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二皇子是个传奇,他和皇上长得很像,若是一点点像也就罢了,可是他和皇上年轻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因此很受皇上的宠爱,这种宠爱也仅次于太子。
皇上对二皇子寄予厚望,请朝中资历最老,学问最好,曾任帝师的邓园做他的老师,二皇子也很是争气,年纪轻轻就文采非凡,就是林宛如在扬州也经常听人说起二皇子又做了什么诗画,皇上见了有多高兴,赏了什么东西。
不过也许是天妒英才,二皇子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他的死引发了皇室大乱,就是扬州那边也有所震动,一个月换了三个知府。
二皇子是陈盈妃所出,也是因为二皇子的死,陈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陈盈妃也因此一蹶不振,失了圣宠,后来,直到朝凰公主嫁给陈瑞文,陈家才从困境中解脱。
按着上辈子二皇子去世的时间……
林宛如的心砰砰跳起来,好像就是今年的秋天——皇上破例没有选择太子跟着去祭天,而是带了二皇子,朝中也有流言说皇上有意改立太子。
等祭天回来,二皇子就去世了,因为这件事很是隐晦,很少有人提起,不过林宛如隐约听人提起过是中毒,二皇子的亲弟弟六皇子还一度为了这件事跪求皇上彻查。
其实当时谁都清楚这件事是谁做的,可都不敢说话,皇上也是左右为难,对六皇子的不依不饶很是不耐烦,导致六皇子也失了宠爱……
她这一愣神,那边的对话却仍然在持续,石爱珠的声音变得很是娇羞:“我听嬷嬷说宣哥哥最喜欢粉荷酥,我特地学了,宣哥哥什么时候来,我做给宣哥哥吃。”
二皇子的声音波澜未起:“多谢妹妹好意,今儿是姑母再三的请了,我才向邓师傅告了假,下回可就不成了,只怕邓师傅要生气的。”
石爱珠顿时委屈了:“宣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我都听表姐说了,你上次去了柳家,还吃了饭才回去的,怎么我请你你就说忙。”
二皇子道:“我是去找姑父借两本古籍,谁知二姑母非要留我吃饭,我也是盛情难却,妹妹若是生气,那我下次有了时间就来如何?”
石爱珠低低的“嗯”了一声:“宣哥哥,我娘说,等我及笄了就……就给我说亲,宣哥哥,你……”
二皇子的声音终于不再平静:“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在这恭喜妹妹了,希望妹妹喜获如意郎君。”
石爱珠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道:“宣哥哥对我就没有……”
二皇子打断了她的话:“我是做哥哥的,妹妹成亲我很高兴,仅此而已。”
继而便没了声音,林宛如叹气,又是妾有情郎无意,二皇子那样的风姿,也难怪石爱珠动心。
林宛如刚刚因为走神,便在路上站住了,谁知石爱珠竟突然捂着脸小声哭着从假山后头跑出来,林宛如一时不妨,两边撞个正着,林宛如呆住了,石爱珠也呆住了。
那边二皇子的脚步响起,想来是走远了,石爱珠先是一愣,继而就露出了凶狠的表情:“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就告诉娘。”
林宛如看她故作凶悍,忍不住笑起来:“郡主放心,我知道轻重,今日之事我一定不会说的。”
石爱珠这才神色一松,道:“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林宛如指了指裙角:“我的裙子脏了,香兰姐姐带我去锦画堂换,半路上又被一位姑姑叫走了,香兰姐姐告诉我路,我便自己过来了,谁知竟然遇到了郡主。”
石爱珠没好气道:“你不知道非礼勿听啊,亏你还是大家闺秀,竟然偷听人家说话,不知羞耻。”
林宛如暗想,您老私自向自己的表哥示爱,这才是不知羞耻吧。
石爱珠见林宛如没说话,心中原来的七分忐忑变成了三分,道:“算了,你也是母亲请来的客人,你答应我不说出去,那我就信你一回,你不是裙子脏了?我借给你一件吧。”
说着挽住了林宛如的胳膊:“去我院子里换,正好我也要洗个脸。”林宛如只得跟着她掉头。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走背运,净是听见人说闲话,在弄玉小筑外头便听到竹林另一边的女子说笑声,林宛如本来想走过去,石爱珠却停下了,侧耳细听,林宛如腹诽,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偷听人家说话?
