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起自己。这江北,不过只是个弹九之地,虽说那姓朱的如了几万灶丁,可不过只是新卒炮灰,全不堪用,大家伙别忘了,这清河当年可是直接纳降的地方,未曾遭以兵劫,如此富庶之地,若是夺了下来……”
巴牙喇纛章京赖塔的话声不大,他的目光扫视大家一眼,那目光中透出来的意思,其它人又岂能没有看出来。
清河之富,可谓是天下闻名,这可是运河上的有名的富地啊!
若是夺下了清河,岂不就等于当年夺了扬州!一时间,这中军大帐中的将军们面上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无不是为之心动起来。
“瞧赖大人您说的,我等拿朝廷的饷,自然应该为朝廷分忧,自然应该灭以贼寇,不就是几万贼寇嘛,我等还怕不够咱们杀的那!”
原本还想着劳军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为朝廷分忧时,那眼光中流露出的尽是贪婪之色。
见赖塔已经挑起了众人的情绪达素又问道:
“既然如此,不知大家伙可还有其它的话要想讲吗?纳海,你可有什么话要讲?”
“不敢!”
纳海在椅中一欠身,说道:
“这大道理,标下不懂,可当奴才的就要为主子分忧,皇上心忧江南,咱们就要打下江南,别的没什么说的。”
说完站起身,纳海微笑着双手抱拳,言多必失,在这个时候,他谨慎的选择不说话,反正不就是拼命吗?
达素点点头,对身边的赖塔道:
“昨晚我们商议了一夜,你和大家说说,看各位将军有什么高见。”
将军的吩咐让赖塔笑了笑,然后说道:
“将军,咱不是说好了的嘛!既然您是安南将军这军中事务,我等诸将自然以将军唯命是从!”
“那好。”
达素转脸过来,稍稍提高了嗓门,说道:
“我等目下已经于徐州休整两日,兵卒皆已经养足精神,正是南下用兵之时,此次用兵,当首取清河,那朱贼曾言绝不过河,如此,正好为我等所用,地图……”
达素的一声令下,那边的戈什哈便抬来一个图架,上面绘制着地图,达素用杆棒指着沙盘,说道:
“大家请看,这正是清河一带的形势图!”
“喳!”
几十名军将齐应一声纷纷起身,纷纷在这图墙前围成一个半月形,听达部布署指挥。
“大家来看这便是清河!”
此时达素整个都变得有些兴奋,颊上泛出潮红,目中也是微微泛光。
“目下,朱贼所领贼寇之中,虽说号称八号,可实际上不过只有五万,近两万水军以及万余驻于扬州等地之后,实际上兵力远逊于我,这是当下江北的大形势。”
达素顿了一下,声音仍然显得有些嘶哑,在提到这些情报时,他自然想到了那位陆传逢,如果不是因为他带来的情报,又岂会下定决心南下。
“如若我军从徐州南下,朱贼必定领迎战,这徐州一路往南直至黄河,一路上一马平川,我军可以步骑合路进击,以精骑袭其侧后……如其大阵动摇,到时候,朱贼自然难撑,到时候,朱贼于我数万大军合围之下,也只有束手就擒——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时都没有言语,达素的这个筹划本身挑剔不出什么毛病。可是他们都是打了几十年仗的,每次战前布置何尝不都是头头是道?但每每到了交战的时候,每次都有意想不到的变故,总是使人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那朱明忠的悍勇之名可是已经名声在外,包括他的忠义军也是如此,这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达素他们几个人仅仅一夜就想出这样的一个方略来,众人都觉得心中没有底。
怔了半日,达素见无人发言,便直接问道:
“大家没有意见,本将军可就要发令行动了!”
话音刚落,便听有人说道:
“我有几句愚见!”
