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郑芝龙的一等精奇尼哈番封爵已经被废,但徐茂陵仍然称其为爵爷,当然这种尊敬是有代价的,对于他来说,于宁古塔像郑芝龙这样的人,皆是他的财神爷,又怎么可能放过他,说完这句话后,他便不再言语,而郑芝龙又岂会不知,他连忙冲一旁的弟弟使了个眼色,从郑芝豹那里取来一串南海的珍珠后,塞进了徐茂陵的手中。
“不知,朝廷有何用与我兄弟二人?”
(有读者认为现在在支线上背了太多的笔墨,但是无语觉得这是有必要的,毕竟现在局势已经从一个乱世进入了另一种乱世。如果说主角刚穿越的时候,那时候众人目的是为了反清,但是随着实力的膨胀,局势的变化,甚至就连主角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在这个乱世之中,谁是忠臣谁是义士,谁是枭雄谁是奸雄,谁又是英雄?谁又能笑到最后?大忠似奸?大奸似忠?谁又能知道呢?故事很精彩,谢谢大家的支持与厚爱!)
第384章 郑家人(第二更,求月票)()
刺骨有寒风中,海浪不断的拍打着海岸处的礁石,海上可以看到些许浮冰,而在海岸上,一字展开的十几艘正在建造的船只边,一个个船匠正在顶着刺骨的严寒在那里赶班加点的造着船。
这座位于青泥洼满清的船厂,甚至可以说是满清治下规模最大的船厂——来自北直隶、山东等地数千名工匠在这里的日夜不停的赶造着船只,每当一艘船建好之后,都会由船夫操持着驶往旅顺口。
“大少爷,再过半个月,就能再建四艘新船,一个月后,另外七艘船就能建好,到时候旅顺就有37艘老闸船……”
尽管曾经被人称之为“真海船王”,但是此时郑芝龙却与寻常的船厂小吏没有什么区别,平日里督造船只的他,更是显得极为谨慎,即便是在这位范家大少爷的面前,也显得极为恭敬,那里还有当年那位称霸“闽海”的“真海船王”的雄风。
这也难怪,这些年因为郑成功拒降,已经投降满清的郑芝龙时时都处于生命威胁之下,每每不得不用银钱贿赂的方式保住性命,当年的雄风也在这种威胁下被耗尽了。
“有劳爵爷了!”
范三拔朝着跟在两人后方不远处的十余位兵丁看去,他们是负责看管郑芝龙的,不过对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所有的一切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为了能让显亲王同意郑芝龙协助造船,他可是颇费了一番周折,银子通天,最终全凭着银子才打过关结,让显亲王觉得现在的局势这么恶劣,这船能尽早造好,于大清国最是有利,如此一来显亲王才在幕僚的“游说”下,同意郑氏一家到船厂报效。
“大少爷客气,这行船最讲究风向,若是靳大人意欲往南洋购米,最好下个月就驶船南下,这样明年三四月间,又可乘风北返……”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郑芝龙忍不住朝着海上看去,若是他能重归大海,重归福建的话,又何必像现在这样百般忍耐,当年在闽海,他“真海船王”又岂曾惧怕过任何人?
一失足成千苦恨啊!
当年若是自己没有降清,而是派兵驻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仙霞关、分水关等险要关隘,清军自然就很难进入福建,如此,大明朝廷又岂会落得那步田地,可是他却偏偏为了个人的荣华富贵选择了向清廷投降。原本以为,投降之后不但能够“顺应大势”,而且还能让郑家从此能够像清廷游说时所说的那样“以闽、广总督印以相待”,从此之后郑家便在东南大权独揽,甚至裂土为王。可谁曾想那清廷却是言而无信,非但未曾委任他为闽广总督,甚至更是几度欲杀他。
对于郑芝龙来说,尽管他知道,凭着福建的地形险要,哪怕只要有几百个兵驻守在上述的关隘,清军都很难进入福建,从此据断东南,但是郑芝龙自己却为了那个“裂土闽广”的美梦,主动打开了福建的大门,让清军长驱直入,导致隆武帝被抓。结果非但没有做成“裂土闽广”,先是被禁于高墙,后来甚至被流放至宁古塔那种苦寒之地。若非是散尽家财,恐怕早已经是性命难保了。
现在被送至这里,不过是因为清廷见他熟悉造船,就让他来监造船只罢了。
“爵爷,可是想到了闽南?”
突然,范三拔话钻进郑芝龙的耳中,就在他急欲辩解的时候,只听到范三拔说。“其实,爵爷若是想回闽南,又是未尝不可,待到船队南下之时,将军亦可与船队一同南下……”
什么!
郑芝龙惊讶的看着范三拔,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范三拔在说什么?他,他想带我离开此地?
“大少爷,您、您……”
郑芝龙惊看着范三拔,也许是因为过于惊讶以至于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莫非爵爷不想回?”
不想回?
怎么不想回?
郑芝龙甚至连做梦都想着重回福建,想着重获自由,甚至对于他来说,什么荣华富贵都不重要,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到福建,从此之后做个足谷翁他知足了,十多年富贵生活早就把当年的海贼王磨成了一个暮气深重的中年人。而这十几年的圈禁,更是早就把他的野心磨砺不见了。
“大少爷,此,此话当真?”
