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爹想到哪襄去了?咱们是他的生死对头,那可能么?……”
江湖路 第 八 章
那苍劲话声讶然说道:“那……乖儿,那为什么?”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爹精明一世,奈何糊涂一时?在没有套出他那一份东西的藏处之前,咱们能杀他么?” 那苍劲话声一时寂然,但旋即又一阵哈哈笑道:“对,对,对,爹是老糊涂,还是爹这乖女儿行,若非你这位女诸葛,爹险些坏了大事。”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爹何不说是存心试我?” 那苍劲话声讶然说道:“试你?爹试你什么?又为什么要试你?”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不错,爹在试我,爹试我是否已对费慕人动了情,怕我对费慕人一旦动了情,坏了爹的大事。” 那苍劲话声哈哈大笑,笑得有点勉强:“乖儿,看来你智不逊爹分毫,深沉得有点可怕,你我是亲骨肉,亲父女,便是朋友在共谋大事之际互动猜疑也属大忌,何况父女之间?乖儿,爹永远不会猜疑你,试你,你这种想法要不得。”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也许女儿想错了……” 那苍劲话声道:“不是也许,是根本。”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是,爹,是根本。” 那苍劲话声笑了:“这才是,乖儿,不过,说真的,乖儿,你可千万不能呀。”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女儿怎敢,您请放心,女儿这一辈子跟情字无缘,也从不做嫁人打算,就是潘安再世,宋玉再生,女儿也能不动心,女儿要侍奉爹一辈子。” 那人似乎老怀大慰,随听那苍劲话声笑道:“乖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必然的道理,爹可不敢耽误你的终身,也不敢让你跟在爹身边一辈子,别的俊彦任你挑选,唯独这费慕人不行,爹是为你好,否则你会痛苦一辈子,而这种痛苦又不比别的痛苦……” 话锋一转,笑接道:“好,好,好,乖儿,爹不说了,不说了,乖儿,还有什么‘吩咐’,要是没有,爹就要回‘安乐窝’去了。”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女儿不敢,女儿只有个要求。” 那苍劲话声笑道:“说,乖儿,你知道,爹对你一向是百依百顺的。”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我知道,爹由来是最疼我的……” “说吧,乖儿。”那苍劲话声笑道:“冲着你这张小甜嘴儿,爹哪能不疼你。”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笑了,笑得有点娇羞,随即说道:“我请爹答应,什么时候动费慕人,全听我的……” “那当然。”那苍劲话声道:“你是爹的女军师,女葛诸嘛。” “还有……”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接着说道:“在我套取他那份东西藏处期间,任何人不许跟踪他。” 那苍劲话声道:“这也是当然的,爹做事怎会那么糊涂?打草惊蛇,操之过急最为不智,欲速则不达,对么,乖儿。”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女儿正是这个意思……” 顿了顿,接道:“还有,爹,万一有人跟来‘洛阳’,您得出手阻拦。” 那苍劲话声愕然说道:“这又为什么,乖儿。”