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便如此,在朱明忠的看来这笔钱花很值,要知道,他原本甚至还准备接受朝鲜向济州委派官吏,但现在……租借之后,自然也就没有朝鲜的事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双方并没有约定租借的时间。这也意味着在未来的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数百年间。大明都会租借这两个岛屿。
只是这两个地方,没得法,到时候能不能用上,恐怕只有朱明忠自己才知道,他当然很清楚,因为……根本就用不上!
“大王,为何您如此肯定,朝鲜使臣绝不会反对租借两岛?若是永宗岛尚还可借口伐虏所用,那济州岛以臣观之,并不在伐虏航道上。”
恭立于大王的身侧,穿着一身三品官袍的方以智,轻声问道,或许八年前他出家不过只是与环境作斗争的一种手段,但是八年为僧的生活,仍然改变了他很多,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如老僧入定似的,不惊不喜。
而这同样也是著名中现在喜欢和他讨论问题的原因,因为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这种平静的心态。绝不会让感情左右了他的想法。
“密之,谁说济州不在航道上?”
因为“永租两岛”的而心情大好的朱明忠便笑道。
“若是孤遣军绕朝鲜复奴儿干都司,这济州不正好就在航道上吗?”
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之所以会租借济州岛并不是为了奴儿干都司,也不是为了库页岛、北海道,而是为了日本,为了时机成熟的时候,变日本为中国一行省,什么“不征之国”对于朱明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那不过只是几百年前高皇帝立下的规矩罢了。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影响力。
更何况,未来的济州岛以及日本,都将是中国远航美洲的不可避免的一个环境,当然是在解决经度的问题之后。要不然,想要远航美洲就非得夺取菲律宾,夺取马尼拉不可。仅仅只是夺取日本是不够的。
当然,这一切是十几甚至20几年后的事情。即便是有了黑潮航线,想要向美洲大规模移民也是一个近乎于不可能的事情,因为现在的航海技术,并不能保证船队可以在海上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而黑潮航线那漫长的航程对于很多老水手来说都是一个考验,更何况是普通的平民。
不过这并不妨碍提前作出一些准备,毕竟,现在朱明忠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解决海上经度测量的问题。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一切远航都不是问题。
“大王真的想要复奴儿干?”
方以智笑问道。
“奴儿干也是我大明的地方!”
又一次,朱明忠凝视着北方,他的神情带着一丝期待,甚至双眼也带着几分渴望,而这种渴望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无法了解的。但是对于每一个来自21世纪的中国人来说,北国那一望无际的土地,或许是一片蛮荒之地,但确实,每一个国人最大的遗憾。
“凡我中国人所到之地,皆是我中国之土,别说是奴儿干都司是我大明的故土,就是当年霍去病封狼居胥往北千里,同样也是我中国之土,断无让人的道理,更何况……”
目光微敛,朱明忠的话声变得冷酷起来。
“若是不能彻底解决北方鞑虏,孤又焉能安心?”
“彻底解决?”
方以智的眉头微锁,千百年来,不知多少中原王朝曾试图解决北方鞑虏的困扰,但都不曾解决过。现在从大王的语气中,他可以感觉到大王是想从根本上彻底解决北方鞑虏的事,可以肯定的是,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北方都将是一片刀光剑影。
“没错,设郡县、编齐民,如此方才能平定北方。”
这六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实际上,想要实现它却非常困难,毕竟那些北方的鞑虏绝不会轻易的让汉人进入那里,并按照汉人的方式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这一切都需要用刀枪来实现。
所谓的民族融合,从来都不是文温儒雅的,而是充满血泪的,是必须要以死亡作为代价。
“大王正是因此才意先伐辽东?”
方以智的反问,让朱明忠苦笑道。
“辽东……”
沉吟片刻,他回头看着方以智反问道。
“密之,以你之见,若是今日孤不克复辽东,以你看来,何时,我大明才能收复辽东?”
这一声反问之后,朱明忠便看着方以智不再言语,方以智会来投奔自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就朱明忠的了解,方以智之前一直在江西为僧,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投奔张煌言才是,毕竟无论是张煌言于士林的名望,亦或是其克复江西的现实,方以智都应该投奔他。
可是谁曾想到,方以智却偏偏投奔了江北,当然,这也许与其家住桐城有关系。但方以智入幕府却是机缘巧合,因为他最初并不在幕府之中,而是在清河书院,尽管清河书院推崇实学,但是对于方以智所习的“泰州学派”的“心学”并不排斥,所以自其来江北之后,一直于书院授教,直到一次偶然于书院相遇之后,朱明忠才招其入府。
现在,朱明忠这么问,自然有他发问的原因,而面对这个问题,方以智先是沉默片刻,然后才说道。
“还请大王先恕臣无罪。”
作为王府的属吏,方以智自然要为接下来的话告罪。
“恕你无罪!”
