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书坊之中,翻阅手中的这本无意中翻得的庄妃秘史补遗,尽管坊中有人,但正读此书的中年人,仍然只觉得嗓音一阵发涩,就连那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北溟,你在看什么书?”
恰在这里,蒋文喜的喊声让于成龙连忙回恢心神,将那小册子往书架上一搁,故作平静的他便笑道。
“没什么,只是随便翻翻。”
“那些杂书还是少看为秒,姐夫我最近探得了一个路,只要是八旗佐领就可以推荐两名学生入国子监,只待咱们打通这条路,便能入国子监,待到毕业时,就可外放为官”
看着姐夫提及此事眉飞色舞的模样,若是搁以往,对于父亲已经身故两年的于成龙来说,一直渴望出仕为官,从而改变家庭命运的他来说,自然会欣喜若狂,可是现在,不知为何,他非但笑不出来,脑海中反倒是又一次浮现出了那书册中“美人含怨、情深如海”淫秽宫讳的一幕幕来。
尽管那些文字真真假假未尝可知,但是不知为何,尽管那出仕为官的心思不曾淡去丝毫,但是对于入京师国子监的念头,却没有那么炽烈了。
若是那庄妃淫乱宫讳如此,这满清又何德何能坐得这中国天下?
想到这,看着满面欣喜模样的姐夫,于成龙便直接问道。
“姐夫,你说,以现在的形势,这大清国的天下能坐得了多久?”
原本满面喜色的蒋文喜闻言,脸色顿时一变,连忙朝左右看去,低声说道。
“成龙,你是不是疯了,这样的话都敢说出来,传出去那可以要掉脑袋的!”
姐夫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曾经在乡试中在考卷上痛陈时弊,直抒胸臆。虽说是正榜无名,可却也勉强考取了个副榜贡生的于成龙的心思略微一沉。
当年大明朝的时候,可以于乡试中痛陈时弊,直抒胸臆。且可取得副榜,亦不曾以言入罪。而今日,不过只是略微一问,既有可能丢掉脑袋。
大清国如此,又焉能长久?
“你当真以为江南来的徐知县弃印逃了,就能胡言乱语了?”
朝左右看去,蒋文喜低声说道。
“这新来的那大人,可是正经的八旗,当年可是从龙入关的,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的!”
哼哼,除了杀人,那清虏还会干什么?
心底这么寻思着,瞧见姐夫那副小心翼翼,唯恐他的话被人听去的胆小模样,于成龙的心底略微一动,便对姐夫说道。
“这佐领的门路,总归是异途,非君子所为,再则姐夫,我那家中你又不是不知,自兄长病故后,全家生活的担子落在小弟的肩上。后来你那三侄出生,接着父亲年老多病,要人侍候汤药。现在又有两子求学,全家开支很大,家资受窘如此,如何还能拿出银子来打通佐领的门路?”
于成龙这么一说,知道他家中情况的蒋文喜便连忙说道。
“成龙,那家中不还有些田产嘛,若不然便卖上些许,若是能入国子监,他日外放为官后,又岂需再为田产家业烦恼?”
心底已经打定主意的于成龙,听到姐夫的话,又急忙说道。
“姐夫,你不是不知家中老母虽是继母,可却也是长辈,当年家父去世时,曾叮嘱小弟不可仕清,若是老母一意阻拦,小弟又岂能典田卖地贿赂他人入国子监?”
一个个理由与借口从于成龙的口中道出后,原本还有意相劝的蒋文喜,最后只得摇头叹息道。
“哎,可惜了,可惜了,成龙,你可要想清楚,这机会可以稍纵即逝!”
临了,在两人分别时,蒋文喜又一次试图劝说他这内弟与他一同进京,可谁曾想遭遇的依然是拒绝。
当夜,置身于床上的于成龙,脑海中一个念头依然在那里翻滚着,他的脑海中依然不时的想起那书册中的文字,尽管那文字极尽香艳,以至于会令人想入非非,但是对于他来说,这会所思所想的却是——满清权贵若是当真如此不知礼仪廉耻,又怎么可能坐了天下?
