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叫她去蜀中或是旁的地方,没想到来了京城,可见是造化弄人。”
陈瑞文对这件事情不感兴趣,也没有多说,可就像宛如所说,林松城已经开始相信“林姑娘”就是妙玉了。
一来两家是邻居,彼此十分熟悉,二来林松城于她有恩,她知道林家出事了通风报信也是有的,林松城虽然怀疑,却没有坚信。
妙玉不可能知道林家生意场上的暗语,即便是商行的大掌柜,也只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别人的,这暗语是林松城设定的,就是为了和大掌柜单独联系所用,要是人人都知道了,还叫什么暗语。
可他也是个明白人,见陈瑞文提了妙玉,显然就是为了让他相信妙玉就是“林姑娘”,不想让他知道“林姑娘”的真实身份了,那他再怎么查也是没用的,因此只是暗暗叹气,却没有追问下去。
陈瑞文送走了林松城,看他送的礼物,不由得笑,林家还真是有钱,四样礼物,一样是玉雕的石榴,皮是褐色的玉石,里头的石榴仔则是一粒粒的红宝石,很是精致。
一样是翡翠雕的七层玲珑宝塔,巧夺天工,还有一匣子大小一致品相上好的珍珠,一匣子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蓝宝石各十枚,除了那尊玲珑宝塔,其余的都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东西。
陈瑞文瞧那塔有趣,就拿去给林宛如把玩,林宛如却是愕然,她自然认得出来这是林家的东西,宝塔有七层,每层七个角,每个角都镶嵌了绿宝石,在灯下一照,流光溢彩,是林家珍藏,不轻易拿出来的宝贝。
她小时候拿在手里把玩,把其中的一颗绿宝石弄掉了,后来还是林老爷重新请人镶嵌上去的,而这座塔的珍贵之处却不在于这些宝石,而在于塔内璧微雕的一部心经,极是考验师傅的雕工,一个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
林宛如小心翼翼的接过来,道:“可是林老爷到京城了?这是他送给你的?”
陈瑞文笑道:“你倒是精明,林松城送来的,说是谢礼,我瞧着有趣,拿来给你玩。”
陈瑞文又把礼单子拿给她看,林宛如笑道:“真是傻子,你当林老爷这是在感谢你么?他这是想投石问路呢,这些东西虽然好,却不珍贵,有钱就买得到,林家最不缺钱,他要是真心谢你,这礼物只怕都像这座塔似的珍贵才是。”
陈瑞文不以为意:“林家已经没事了,他还不知足么?”
林宛如道:“在你看来自然是没事了,可林老爷却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他送你东西,你若是收了,那就结下个善缘,有事他也好登门,你若是不收,那就是有意划清界限,林老爷就知道事情很是严重,严重到你也没把握,那他心里就有了准备。”
林宛如看着宝塔,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陈瑞文却是若有所思。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风雨前夕(三)
到了晚上,林宛如叫人取来了几颗夜明珠,放在了宝塔里面,又叫熄了灯,屋里漆黑一片,只有夜明珠的光芒,林宛如指着墙上映出的字给陈瑞文看:“那就是宝塔内壁雕刻的心经。”
陈瑞文愕然,还真是长了见识,叹道:“我自认为见过的好东西不少了,可如今看来,还是孤陋寡闻的很。”
林宛如笑起来:“这说不定是林家的家传宝贝呢,林老爷既然舍得送给你,足见对你的感激了。”又问:“他有没有问起我?”