众人一齐转头,看发言的竟然是傅进忠,他插起话来,倒也是干脆利落。
“咱们以四万精卒攻朱贼大营,再用两万精骑抄其后路,此计妙是妙,可众周周知,朱贼素有悍勇之名,其又出自郑军,标下听闻,那朱贼有数万披甲兵,若是其以披甲兵冲我营阵,又怎样应付?”
他刚说完,便有人冷冷问道。
“哼哼,这有何难?不就是披甲嘛?就他有甲,咱们没甲?”
“可这军中有的弟兄们却无甲!”
傅进忠说的是事实,有甲的是满蒙汉八话,但是绿营兵却没有盔甲。
“很好!”
傅进忠的提醒让达素点头赞同道:
“这个建议很好,不过我即便是他有甲有何妨?哼哼,佟济,还记得当年太祖皇帝起兵的,咱们怎么对付明贼的带甲兵的吗?”
第79章 地狱(第二更,求月票)()
黑色的烟在黑色的天地间翻滚,腥湿的风都无法吹去这天地间的黑烟,曾经繁华无比的城市,被那浓浓的黑烟笼罩着,在黑烟中通红的火焰几乎点燃了整座城市,
“杀光他们!”
马蹄声嘎然而止的同时,骑在马上兵将猛的一下勒马身,手中仍然滴血的腰刀朝着前方一指,那双腥红的眸子中满是浓浓的嗜血之色,而那脸上同样也带着嗜血的狞笑。
“一个都不留!”
魔鬼!
一个个如魔鬼般嚎叫着的被黑烟熏的满面通黑的兵丁们,他们的嗓间发出亢奋的、发泄的、狂欢的嚎叫声,朝着前方正在逃难的百姓追去。
缨枪前刺,鲜血飞溅、腰刀抽砍,血肉横飞。
尸体,在那滔天的烈焰中,一具具尸体散落在街道上,曾繁华的嘉定城,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可那扑来的恶魔却依然在这座城市中游走着,恶魔手中的刀枪依然在割取着人命。
逃不走的百姓跪在地上,手中举着银子磕头乞求着,而骑在马上的骑兵在勒马的瞬间,手中滴血的腰刀在空中划过一道血红,鲜血飞溅中,那拖着血的脑袋在空中飞舞着,那目中依还带着卑微的乞求。
在另一条街道上,数千名嚎哭着的百姓疯了似的朝着城门跑去,在他们的身后,是嚎叫着的兵丁,在人群中,几十名手持菜刀、柴刀以至木棍的青壮哭喊着朝着兵丁扑去,他们绝望的嘶吼着,在缨枪与刀锋中嘶吼着,似乎那天地都听到他们的嘶吼,乌云遮挡了天空,似那老天都不愿见这地狱中的惨状。
红,通红的烈焰映红了天空。
红,鲜红的腥血染红了河流。
红,赤红的眸子中透出的是嗜血的光茫。
雨,下了下来,似乎那老天都不忍睹这人间的悲惨,这一天,天地为之哭泣,可却无法阻挡那些双眼赤红的魔鬼,这一天,魔鬼在欢呼着,魔鬼在嚎叫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那欢腾的魔鬼背着大小包裹,马鞍上系着的绳索捆着抢来的妇孺,嚎笑着出了城,魔鬼终于满足了,在他们的身后,曾经繁华的宿迁城,依然在燃烧着,那老天的泣哭似都无法浇灭那滔天之火。
成千上万的妇孺就这么被绳子捆系着,拖曳着在那道路上被魔鬼驱赶着。
躲在黄河边芦苇荡中的李朴梁手中握着柄生锈的柴刀,他双眼通红的看着燃烧着的城市,他的胯下湿凉,原本在城外做买卖的他,一直躲在这芦苇荡中,他被吓那腥红的血给吓坏了,以至于直在这里躲了几个时辰。
在那河上数百艘用绳连系着的数百条随军商贩的船上,装满了刚刚低价从清兵手中购得的杂货、绸缎,还有一个个被捆着绳的女子,即便是在河岸上,李朴梁都能听到女子的哭喊声和那些商贩欢喜的笑声,似乎对于他们来说,这正是他们期待已久的事情。
在黄河上飘浮着无数尸体,那尸体漂到了岸边,看着那尸体,李朴梁想到了自己的妻儿,他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他几乎不顾一切的朝着城市的方向奔去。
在火焰中,繁华的城市只剩下了废墟,还有数千名侥幸幸存的孤魂野鬼,绝望的在城市中游荡着。此时,清兵已经走了。满是残尸的街上除去那些孤魂野鬼外,只看见几只野狗悄悄的走动。
雨下着,青石路上的血被冲到了路边的阴沟里,可是却无法冲去的那无边的罪恶,在街上奔跑着的李朴梁,终于在变成废墟的城市里找到了他的家,家里的门大开着,屋子就像是被抄家似的,在外间屋里,一个桌子翻在地上,地上还有散乱的衣裳,都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提着刀他进入睡房,他脊梁骨不由得发麻,手也颤抖了起来。
“啊!”