早已经知道答案的朱明忠自然随口应道。
“以臣看来,京师克复之时,即是天下再乱之日!”
说出这句话之后,方以智就看着大王,他知道这句话从来没有人说过,因为没有任何人敢说出这句话。
毕竟对于所有人来说,至少在表面上,大家都是大明忠臣,如此一来,又怎么可能会发生内讧呢?
可在另一方面,即便是三岁的婴儿也知道,将来内讧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谁都不会说,似乎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期望。
甚至很多人都相信大明中兴之后,随着皇帝还朝,所有的问题都会解决,到时候这天下自然也就太平了。
但是,这不过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好一句“京师克复之时,即是天下再乱之日!”。”
说出这番话后,朱明忠反问道,
“密之,你信不信,若是你于府中说出这番话,必定为他人所斥?天下再乱,何人为乱?谁不是大明的忠臣?”
有些话可以想,不可以说。就像方以智说出的这番话一样。
“世人皆忠,世人皆奸,无忠亦无奸,其行皆为世间百般诱惑所致。”
方以智的回答,让朱明忠只是哈哈一笑。
“密之,你这出家是习惯了,连说话,也带着些许禅意。”
尽管是哈哈大笑,但朱明忠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我无害人心,人有伤我意。有些事情,非是孤所愿,但若为天下,亦不能不为之,清虏出关之时,既是矛盾尽显之时,到那时,何为忠?何为义?尚不可知,然一但内乱纷起,自然无力辽东,若是任由清虏返还辽东,有十年生聚,十年教养,那么满清势必可再为我大明心腹之患,到那时,满清据以辽东进可攻、退可守,辽东必将重现他日与我抗衡之势,若是如此,其焉能不是我大明心腹之患?”
朱明忠的语气显得有些低沉,甚至有些失落,神情中全是一副无意看到这一幕发生,并为之心痛的模样。
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内心深处,他早就看到了那种可能,天下变乱的可能,若为不臣,必以他人先!
将来的大明会是什么模样,朱明忠并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无所谓忠义,只是诱惑不够。面对权力诱惑,谁人又能抗拒?
郑成功、张煌言、李定国、李子渊……“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何是忠?何是义?
谁人不臣?
谁人为先?
三国的曹歪,就敢为天下先!
而将来,这几人之中谁人又敢为天下先?
朱明忠不知道答案,但有时候,总需要有人去推波助澜,而他并不介意作这推波助澜之人,当然他必须占据大义,只有如此,才能置身世外。不忠不义之事,让他人去做,至于自己……可为忠义!
“所以,无论如何,孤都要复辽东,以安中国!”
面对大王的这番回答,多年来早就是心如古井的方以智还是没来由的一阵激动,他知道当淮王选择辽东的时候,他将会失去什么。
“大王,若是大王遣舟师取以辽东,那么京师恐怕只能落于他人之手……”
双目盯视着大王,方以智想在他的神色中找到一丝异样,但是所看到只有义无反顾的坦然。
“孤他日起兵,只为天下苍生,只为复汉人河山,至于其它,非本王所意!”
又一次,朱明忠道出了这番看起来颇为“高大上”,但却占据着道德至高点的话语,“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天下苍生”,类似的说教,他曾经听说过太多,有时候,虽说听着不信,但说起来确实好听。
放弃的又岂止是京师?
盯着大王,方以智心叹道,放弃的是北伐首功!
或许也正因如此,一直以来,在北伐的问题上,王府内部才会有颇多争执,毕竟,谁都知道,从清虏的手中克复京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北伐首功,意味着将来论功行赏的时候,不知多少人将历此封公赏侯。
但……大王却选择了另一个地方!
大王选择了辽东!
克复京师,夺取的是名,而收复辽东,却是为了大明的将来!
但是,大明还有将来吗?
方以智的心里没有答案,尽管现在永历朝廷在万年,虽说他能够理解大王不奉朝廷还朝南京的想法,但是,京师克复之后,大明又何去何从?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方以智都无法入睡,他甚至根本就看不到未来,他所能看到的,只将来天下再一次陷入兵祸之中,各方皆是行以大义。
那时,谁才是大义?
为僧多年的方以智,早已见惯了人生百态的他,自然知道“春秋无义战”的道理,但在他看着淮王的时候,心底却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或许,淮王到时候仍然是忠义如故吧。
只是,到时候,皇上与朝廷……
就在方以智心神纷乱的时候,他的耳中又传出了淮王的话声。
“密之,听说你有同宗亲戚因科考案被流放宁古塔,待到大军北伐收复辽东之后,想必他们势必想要返乡吧。”
朱明忠指的是顺治十四年受“江南科场案”株连的桐城方拱乾一家,其与方以智是同宗,这时他之所以会提及此事,是因为他并不希望这些人返乡。
“大王……”
大王的反问,让方以智立即想到方拱乾曾入清廷为官旧事,或许其现在被流放至宁古塔,但并不能改变他们曾事清的现实,
“密之,辽东克复之后,必定设以行省,从而安稳辽东,只辽东汉人为清虏的屠杀一空,偶有遗漏者亦已甘为满清之奴,孤意安定辽东,非得移民实边不可,所以事清旧吏虽为流人……亦不得返乡。”
这提前的一声招呼,一下便彻底打消了方以智曾经还曾试图为同宗求情的心思,已经绝了这个心思的他便轻声问道。
“大王,此次北伐,不知大王是否随军出征?”
