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面条一样的长条,晾晒干之后就得到了石墨条。然后再将石墨条嵌入细板条内,用牛皮胶粘盒后就成了铅笔,而根据石墨和黏土比例的不同,铅笔的软硬程度、颜色深浅都可以随之调整。
尽管现在这衙署中的官员对于铅笔尚有些抵触,但是朱明忠却一直着力在军中以及工厂推广铅笔,与衙署内的抵触不同,军队因其方便使用,几乎是立即接受了铅笔,而工厂同样也发现其比炭笔更适合制图。
拿起铅笔的朱明忠直接在纸上绘制着一个三百多年后常见的蜂窝煤取暖炉,相比于炭笔,铅笔更适宜绘图,当然,他也更习惯使用铅笔。
很快一个蜂窝煤取暖炉就被绘了出来,在一旁标注了尺寸以及炉膛的结构等结节之后,一个简单的燃煤取暖炉便被制了出来。思索片刻,想到这个时代并没有蜂窝煤球,他又绘制了一个简单的人力蜂窝煤球机。然后便对屈大均说道。
“一会你命人把这个取暖炉送到工房,先登计专利,然后交给工厂制造,这玩意制造简单,一天制出几百个不成问题,到时候这营中的取暖,可以先改用这种炉子,然后是衙署,至于军中还有衙署的炭薪,可以直接发到市间出售”
瞧着那带着烟道的取暖炉,尽管还不知道它的效果,但屈大均今曰的能够猜出来,那烟道应该是排出煤烟的,于是他又提到了另一个问题。
“经略,若是皆用煤取暖的话,这用煤自然就会激增,兵工厂、铁厂皆需要用煤,这河路断绝,恐怕运煤亦会受到影响。”
“这个事情好办,用马拉雪橇运煤,冬天的时候用马拉雪橇运力比马车还要大上不少”
如果说领先时代三个半世纪以上的见识,对于朱明忠来说,最大的好外就是什么,就是见多识广下,许多看似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轻易的加以解决。
在提到马车的时候,朱明忠自然又想到了四轮马车,其实早在江阴的时候,忠义军就已经有了四轮马车,不过那是炮车的前车,并没有运货的四轮的马车。相比于两轮的中式马车,四轮马车的运力更大。
马车需要改进,同样这里的道路。也需要加以整修,满清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对百姓极尽压榨,收取重税,但是非到不得已,否则决不会在说了许多公共建设上投资,哪怕一文钱。
“翁山,现在已经到了冬闲的时候,嗯,我准备按计划征发江北各府的劳役,整体官道,不知翁山以为如何?”
对于深知交通后勤就是战斗力的朱明忠,原本就计划的重修官道,更何况这徭役本身就是百姓的一种责任。利用百姓去整修官道,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如果江北的官道能够修缮一新,不仅有利于部队行军以及后勤运输。同样也能够促进商品的流通,刺激商业经济的发展。
“清虏治下官道早就年久失修,现今官道必加以修葺,以利物运,不过这各府征发劳役,需要加以筹划,以妥善完成此事,此事还需衙署先拿出方案,再交由各府县操办,下官会命人先拿出方案,再由众人议定。”
作为衙署幕僚的屈大均又就是其它的一些事情作了汇报之后,在他准备退出去的时候,看着经略似乎心情不错,于是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
“经略,这个,下官前日于崇贤馆,偶尔听闻并非所有欲投奔我江北之贤才皆愿于崇贤馆待召,就下官所知,目下确实还有一些贤才虽已至清河,却大都住于好友家中。”
“嗯,翁山所言甚是,崇贤馆本就非聚贤之地,若方真是世间大贤,又岂会于崇贤馆中?”
