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间,只觉灯光一灭,四周陷入黑暗。
电梯猛烈地抖动起来,突然,向下坠落!
突如其来的失衡感让夏绫惊叫出声,然而转瞬间,就感觉有人把她拉入怀中,用身体和双臂紧紧地护住。电梯持续下坠,速度极快,太明显的自由落体,坠毁的征兆。
难道,她要死在这里吗?
重生了两年不到,就要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吗?心中升起一丝荒谬的感觉,空旷,悲凉而绝望。她闭目待死,这一次,听不到风声掠过,唯有他的心跳,快速又清晰。
“轰隆”一声。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传来,他们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四周依然一片黑暗。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是又不对,强烈的疼痛传来,她只觉得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都要散架,每一处血管都已经爆裂。
然而,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夏绫从被摔懵的状态中反应过来,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依然被人紧紧地拥抱住——裴子衡,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她。
“你怎么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急切地问,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依旧关心他。心里忽然升起可怖的猜想,万一他受伤……
不,他一定要没事,他一向那么强横,怎么可能有事?!
“你到底怎么样了?!说句话啊!”夏绫语气更急,又使劲挣了挣身体,还是挣不开他的禁锢,“裴子衡!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你告诉我!”
“别乱动。”他有些沉闷和沙哑的声音,与平日里不太相同。
“你没事吗?”夏绫的声音在发抖。
他没有回答,然后,她感觉有一滴什么液体,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心,也随着那液体,狠狠地颤抖起来。
“裴子衡!你流血了!你到底伤到哪里?!你……”
灯光闪烁几下,亮了起来。
她急切地扭头去看手背,话音,蓦然顿住。
那不是血。
那是一滴眼泪。
她从十二岁开始跟着他,到二十八岁与他闹翻,死亡,重生后又几次三番被他追捕,与他周旋——这么多年了,她自认为见过他所有的面目,温柔的,霸道的,和善的,嗜血的,见过他笑,见过他发怒,见过他的从容不迫,也见过他禽兽不如的暴戾……
然而,唯有一样,她从未见过。
她从未见过他流泪,哪怕一次也没有。
那一滴泪水如岩浆般落进夏绫的心,滚烫得让她无法承受。
裴子衡,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只有在至深的黑暗中,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你才会像现在这样无声流泪?夏绫的心疼痛得缩成一团,如果不是那一滴泪水恰巧落到了她手背上,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祇,不是魔鬼,也有悲伤难过的时候?
裴子衡,你在为什么痛苦,是为……谁?
她一动不动地被他抱在怀里,心中震动,充满酸楚。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他悲伤过,所以都不知道,原来,在他悲伤难过的时候,她也会如此难过。不知不觉地,夏绫一点点伸出手去,想要拥抱他,安慰他,却在指尖触及他衣角的那一刻,触电般停住。
她不敢。
她再也不敢如往昔那样拥抱他,肆无忌惮地表达喜怒哀乐。
他们之间,横亘着爱恨生死,巨大的隔阂。
指尖,轻轻触在他的衣衫表面,小心翼翼地,汲取那一点点柔软的温度。她不敢再前进哪怕一分一毫,生怕他察觉到,也害怕自己不知何时失控,泄露出太多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
电梯门“轰”地一声,毫无预兆地开启。
许许多多嘈杂的声音如开闸洪水般传来:“小心点小心点,电梯故障还没彻底排除,小心门前,不要大意。”
“里面的人没事吧?”
“还好在一楼悬停住了,这要是掉到地下车库就直接触地了,怎么也得粉身碎骨。”
“别乱说话,帝皇的裴先生也在里面……”
夏绫下意识地抬头,朝这些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电梯门外的走廊上,挤满了人,有天艺的,有帝皇的,还有许多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和不认识的面孔。
他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争相看过来。
然后,沸腾的人声小了下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
“天哪……”有人不可置信地低呼,“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天艺的叶星绫吗,她和帝皇的裴先生……他们,他们怎么会抱在一起?!”
她这才想起,自己还被裴子衡抱在怀里,一时有些发懵。
她是艺人,裴子衡更是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如今他们这样子绝对是大新闻,这不,已经有记者迫不及待地举起相机,“咔嚓”一声快门,闪光灯刺目的光线闪过。
“请不要拍照!”是天艺的工作人员,拦在那记者面前。
“这位先生,请放下你的相机。”还有凤琨,一脸严峻。
那记者却不依不挠:“我有歌会方面的探班许可,没人能阻止我采访!”一边说,一边连人带相机地朝前闯,想要突破凤琨和工作人员的防线。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就在这时,夏绫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只一抬手,就夺下了那记者的相机,无视他的惊呼和抗议,三两下就抽出里面的存储卡,紧接着,将相机往墙上利落地一砸,又狠狠地摔在地上——“嘭”地一声,相机碎片四散飞落,彻底报废。
“厉雷!”
