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给他们一个忠烈祠,就是举国遍修忠烈祠,也是理所当然!”
如此肯定着,朱明忠的目光投向忠烈祠,用颇有些激动的口气说道。
“等到将来天下太平的时候,孤就会向皇上建议,每年四祭一次都不能少,每年大祭之时,即便是皇帝不亲自来,太子也必须要过来,不但要敬香,而且还要下跪,他们当得起!”
这一声当得起之后,朱明忠的视线透过那人高的松柏,语气沉重的说道。
“你看看,看看这些墓碑,23700余人啊,当初宿迁这一仗,死了这么多人,谁记得他们?搁在史书上那些人会怎么记?永历十四年,朱明忠领兵七万与宿迁大战达素,歼敌近十万,如此数笔,既已经交待此事,这两万多弟兄的姓名,有谁人记得?他们可都是有名有姓、有家有口活生生的大活人啊,可现在呢?”
看着那一块块白色大理石做成的墓碑,朱明忠想到了那墓碑下方埋葬着的尸体,他想到了当年于盐场招募盐丁时,那一个个试图用性命脱籍的盐丁,他的心底不由的一阵刺痛。
这些人为国家、民族献出了生命,可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样的回报呢?
在史书上吝啬于只言片语去描述他们,在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只有将帅的用兵如神,从来没有兵卒如何如何。谁又曾记得那些小人物?小人物是悲哀的,可正是这万万个小人物支撑起了这个民族,支撑起了这个民族从远古一直传承至今。
“评价一个国家的品格,不仅要看它培养了什么样的人民,还要看它的人民选择对什么样的人致敬,对什么样的人追怀。”
道出这样的一句话后,朱明忠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朱大咸,此时已经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并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看重这些普通的兵卒,会如此的厚待他们。
“大王,忠义军将士能得大王如此厚待,虽百死亦无撼。”
看着这片墓地,朱大咸想到了当初在南京,在通济门,当时朱明忠是如何为阵亡的将士守灵,如何为他们送行,后来在通济门那些兵卒之所以愿意追随朱明忠,义无反顾的渡江北伐,不正是因为从没有人像他一样尊重他们。
而尊重,正是眼前这种厚待!
“只怕到时候,会有人称于礼不和吧!”
朱大咸的心里暗自寻思着,或许将来设立如西汉之麒麟阁,东汉之云台,唐朝之凌烟阁或宋代昭勋阁亦或者将功臣请入功臣阁,尚为人所接受,只是这供奉着所有阵亡官兵的忠烈祠,将来请皇上或太子每年亲来祭拜,肯定会引起一番风波。
即便是在修忠烈祠时,亦已经有人言称经略是厚此薄彼。是为收买人心。
不过对此,淮王从来都是一笑了之,甚至说笑道。
“若他们觉得我是收买人心,也可像我一样收买人心便是了。”
不过朱大咸当然不会提及这些事情,陪着淮王往忠烈祠走去的时候,看着那触目所及,绵延数里的一座座白色的墓碑,朱大咸的心思同样有些沉重,这里已经埋藏了三万余名官兵了,此次北伐之后,不知又会埋藏多少忠义军将士。
心思浮动间,朱大咸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同钱磊等人讨论,于是便试探着说道。
“大王,如今我大明将士正可谓是锐不可当,而清虏之势亦远不如昨日。直捣黄龙之日可以说是指日可待,那满清亦不过只是些化外蛮夷。有道是不战而曲人之兵方为上策。以臣之见,他日大军北伐直隶时,想来也可对其来个恩威并施,迫使清虏归还京师退出关外。如此既可减少我军伤亡,亦可让京师完整无缺重归大明,况且也能让我中原百姓少受刀兵之苦,早日过上太平日子。”
当初他们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所出于的立场非常简单,是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让这战事尽早结束,所以,他们主张“恩威并施”,从而保住京师。
朱大咸的建议,让朱明忠直接摆手说道。
“平臣此言差矣,别说现在满清没的派使节来,即便是他们派了使节过来,本王亦不可能与其议和。当年烈皇尚不允之事,本王焉能允之?”
朱明忠的回答可以说是非常直接,甚至压根都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毕竟他把烈皇都抬了出来。
“莫说是现在议和大权不在本王手中,纵是将来朝廷与其议和,本王亦会反对,清虏入关杀我多少百姓?”
反问之余,朱明忠朝着邳州的方向看去,尽管在史书上曾看到无数满清入关后的屠杀,但是他所亲历的却只有“邳州屠杀”,直到现在,那屠杀的惨状仍然历历在目,也正因如此,为了提醒世人不忘此事,他才会于江北每个曾遭受屠杀的城市、村落设立纪念碑,在碑上刻文提醒着人们,在满清入关时,那里曾遭受过什么。而更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几乎无城不遭清虏屠手,屠杀亿兆百姓的罪行,朱明忠又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任由其安然返回辽东。
“他们杀我亿兆汉民,或是就此任他们返回辽东,将来这天下蛮夷又会视我为什么?他们会视我等为鱼肉,他们会因为满清平安返还,而受到鼓舞,自此之后,他们会纷纷试图在我们的身上咬下一块肉,从此之后九边将再无宁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将来,无论满清如何求和,本王是绝不会允许的,任何人若受满人求和,即为汉奸,汉奸……当诛九族!”