对于书册中的内容,于成龙尽管有所怀疑,但仍然是半信半疑,毕竟那满清本就是塞外蛮夷,既是蛮夷又焉知“礼仪廉耻”。
“若非是吴三桂引其入关,若非是那庄妃以美色引诱范氏等奸商,若非清虏入关后,极尽杀戮,意杀尽我汉人骨血,又岂能治我中国十余年?”
尽管是半信半疑,但是于成龙仍然选择相信庄妃秘史补遗中的一些言语,比如如洪承畴那样的汉奸,如何于床上向庄妃邀宠献计,借“剃发易服”杀尽有骨气的汉人。
在心里这么寻思着,一夜无眠的于成龙,心底另一个念头却在催生着,却在慢慢的发着芽。
“也许,应该去江南,去江南,至少,至少能不为汉奸”
想想新近听闻的与汉奸有关的消息,于成龙反倒是庆幸着他能够断绝放弃出仕满清的打算,毕竟,就连原本的徐知县,都知道弃印逃跑,更何况是自己?这个时候还往那个火坑里跳,不是自寻死路吗?
江南许是更好,不如便去江南吧!
这一夜,许多人都是无法安心睡眠,一本不知何时传开的话本,不知搅乱了多少人的心魂,小人物尚是如此,至于那些大人物,同样也是如此,尤其是对于书中有名的范文程来说,又一次,翻来覆去,难以入睡的他,披着衣裳起床后,点起了灯,然后拿出了那本书册,
“顿了顿,义无反顾的推开书房的门。他反手上门页,一边走一边打量庄妃,目光火辣又意味深长”
这册中的“他”,并不是其它人,而是他范文程!
对于外人来说,这书中的文字或许是香艳至极,但是对于范文程来说,却不亚于夺命钢刀,作为当事人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书中所言,不过只是胡说八道,可是谁会听他解释。
即便是有人愿意听他解释,他又怎么敢解释?
“哎,恐怕皇上也早已经看过此书了!”
长叹口气,想到这阵子皇上对他的冷淡,范文程的脸上尽是满面的苦涩,更多的是发自骨子里的委屈,可尽管委屈万分,他却不敢解释,甚至只能装聋作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于皇上的脾气他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有些事情就是皇上身上的“逆鳞”,而皇太后的贞洁就是其中之一,之所以如此,原因再简单不过,毕竟皇太后曾经被迫下嫁多尔衮,尽管多尔衮早已身死,但是皇太后的贞洁就像根刺一样,一直藏在皇上的心底,过去没有人说,更无人敢说。
但是现在,这本庄妃秘史补遗的四处传播,却触动了皇上的“逆鳞”,而在这册中,非但有多尔衮,还有其它一众人等,在书册中,非但皇上的皇位是靠着庄妃,甚至就连太祖之所以选择八子皇太极继位,同样也是因为庄妃。
“父子三人,皆沉迷其美色之中!世人荒谬如此,居然连这种文字也会相信!”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范文程的心里却不住的敲着鼓,对于皇上脾气的了解,他很清楚,有一天,皇上必定会把刀指向他,不是因为他不忠,而是因为——只要他活一天,对太后的贞操,都是一种侮辱,对于皇上也是!
“难道说,皇上已经对我起杀心了?”
想到这范文程的心头微微一颤,他现在甚至后悔了,后悔为什么会随皇上南征,若是留在京城的话
留在京城,又岂是长久之计!
皱眉沉思着,想到几日前,那个因为贻误军机被100军棍活活打死的御前侍卫,别说范文程不相信,就是这军中的兵卒,恐怕也没有几个人相信,原因再简单不过,那人的父亲名叫“那哈吉”,虽说当年入关时就已身死于战场,但在话本中那哈吉曾与庄妃有染,这才是那人被打死的原因。
这叫父债子偿!