“是天艺的厉老板!”
176。第176章 吵架()
人群中又传来七嘴八舌的惊呼。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夏绫呆住,厉雷,他不是在国外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念未已,厉雷已经拨开所有人群,径自走到电梯门边,一伸手,将她从裴子衡的怀抱中拉出来,拉入自己的怀抱。他的力气很大,拉得夏绫踉跄一下,胳膊发疼险些断掉。她的鼻尖撞上他的胸口,闷哼一声。
厉雷冷冷地看着裴子衡:“别碰我的人。”
他的声音阴沉,让听到的人不寒而栗,一时,周围寂静了下来。
电梯中,裴子衡依旧半跪着,一动不动,维持着刚才紧紧拥抱夏绫的姿势。听见厉雷的话,他转头,却是望向被厉雷护在怀里的她,那眼神幽深而痛楚,眼眶微微泛红,浓重得怎么也化不开的悲哀。
夏绫的心揪紧,着了魔一般,也定定地望着他。
厉雷抓着她的手紧了紧,不容分说带她转身,大踏步朝外走去。她被他牵着,跌跌撞撞跟上,穿过漫长的回廊和地下车库,被他丢进改装越野车的副驾,关上车门。
随后,他从另一侧上了驾驶室,一言不发发动引擎,疾驰而去。
车窗外,是大片大片的夜景,流光溢彩,亦幻亦真。
夏绫神思恍惚,脑海中还回荡着前世今生的种种,裴子衡这个名字宛如魔咒,挥之不去,他对她的好,温柔和残暴,幸福和梦魇……不其然地,她的眼泪又落下来。
厉雷在后视镜里瞥见她哭泣。
她的泪水无声无息滑落,一滴滴,仿佛滚烫的岩浆灼烧着他的心头。
她和裴子衡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裴子衡会那么亲密地抱着她?而她,又为什么会这样脆弱地哭泣?厉雷不知道原因,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把车开得飞快,路上连闯几个红灯,沿途不断有司机急刹避让、按喇叭和叫骂,险象环生。可是,夏绫对此却一无所觉,她的心中依然牵念着裴子衡的那滴眼泪,原来她死了,他是真的会伤心的。
这,就足够了。
她哭着哭着,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微笑,随即,更无法控制地掩面抽泣起来。
厉雷把车开回公寓楼下,执勤的保安主管迎上来,想要替他们拉开车门。他却并不打开车门的锁。
夏绫哭着哭着,停住了,泪水模糊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住处。她伸手推车门,没有推开,转头不解地看向厉雷。
厉雷说:“你欠我一个解释。”他没日没夜处理公务,就为了早日回国与她团聚,可是,当他千里迢迢从国外赶回来时,看到的却是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的手轻轻抓着那男人的衣角,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生怕碰碎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当时,巨大的阴霾就笼上厉雷的心头,那情形,绝不是裴子衡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他转头看夏绫:“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喜欢他残酷粗暴还到处包养女人吗?!”
夏绫的身体轻轻一颤,咬着唇,不说话。喜欢他什么?太多了……喜欢初见时他对她伸出的手,喜欢每一个清晨醒来时第一眼看到他,喜欢他手把手教她写字,不管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也永远纵容的模样……常常午夜梦回,这些曾经的美好片段与恐怖的梦魇交织在一起,成为她深埋心底最秘不可宣的伤痕。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手,能隔断上辈子那段感情不再留恋,可是,他的那滴眼泪,让这一切土崩瓦解。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心痛。
厉雷抬起她的下巴,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她受惊,下意识地挣扎起来,却被他牢牢压制住手脚。他的吻越来越深入,不顾她的抵抗,就像要在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要窒息,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夏绫愤怒地瞪着他。
厉雷嗓音沙哑:“叶星绫,不要忘了你现在是谁的女人,我脾气再好,也是有限度的。”他能容忍她小小的冒犯,耍孩子脾气时无视权威的可爱,但唯一不能忍的是,她在他身边,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男人。很久之前,他就隐隐地察觉她心里装着别人,可是,直到今夜亲眼目睹了她在裴子衡怀中的模样,他才知道嫉妒是多么噬骨烧心的滋味。
“叶星绫,你不准再见他。”
他抬手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痕,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是在限制我的自由吗?”她冷声问。这一。夜过得太混乱,她的烦心事已经很多,没有多余的精力在安抚厉雷,可是,他步步进逼,在她原本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上加上新的枷锁。不准?他以为是她要见裴子衡?他有没有想过,假若裴子衡铁了心的要来找她,她怎么躲得过?刚才在化妆间里,裴子衡逼着她、追得她仓皇而逃的时候,厉雷又在哪里?