下一瞬间,一声尖叫从他的嗓间发出了,他看到媳妇赤裸裸躺在床上,身上满是刀伤,血肉模糊的已经断气,在喊叫中,他看到孩子四仰八岔倒在地上。他赶紧去抱,只是一堆血肉,骨头就像是全碎了一般。
李朴梁把被摔死的儿子抱在怀里,抬起头来看看媳妇那赤裸裸还在流血的肉体,自己也忘了怎么回事,手一松抱着的孩子就软软的掉在地上。他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觉得自己堕入了地狱,要千年万代受苦受难。
并不是感觉到自己此次得免于难,而是自己正陷在紧紧的魔掌之中,而自己完全无力挣扎对抗。他并没有哭。他浑身的都在颤抖着,甚至不受控制的唾沫向外流,眼泪和汗向里流,两眼出奇的发干,汗毛竖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禽兽能够干下这样的事情。
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让他从神志恍惚中惊醒。他冲入后屋,看见母亲的身体用绳子吊在窗子附近,浑身一丝不挂的吊在那,就那么吊在那里。
“啊”
他吓得闭上眼,泪水从他的目中流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把鼓起了勇气,迈步向前,把破旧的没人要的衣裳将母亲包好,然后又把母亲放下来。现在一摸到母亲还有些温暖的身体,他才能哭出来,好像才又回到人间。
他看见母亲的脸,人虽已死,那曾慈祥的脸上依然还带着怒火,他接触到母亲柔软下垂的胳膊,就是那个从婴儿时抚摩他,抱着他,把他拉扯大的胳膊。从他灵魂的深处,泪如涌泉奔流出来,那无法抑制的眼泪。
“啊”
他也不知道他坐在娘的身旁抚尸而哭了多久。等他的眼泪流干了的时候儿,才又站起来走向床去。
几个时辰后,站在城外的墓地上,李朴梁看着三个新起的坟头,他的泪哭干了,他跪在那,握着刀的手在颤抖着,像是疯了似的,在冲着坟头连磕几个头后,然后他一言不发的用手中的刀把老鼠尾割去了,然后他,在站起来的时候,又朝着那坟头看了一眼,冲着官道跑了过去
第80章 出兵(第一更,求月票)()
邳州屠城!
尽管相隔百里,但是这个消息还是在第一时间传至清河,让这原本繁华的清河,立即陷入萧条之中,那码头上尽是急欲离开清河的百姓,即便是这里未曾遭受屠杀,但是因为地处水陆码头,这里的百姓自然知道,那些清兵是何等的残暴。
当百姓们纷纷南逃的时候,在经略使衙署内,这会的气氛却显得有些紧张,所有人的脸上都压抑着一股莫名的悲愤。
“……清虏进城后,立即扑杀全城,后又扑杀城厢周围百姓,数万百姓被虏、数万百姓被杀,目下,清军正一路南下,沿途强掠百姓,一路杀人无数……”
相比于其它人,石磊的神情显得极为平静,当年南下的路上,他已经目睹了太多类似的惨状,甚至几次差点身陷其中,也正因如此,他的话声才显得有冷漠。
“咣啷……”
猛然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在茶杯的碎裂声在堂中响起的同时,朱明忠怒吼道。
“杀,若是不杀尽这些满清杂碎!焉能对得起死难同胞!”