心知所谓的大贤都是多少都有那么一点清高,而且本身也没指望那个地方招来什么大贤的朱明忠见屈大均有所顾虑,就直接说道。
“这崇贤馆所聚者,大抵皆是有意投我江北之士子,当世大贤自然不屑于此,这个本官自然是知道的。”
在设立崇贤馆时,朱明忠就已经从宋千敏那里知道,到时候崇贤馆中大抵来的会是什么人,其中大多数恐怕都是没有什么名气,甚至郁郁不得其志的士人,这些人中多少总些许贤才,而真正的那些稍有名气的士人,恐怕不会自降身份到崇贤馆中,那崇贤馆不过只是马骨而已,只是表明江北唯才是举的态度。
“再说,翁山,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江北用人是多措并举,内举不避亲嘛。”
笑看着屈大均,朱明忠说道。
“若是有故友来投奔你,你自会将其推荐于我不是?”
“经略,下官,听说”
犹豫片刻,屈大均才开口说道。
“听说王起田府上这几日来了几位于士林之中声望很高的贤才,若是经略有意,不若先往王起田府上拜见?”
“王起田?”
朱明忠自然知道王起田是谁,其是户科司务,本地知名的遗民。作为江淮经略使的他,这阵子倒也曾经拜访过一些遗民,当然也有选择性了邀请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入府为官。而王起田正是其中之一。
“这个王起田,来了客人怎么也不说一声。此人叫什么名字?在士林当中声望很高么?”
“他叫顾炎武,前朝虽为生员未举功名,得昆山县令杨永言之荐,是弘光朝兵部司务!”
第138章 劣政(第一更,求月票)()
虽是天寒地冻,可在这挂着棉帘的房内,那厚厚的棉帘挡住了门外的寒气,一个本用来取暖的火炉前,围坐着几人,他们不时的将肉菜放锅中,涮菜引酒。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用着白居易的这首问刘十九,傅山看着那盆中的白菜、蘑菇、萝卜,但凡是冬时能寻着的菜在皆可于锅中涮吃。
“起田,这个吃法倒也新鲜,虽看似粗鄙,可于此寒冬之中,几人围于火盆间,一边取暖一边饮酒吃菜,倒也是乐事,这锅当真是火锅。”
傅山的笑言落在王略的耳中,他笑说道。
“三位仁兄有所不知,这火锅虽说自古有之,但如此这般将锅直接架于炭火上的吃法,却是由经略所创,因为这府中事务繁忙,早前天将寒的时候,经略与众人议事至深夜,见大家似都觉得有天寒、腹饥,所以经略便命人直接切了一锅羊肉,将锅吊挂在取暖的炭炉上,待用羊肉烧好后,以肉汤涮菜,经略更是亲自为众人涮菜盛肉,自此这吊锅便于清河时兴起来”
听王略言道着这府中的趣事,众人只是哈哈一笑,如此反倒让他们觉得此人更加亲近一些。随后他们又聊起了一些府中之中,对于王略来说,或许他只曾见过经略数面,但是并不妨碍他于衙署之中道听途说的一些逸闻。
而顾炎武、傅山、阎尔梅无不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对于他们来说,通过这些逸闻趣事恰可了解那位早已名动天下的朱经略。而在听到那几句为郑成功、张苍水所心折的“绝命残句”时,那面上顿时一阵心驰神往之色。
“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神兮,变为日星,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明,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
轻念着这残句,半闭着眼睛的阎尔梅神情显得很是激动,这几段残句恰应了他的心境。感叹之中,他猛的喝下杯中酒,然后感叹道。
“快哉快哉,经略虽起草莽,可仅凭此残句,其文名自可留传千古!”
顾炎武、傅山表示赞同时,王略却摇头说道。
“世人皆知经略起于草莽,自幼随其师游走江湖,可世人又有几人知经略之才?”