那边似乎是两个女孩子在说笑,一个道:“……哎呀,你都不知道,我都笑死了,就她还说那话,二表哥看都没看一眼。”
另一个道:“可是大家都说盈妃娘娘特别喜欢她。”
一个道:“盈妃娘娘不过是看着我姨母罢了,要不然才不瞧她一眼呢,不过是长得好看些,就得瑟起来了,与其选她,盈妃娘娘还不如选她的娘家侄女呢,哎,她们也来了,你也瞧见了,哪个不比她强?”
林宛如看到旁边的石爱珠气的脸色发白,捏起了拳头,这才后知后觉起来,那两位中的一位只怕是顺华长公主的女儿,柳家的小姐,容仪郡主柳萱,听她这口气,看来也是喜欢二皇子啊,这可真是……
林宛如这边正想着,石爱珠已经放下手冲了过去:“亏我把你当成姐姐,什么话都告诉你,你居然在背地里笑话我。”
林宛如无奈,只好跟了过去,柳萱也是个美人,吃惊的看着怒气冲冲的石爱珠,先是有些尴尬窘迫,继而便轻松下来:“什么叫把我当成姐姐,我本来就是你表姐,况且那些话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不是我逼着你说的,还不许我告诉旁人了?”
正文 第十九章 三月初三(三)
石爱珠气道:“我就知道,你说什么只把宣哥哥当表哥,那些话都是假的,你就是想套我的话,你也喜欢宣哥哥,你为什么不直说?这么在背后说三道四的,呸,你要不要脸?”
柳萱也怒了,推开一旁意欲劝阻的姐妹,指着石爱珠的鼻子道:“什么喜欢不喜欢,你才是不要脸呢,我就是背后说你的坏话,可我没说过要嫁给二表哥这样不知廉耻的话,你也不看看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表哥才不会喜欢你呢。”
石爱珠气的手直抖,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跟你拼了。”
说着就冲了上去,林宛如赶忙跑上去拦着,一边拦一边苦笑,还是宗室贵女呢,怎么一有龃龉就跟市井妇人似的泼辣无赖呢。
柳萱也不是吃亏的,和石爱珠厮打起来,林宛如有心拉,可她身子瘦小,被两个人挤在中间,倒是挨了好几下挠,旁边柳萱的女伴也不上前,只是不住地劝说:“快住手吧,叫人瞧见了不好……”
林宛如脖子上又被挠了一下,气的不行;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许是她的声音太过严厉,不光两个人都停了手,一旁的女伴也张大着嘴愣愣看着她。
林宛如摸了摸脖子,气道:“亏你们还是姐妹呢,为了一个男人就这么打起来,真是没出息,就是那个男人知道了,不会怜惜你们,反而会因为你们的不顾姐妹之情而轻看你们,耻笑你们,为了一个不喜欢你们的男人,在这儿闹得你死我活,姐妹背道而驰,值得吗?你们为他掉的眼泪,为他做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像是定格了一样,石爱珠的手还抓着柳萱的衣襟,柳萱的手还拽着石爱珠的发带,都呆呆看着她,林宛如缓和了一下语气,道:“都说做姐妹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就是当初娥皇女英,也是彼此谦让,共侍一夫,也没有为了个男人打的你死我活的,那人不管喜欢你们彼此中的哪位,你们都该为对方高兴才是,就是长辈知道了也只有高兴地,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更何况那人对你们二人都无意,你们这样闹岂不是叫长辈脸上无光?你们还是宗室贵女,天底下的姑娘们还都看着你们,以你们为榜样呢,你们这样打成什么样子。再者,我说句不知羞的话,一朵花配一只蝴蝶,,天底下的好男儿这么多,焉知没有人也在为你们日思夜想呢?又何必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一席话说得石爱珠和柳萱都松了手,半响,石爱珠低声抽泣着哭起来,柳萱没好气道:“你哭什么,我的衣裳都被你弄乱了。”
石爱珠抽抽噎噎的:“我的头发还被你弄乱了呢。”
柳萱默然,走过去帮她把扯开了一半的发带系好,道:“那我帮你系好了,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不是要和你抢二表哥,只是气你明知道我也喜欢二表哥,还是整天在我面前炫耀。”
石爱珠“哇”的一声哭的更厉害:“那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宣哥哥嘛,要不然我也不会在你面前炫耀了。”
柳萱扑哧一声笑起来。
两个人倒是和好了,倒是林宛如这个劝架的,衣衫散乱不说,还被挠了好几下,柳萱安抚了石爱珠,过来牵着林宛如的手道:“好姐姐,要不是你劝说我们,我们真是要丢脸了,还连累你受委屈。”
林宛如咧了咧嘴:“你们和好就好了,能不能带我去整整衣裳?再帮我找些药膏来吧,这脖子上你们俩挠的,火辣辣的疼。”
柳萱和石爱珠顿时脸色通红,石爱珠赶忙挽着她道:“去我那儿吧,我把我的衣裳借给你穿。”
柳萱的女伴笑道:“这下好了,还是这位姐姐厉害,把两个人都劝住了。”
柳萱没好气道:“你怎么不劝呢?脚长在地上了?”