第368章 北望(求月票,求支持)()
任何人若受满人求和,即为汉奸,汉奸……当诛九族!
淮王的一席言语让朱大咸的后背猛然一凉,尤其是那一句“当诛九族”传入耳中时,更是让他不由自主的冒出了冷汗,他随即想到了眼前的淮王的经历,他是于嘉定的血海之中,为其师傅所救,如此,又岂能不恨清虏?又怎么可能会接受其议和?
若是没有这样的是血海深仇,他又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其实,这江南的百姓与满清可不正是如此,家家户户都有着血海深仇。
一开始,他还仅仅只是以为是血海深仇的关系。可是等他细细品味着淮王的话时,却又从其话中品味出了道理来。
“是臣愚钝!”
想通其中关键之后,朱大咸立即说道。
“这与满清议和是万万不可,若是任由其安然返还辽东,且不说其会让周围胡人如何以为我大明软弱可欺,进而纷纷攻我大明,即便是任由其返回辽东后休养生息,也必将为我大明之心腹之患!”
这才是不能够和他们议和不,能够放他们安然返回辽东的原因。
“不错,那满清已经全然不同于蒙鞑等胡虏,他们已经占据中原十数载,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建州女真生蛮,若是任由他们返回辽东,他们势必会于辽东休养生息,只需要数十年,若是得几代明君相助,其元气势力会迅速恢复,到时候他们势必又将是我大明之祸害。所以这次就要打得彻底!打得他们永世都不得翻身!”
提及“明君”时,朱明忠自然想到了所谓的“康乾雍”,尽管站在中国的立场上他们并不是“明君”,但是站在满清的角度,他们却是当之不愧的明君,这也意味着,在未来的一百三十余年中,如果不能彻底的解决满清的问题,有这么三个人的存在,他们势必将会成为中国的心腹之患。
而对于欲在大航海时代为中国开辟新天地的朱明忠来说,他自然不能够接受这种可能,哪怕是这种可能性是极为微弱的。也不能接受,不能够让他们成为未来中国的绊脚石。
正是因为对历史的了解,所以他才绝不会接受与满清议和,甚至在他看来,最好的选择是效仿乾隆对准噶尔的作为,因为其“豺狼成性”,所以下令将叛乱部落尽行剿灭,从而才能“永绝根株”。也只有如此,才能够彻底解决东北的问题。
当然,现在朱明忠并不会说出这番话,因为现在并不是由他北伐,但不说,不代表他将来不会这么做。随后又语气坚定的说道。
“况且,这辽东本就是我大明的国土,又何来的清虏的满洲老家?在那野猎皮努尔哈赫起兵叛明之前,他们爱新觉罗家不过世袭我建州卫指挥使而已,不过只是我大明之奴罢了,既然要挥师北伐,当然也包括收复辽东。否则我等如何面对辽东百姓,如何对得起当年为守护辽东牺牲的大明将士!”
“辽东本就是我大明的国土!”
这一句话说得朱大咸的心底一阵沸腾。在甲申天变之前,对于崇祯以及天下的文武百官来说,他们还怀揣着“复辽土”的梦想,可是甲申之后,面对清虏入关以及其后的屠杀,这天下的士绅最大的梦想就是恢复汉人的河山,至于在他们的心中辽东,早已经被放弃了。只要能收回山海关以内的国土就已经足够了。至于辽东复不复并没有什么关系,至少就现在来说,是无关紧要的。
然而从朱明忠的话语中,朱大咸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是绝对不会放弃辽东的,甚至都不会放弃奴尔干都司。这种雄心壮志如何能不让他为之激动,甚至有一种得投明主之感。
但是朱大咸并不知道,对于来自21世纪的朱明忠来说,非但对于辽东这片自春秋战国时便属于中国的故土有着别样的感情,就是对整个奴尔干都司,整个所谓的远东、西伯利亚,都怀揣着异样的感情,在他看来,那些土地都是中国的国土,并不是什么蛮荒之地。
凡我汉人所到之地皆为汉土!
对于朱明忠来说,他的感情是质朴的,他不会放过任何一块在历史上曾属于汉人的土地,辽东、奴尔干都司、漠北以及自唐代起就断绝于中国的西域、中亚,都是他心中的国土。
在他的心中那国土范围远比这个时代的人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对于他来说,梦想并不仅仅只是收复和征服,他会毕生的精力去改变那里的一切,会用中华的文明去教化,涤除当地的生蛮夷风,让其尽数汉化,当然,这并不是自愿的,而是强迫性的,无论他们是否愿意,无论代价如何,他都会尽一切可能,在那些地区化土为汉,即便是一如乾隆一般“永绝根株”,也是在所不惜。
一代人总有一代人需要完成的事业。朱明忠相信这正是他这一代人。或者说他这一生中所需要完成的事业。至于未来会如何评价,那是未来人们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他只求做到无愧于历史。
在说话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忠烈祠前,看着高大宏伟的祠殿。于是朱明忠整了整衣冠正色道。
“平臣,到地方了我们进去吧!”