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爹又糊涂了,难道爹准备坐视别人伸手么。” 那苍劲话声道:“原来如此,乖儿,那小子颇得乃父真传,便是爹对付他也难有把握,别人焉能奈何得了他。” 那无限甜美的冷冰话声道:“无论怎么说,我不愿有任何外人伸手,一旦让他提高了警觉,对咱们来说,那总是不利的,再说,您忘了,有人伸了手,便可能引来那三个……” 那苍劲话声道:“乖儿放心,那三个绝不会,那三个都跟费云飞有一段交情,怎会对他的后人下手?怎好意思?”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爹跟费云飞也有一段交情,而且交情还不浅。” 那苍劲话声窘迫地笑道:“好厉害的小嘴儿,竟揭起爹的疮疤来了,好,好,好,依你,依你,完全依你,爹让他们来一个躺下一个就是。”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谢谢爹……” “跟爹还客气。”那苍劲话声笑道:“倒是,还有么?乖儿。” 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道:“没有了,爹。” “那么……”那苍劲话声道:“爹要回去做那教书先生去了。” 未闻那无限甜美的冰冷话声接话,却忽见一个颀长,一个高大,一个瘦高,三条人影破林而出,腾空射去。 竟然未带出一点枝叶声,好高的功力。 这三条人影方逝,“噗!” “噗!”两声,一点白影脱出林头,直上夜空,凄冷月色下,依稀可见,那是一只雪翎信鸽。 就在这只雪翎信鹄振翅直上之际,邙山背面,半山腰一片树林内闪出三个人,自黑暗中走到了那凄冷月色下,形貌立可看得清楚,那赫然竟是那位德高望重,文名遍洛阳,闻名遐尔的“安乐居士”邵景逸,还有他那从人邵福、邵贵。 只是,如今的邵福高大威猛,已无一丝龙钟老态,如今的邵贵面目更显阴沉,且森冷逼人。 但见“安乐居士”邵景逸,目注那只振翅高翔,在夜空中已变成一点银白的雪翎信鹄,神色狰狞,目射狠毒地嘿嘿冷笑不止:“好女儿,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 脸色一寒,冰冷接道:“贱丫头,她竟敢背叛我,左奴,以你看?” 邵福一躬身,忙道:“回令主,老奴不敢……” 邵景逸道:“尽管放心大胆直说。” 邵福道:“老奴遵命,以老奴看,姑娘是在跟人通信。” 邵景逸道:“跟谁?” 邵福这:“老奴不敢说。” 邵景逸道:“是我要你说的。” “谢令主。”邵福道:“老奴不敢断言,但八成是夫人……” 邵景逸冷哼一声,道:“右奴,你看呢。” 邵贵一欠身,阴阴说道:“右奴有同感。” 邵景逸嘿嘿一阵令人毛骨耸然的冷笑,道:“看来你我三人是英雄之见,多少年以来,我本就怀疑那老虔婆可能未死,如今似乎证明,她果然命长。” 一扬手,轻喝说道:“右奴,跟上去,看她飞落何方,若出百里,不必再跟。” 邵贵应声而起,飞射而去。 邵福一躬身,恭谨说道:“禀令主,倘果然证实是夫人……” 邵景逸阴狠地道:“如今绝不动她,若动了她,那小贱人必跟我翻脸。” 邵福道:“禀令主,老奴觉得,这多年来姑娘一直……” 邵景逸道:“一直很孝顺,是么?” 邵福道:“回令主,老奴斗胆,正是。” 邵景逸冷笑说道:“恐怕你不知道,她不是我的亲骨肉。” 邵福一怔,道:“回令主,这……” “这什么。”邵景逸截口说道:“难道你不知道那老虔婆是怎么来的?” 邵福怯怯说道:“老奴知道,只是……” 邵景逸冷哼说道:“她瞒不了我,她跟我时腹中已有了身孕,那不是我的。” 邵福骇然说道:“那是谁……” 邵景逸道:“谁知道是谁的孽种。” 邵福道:“但不知姑娘知道不知道。” 邵景逸道:“那老虔婆焉有不告诉她之理,以今日之事看来,证明她早已知道我不是她的生身之父了,不然她岂会跟那老虔婆沆瀣一气来对付我。” 