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黑暗中的意识终于逐渐回拢,昏迷前的所有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仿佛还记得穆嫣然的泪目,蔚风颜的焦急,还有沐泽听的急切。
她似乎干了很多伤害同伴的事情。
然而这些画面只是在脑海里匆匆闪现了几下,就被另一副场景所覆盖。
高不见顶的天紫山峰云雾缥缈,无数莫家子弟在山上习武练剑,孩童们在山间自由自在的玩耍,寥寥烟云萦绕着参天大树构成了一副久违的、安逸的画面。
接着画面一转,深渊妖魔的铁蹄惨无人道的踏上天紫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飞掠前行。孩童的笑声不见了,莫家子弟脸上安逸祥和的神情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绝望的、永无止境的战斗。
因为莫家子弟发现,唯一的退路也被他们的对手封堵了。
修仙界,深渊妖魔,莫家子弟要对抗的,何止是整个世界。
鲜血染红了整片天,无数莫家子弟不甘的倒在血泊中,他们的身上到处都是深可见骨的伤疤,有刀伤有剑伤还有很多很多利爪和獠牙造成的伤。
战火的硝烟一路弥漫,妖魔的铁蹄一路践踏,但是莫家子弟没有退路了,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孩子都在天紫山最高的地方,那是他们的家,那是他们必须要拿命守护的家。
他们不能后退,于是只能选择前进,在莫家子弟所有高手不要命的进攻下,竟真的奇迹般的扭转了战局,三位渡劫真君也二话不说的加入了这场战争。
然而当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带着妻儿跑到天紫山下时却绝望了,五大宗门,三大组织,可以说是主宰了修仙界的八大派系聚集在天紫山脚下。
随着第一个莫家人倒在山脚,莫家子弟心中所有的侥幸都被覆灭。
修仙界被莫家掌控了太久太久,一家独裁,若一直强大也罢,可若是迎来了毁灭性的打击,还能指望对手在最后关头拉你一把吗?
老人、孩子、莫家子弟,全部都倒在了天紫山脚下,倒在了同为修士的八大派系面前。
最后关头,没有一个人求饶,一个也没有,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都用一双沧桑的,绝望到了平淡的眸子看着面前笑意逐渐狰狞的人拿出武器结束他们的生命。
似乎是知道了这是一场必死的结局,莫家子弟终于疯了,确切点来说,是终于绝望了,再也没有所谓的包袱和所谓的家来牵扯他们了。
家已经没了,在深渊妖魔的铁蹄踏入天紫山,在八大派系有意的围堵下,没了。
无数莫家高手的血染红了天紫山上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热泪从女人们的眼角流过,不知从哪儿来的决绝,女人们拿起了武器甚至让从未看过鲜血看过人心险恶的孩童们也拿起了武器。
莫家子弟没有一人退缩,没有一人求饶,更没有一人做出对不起整个家族的事情。
哪怕是孩子,在最后关头也是哭着拿起武器对抗那些不知比他强大了多少倍的敌人。
哭与恐惧充斥着孩子们幼小的心灵,但是他们没有退缩,也不能退缩。
他们要和父母一起,将侵占毁灭他们家族的坏人赶出家园!
血不知流了多少条河,人不知死了到底几何,在深渊之王帝冀亲临天紫山时,这种绝望到近乎毁灭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天紫山上。
莫家的家主近乎绝望的派出莫家所有称得上是战斗力的人前去与帝冀对弈。
莫家家主随同三位渡劫真君携妻儿四十六人最后以血与泪的代价重创深渊之王帝冀,在这场战役中,血与泪就好似雨水一般随处可见。
一个的人倒下就会又更多前赴后继的人前来填补。
这是一场血与肉的博弈,莫家的人不会认输,宁死也不会认输!
所以他们重创了修仙界,重创了深渊之王帝冀这个孤傲不败的王,然而代价却是整个家族的兴衰落败。
世上除了深渊之王帝冀称莫家人为不败的王者之心外,再无任何人胆敢去评价这个抱着必死之心以一家族之力将深渊妖魔赶出修仙界的莫家。
莫家里骨子里的傲气不容人践踏,从莫空镜冠上莫这个姓开始,命运的巨轮和一些生命中不可抛弃的东西就已然背负在了她的肩上。
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满头大汗的莫空镜惊魂未定的看着面前挤过来的三张放大的脸。
“阿镜”身上绑着绷带的穆嫣然紧张兮兮的看过来,似是生怕莫空镜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似的,穆嫣然一直抱着水月剑根本就不敢还给她。
“我没事”莫空镜轻轻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夹杂着几分苦涩。
将视线移开这才发现不仅仅是穆嫣然,就连蔚风颜和沐泽听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因为已经用绷带包扎好了,到底是看不出伤势如何。
眼睛有些酸涩,知道魔障时的记忆不是幻觉后,莫空镜只觉得心里好似堵了一堵墙,特添堵特难受。
“我干的?”
