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一笑说道:“她当然也承认。” 厉勿邪微微一愕,诧声说道:“费老兄,这话怎么说,难道你……” 费云飞淡然一笑,道:“我听侄女儿说过,慕人他跟冷遇春的女儿颇为要好,我知道,那冷瑶红就是皇甫林的女儿,但我不以为慕人会……” 厉勿邪道:“他并不知道她是皇甫的女儿,再说那也怪不得谁,只因为一朵‘醉海棠’……” 费云飞摇头说道:“我不相信,我只以为那是皇甫父子害我父子的卑鄙手法,不信等我见着慕人 后,当面问问就可知道了。” 厉勿邪道:“可是……” “可是什么。”费云飞道:“莫非你已问过慕人了。” 厉勿邪心头一震,摇头说道:“没有机会,我父女自跟他分手后,就……” 费云飞笑道:“这就是了,你还是等我见着他后,问问……” 龙飞突然说道:“费老儿,只怕你永远也见不着他了。” 费云飞与姑娘厉冰心俱皆一怔,费云飞讶然说道:“老龙,这话怎么说?” 龙飞迟疑了一下,转望厉勿邪,道:“厉老儿,一事不烦二主,还是你说吧。” 费云飞与厉冰心四道目光又忙望向了厉勿邪。 厉勿邪一叹说道:“费老儿,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了,我那慕人贤侄,他,他,他已被人……”倏地住口不言。 费云飞忙道:“厉老儿,慕人他怎么了。” 厉冰心也焦急地道:“爹,费大哥他怎么了,您快说啊。” 厉勿邪陡扬双眉,道:“费老儿,你要镇定,他已被呼延老儿一掌震落了‘祝融’极巅,葬身在那千丈深渊下了……” 厉冰心一声惊呼,玉手颤抖着忙掩檀口。 费云飞探掌一把抓住了厉勿邪,须发皆动,喝道:“厉老儿,你怎么说?” 厉勿邪苦笑说道:“费老儿,你何必再让我说第二遍。” 费云飞身形剧颤,没有说话。 厉冰心突然失声呼道:“爹,我不信,我不信费大哥他会……” 厉勿邪喝道:“丫头,住口。” 厉冰心一惊住口,但她娇躯剧抖,两眼流泪,垂下螓首。 忽地,费云飞松开了厉勿邪,喃喃说道:“厉老儿,我也不信……” 厉勿邪齿口启动,欲言又止。 费云飞陡地扬起双眉,厉声说道:“厉老儿,呼延老儿他这是为什么?” 厉勿邪遂把费慕人朝“南岳”,登“祝融”的经过说了一遍,一直说到呼延海愧疚万分,悄然离去。 听毕,费云飞仰头悲笑,道:“这么说来,我不该怪呼延老儿,但父子分别十余载,方得庆幸相逢之余,又猝闻恶耗天人永相隔,我又能怪谁,我又该怪谁?苍天何其太忍心……” 身形突然平飘而起,双袖摆处,电射而去。 厉勿邪父女与龙飞都没动,也没说话,只因为他们都忘了身边的一切,及至定过神来,夜空空荡,哪里还有费云飞的人影。 厉冰心双手捂脸,失声痛哭。 厉勿邪一叹说道:“费老儿这一走,也不知……唉,也难怪,失子之痛,谁能忍受?换换是我,我也会………” 厉冰心突然仰起娇靥,美目双红,厉声说道:“呼延叔他糊涂,他该……” 厉勿邪叹道:“丫头,别说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呼延叔心中的痛苦与悲伤,并不比咱们几个好受。” 厉冰心嘶声喊道:“我要说,我偏要说,他糊涂,他……” 厉勿邪脸色一沉,叱道:“丫头,你费叔都不怪他,你怎敢……” 厉冰心道:“费叔不怪他我怪他,我为什么不敢。” 厉勿邪勃然变色,龙飞及时喝道:“厉老儿。” 厉勿邪威态一敛,叹道:“好吧,丫头,你敢,你怪他吧……” 龙飞道:“厉老儿,天色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厉勿邪道:“老龙,咱们上哪儿去?” 