第410章()
黑沉沉的静夜之中,淮王府后宅显得颇为冷清,尽管那墙上的黑铁路灯里油灯燃着,昏暗的光亮点缀于王府后宅间,但正值深夜之时,这宅间却不见有人,不过虽然已至深夜,但是仍有一些屋间的窗口透着光亮。
烛光摇曳间,又一次,趴在书案上睡沉的沐云晴睁大了眼睛,然后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时,神情中略带些许失望,她甚至长叹了口气。
这一夜,他终究还是没来的。
这声叹息之后,她的脸上尽是一副哀怨的模样,就连那秀美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尽管是皇上赐亲且作为黔国公嫡女的她,出身不可不谓之尊贵,但是沐云晴于王府之中的地位却非常有限。不过也就只是位夫人,毕竟,淮王早有正妻,而她又算得了什么呢?说好听了是皇上赐亲,往深处里说,她嫁入淮王府,不过是黔国公为笼络淮王。她不过只是一个用来笼络别人的工具罢了。
尽管作为黔国公家的女儿,对于这一切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她的姐姐们都有着同样的命运,毕竟现在的沐家已经不再像过去那么荣耀,对于沐家来说,或许也只剩下了名号,仅仅只能靠着昨日的辉煌,用自家的女儿去笼络其他人。
虽然对于这样的命运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也已经认了命。但是面对这样的冷落沐云晴却难免觉得有些委屈。毕竟,这一切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哎……”
长叹一声,沐云晴试图让自己放下心思,可是脑海中却不禁浮现出了那人的模样来,那心脏还是禁不住一阵剧烈的跳动。
尽管在来清河的一路上,不止一次听说过他是何等的年青,何等的英雄了得,作为小女孩的她也曾有过很多幻想。但第一次见到他时,惊讶于他的年青之时,同样也惊讶于他的相貌,许是单用相貌堂堂已经无法形容他了,虽说不知书上说的貌似潘安是什么模样,但却也是英俊非常。
从那时起,沐云晴觉得她是幸运的,至少她不用像姐妹一样,为笼络人心被父王下嫁给军中年岁几乎不逊于父王的军中将领。
可是恰好也正因如此,沐云晴才会又多了一丝烦恼,自嫁入淮王府来的,淮王便很少留宿于她这,这又如何能不让她心烦?毕竟和姐姐们的无奈不同,她对于那个人可是充满了期待,期待着一个美好的未来。
但是现在所遭遇到的冷落,却让她整个人都陷入到苦恼之中。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相貌?
想着王妃以及昭夫人、金夫人两位夫人的相貌,她们无不是螓首蛾眉、眼颦秋水、鼻若琼瑶、朱唇皓齿的人儿,而反观自己……瞧着那玻璃镜上映出来的脸蛋,沐云晴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似乎这模样确实不能够和她们相比,难怪大王根本就不多看自己两眼。努力的睁大的眼睛,想让自己的眼睛变得大一些。但最后她还是叹了口气。
毕竟这眼睛再怎么睁,也大不了的……
在她叹息着,怀疑着是不是因为相貌的关系不为大王所喜时,那边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是她的贴身侍女。
“郡主,刚才婢子路过大王书宅时,瞧见大王还在书宅中,这夜已经深了,若不然郡主便给大王送些宵夜吧……”
作为郡主的身边人,小婷的存在就是帮助郡主固宠,如果是在黔国公府仍于昆明的时候,这样的人往往都是府里自小培养,与郡主一同长大,情若姐妹的人儿,但小婷却是在三年前才来到郡主的身边,成为其贴身的女婢。没有长辈的教导,便是固宠也不知用什么样的法子。
不过虽是如此,她的建议仍然让原本独自哀叹的沐云晴眼前一亮,心头猛然一喜的她随后俏眉微锁。
宵夜?
送什么宵夜过去呢?
什么样的宵夜才会让大王吃着新鲜,而且还能记得她呢?
眉头锁成一团,苦思冥想了好一会沐云晴的眼前突然一亮,连忙起身走出屋,往厨房走了过去。
当沐云晴在那张罗着宵夜的时候,在书房中的朱明忠,又一次来到地图前,这份地图不同旧式的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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