郑芝龙语气紧张的问道,在问出这名话的时候,他甚至朝着后面的那几名披甲兵看去,他们都不会说汉话,自然也听不出他们在说什么。
“爵爷,”
点点头,范三拔压低声音说道。
“只要爵爷愿意,在下必定护送爵一家安全南返,若不然,在下又岂需要费尽周白游说显亲王同意爵爷来此?”
原本一切不曾明白的事情这会都已经明白了,郑芝龙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戴罪立功”,不是因为清廷看重他懂得造船,而是因为眼前这位范三拔的关系。
“请大少爷放心,范家的恩情,郑某他日必将重报!”
于海上、官场闯荡数十年的郑芝龙又岂不知道,范三拔的这个人情不是白白送出去的,他既然办这件事,必定是有所图谋,这些山西佬,可没有一个做亏本生意的主。
不过他倒是不担心没办法还这份人情,毕竟现在他的儿子——郑成功,非但是大明的延平王,而是据江南、浙江以及福建等地,可谓是把握大明半壁江山的中流砥柱,既便是范三拔狮子大开口,也要有那个胆量不是?
不过,若是能平安回到南方,一定会还范三拔这份人情!
“如此,在下便代八家谢过爵爷了!”
范三拔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同时也是在告诉他,营救他的并不仅仅是范家,还有其它七家人,对于营救自己的到底是那些人,郑芝龙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以前他看不到希望,现在看到了希望,又怎么可能不心急难耐。他这边不过只是刚开口询问,范三拔便回答道。
“爵爷不需要着急,这件事切勿告诉他人,最近一个月内,一但时机成熟,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带爵爷全家上船,一但到了海上,这海阔天空,爵爷又岂需要担心清廷?”
到了海上,自然无需担心清廷,看着那大海,在这一瞬间,当年那纵横闽海的海贼王的气势,似乎又一次在他的心底升涌起来,那暮气在这个时候,似乎正在慢慢的从他的身上被驱散开来。
希望!
有时候那怕只是一线希望,也会改变一个人的心态,就像此时,那生的希望放在眼前,只使得郑芝龙的身上再也不见了往日的沉沉暮气,反倒是对未来满怀着希望。
可以离开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在郑芝龙再次回到船厂的时候,他的脚步甚至显得有些轻快,尽管他的面上不露声色,可是那眉宇间的气质却仍然发生了些许变化,对于这些变化别说是那些普通的披甲人,就是他的亲弟弟郑芝豹同样也没有注意到。
这会郑芝豹正在那里检查着工匠造船,刚一来到船厂,郑芝龙就注意到弟弟似乎对造船并不在意,似乎对于他来说,这些船是否坚固与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心知这些船关系着自身性命的郑芝龙,又岂会让郑芝豹坏了他的大事,连忙于一旁厉声训斥一番,甚至命令那些工匠返工,毕竟这船关系到他的性命。
“大哥,你又何需如此?”
不解大哥用意的,郑芝豹看着那些返工的船匠长叹道。
“这船结不结实与咱们何干?反正又不是咱们使船,再说这船,即便是使个一两年也不会沉的,问他那么多做什?”
“老五,咱们可是要凭着这船戴罪立功啊!”
郑芝龙并没有告诉郑芝豹真实的用意,而只是用一个最简单的借口回答道。
“若是能凭此得朝廷赏识,没准你我就能离开这苦寒之地,你说是不是?”
离开这苦寒之地?
大哥的话让郑芝豹先是一愣,随后无奈的长叹口气,他想的可不仅仅只是离开这个地方。
“大哥,难道我们这辈子都没指望再回去了吗?”
朝着大海看去,郑芝豹的目光中尽是对南方的思念,他渴望着回到南方、回到福建。
“谁知道?”
郑芝龙有些装模做样的苦笑一声。
“现在的局势,谁也看不透啊,谁也不知道,这局势会怎么发展下去?当年咱们离开福建的时候,谁曾想到福松能够赤手空拳打下今天这番天下,若是如此……我等又岂会如此?”
一失足成千古恨,现在每每想到当年的失误,郑芝龙就是一阵发自内心的悔恨,但是在提到儿子的时候,他的语气中总带着些得意,而福松正是郑成功的乳名。
郑芝豹也是点头说道。
“可不就是如此,早知道鞑子如此言而无信,我们不降的话,再不济也不至于如此啊!还是福松有眼光。”
“人生如棋,一步错,步步错啊!”