“皇上啊,你怎么就那么糊涂啊!”
于心底哀叹着,范文程只差没有哭出来了,满面苦色的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在未来的某一天,皇上定会为了太后的清誉杀了他。
想到这一切的根源,尽管不知道这篇文章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写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肯定和他脱离不了关系,恐怕也只有那个人才会采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范文程立即恨恨的骂道。
“都是你的朱成仁,不杀你,又如何能泄老夫之恨!”
第211章 门前(求月票,求支持)()
实验室仍在继续,只不过,当朱明忠忙于政事的时候,他的那些助手们会继续进行实验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在17世纪中期的中国,朱明忠已经建立起了世界上第一个工业研究实验室。
而这个工业研究实验室或许看起来有些原始,但却开启了一扇大门,而作为大门开启者的朱明忠来说,他所需要的仅仅只是掌握好方向,并向实验室提供足够的资金以及灵感,最终让那些有志于发明创新的人,在其中完成他们的发明。
在更多的时候,作为江淮经略使的朱明忠,还需要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军政事务,即便是有他人协助的情况下,许多事务仍然需要他亲自处理。
这天中午,正在公房中处置着各地上呈的军政文书的时候,李贺年这个出身于清河学院的书生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进来报告道。
“一百柄佩刀已打好,这是其中的一柄,请经略过目。”
从李贺年的手中取过那柄刀,不过只是略微一看,朱明忠便喜欢上了此刀,只见这刀的刀鞘极为精美,鲨鱼皮制成的刀鞘上,用铜件打出一朵朵祥云花纹,镏金铜件锃亮,如同黄金般闪光。刀把上镶嵌着鲨鱼皮,可耐掌心的汗水侵浸。
朱明忠将刀抽出,顿时便感觉有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刀刃锋利,即便是未试刀锋也可知道,这刀是何等的锋利。刀面正中端端正正刻着“取义成仁,精忠报国”八个大字,旁边是一行小楷“朱成仁赠”。
这刀是兵工厂按朱明忠的授意,为军官打制的佩刀,当然,在某种程度上的也是一种赏赐。
与其它的军队不同,忠义军的官兵打仗立了功,并不会按朝廷规定升官晋级,且不说在现在朝廷不知下落,即便是上报了,由郑成功代天而赏,让官兵们升官晋级,到时候这是出自“天恩”,或者说出自于郑成功之手。
与他朱明忠有什么关系?
所以从一开始,朱明忠便有意一步步的将忠义军“私军化”,从用勋章表彰官兵的英勇,再到设定军衔制,通过军衔制将忠义军的序列排除在品级之外,这种“恩出于上”保证了恩赏皆出自朱明忠,而不是皇上的“天恩”或者郑成功的“代天而授”。从而保证了忠义军是“朱家军”的现实。
勋章是荣誉,军衔是实际,但是除了两者之外,还必须用一种方式来表达他个人对部属的奖励和赏识。用什么方式呢?
发放赏银?