龙飞道:“你不认为咱们该去找那一对夫妇谈谈么。” 厉勿邪双眉一扬,道:“说得是,老龙,是该,咱们走。” 说着,他拉着爱女站了起来。 而,龙飞却坐着没动,他直了眼,凝注湖边夜色中。 “厉老儿,快瞧,好身法,那是谁?” 厉冰心没心情顾别的。 厉勿邪口中说道:“管他是谁……” 两眼却漫不经意地循龙飞所望望去。 只一眼,他神情震动,急道:“老龙,的确身法极高,向这边来了,会是……” 龙飞道:“一旦到了,你还怕不知道是谁么?” 夜色里,两条人影逾奔电,飞射而来。 越来越近,转眼已近五十丈。 那是一灰一黑,一个高大,一个颀长两条人影。 厉勿邪脱口说道:“好熟……老龙,一个是费老儿龙行……” 两条人影飞落在“伯牙台”上,那是费慕人与左车。 费慕人神情激动,躬身一礼:“晚辈见过厉前辈。” 姑娘厉冰心闻声霍然投注,随即一怔。 厉勿邪讶然说道:“年轻人,你是……” 费慕人淡然一笑,道:“前辈忘了小侄?” 厉勿邪身形一颤,大叫说道:“慕人贤侄。” 姑娘厉冰心闪身飞掠,疾扑费慕人。 “费大哥……” 近前紧抓费慕人两只手臂,她忘了一切,抓得好紧,美目圆睁,矫靥上神色难以言喻,颤声说道:“费大哥,真是你……” 费慕人神情激动,也有点不安含笑点头:“是的,小妹,我戴有特制面具。” 厉冰心螓首一垂,喜极而泣,口中连呼:“费大哥,费大哥……” 厉勿邪忽扬眉轻喝:“丫头,也不怕费大哥笑话。” 厉冰心倏地惊觉,娇靥通红,慌忙闪过一旁,那颗乌云螓首再也抬不起来。 龙飞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只道天人永隔,相逢恍若南柯梦,厉老儿,这才是难以自禁的真情,你吼什么?” 费慕人连忙转注,道:“莫非‘北旗’龙前辈?” 龙飞笑道:“福命两大好造化的小费,我正是‘北旗’龙飞。” 费慕人忙上前见礼:“小侄费慕人见过前辈。” 龙飞大笑相扶,道:“贤侄,对你,我是久仰了,果然,果然……” 果然什么,他没说出来。
江湖路 第六十六章
目光掠过费慕人脸上,望向左车:“贤侄,这位是……” 左车哑声说道:“厉老,龙大侠,难道忘了左车?” 龙飞、厉冰心猛然一震,急道:“你是左老儿……” 左车道:“左车大难不死,困居绝涧十多年,今夜才能拜见主人几位至交,几位当必……” 他话犹未完,龙飞与厉勿邪己双双扑了过来,各抓左车一臂,激动异常,厉勿邪道:“左老儿,没想到你……” 龙飞突然纵声大笑:“今夕何夕,连逢故人,乐死人也……” 只听费慕人道:“二位前辈,家父哪里去了。” 一句话提醒了厉东邪与龙北旗,龙飞猛一跺脚,道:“贤侄,你该早来一步,我俩口快,把恶耗告诉了你爹,他悲伤痛心之余,突然离去……” 费慕人急道:“前辈,他确是家父?” 龙飞一怔,道:“怎么,难道还有错么。” 费慕人喜极,匆忙地把“长沙”经过说了一遍,最后又道:“前辈可知家父往哪里去了?” 龙飞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两个根本来不及问,只知道他往北……” 费慕人急道:“多谢前辈,一切容再相见时详禀……” 转注左车,一声:“左伯伯!咱们快追。” 举手一揖,腾身倒射而起。 姑娘厉冰心大急,忙唤道:“费大哥,费……” 费慕人已跃出数十丈,只听他道:“小妹,寻得家父后,自有相见之日。” 左车急急说道:“二位,我要追少主去了,异日再讲后会。” 也腾身倒射,飞追而去。 姑娘厉冰心玉手悬在半空中,失神落魄,怔在那儿。 龙飞跟厉勿邪也都没动没说话。 