良久,看着三人都是沉默的低下头不吭声,莫空镜也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的伸出手想要从穆嫣然的手里接过剑,哪曾想穆嫣然竟然抱着剑连连退后了两步,摇着头死活不肯给。
无奈的看着一个劲退后的人,莫空镜耐着性子低声道,“嫣然,把剑给我。”
“不行,除非你先把沐衍前辈的话听完。”穆嫣然摇着头,抱着剑的手更紧了几分,态度异常坚决。
这才打量起四周环境的莫空镜沉默的看了一样漆黑的屋外,已然是深夜,剑阁内此刻只点燃了两盏油灯,微弱的灯光将剑阁的气氛衬的昏暗。
沐衍和郡秋玉依旧是那副状态分别坐在主座左右两侧,只是都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们的情绪。
。
第603章 千古奇缘终()
不就是听纯阳剑的隐世长老把话说完吗,已经将莫家整个落寞过程看在眼里的莫空镜自暴自弃的找了个座椅径直坐着也没有吭声。
有些印在骨子里的东西是不会忘却的,就好比莫家和纯阳剑,莫家和修仙界,莫家和深渊妖魔。
啧啧,她要当做仇家的人真多。
莫空镜现在不止一次的怀疑,要不是因为八大派系的愧疚,她和师尊还有师姐到底能不能在天紫山上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难怪师姐对有家小店的态度如此恶劣,难怪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五大宗门对她的态度都如此微妙。
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她是不是得感谢这些仇家还耐着性子等她成长起来没有乘人之危直接偷偷灭了她好让莫家彻底断子绝孙?
无动于衷的扯了扯嘴角,半响后,脑子里乱哄哄的莫空镜差点儿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昏睡过去。
直到,郡秋玉再次开了口。
“我一直在强调一件事情,不知道莫丫头你现了没有。”
强调一件事情?莫空镜一滞,将事情整个经过前后串了一遍,然后真的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
不、这不可能!
背后冒出一层凉气的莫空镜下意识的否认这个现,这个透心凉的现让她如芒在背,甚至不敢沿着这个想法深想下去。
郡秋玉一直强调的,就是。。。。。。天紫山之巅那场战役,整个莫家无一生还!
如果整个莫家都没有一个人活着。。。。。。那她的师尊莫雨、不、这不可能!
难道她在天紫山上的七十八年都是南柯一梦?她看见的师尊难不成真的是鬼不成!
不、这不可能!
大脑乱成一锅粥的莫空镜呆若木鸡的楞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她此刻十分糟糕的状态,郡秋玉轻轻地叹了口气,继而才用低沉平缓的声音慢慢叙述。。。。。。
“当年一战,莫家人没有一个生还。”
“这不可能!”
“莫丫头,不要急着反驳。知道纯阳之力吗?”
又是这个问题,莫空镜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郡秋玉看不见刚想开口说时却只见郡秋玉旁若无人的说道,“当年纯阳剑有一位杰出弟子,沐家为修仙界隐世家族之,每年都会将资质绝佳拥有无限可能的沐家后人送到纯阳剑修炼剑法以剑入道。五百年前,沐家当任家主连夜将一个孩子急匆匆的送到了纯阳剑,此事将整个沐家都瞒在了鼓中。”
莫空镜适时屏息静声,直觉告诉她,这个故事很有可能与她的师尊起死回生有着莫大的联系。
“几十年后,纯阳剑出了一个天纵奇才,少年郎英俊潇洒有着一颗济世为怀的赤子心肠。他和纯阳剑无数弟子一样不参与政治不参与商业,纯阳剑弟子向来随性而至,天下之大我自逍遥。。。。。。似乎是宿命的牵连,老天爷与这位少年郎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郡秋玉说到这,出神的看了一眼身旁两鬓花白的沐衍一眼才继而道,“莫家与纯阳剑似乎是天定的宿敌,二者都是修仙界最杰出优秀的剑修,仿若天生就不对盘。”
“年轻英俊的少年郎遇到了年轻貌美的少女,他们的邂逅没有那么美好。少年遇到的是浴血奋战的少女,少女在和一只凶猛的妖兽搏斗,少女不是剑修,只是打起架来比剑修还生猛。似乎是鲜血太过刺眼,少女那张沾满血的脸太过生动,只一眼就撞进了少年郎的心中。阳光洋洋洒落,被少年救下的少女却并没有那么感激,只是拿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便气鼓鼓的转身离开。”
接下来是一个漫长细水长流也夹杂着浪漫气息的邂逅故事。
刚阳热血朝气蓬勃的少年,年轻貌美古灵精怪的少女。少年与少女极度相反的性格使得二人之间闹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笑话。
少年与少女的感情既平淡又轰动,平淡的是数十年相处朝朝暮暮,轰动的是,当彼此晓得对方的身份时,那种想哭也哭不出来的心情。
莫家与纯阳剑世代出宿敌,甚至很多弟子都是在出门历练隐姓埋名之间与彼此结下了仇怨事后才晓得是出自宿敌派系的。
而出门历练的弟子,互相牵扯羁绊甚至还培养出了一段不浅的感情,这还是千古以来的第一宗。
少年和少女的爱情似乎才刚刚萌生就被两家时代宿敌掐死在了摇篮中,回到各自家中的少年少女整日里郁郁寡欢,眼底的忧郁都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再现自己亲生女儿一直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三个月后,当时远在天紫山上的莫家家主并没有世人们想象的那么迂腐,他疼爱女儿疼爱到了不惜只身一人前往远在萧山的纯阳剑本宗。