陈瑞文道:“自然是被我糊弄过去了,他也是个聪明人,见我含含糊糊的,也就没再问。”
过了两日,林松城果真又上门了,这次送的却是几匹料子,几盒点心和一些新鲜果子,都是极家常的东西,陈瑞文不在,林宛如有心留意着,便接了东西。
她看着拜帖上熟悉的笔迹,心思极为复杂,前世,他们是父女,今生得以相见,足见缘分,可偏偏身份有别,自己不仅不能和他相认,只怕连见一面都不能。
她真想告诉父亲母亲,你们的女儿现在活得好好的,还嫁了人,你们可以放心了,可是她心里也明白这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一个字也不能说,她能做的就是尽力看护林家,让父母生活无忧,别的,真的都成了奢望。
她叫绿霓去准备几样东西做回礼,并叫小厮传话:“大少爷不在家,有些事情我也不能做主,请林老爷先回去,如今到了年下。什么事都没有过年要紧,让他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好歹要过了年再计较。”
林松城听了小厮的传话,见回了礼,知道陈瑞文把他放在了眼里,没有随便打发了。也就放下了心,回林氏酒庄安顿下来。
今年宫里并没有安排宴饮,但是各家仍然要在大年初一进宫朝贺。
年三十晚上,陈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团圆饭,去年林宛如还是亲戚,今年就成了新媳妇。免不了被大家一阵打趣,等吃了饭。各房回去守岁。
陈瑞文和林宛如也手拉手回了陶然居,东次间和西次间具已经升了火盆,屋内温暖如春,又摆放了不少腊梅和水仙,暗香浮动,陈瑞文搂着林宛如坐在炕上。喁喁私语,气氛十分温馨。
两个人说着话,倒也不觉得困。待过了子时,放了鞭炮,这才回屋相拥着小睡一会,第二日一早,又早早的起来,去给陈翼磕头拜年,顺路又去了二房和三房,得了一堆红包。
及到了沈氏的院子里,陈瑞云也刚到,三个人一齐给陈永明和沈氏磕了头,一人得了一个红包,沈氏笑眯眯的命人端了饺子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便各自出门,进宫朝贺。
沈氏穿着诰命的礼服,林宛如虽没有诰命在身,可她因是陈家的嫡长媳,也有资格在宫中占据一席之地,
宫里已经十分热闹,大家都相互恭贺新年,欢声笑语一片,热闹喧阗。
及至了吉时,大家便在正殿行了礼,先是太后,后是宫妃,最后是公主,参拜完后,又有各位娘娘命人来请娘家的女眷各自去说话,陈盈妃也命小宫女宣召了沈氏和林宛如去自己宫里说话。
这还是林宛如第一次私下里见陈盈妃,以往见都是因为宫里的宴会,乌泱泱一群人,都是美人儿,聚在一起眼花缭乱的,光行礼都头晕眼花,哪里还有心思打量人,如今才有机会细细看陈盈妃。
陈盈妃长得极美,明眉皓齿,神情温柔,说话细声细语的,有股子书卷气,很难想象她是出自武将世家,家里一群在军营里混的男人,别人不说,就是沈氏,性子里多少也带了些爽利。
可陈盈妃是家中幼妹,又是陈翼唯一的女儿,想来另当教养也是有的。
林宛如不动声色的打量陈盈妃,陈盈妃也在打量林宛如,长长的柳叶眉,大大的凤眼,肌肤雪白,身材苗条,倒是个美人儿,倒是不知道与人相处性子如何。
沈家与江家的恩怨陈盈妃也略有耳闻,当初听说大嫂定了外甥女做儿媳妇,陈盈妃是有些微词的,毕竟陈瑞文是家中嫡长孙,他的妻子不说是侯门公府的千金,也要是名门世家的闺秀,最起码,也要是嫡出。
可林宛如不光是庶出,林家也是已经落败了的,她本想请父亲出面反对,可父亲却说二皇子日渐势强,若是陈家再结一门得力的亲家,不免让皇上猜疑,如今娶了沈氏的外甥女,正好叫皇上觉得陈家重恩情,连带着对二皇子也会减少猜忌,陈盈妃这才默许了。
沈氏笑着和陈盈妃说起了家中的事:“瑞武瑞云在军中都是极刻苦,瑞礼跟着先生念书也很是用功,瑞雪到了年纪,弟妹正张罗着婚事,这一眨眼,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陈盈妃收回心思,笑着附和:“谁说不是,母亲去得早,这些年家里都劳大嫂张罗打点,实在是辛苦了。”
沈氏笑了起来:“娘娘说这话倒叫我无立足之地了,如今有宛如帮着我,倒也说不上累。”
说话间,六皇子过来了,他还是少年,脸上胖乎乎的,身子很壮实,一看便知被照顾的很好,他是幼子,皇上疼,陈盈妃宠,因此六皇子还是小孩心性,见了沈氏便拱手行礼,恭贺了新年好,便理直气壮地伸手要红包,沈氏笑着给了他一个,六皇子却歪着头看着林宛如:“表嫂也要给我红包。”
他模样十分可爱,林宛如也十分喜欢,从袖子里摸出了一个红包给他,六皇子这才心满意足,跑到陈盈妃跟前,很是依赖的模样。
陈盈妃摸着他的头很是疼爱:“你去给外祖父拜年了么?”