朱大臣这才回过神,神情随之变得的肃穆非常,他恭请道。
“大王先请。”
一步领先进入忠烈祠主殿的朱明忠,置身于这殿中,看着那些供奉的将士牌位时,在依礼单膝下礼上奉的时候,朱明忠在心里暗自向这些英灵祈祷着。
“愿在天的英灵保佑,保佑我汉人江山得复……”
此刻朱明忠的心中却尽是虔诚之意,尽管他知道,这些英魂并不会保佑他什么,但是之所以虔诚,是源自于内心对他们的尊重。
而不像后世的一些人们那样对于英灵,不过只是表面上的敬畏。甚至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敬畏,以至于都谈不上尊重,他们可以把烈士的陵园夷为平地,用于房地产的开发,可以嘲笑甚至辱骂先烈。对于那些民族的脊梁,根本就谈不上丝毫的尊重。
而现在,置身于这个时代,尽管朱明忠很清楚即便是忠义军之中,也不是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为何而战,但是在目睹了他们的牺牲之后。在朱明忠看来,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值得他如此尊重。
“愿天佑我中国,重拾我旧河山!”
走出殿门,望着那蓝天,朱明忠的心底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的视线投向北方,他凝视着北方。尽管此次北伐更多的是象征性的,但是,却并不妨碍他对此次北伐的期待……
北伐!
每每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朱明忠自然想到了在历史上一次次让汉人饮恨的北伐,似乎,在历史上一共只有两次北伐是成功的。似乎对于汉人来说,北伐往往意味着失败,在这个时代,除了洪武皇帝的北伐,历史上似乎已经没有成功的北伐了。
这一次北伐能成功吗?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骑于马背上的李森,在唇间轻语着《满江红》时,尽管他的话声不大,但那词中的志怀,却仍然让林中的战友们都感受到了。
“什长,中队长说的是什么?听着挺好听的……”
孙田白的话还没落,那边就听着什长训斥道。
“你小子,成天让你好好读书,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岳爷爷的《满江红》,你给老子听好了……怒发冲冠,凭栏处……”
在那什长卖弄着“文采”的时候,他们胯下的战马发出些许不羁的粗喘,恰在这个时候,前方的中队长突然喝道。
“禁声!”
这林中立即随之一静,数百名骑兵立即安抚着战马,双眼警惕的看着前方,从官道的尽头,似乎有一阵马蹄声传了过来。不过外围警戒的哨兵并没有阻拦他们。那几匹马急急的奔入这片树林,他们是派出去的侦骑。
“清军的溃兵差不多有一千人上下,他们正在朝这里赶过来!”
喘着粗气的骑手急声报告道,原本倍觉无聊的战士们,双眼中立即迸发出一阵灼热的目光,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千多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朱仙镇这一仗打的根本就没有任何悬念,因为清军的营垒之中,并没有多少平民百姓,所以于小宝自然也就不顾惜炮弹了,集中所有的迫击炮往营垒中一顿狂轰烂炸之后,超过半数的清军在炮击中或死或伤,尽管清军同样试图用火炮反击,但却完全不是忠义军炮兵的对手,当天晚上,清军的残兵就试图趁着夜色逃离了营垒,放弃了他们的阵地,不过这一切都在于小宝的意料之中,早就将骑兵队部属在通过往开封的必经之路上,在过去的几个时辰之中,这骑兵一直在官路附近的林子里等着,等待着清军残兵的到来。
唇角挤出一丝笑容,赵风乐回转马身,他环顾身后的骑兵,作为临时编成的骑兵中队中队长,他所指挥的五百余名骑兵,来自五个营,这些骑兵和他一样,都是出自于淮北的乡间,淮北乡间多马,所以他们大都在少时就会骑马,在成为骑兵之后,更是经过了严格的骑兵训练。
不过现在忠义军的骑兵训练仍然只是在摸索之中,基于推广火器化的需要,每个骑兵除了装备有一柄骑兵刀,还都配置有两支双管短铳以及一支长铳,此时这些骑兵们,都已手持短铳,安静地等待厮杀。只有几匹劣性较强的战马不耐地轻声嘶气,他们甚至已经扣开了击锤,只等冲锋时在近距离给敌人致命的一枪,然后再挥刀砍杀过去。这种短铳加马刀的战术,是经过长时间的试验之后,总结出来的最适合忠义军骑兵的战术。甚至为了配合这一战术的使用,骑兵队使用的双管短铳还极为难得的刻出了膛线,骑兵不需要考虑装弹速度,在接敌之前,他们只有机会打出数枪,然后就需要短兵相接。
来了!
终于,当官道上出现清军的身影的时候,赵风乐对身边的号手比划了一个冲锋的手势,与步兵用军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