邵福道:“那么当年事……” 邵景逸道:“我到今夜才明白,当年我是被人利用了,我也是被害之人。” 邵福道:“可是事实上,这多年……” 邵景逸道:“这多年她母女并未对我下手,可是?” 邵福忙道:“回令主,正是。” 邵景逸冷笑说道:“那是因为我也有一份那东西,还有利用价值,否则她母女早下手了。” 邵福脸色一变,未接话。 邵景逸冷笑又道:“好吧,就让费慕人那小子为冷遇春解毒吧,就让贱丫头向费慕人小子套取那东西的藏处吧,我要一个一个地……” 嘿嘿一阵狠毒阴笑,住口不言。 二人静立无语,转眼一个更次过去,突然,一条人影破空掠至,如飞落地。 那是邵贵,他一躬身恭谨说道:“禀令主,那信鹄已出百里。” 邵景逸脸色一变,道:“你看它往那个方向飞去?” 邵贵道:“回令主,他一路飞向正西。” 邵景逸目中狠毒光芒一阵闪铄,道:“好,咱们先回去。” 话落,三条人影同时腾起,数闪不见…… 第二天,“中州客栈”中—— 费慕人起来得很早,一线曙光方自透窗时,他已背负着手在院中散步了,清晨的空气清凉而新鲜,在这宁静的院子中,踏着露珠,闻着花香,该是最惬意的事。 突然,步履响动,起自中门口,那是店伙送来了茶水。 那店伙一见费慕人,不由一怔,停了步:“客官好早。” 费慕人笑道:“你也不晚哪。” 店伙陪笑说道:“吃人家拿人家的,生就侍候人的贱命,不早起怎么行?” 费慕人笑了笑,没说话。 店伙端着水直向他房中行去。 费慕人略一沉吟,举步跟了进去。 进了屋,放好了洗脸水,店伙回身说道:“客官请洗脸!” 费慕人点头说道:“谢谢,小二哥,你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闲一点?” 店伙道:“那可没有一定,怎么,客官有事么?” 费慕人道:“我是有点事想麻烦小二哥一下。” 店伙忙道:“那客官请吩咐,要不是太急,我给客人们打好了洗脸水就去替客官办,可万万不敢当麻烦二字,这是应该的。” 费慕人道:“先谢谢你了,小二哥,不急,只要在日头偏西之前办好就行。” 店伙忙道:“那更好办了,甚么事客官请吩咐吧。” 费慕人含笑说道:“小二哥,‘洛阳’可有药铺?” 店伙连连点头说道:“有,有,有,城里店铺多的是,像同庆堂,泰和堂,常家老号,都是数十年的老招牌,老字号了。” 费慕人道:“我要最大的药铺,药材既要齐全还要好,小二哥该知道,药缺一味治不了病,买着假的更能要命。” 店伙这:“这个客官请放心,这几家都是大药铺,做的都是童叟无欺的良心生意,卖的都是地道的上好药材……” 费慕人点头笑道:“那就好,小二哥,你忙完了事后,就请替我跑一趟,照方抓药,一味不可缺,一味不可假……” 说着,自袖底取出一张药方及两大锭银子递了过去。 店伙一瞪眼,道:“客官,要这么多银子?” 费慕人笑道:“方子上开的都是珍贵药材,值不少钱,不过,这两锭银子只多不少,多了的就算送小二哥买酒喝了。” 店伙乐了,搓着手谄笑道:“昨天刚赏过,这是我份内事,怎好意思……” 费慕人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两回事儿,要不然我怎好意思麻烦小二哥跑腿儿,只怕这也不会剩下多少了。” 店伙这才称谢接了过去。
江湖路 第 九 章
突然,费慕人目闪异采,凝注门外约有片刻之久,才问道:“小二哥,这个人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店伙闻言转头向外望去,只见对面一间房开了门,有个面目阴沉的中年白衣人探出了头,向门外“噗!”地喷了一口水,随后又缩了回去掩上了门。 店伙“哦!”地一声道:“客官,他不是一个,是四个一路……” 费慕人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是问,他四个是什么时候隹进来的?” 店伙摸摸头,想了一会,道:“好像是昨天夜里,客官回来之前住进来的,怎么,客官跟他四位认识?” 