那人笑道:“我这不是怕被你挠吗?啧啧,瞧这个姐姐的伤口,你们俩的爪子也都够锋利的。”
柳萱没好气道:“你住嘴。”
石爱珠给林宛如介绍:“她是北静王爷的妹妹水柔,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
林宛如倒没想到她的身份这么显贵,忙福了福,水柔笑道:“快别多礼了,你瞧瞧这一脖子的伤。”
石爱珠越发的愧疚,低声和林宛如商量:“好姐姐,你别把这件事告诉人好不好?”
林宛如的心智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自然不会跟两个小姑娘计较,便笑道:“那你们只好去找只猫来了,别人问,我便说是猫挠的。”
水柔笑嘻嘻开口道:“我记得萱儿有一只波斯猫的。”
柳萱语气凶凶的:“元元是我最喜欢的猫,姨母知道它挠了人肯定不会叫我养了。”
石爱珠疑惑的开口:“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察觉这是姐姐的玩笑话吗?她这是在笑话我们是猫呢。”
几个人一时静默,水柔咳了一声:“其实我们都明白,也只是跟着凑趣,爱珠你,不用说的这么明白透彻……”
石爱珠顿时涨红了脸。
几个人渐走渐远,从几棵粗壮的松树后头转过来两个年轻男子,石光珠憋不住哈哈笑起来:“柔儿还是这么风趣。”
二皇子无奈道:“你可真够狠心的,看她们打架也不出来劝。”
石光珠毫不在意:“那两个丫头都喜欢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明枪暗箭了多少回,我才不撞上去呢,倒是那位姑娘有意思,三言两语把她们劝好了,一朵花配一只蝴蝶,这话说的有意思。”
二皇子笑着没说话,眼底也是微微一动。
因为内疚,石爱珠和柳萱都对林宛如十分殷勤,石爱珠拿了自己新做的衣裳给林宛如换上,柳萱夺过来道:“你这件衣裳是大红色的,宛如穿的是藕荷色,别人一眼就瞧出来了。”
石爱珠又赶忙挑了一件藕荷色的衣裳出来,神色有些为难:“这件是我穿过的。”
水柔却道:“其实宛如穿什么衣裳出来家里人肯定知道,就是再像也会被察觉,与其叫人家乱猜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倒不如咱们都换了衣裳,只说一起划船弄湿了衣裳,谁问都挑不出什么来。”
石爱珠连连点头,拿了四件新衣裳来,四个人换上了。
经历了刚才的事,四个人守着一个共同的小秘密,很快亲密起来,石爱珠和柳萱对林宛如是感激,水柔却是敬佩,林宛如也觉得她们虽然身份高贵,却跟普通女孩子一样单纯可爱,自然很乐意和她们做朋友。
四个人说笑着回了花园,惹来众人的瞩目,林黛玉本来就在找林宛如,见林宛如换了衣裳,脖子上还有几道抓痕,不禁脸色大变,怒道:“你脖子上怎么了?是谁弄得?”