随后王略看着顾炎武、傅山、阎尔梅感叹道,
“世人皆言经略之悍勇,可却无人言道若非是经略长于练兵,焉能月余即以江阴练得忠义军,如此方才有通济门之胜,若非是经略擅于用兵,又焉能以数万新卒力挫十万清虏,”
作为经略衙署的官员,王略自然知道,世人看待他人时的一叶遮目。
“于坊间颇有些许人等言称,经略身为一军主帅焉能轻易涉险,可却不知,自忠义军起兵以来,无不是以新卒对劲旅,当日于宿迁若非经略身先士卒,与数万兵卒同生共死,数万月前之灶丁,又焉能人人效命,宁死不退?”
即便是现在,提及此事时,王略的语气之中仍是满腹的怨气。
“言此之徒,实是人品卑劣之辈!想我大明,若是武将皆如经略,兵士焉敢不效之死命!”
顾炎武顿时愤声斥道,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他曾无数次总结国朝得失。
“可不正是如此,居高官、享重名者,以蒙面乞降为得意,如此贪生怕死之徒领兵,国朝焉不能败?他日世人曾言“金人满万不可敌”,可若是领兵大帅能与经略一般,那金人又有何惧?”
在他们三人之中,唯一曾组织数千义军的阎尔梅,则在一旁说道。
“行军打仗,主帅悍勇,其麾下自然锐不可挡,若主帅再长用兵,自然是战无不胜,而经略既长于练兵,更擅用兵,再加上这悍勇无双,宛若武毅公在世,我大明得以经略焉不能中兴!”
阎尔梅口中的武毅公指的戚继光,他人评价只引得三人一阵赞同,对于经历了甲申天变他们,面对十几年来清虏杀戮,千里赤地的惨状,自然很清楚大明现在所需要的正是武毅公那样的名将。
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叹,不知多少次于他们的心底发出,自然的对这位以其悍勇而名扬天下,并奠定天下大势的朱经略,心驰神往起来。
“非也,以小弟看,经略非但擅于掌兵,亦擅于理政!”
尽管对阎尔梅的看法点头赞同,但在王略看来,经略亦同样擅长处置政务。
“自经略入江北以来,这江北百姓无不言其之善,民众各安其业”
不待王略把话说完,顾炎武立即摇头说道。
“起田所言诧异,虽说经略治下江北,百姓无不安居乐业,亦无他日清虏压榨之苦,可今日于坊见所见,经略所行之法,却难免有些许弊端,不说其它,便是那抵俸之米券,便是劣政,虽然其初衷是为便于官吏兵卒,可今日却尽沦为米商谋利之法!”
几乎是在目睹了军饷局前的乱状之后,顾炎武便一直反复于心底推敲着那米券之法,最终得出的结论是——米券为江北之劣政。
“哦?”
王略诧异的看着顾炎武,示意他说下去,本就是于户部任司务的他,自然知道这米券,当然也知道坊间倒卖米券之举。
“起田,这米券看似可方便官吏兵卒,亦方便官府,其凭米券即可往米商处取米一石,可现今却为奸商所用,行商为图其便利安全,往往高价收以米券,于异地低价兑予米商,而米商却以低价所收米券,往异地粮仓取粮就地发售,如此非但可得米利,更减去米粮转运之费,而这米粮转运却皆累于官府,而官府为一时之便,所累转运之费,却又俱落于百姓之身,虽这米券看似于民无伤,可长此以往,非但官府不受其负,百姓亦终其为其所累,而奸商却可尽得米券之利,如此难道不是江北之劣政?”
这边顾炎武的话声刚落,那边的棉帘外传来一阵笑声,在那笑声中又听到有人说。
“我看这劣政,劣的好啊!”
第139章 论政(第二更,求月票)()
“我看这劣政,劣的好啊!”
话声隔帘传至房中,顾炎武、傅山、阎尔梅以及王略四人以及于一旁为四位长辈温酒、取菜的阎复面露诧色时,作为主人的王略还未开口询问。那棉帘便被挑开了,王略一见来人,脸色瞬时一变,连忙起身道。
“下官见过经略!”
经略?