在这一声怒吼发出之后,朱明忠只恨不得杀尽这些清军。
“经略,目下清虏正直指宿迁,极有可能再掠宿迁百姓,……”
不待石磊把话说完,朱明忠几乎是立即沉声说道。
“各营立即点兵,准备开拔,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再让这群杂碎把宿迁给屠了!出兵,立即出兵!”
“经略,此事万万不可!”
朱明忠的话声刚落,就在厅中的将领们那面上刚露出跃跃欲试之色时,那边朱大咸便急声阻止道。
“暂且不说仓促动兵,是兵家大忌,今日达素沿途屠城、劫掠百姓皆是旨在激怒经略,如果经略早率动兵,可不正是入其蛊中?”
“朱参议所言极是,经略,目下我清河城墙已固,理当据城坚守……”
张国久于一旁附声刚落,那边又有人说道。
“再则,那宿迁本是清虏治下,清虏对治下之民尚犯下如此暴行,如此一来,到时候必定为天下士民所指……”
“清虏所犯暴行又岂是邳州一地?”
没有任何犹豫,朱明忠随即打断他人的话语,然后厉声斥道。
“这宿迁于清虏治下又如何?难道那里就是我大明的土地,就不是我大明的天下,就不是我大明的百姓!我等起兵是为何?”
反问诸人,朱明忠起身喝道,
“朱某起兵是不愿为清虏之奴,是为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这宿迁虽是清虏治下,可却也是我大明之地,百姓也是我大明的百姓,朱某又焉能坐视其为清虏所杀!”
或许其它人无法理解这一点,但是对于朱明忠来说,宿迁的百姓是他的同胞!沦陷区的百姓即便是是顺民,也是大明的子民,身为将领他有责任保护这些同胞!
“可经略,您身为江淮经略,难道不应该首重江淮吗?”
朱大咸之所以会出言反对,并不是因为他残忍,愿意坐视宿迁百姓被杀,而是因为身为经略使衙署参议,他必须要考虑到大局。
“朱参议所言极是,经略,再则目下宿迁百姓恐已经闻风而逃,目下想来宿迁不过是个空城,还请经略收回成命!”
钱磊起身揖礼时,朱大咸等人也起来了,他们无不是立于堂中行以揖礼,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面对这种压力,很多人都会妥协。
“经略,左右参议所言极是,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情报,这宿迁百姓正逃往乡间或是北上或是南下,目下宿迁近乎成为空城……”
石磊的话并没有令朱明忠改变主意,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清军再次屠城。
坐视清军屠城,而不闻不问,与直接动手,又有什么区别?
面对众人的反驳,朱明忠皱眉说道。
“据城坚守、据城坚守……”
尽管修建城墙的目的是正是为了据城坚守,但这并不是朱明忠的初衷。正当朱明忠沉吟着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张金生注意到经略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便直接出言说道。
“经略,在下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金生,你我兄弟,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张紫铜色的面庞上,两道扫帚眉压着眼睛,在说话的时候,他看着众人说道。
“虽说据城坚守为用兵之上,但若是不能挫敌之锋芒,又岂能坚守此城?大家别忘了,这清河的城墙不过是仓促修建的土城!若是想阻清虏,不挫其锐气,仅仅只是凭城而守,所守不过只是死城,若得守城,非得挫其锋芒不可!”
在这忠义军中,张金生的奖历极老,是现在军中少有的几个出身后劲营的将领,不过他并没有像李子渊一样叛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