六皇子点头:“和二哥一起去的,见了外祖父,舅舅,还有表哥。”说着又抱着陈盈妃撒娇:“我想去嬉冰。”
陈盈妃哄他:“别人都不去,你一个人玩有什么意思。”
六皇子却不依,沈氏笑道:“叫宛如陪着六皇子去嬉冰吧,有个人看着,娘娘也能放心了。”
陈盈妃犹豫了一下,林宛如已经笑吟吟站了起来,陈盈妃这才下定决心,叮嘱六皇子:“要听你表嫂的话,不许出什么鬼主意。”
六皇子欢呼一声,兴冲冲地拉着林宛如往外跑,身边侍候的人也是呼啦啦一群跟着往外跑。
六皇子虽然拉着林宛如的手,却是时不时好奇的偏了头看她,林宛如笑道:“六皇子想去哪儿嬉冰?要是去畅熙园,只怕还要出宫。”
六皇子立刻道:“母妃让我听表嫂的。”林宛如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六皇子会如此温顺,没有半分骄纵气息。
她想了想,道:“宫里应该也有嬉冰的地方,我对宫里不熟悉,六皇子知道哪个地方离这儿最近么?要是远了,娘娘不免担心。”
六皇子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就在毓庆宫旁边,前两天五哥他们就在那儿玩的。”
毓庆宫是太子居住的地方,林宛如有些犹豫,可看着六皇子期盼的目光,便应了下来,她对跟着六皇子的内侍道:“烦请公公回禀娘娘一声,我陪着六皇子去毓庆宫旁边的花园嬉冰。”
那名内侍虽然只是个小太监,可对于宫里的弯弯绕绕也明白,一听就立刻明白了林宛如的意思,赶忙恭敬应了,跑回去传话。
六皇子和林宛如刚到不久,就有太子妃命人传话,说要见林宛如,林宛如看着在冰上玩的高兴地六皇子,有些犹豫,要是去了,把六皇子丢在这儿自然不放心,可若是不去,太子妃的命令她又怎么能违抗。
她把六皇子叫了回来,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太子妃宣召我过去说话,六皇子要不要跟着我去?”
六皇子先是疑惑,继而有些失望,他道:“表嫂来给母妃请安,就是客人,我也算半个主人,怎么能丢开客人自己玩,还是我陪表嫂一起去吧。”
林宛如讶异,她没想到六皇子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六皇子却眼巴巴看了她:“回来咱们接着玩。”
林宛如笑着应了,和六皇子一起去见太子妃。
太子妃刚刚接受了朝贺,正在陪着娘家人说话,费鸣轩官至太子太保,费家也是西南的名门望族,他的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因为保养得好,瞧着倒像是太子妃的姐姐。
林宛如和六皇子各自行了礼,太子妃便赐了座,笑道:“听说陈少奶奶和六皇子来嬉冰,怎么这么好的兴致。”
不能说六皇子要来的,听着倒像是六皇子贪玩,林宛如笑道:“我打小在江南长大,别说冰了,连雪都少见,如今见宫里有这么大的地方嬉冰,觉得很是稀罕呢。”
没提六皇子,反倒扯到了南北的气候差异上,太子妃笑道:“说起来倒是真的,南边到底暖和,你来京城肯定适应了很长时间吧。”
林宛如笑道:“叫太子妃见笑了,初来京城,在路上就觉得水土不服,病了一场,来到后见睡得是炕,更是稀罕,如今时间长了,反倒习惯了,觉得就该这么着才是。”
费夫人便笑道:“这可见陈少奶奶骨子里就该是京城人,以后就在京城生根了,只怕时间久了,再回江南,倒觉得江南稀罕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雨前夕(四)
大家都笑起来,林宛如言辞恭谨,语气轻柔,太子妃和费夫人也十分和气,六皇子便坐在旁边安静的听着说话,乖乖的,也不闹。
林宛如瞧着心疼,寻了个话空子就站了起来:“出来这么久,只怕娘要担心了,多谢太子妃的好茶,改日再来拜见。”
太子妃也没有恼,反而道:“既然觉得茶好,带回去些慢慢喝,这是今年的贡品,和往年的口味倒是不相同。”
有宫女便去后殿取了一罐茶叶,林宛如接了,又道了谢,这才退下,六皇子也乖乖给太子妃行礼告退。
出了毓庆宫,六皇子又活跃起来:“咱们还去玩么?”