顾炎武、傅山、阎尔梅一听,无不是纷纷起身,惊讶的看着这瞧相貌甚至比阎复还要年青来人,他,他便是朱明忠?
在他们四人纷纷见礼时,听着他们自我介绍,尽管目光落在顾炎武身上,但朱明忠仍是不露声色的一一还礼,然后对王略用极为亲近的语气说道。
“起田,你于家中宴客,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我这不告而来,你可不要生气啊!”
经略的话让王略立即受宠若惊道。
“经略事务繁忙,下官那里敢因私打扰。”
随后王略连忙介绍起顾炎武、傅山以及阎尔梅父子,随后又按经略的吩咐着下人拿碗筷,待他刚一落座,便听顾炎武问道。
“方才经略为何言道,米券劣政劣的好?”
好奇心人皆有知,顾炎武自然好奇他为何会这么说。
听说顾炎武这在王家之后,他便径直来了王家,知道他们在吃“火锅”,特意吩咐王家的下人不过通报,未曾想却听到顾炎武的评论,于是朱明忠便乘机借着自辩之词走了进来,现在他这么一问,朱明忠笑问道。
“宁人年岁长我,可曾记得先皇取桐城秀才蒋臣所议,重行钞法之事?”
重行钞法之事?
诧异之余,顾炎武说道。
“自是记得,先皇之时,北方先有天灾,后有流寇作乱,加之清虏入关屠戮,以至于北方尽为赤地,江北数省税赋断绝,以至国用不足,内帑空虚,如此时桐城秀才荐重行钞法,岁造三千万贯,一贯一金,岁可得金三千万两。其全不顾自英宗以降砂法便形同虚设,惟官府用之,而民间不用后于京中试行,结果是百姓“京商骚然,绸缎各铺皆卷箧而去”
在顾炎武提及崇祯十六年重行钞法的失败时,朱明忠笑道。
“当时先帝为重行钞法,解决国之用度,内阁大臣蒋中葆曾言:“民虽愚,谁肯以一金买一张纸?”先帝答:“高皇帝时如何偏行得?”蒋言:“高皇帝似亦以神道设教,当时只赏赐及折俸用钞,其余兵饷,亦不曾用也。”先帝答道:“只要法严。”蒋又言:“徒法亦难行。”,以其后之结果来看,蒋中葆所言甚是,“徒法亦难行。””
经略的话让顾炎武等人的脸上皆浮现些许诧色,与顾炎武与傅山互视时,见其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状,这时又听经略感叹道。
“民虽愚,谁肯以一金买一张纸?”
一声感叹后,朱明忠看着顾炎武等人说道。
“可今日于我江北,民愚否?却肯以一金买一张纸!宁人可知为何?”
反问时见他们四人皆陷入沉思之中,朱明忠面上的笑容变得更浓了,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什么是官府的信用,亦无法理解,明朝钞法败坏的根源不仅仅只是信用。
“自然是利之所趋,行商贩运货物,若携银钱多少不便,而米券却可于米商处通兑银钱,虽有贴水,但却少去随身携带银钱的风险,而米商之所以愿收兑米券,除与官府所议,凭一石米券可于江北直至常州皆可换米一石外,其可利用米券千里贩粮,从而省去转运之苦,将转运负担全懒官府,若官府意维持米券之信,就非得通兑米券不可”
研究了一天的米券,顾炎武自然知道,大家为什么可以接受那一纸米券。
“究其根本,就是那米券上所写,凭券可于官仓取精米一石!”
“正是如此,今日江北有人肯以一金而买一张纸!正是因为凭券可于经略衙署治下换米一石!”
展颜一笑,朱明忠的脸上甚至显得有些得意,在确定要与满清打一场“货币之战”之后,在铸劣钱降低顺治通宝信用的同时,如何建立自身的信用,也必须考虑在内,他并没有选择铸造足值的制钱。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通过军饷局的用来发放军饷的米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