石爱珠和柳萱听了神色有些不自在,林宛如笑道:“姐姐别担心,我刚才跟着两位郡主和水柔姐姐去划船,弄湿了衣裳,又去容德郡主那儿换了衣裳,瞧见容仪郡主养的波斯猫,瞧着喜欢想逗一逗,没想到那猫怕生,挠了两下,不妨事的,郡主已经给我找了药膏擦上了。”
林黛玉这才放下心来,仔细瞧了瞧伤口,道:“我瞧见你不在,着急的不得了,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石爱珠和柳萱听了林宛如的话都松了一口气,柳萱上前笑道:“你就是宛如妹妹的姐姐吧,倒是我的不是了,害的宛如妹妹受伤了,这里是一瓶伤药,宫里的贵人们受了伤都用这个,药效好不说,也不会留下疤痕,叫宛如妹妹先用着,没了我再送过去。”
林黛玉见柳萱口气熟稔的样子,有些惊疑,又见给了药,接过来谢了。
石爱珠实诚,忙道:“其实也都怪我……”水柔站在旁边不轻不重的撞了她一下,石爱珠赶忙改口:“……是我说去划船的,这才引起了后来的事。”
两位郡主都道了歉,林黛玉再生气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她一向是冷淡的人,对着两位郡主也没有多客气,寒暄了两句便径自拉着林宛如走开了。
正文 第二十章 三月初三(四)
石爱珠讪讪的:“宛如的姐姐可真厉害。”
柳萱道:“她们是亲姐妹嘛,见妹妹受伤了,姐姐肯定会着急。”
水柔道:“其实我也听说过,宛如的父亲曾是探花呢,祖居苏州,只是姐妹俩失去了父亲,无所依靠,这才寄居在贾府,对了,宛如的生母和齐国公府的大奶奶还是堂姐妹呢,陈瑞文可是宛如的表哥哦。”
石爱珠和柳萱的脸色刷的白了:“要是宛如告诉了那个活阎王,他来找我们报复怎么办?”
水柔白了两个人一眼:“这种事宛如怎么会乱说,你们放心好了。”
可石爱珠和柳萱丝毫没有放松的神色。
那边香兰听完了吩咐赶忙跑去锦画堂找林宛如,林宛如却被石爱珠拉走了,正好错过了,香兰没找到人,急的不行,这可不是小事,要是林宛如走错了路,乱闯到什么地方去可就不妙了。
她沿着那条路来来回回把几个地方都找了,还是不见人,都快要哭了,赶忙去告诉明华长公主,明华长公主再叫人去找,这才知道林宛如已经回了花园,自然也听说了被猫挠的事。
别人不清楚或许会被糊弄住,可明华长公主多精明啊,她就是怕姑娘们出意外,凡是去划船的姑娘都要先报给她,她点头了婆子们才敢开船,四个人压根没有划船,而且柳萱的波斯猫最是温顺,压根不会挠人,这中间必得有什么缘故。
只是还在宴请中,她也不好细细的追究,便轻轻揭过了。
到了中午坐席的时候,众人又都回了弄玉小筑,四面的隔扇已经被拆了下来,变成了宽敞的敞厅,最前头是小戏台,下面一溜整整齐齐的摆了十几张方桌。
每四位姑娘一桌,由丫头们带着入座,做前头的一张桌子坐的是石爱珠,柳萱和水柔。
林宛如和林黛玉,薛宝钗,陈瑞霜一桌,旁边是贾家三春并凤姐,另一边是陈家两姐妹并史家两姐妹。
开戏后,丫头们便鱼贯而入,一道道的上了菜,大家一边听戏一边吃酒,刚开始还放不开,有些拘谨,可等石爱珠在前排带头叫了一声好后,大家就松快了不少。
林宛如听薛宝钗和史湘云说起了蒋玉菡:“……听说是忠顺王府的戏子,忠顺王很是喜欢,就住在府里……”林宛如的手一紧,忠顺王……
林黛玉架住了她的筷子,皱眉道:“有伤口不许吃颜色重的东西。”遂亲自给她布菜,竟是些清蒸的,炖的菜,林宛如只好食不知味的往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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