看着南方,郑芝龙感叹道。
“福松的眼光比你我都强,也难怪,他能闯下如此事业,只是不知道,现在他在南边是什么模样……”
第385章 腹中肉(求月票,求支持)()
十一月的福州,虽说不见北方的酷寒,可是自北方吹来的寒风,依然让这里稍显些许风寒,此时的福州城外,连营数十里的十万大军,将福州城团团围住,而那城墙上也随处可见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弹洞,一个月来,围城的明军不断用铳炮攻城,可是这坚固的城墙,却依然耸立着,其实福州城之所以能够在强攻下,坚持至今,正是因为这城墙不同于内地的砖墙,其是用条石筑成,其坚固远甚于一般砖墙。
除了城墙坚固之外,这城头上的数万协防的民壮,亦是清军能够坚持月余的原因所在,尽管那些民壮并不愿意助清军守城,可是在清军的刀口威胁下,仍然不得不助其守城,以至于明军每每攻城皆为其所败。
一个多月的撕杀之后,这条石筑成的城墙上,早已经被血染成了黑红色,无论是城外的亦或是城内的人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而相比于的城外的明军,守城的清军,这会更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田地。
天色渐黑,轮值兵士、民壮吃罢饭便上了城,原本于城头上守备的兵士下来歇息用饭,伙夫们倒比方才忙碌多了。尽管是作为读书人,可是蔡而熤仍然被强拉为民壮,不过那兵头见其体弱,便让他作伙夫,也就是看着这灶炉里的火,提水拿碗什么的活,只要埋首干活就行,算起来到是比城墙上更安稳一些。
不过,即便是如此,也没有得闲的时候,吃罢了饭,蔡而熤便与一同被抓来的民壮,被兵士驱赶起来,拆除附近民居,将砖石、梁木,运往城头,以用于明日守城。在他们干活的时候,夜色已浓,那城墙上到处插着一支支火把,城头的兵士和民壮或是在篝火旁取暖说话,或是怀抱兵器倚墙而眠。
往城外看去的时候,蔡而熤可以看到城外的一座座营垒的火把火光,而在屏山上,更是可以清楚的看到点点火光,那是明军的大营,国姓爷正是于那营中指挥大军攻城。
“快些把这城攻破了……”
作为黄道周的学生,蔡而熤自然渴望着明军能够攻克福州,救民于水火之中,但是谁都知道,这城破的日子恐怕还不知要多长时间。
毕竟,这城上还有几万清军、民壮,这般打下去,没有半年的功夫,恐怕还真见不着胜负。说来也是国姓爷走了背运,在国姓爷亲领大军入闽之前,那个什么靖南王耿继茂便领兵四万移镇福州,如此一来便与复与率泰及海澄公黄梧合军于福州,这也使得这福州守军多达七万余人,如果不是因为明军势大,恐怕清军早就出城迎战了。
想要克城,恐怕真不容易啊。
“老天保佑,但愿朝廷大军早日克复福州,救我福州十数万百姓于水火……”
身体疲惫不堪的蔡而熤回到城下之后,很快便睡着了,在睡梦中,他梦到了逃至乡下避难的妻儿,但愿他们能逃过一劫吧,至少他们现在不在城中,若不然恐怕他们父子都会被发于城上,助清军守城。
就这么睡了不知多长时间,突然随着数声炮响,伴着一阵砖石碎塌的声响,一阵惨叫声在耳边响起,蔡而熤揉揉眼睛,这才看到,这房屋被炮子打穿了,几个民夫被打死了,更有几次被砖块砸伤,夜色中,他听到几个兵丁的嚷嚷声,那些兵丁说着北方话,显然是耿继茂麾下的清军,他们嚷嚷着把尸休都抬上了车。
“这个也活不了啦,补一刀,还能多块肉。”
作为读书人的蔡而熤自然能听得懂官话,那清兵的话语与官话有些相近,寻常福建百姓听不懂,可是蔡而熤却能听得懂。
多块肉?
还不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见那人一刀将所躺在地上进气少出气多的伤者砍死了。
“你小子非得当着别人的面动手嘛。”
旁边的人一边骂着,一边助他拖着尸体。待这些人将十几具尸体拖上车之后,心已经紧张到嗓子眼里的蔡而熤连忙爬了起来,抖抖身上稻草,悄悄的跟着这些兵丁,他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拉着尸体大车在街上走着,绕过数处城墙下方的残垣断壁,直接进了一处大院,那大院敞着门,夜风吹来的时候,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那浓浓的血腥味只呛得蔡而熤差点没吐出来,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仍然绕过正门,从围墙另一边的侧门进去。
躲在暗处的他朝着院中瞧去,只见院中白乎乎地一大堆东西,堆得就像小山似的,旁边放着几张大案子,案子边立着刀架,上面挂着宽薄厚重各种刀具,而且一旁边的墙角立着几口大缸,缸前立着一个架子。
这会那些兵丁已经开始忙活了起来,只见几个兵丁挽着袖子,从白色一堆东西中拖出一个物体来,然后拖着那东西,向外拉扯着,直接挂吊在架子上,这会定睛一看,蔡而熤整个人直惊得汗毛倒竖,七魂险些被吓出窍去!
那在月光下白乎乎的东西,分明就是一具具尸首,只见那尸首被倒吊在架子上,那兵丁,直接一刀剖开肚腹,然后将肠子内脏什么的都倒了出来,就像是处理牲口似的,只不过现在他们处理的是人。
被骇得七魂不在的蔡而熤倒退两步,然后一下撞到了墙上,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兵丁把肉从尸体上割了下来,丢到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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