费慕人“哦”了一声,微一摇头,道:“不认识,不认识,小二哥,他四个来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没有?” 店伙想了想,摇头说道:“没说什么,有一个只随口问了一句,有没有姓费的客人住在这里,我告诉他说没有……” 费慕人点了点头,道:“别的还问过什么?” 店伙道:“我话刚说完,另一个就说,偏你那么笨,那小子早就易了容,改了姓,你问姓费的,一辈子也问不着。” 费慕人微微一笑,道:“看来他聪明,别的还有么?” 店伙道:“那先前的一个脸一红,接着就问近一个月内店里都住过什么样的客人,客官请想,这不是开玩笑么,一个月不是三两天,我那记得那么多,便是掌柜的也记不了呀……” 费慕人点点头道:“说得是,小二哥,你怎么回答他的?” 店伙道:“我就说我不记得了……” 费慕人摇头说道:“小二哥,你不该这么说。” 店伙一怔,道:“客官,我的确不记得了。” 费慕人微笑说道:“我知道,可是你该随便胡诌几个告诉他。” 店伙又复一怔,道:“那,那为什么?” 费慕人笑道:“你说你记不得了,一定惹翻了他。” “叭!”地一声,店伙轻击了一掌,叫道:“不错,客官,他四个眼一瞪,像要吃人,我的天,他四个那眼珠子竟全是绿的,好不怕人……” 费慕人笑道:“我没说错吧?他四个的脾气我深知,后来怎么样了?” 店伙似乎余悸犹存,摇头说道:“后来要不是掌柜的连忙赔上不是,我非挨顿揍不可。” 费慕人笑了笑,道:“小二哥,要是真挨了打那还是天大的便宜……” 挨打还算便宜,店伙更是一怔,要问。 费慕人已然接着说道:“小二哥,老掌柜的又是怎么了事的?” 店伙道:“老掌柜的到底多吃了几年饭,他照客官刚才说的法子,随便扯了几个,再加上最近刚进来的全告诉了他,这才使他四个平了气,了了事。” 费慕人道:“老掌柜的有没有说我?” 店伙一点头,道:“说了。” 费慕人道:“他四个没再多问?,” 店伙一摇头,道:“没有!” 费慕人一笑说道:“行了,小二哥,没事儿了,你忙你的去吧。” 店伙点了点头,答应着,脚下却没动,眼珠子往外一溜,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道:“客官,我看他四个准是武林人,而且一定不是好来路!” 费慕人“哦!”地一声道:“小二哥,怎见得?” 店伙道:“他四个脸色白森森的,阴沉沉的,长得像人,却带着满身鬼气,看人一眼能让人头皮发炸,心里发毛……” 费慕人失笑说道:“是么?” “一点不错。”店伙道:“还有,他四个眼珠子都是绿的,我小时候听人说,只有吃人肉的人,还有狗,眼珠子才会发绿,客官请想,吃过人肉的人,还会是好来路么?” 费慕人笑道:“小二哥好眼光,半点不差,所我刚才说,你要是只挨了打,那还是天大的便宜如今明白了吧?” 店伙明白了,可是他脸一白,两腿猛然一软。 费慕人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笑道:“小二哥,别怕,他四个只吃武林人的肉,像小二哥你这种肉,他四个不屑一顾,所以你大可放心。” 店伙机伶一颤,总算定过了神。 而,他刚好不容易定过神,蓦地里一声震天价大喝自左边一间屋里响起,震得各处门窗直晃: “狗娘养的,爷们起来半天了,还不送水来?” 店伙惊魂未定,那堪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身子又复一软。 费慕人眉锋一皱,道:“小二哥,这又是谁?” 店伙吸了口气,道:“也是昨夜住进来的,客官,待会儿再说吧,我要……” 砰然一声,左边那间两扇木门大开,一名身躯高大满脸横肉的黑衣大汉,大步行了出来。 店伙一哆哚;忙扬声说道:“来了,来了。” 挣脱了费慕人那只手,仓惶地奔了出去。 费慕人皱眉说道:“小二哥,别忘了我的事。” 店伙一边步履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