良久,良久,厉勿邪一叹道:“丫头,你可以放心了,也别再怪谁了。” 厉冰心倏然回神,娇靥通红,那神色,很难让人断言是喜是悲,说起来,该两者都有,前者要比后者多。 “爹,可是费大哥他……” 厉勿邪道:“人家追他爹去了,十多年生离死别,难道你不让他去?” 厉冰心红了娇靥,道:“我没说不让他去,但至少他该……” 龙飞一旁笑道:“好侄女儿,今后该是离短会长,你急什么?” 低垂了螓首,但旋又猛然抬起,道:“爹,您忘了问他……” 倏地住口不言。 厉勿邪眉锋一皱,道:“那该由你费叔去问。” 厉冰心默然不语,不再说话。 龙飞淡然一笑,道:“厉丫头,叔叔该……” 忽地笑容一敛,瞪大了一双环眼,道:“厉老儿,你可记得!左老儿临走时说了句什么?” 厉勿邪微愕说道:“怎么,不记得了!……” 龙飞浓眉一皱道:“左老儿似乎说什么少主……” 厉勿邪一怔,猛然点头:“不错,老龙,他是这么说的……” 目光一凝,道:“老龙,谁是他的少主?” 龙飞道:“你认为他要追谁?” 厉勿邪道:“自然是………”一抱头,接道:“不对,老龙,他口中的少主,该是皇甫林的儿子。” 龙飞道:“这还用你说,而事实上他追的是你我那慕人贤侄。” 厉勿邪诧声说道:“慕人贤侄总不会是……” “当然。”龙飞道:“否则他不会对费老儿家父长,家父短的。” 厉勿邪道:“那么是……” 龙飞摇头说道:“谁知道,可惜他走得太快了。” 厉勿邪吁了一口气,道:“这些个接连而来的事太以玄奥,玄奥得令人如堕云里雾中,老龙,我懒得去想这些了,咱们……” 龙飞正色说道:“厉老儿,你不能不想。” 厉勿邪抬眼说道:“我为什么要想?” 龙飞道:“只因为皇甫林那儿子是你的女婿。” 腐勿邪神情一震,但旋即扬眉说道:“如果皇甫他真是……这件婚事就吹了。” 龙飞道:“那是一回事,倘皇甫林的儿子犹在,那是另一回事。” 厉勿邪道:“什么另一同事。” 龙飞道:“左车口中的少主。” 厉勿邪道:“你知道他指的是谁?” 龙飞道:“以当时去情形,还会有谁?” 厉勿邪道:“老龙,你糊涂了,那可能么。” 龙飞道:“我也知道不可能,无如……” 摇摇头,改口说道:“这件事令人费解,左车称他为少主,而他又口口声声对费老儿称家父,恨只恨当时……” 一叹接道:“老天爷可怜,千万别是……” 厉勿邪愕然说道:“老龙,你说什……” 余话犹未出,他目中寒芒暴射,机伶一颤,住口不言。 厉冰心难得糊涂,满面诧异神色地道:“爹,您跟龙叔说什么?” 厉勿邪那怕人神态一敛,无力地摆手说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厉冰心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忽地,她脸色大变,花容失色,显然,姑娘她也明白了,急道:“爹,费大哥他不会是……” 厉勿邪淡淡说道:“但愿不是……” 接下去,是一阵能令人窒息的沉默。 于是,老少三人默默行去,渐去渐远,终于消失在这“月湖”边那茫茫夜色里…… 三峡,是一大奇景,长达数百里,山气连天,无数奇辨,所以,古今诗人之吟咏甚多。 风流刺史白居易除苏州刺史,由三峡顺流赴任。 当时“稗归令”的繁知一闻居易过巫山,先于神女祠粉壁上大书:“苏州刺史今才子,行刹巫山必有诗,为报高堂神女道,安排云雨侯清词。” 白大诗人观此诗后,乃邀知己至曰:“厉阳刘郎中禹锡来白帝,欲作一诗于此,怯而不为,罢郡经过,悉去千余诗,但留四章而已,此四章者,乃古今之绝唱也,而人造次之不合为之。” 此四章即沈痊期,王无竞,李端及白甫冉。 