤,依靠人力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甚至直到21世纪之后,其技术条件和政府财力才能够支撑这一工程,即便是如此,也不过是将“淮河入海”变成了“引淮入海”和“引淮入江”两个工程,从而降低了70%以上的工程量,可即便是如此,按照规划,也需要长达十数年的跨度,分期完工。尤此可以想象这个工程的难度。淮河入海!在人力时代,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并不意味着做不到!甚至想要完成这一工程很简单,只不过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就必须要让黄河旧河道出海,所以此次北伐之后,无论如何,都必须把黄河引出旧河道出海,非如此,不能解决淮河问题!”朱明忠的话声不大,但是听在耳中却掀起了一阵波澜,曾经游历过北方的他自然知道,在黄河夺淮数百年后,现在黄河中下游地区人民的生活已发生了巨大变化,黄河故道已成为新的生活区,居住有大量的百姓,而现在大王却要重新让其回归旧河道,这……这。“大王,这旧河道年修失修,若是冒然把河道北迁,只恐怕会带来隐患……”“隐患?”眉头略微一挑,朱明忠笑说道。“什么隐患,无非就是重修大堤罢了,这笔钱,相比于每年淮河两岸赈灾的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黄强淮弱是淮河出海不畅的根本问题,想要解决问题,就必须要让黄河北归旧河道,如此一来,还可以解决海州港淤积的问题,一但没有黄河的泥沙作为补充,这些年江北海岸淤积的泥沙就会因海浪冲刷蚀退,不出百年,江北海岸就可以恢复正常……”当然,那些被蚀退的海岸泥沙会沉入海中,只不过会在海流的作用下,沉积于南方,形成后世所谓的“苏北滩涂地”以及“苏北沿海暗沙”,只不过不会像后世的面积那么大,毕竟,现在黄河搬运的泥沙不过只是让范公堤距海数里罢了,远不像后世那样距离上百里。“至于淮河……”凝视并江北大地,想到在另一个时空之中,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只要解决了黄河的问题,黄强淮弱的问题就不复存在,然后所需要就是借助自然之力去恢复淮河,淮河中下游的淤积,可以采用“束水攻沙”等方法加以解决……”朱明忠所提到的“束水攻沙”是明朝潘季驯发明的一种治河的方法,按后世的说法“潘印川以堤束水,以水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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