林宛如笑道:“六皇子刚才玩了一会,满头的汗,要不先回去换身衣裳,要是吹了风就不好了,这地方在这里又跑不了,改日来玩也是一样的。”
六皇子便嘟着嘴,有些不大开心,林宛如觉得为难,刚才告辞就说了怕出来久了,长辈担心,如今又继续玩,怎么说得过去呢,可自己刚才也答应了六皇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看看不远处的毓庆宫,又看看六皇子,林宛如无奈道:“那就再玩一会,若是真的吹了风,可不是闹着玩的。”
六皇子立刻就活蹦乱跳起来,林宛如无可奈何地看着他跑远了,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怕他摔着了,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个时候,太子并其余几位皇子过来了,其中就有二皇子,林宛如和一群宫女太监赶忙行礼。
太子认得林宛如,知道她如今是陈瑞文的妻子。说话很是客气:“陈少奶奶怎么不进去坐一坐?”
二皇子已经看见了六皇子,笑道:“是六弟吵着来嬉冰吧?倒让表嫂跟着操心。”
二皇子叫了表嫂,以对待亲戚的态度对待她,也是出于对陈家的尊敬,林宛如先回了太子的话:“才刚太子妃已经赐了茶,倒是不好多坐。扰了太子妃休息。”
又对二皇子道:“娘娘怕六皇子摔着,这才叫我看着些,六皇子很是乖巧,倒说不上操心。”
几位皇子见林宛如说话客气有礼,不卑不亢,倒是多了几分赞赏。五皇子已经跑去和六皇子你追我赶玩了起来,林宛如看三皇子四皇子也在。难得几位皇子凑得齐全,估摸着有事,自己也不好多待。
至于六皇子,有二皇子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遂行了礼告辞。又对二皇子道:“六皇子出了不少汗,只怕回去要喝上一碗热热的姜茶驱驱寒气才成,天气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着了凉就不好了。”
二皇子笑着谢了,又叫宫女好生送林宛如回去,待林宛如走远了,三皇子这才道:“陈瑞文倒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一个温柔细心的人,如今只怕是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
二皇子瞥了一眼三皇子,没说话,径自嘱咐内侍去端姜茶过来。
今儿的聚会是太子起的头,二皇子也隐隐约约明白是为了什么。
自打林松城进京,身后就跟着四拨人,有太子和保家的人想找个空子上去寻趁不是,最好闹起来,要是闹不起来,可怎么定林松城的罪名呢,一拨是陈瑞文派了保护林松城的。
而另一拨则是二皇子派来的,不是保护林松城,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着搜集太子蓄意陷害人的证据,最后一拨则是四皇子的人。
这阵子,太子和保家相继策划了几次意外,本该顺顺利利的,却三番两次被人搅了局,一次两次还是巧合,三次四次说巧合就说不过去了,保家有所察觉,稍微一打听,便知是陈家的人跟着保护。
在太子看来,陈家和二皇子是一体的,陈家保护林松城,就是二皇子想搅了自己的局,让自己赚不成这笔银子,太子恨得牙根痒痒。
素日里二皇子行事恭谨,无论是宫里还是外头,大家都纷纷称赞,太子总觉得二皇子是有意跟他过不去,如今又明晃晃的坏自己的好事,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