在古今诗集中,描述三峡奇景的章句,可以车载斗量,足见风景之奇,袭人心弦。 所谓两岸皆山,无地不峡,非正午及午夜不能见日月,水流湍急,凶滩大漩,舟人视为畏途,是一点也不假的。 然而,险虽险,过三峡的船只,仍然多得首尾相连如群鲫过江,只因为凡走这一带水路,必得过三峡。 这是一艘双桅大船。 这艘双桅大船,如今驶在一段颇为平缓的江面上。 由于它是逆流而上,所以像别的船只一样,也需要拉牵顶水往上走,船行极其缓慢。 这条船跟其他的船不同处,是别的船无论船头船尾,都站满了人,捏过一把冷汗之余,在抬头欣赏这短暂的一段千稳处的三峡奇景。 而这艘双桅大船,船上却只有五个人,那是四站一坐地在这艘船的船头上。 那站着的四个,是面目阴森,身着一式白色长袍,看上去怕人的四个白衣客。 那坐着的一个,却是位身着雪白衣衫,神仙中人一般的绝色白衣少女。 她风华绝代,但娇靥上的神色很憔悴,一双眉锋之间,锁着一股淡淡的轻愁,凝视江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两岸的天然奇景,她似乎漠不关心,对适才那一段惊险,她也似乎无动于衷。 唯一能感染她的,该是那两岸绝壁,峰峦里,偶而传下的一声悲凄猿啼。 因为那一声猿啼便赚下她两行珠泪。 那四个白衣人,像四尊泥塑木雕的人像,直挺挺地站在她身侧,脸上毫无表情,似乎永远是那么冷漠。 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 除了江涛拍船,猿声偶传外,在这艘船上,再也听不到一丝声息。 蓦地里,一阵欢呼划破寂静,自两岸划空响起,此时此地听来响亮异常且阵阵回音萦绕不绝。 白衣人儿瞿然惊醒,抬起泪眼,伸玉手轻轻拭去泪溃,淡然开口问道:“是什么事……” 左边,头一名白衣人闻言立即微躬身形,道:“禀宗主,是拉牵的该歇息了。” 白衣人儿微愕说道:“该歇息了,到哪儿了?” 那白衣人道:“回宗主,船到了‘香溪’了。” 白衣人儿“哦!”地一声,道:“这么慢,才到‘香溪’……” 那白衣人道:“回宗主,滩险湍急,又是逆水,是要慢些。” 白衣人儿微颔螓首,道:“去问问船家,是歇息一会儿再走,还是今天就根本不走了?” 那白衣人应声走向船后,转眼间他又走了回来躬身说道:“禀宗主,船家说今天不走了。” 白衣人儿黛眉微扬,道:“不走了,为什么?” 那白衣人道:“禀宗主,船家说,再过去是‘鬼门滩’,船行极其艰险,故须歇息一宵,明早趁风小再走。” 白衣人儿眉锋一皱,道:“我是第一次走水路,早知这水路这地慢而罗嗦,我就走陆路了,是怎么个歇息法,要上岸么?” 那白衣人道:“香溪有客栈,请宗主定夺。” 白衣人儿略一沉吟道:“我不耐这水路慢,你告诉船家一声,要他把船*岸,我要改由陆路回去,不坐船了。” 那白衣人应声又走回船后。 转眼间,大船缓缓向岸边*去。 船*了北岸,白衣人儿一行五人飘然下了船。 江风强劲,站在那江岸上,白衣人儿抬皓腕,理云鬟,抬眼四颢,道:“史传‘香溪’是汉明妃昭君王嫱的故乡,就这样子么?” 香溪近在眼前,那只是个小村落。 那左边白衣人道:“禀宗主,这地方属下等没来过。” 白衣人儿微颔螓首,颇为感慨地道:“想不到绝世美人,和番的昭君王嫱,就生长在这个小村落里,这块土地何幸?走吧。” 话落,她当先袅袅向“香溪”行去。 四白衣人跟着启步,那说话白衣人慢慢进了一步,问道:“宗主,‘香溪’或有马匹,属下以为………” 白衣人儿微一摇头,道:“此去山路畸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