与纯阳剑当时的掌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硬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两家之间千百年的仇恨化了个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哪怕是郡秋玉那双失明的眼睛里也忍不住出现了惆怅,“故事中的少年少女原本有一个美满的结局,莫家家主之女莫雨,纯阳剑席弟子沐衍不多时便在整个修仙界的见证下定下了亲事。只可惜。。。。。。”
“只可惜莫家孤掌难鸣,最后只落得了一个断子绝孙被修仙界除名的下场。”莫空镜沉闷着一双眸子抢在郡秋玉之前说了出来,随后气氛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对于沐长老来说,你的师尊莫雨,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得知你师尊身死道消时,沐长老一个人在已经沦为废墟的天紫山上不眠不休翻找了整整十个昼夜才将你师尊莫雨的遗体翻找出来。纯阳之力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能力,沐师兄以自身命盘为注加上一身纯阳之力和三百年阳寿才将你师尊从阎王殿里拉回来。这个代价。。。。。。常人根本无法想象。若不是当年纯阳剑掌门有所顾忌在开战前夕将沐长老关押在剑阁内,或许今日你见到的只能是天紫山上合葬着两个人的无名碑。”
郡秋玉语气凭白添加了一股凄凉。
“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心却没有了。这根水晶长萧原本是你师尊与沐长老的定情信物,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沐长老的手中。自从那以后,你师尊莫雨回到了天紫山倾尽全力动了当年莫家家主连同三位渡劫真君尚未来得及动的禁制,并且许下承若,此生永不出天紫山,永不再见纯阳剑弟子一面。”
第604章 花间一壶酒()
莫空镜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师尊有多决绝,也能想象得出当年在天紫山脚下偶遇师尊的自己又是多么的幸运。
当年妖魔入侵,她在天紫山危在旦夕之际,师尊破了自己立下的永不出天紫山的承若前来解救。
单单是这份情,她永生永世都不能忘。
师尊与她,又何止只是一个再造之恩。
故事听到这,似乎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了。
就正如同郡秋玉所说。
“修仙界从头到尾都对不起莫家,只是莫家,哪怕到了最后关头也从未负过天下人!”
莫家真的是一个强大到不容人质疑的家族。
师尊幼时在家中长辈的呵护下一定度过了一个十分美好的童年。
其实这与背叛和仇恨无关,师尊并不恨沐衍,也不恨在最危难关头落井下石的八大派系,在将自己的余生都困阻在天紫山时,师尊其实一直都在憎恨着那个不强大无法拯救族人的自己。
她原本应该和家族所有浴血奋战的莫家人一同死去,可是沐衍却生生将她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
她不恨沐衍的抛弃,不恨纯阳剑的背叛,却恨沐衍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后备受煎熬却还是下定不了决心去恨这个世界去恨纯阳剑去恨沐衍的自己。
莫雨恨心慈手软懦弱无能的自己,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随着家族世代传承去钻研剑法。
如果当初的莫雨学的是剑,或许她就会在沐衍出手相救之前将凶兽击败。
这样,莫雨和沐衍一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际。
没有交际的话,八大派系围堵天紫山的事情也许会继续,也许莫家人还是会抱着必死之心与深渊之王帝冀决一死战,也许她莫雨还是会死在这场战役中销声匿迹。
但是这样一来,便不会再有后来的煎熬与折磨。
莫雨将自己的余生困足在天紫山中与世隔绝,誓一生都不再见纯阳剑弟子,是对沐衍的报复,也是对自己最残酷的惩罚。
她比任何人都愧疚莫家,比任何人都厌恶着软弱无能不能手刃仇敌的自己。
左手情亲,右手爱。
她的师尊,却生生将两只手全部剁掉。
其中的痛苦与煎熬,又岂是修仙界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句心有所愧就能轻飘飘带过的呢?
“莫家因何而亡我已知晓,今日你们放我走吗?”
直挺挺的站起身挺直腰板站在剑阁内与高高在上的二人对视,莫空镜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脑子里乱哄哄的,她只想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一想,就是无比压抑的,没有尽头的万丈深渊。
“我们从始至终都对不起莫家,无论如何,五大宗门也不会向莫家人出手,这是当年我们订下的誓言。”痛苦的闭上眼睛,郡秋玉不再去想其他,声音振振有词。
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莫空镜的这句话后面蕴藏的含义。
今日你放我走,来日我定上门讨债!
“很好,既然你们放我走,那告辞。”
一声不吭的转身离去,莫空镜知道郡秋玉和沐衍现在的心情一定也是无比的复杂,但是再复杂难道还有她复杂吗?
在迈出剑阁前,顿足,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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