从一开始,创办忠义军时,尽管采用“厚饷养兵”,但在另一方面,朱明忠又倡导“不怕死,不要钱”的宣言,至于拜把结兄弟,那是山大王的行为,他又鄙夷不屑为,更何况,这结拜兄弟互相捅刀,也是寻常之事。军队应该是纪律化的,这结拜兄弟的小团体,本就是一支纪律部分所排斥的。
就这样,想了许久之后,朱明忠终于想出赠送佩刀的主意,无论是在中国亦或是西方,这都是笼络人心的好东西。军中的官佐不用讲了,即使是文职,既然在军中效力,就要有尚武精神。以个人名义赠送一把佩刀、佩剑,既能表达了自己与对方的特殊感情,又是鼓励忠义军的尚武精神。
第一批受刀者,人数不能多,必须要少,而且仪式要安排得异常隆重,如此才能使他们感到无上的光荣。这把亲赠的佩刀,今后就会成为忠义军官兵人人企望的最高奖赏。
而且这佩刀并非是普通的制刀,而是由名匠制成——这多亏了德川幕府十几年前推行的“封刀令”,在开通了前往长崎的航线后,从日本回来的商船,不仅带回了满船的铜,随船的还有数十名偷渡而来的刀匠,那些刀匠因为“封刀令”使得其生计无法维持,他们的到来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江北的制刀水平,尽管忠义军的兵工厂借助水力锻锤更擅长规模化生产,但谈到制刀的精良,还是远不及日本,就像郑成功也时常赏东洋刀予下属以招揽人心,就像朱明忠就得到同样的赏赐。
只不过,这刀并不是倭刀的形制,而是借鉴唐刀与苗刀的形制,而且装饰的也更为华丽精美。
这些佩刀在更多的时候,是充当仪刀的角色,自然需要华丽精美一些,当然,即便是仪刀,也不妨碍它们极为锋利的刀锋。
次日下午,春日里的阳光极为灿烂,在经略使衙门前宽阔的辕门牌坊前,聚集着近两千名排长以上的军官,按照忠义军的营制,全军分成三十营,每营两千五百人,每营四个步兵大队,一个辎重大队,一个炮兵大队,而每个步兵大队下设六个中队,每个中队设两个排,每排下管辖两个14人的班。这近两千名排长以上军官,可以说等于把忠义军所有的军官都齐聚于此,当然,并不是所有人,毕竟还有战备值班的部队,而且还有副职军官。
此时,这些军官一律按忠义军的军制穿着红色的戎装,这戎装上身为红呢缝制,裤身为藏青呢布料,就在几个月前,清河也设立的毛呢厂用于生产呢绒面料,毕竟相比于的棉布,这种面料更为厚实保暖,更适合作为军装的面料,当然,最重要的是,在这个小冰川期的时代,军队更需要厚实的军装。
在军人特有的立姿下,身着近代式样的军装的他们,这些昂首挺胸立于场上的的军官无不是显得挺拔非常,再加上耀眼肩膀、衣袖上金色、银色刺绣,一个个无不是显得威武不凡。忠义军的这些军官,出身可谓是繁杂非常,他们之中有书生,同样也有自无业游民和种田人,自然也有盐丁。
但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去年还只是毫无功名的寒士贫民,但是现在,他们却是忠义军的官校尉官佐,穿着这军装,一个个的脸上无不是骄傲非常,尤其是在看到成千上万百姓围观的时候,更是把胸膛挺起,以免坠了忠义军的军威。
这才是真正的忠义军!
置身于街边,注视着场中的忠义军官佐,看着这些立足松柏,纹丝不动的官佐,感受着其中透露出来的气势,陈永华立即明白这是只有百战余生精兵悍卒才有的气势。
此时于场外围观的陈永华和很多人一样,根本就不曾知道,他们将要目睹一场什么样的盛会,别说是他们,就是那些置身于场中的忠义军校尉军官,也不明白,今天并非喜庆节日,为何要如此隆重对待?
更重要是,他们不明白为何从城外的军营来到这里。
正在大家疑惑不已的时候,只听到辕门处的卫兵高声喝道。
“经略使到!”
场上顿时随之一静,尽管场外还有人言语,但是场内却是静寂非常,全体军官一律挺直腰板,翘首肃立于场中。只见朱明忠从衙署里迈着稳健的步履,威严地走出来。与这些军官一样,朱明忠同样也穿着一身红色的军装,他的神情肃穆,在走出辕门后,就立于辕门处,凭着那几阶台阶,所有人人都能看清楚他。
“难道是要北伐!”
场中的军官们心里猜测,今天一定会是什么大事,若不然,经略又岂会将大家招集于此?
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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