事已至此,却来指责她?
她看他的眼神更不善。
厉雷很愤怒:“你就那么喜欢他?你傻吗,他找了那么多女人,每个都只是死去的天后夏绫的替身!你是不是很自豪自己像夏绫?叶星绫我告诉你,裴子衡根本不爱你,他爱的只是一个死人!”这些日子,包老头陆陆续续地对他汇报调查结果,关于裴子衡和死去天后夏绫的故事,他慢慢地也知道了许多。
他一心想替自己心爱的女人摆脱恶魔的追猎,没想到,她却被恶魔迷惑,甚至人家真正爱的根本就不是她!
“叶星绫,你醒醒!”
他的话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她心上。
她的眼角犹自带着泪痕:“开门,放我下车。”
“叶星绫!”
“放我下车!”她大声吼,拼命地去砸车窗玻璃,就连一分一秒也不愿多呆。裴子衡爱的到底是谁?他对上辈子的她痴情至此,对这辈子的她却视而不见甚至伤害,如今的她,只是曾经的自己一个替身,就算她还活着,那份爱情也已经宣告死亡,彻彻底底地消逝了。裴子衡不爱叶星绫——这血淋淋的事实,被厉雷毫不留情的揭出来。
她太痛苦、太疲倦了,不愿去想这一切。
厉雷悲哀地看着她,她砸车窗砸得是那样用力,白皙的手掌下已经泛起了一片淤青。他紧抿着唇,默默地打开了车门的锁。夏绫一得自由,第一时间就下了车,头也不回地朝公寓楼中跑去。
丢下厉雷一人,在深夜无边的黑暗中。
177。第177章 裴子衡的邀约()
厉雷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来干什么。
他点燃一根烟,升腾而起的烟雾迷乱了他俊美的容颜。在车里坐了很久,他拨通一个电话:“喂,苏棠,睡了吗?有些事想找你聊聊。”电梯里的场景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对自己向来十拿九稳的哄女孩技巧变得不再自信,像小绫这样的女孩子,到底该怎么才能打动她?该怎么才能让她死心塌地?也许问问同样身为女性的苏棠,会找到答案。
他爱小绫,想要独占她的一切,身体,以及心灵。
夏绫回到公寓,这一夜睡得不安稳,第二天醒来,头还是一阵阵的疼。她走进浴室,望见落地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己,苍白的脸色,身上是皱巴巴的外衣。这才想起,昨夜入睡时根本没脱衣物,又一件件地开始脱,脱到衬衫时,发现手腕上少了件东西。
少的是一家奢侈品牌的赞助,黄金镶珍珠母贝的女表,价格昂贵。
等到歌会结束以后,她是要把它还给赞助商的,如果弄丢了,就必须照价赔偿。夏绫不禁揉了揉额角,在衣服堆里翻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又返身去卧室,把床上、地毯上、柜子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统统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下麻烦了。
她根本赔不起那款女表,像她这样刚出道的小明星,就算赚钱还不错,花钱的地方却更多,每个月的薪酬都是一到手就被她挥霍一空,根本没有结余。该怎么办呢,向厉雷借?就算他们刚吵过架,但夏绫知道,毫无疑问,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她一笔巨款周转,而且根本不用还。可如果那样的话……和被他包养,有什么区别?
曾几何时,她就是那样肆无忌惮地挥霍裴子衡的财产。
上辈子,夏绫虽然坐拥数亿美金的身家,却从未动用过哪怕一分一毫。她所有开销,走的都是裴子衡的私人账户,他给过她一张黑金附卡,就连给他买礼物,她都会顺手刷那张附卡。那时的她,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他们不分彼此,不是么?
可后来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在他的眼里,她永远只是他的从属。
如今,重活一世,夏绫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她就是她,不依附于任何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是不会向厉雷要钱的,可眼下的难题,又该如何解决?正思量间,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夏绫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叶星绫是吗?”
那是……
裴子衡的声音。
心跳骤然加快,夏绫只觉得拿电话的手在微微发抖。裴子衡,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电话号码的,这个时候打过来有什么事?
“叶星绫。”他在电话那头,再一次,缓缓地念出她的名字。
她深深吸了口气:“你……有什么事?”
“不问我是谁么?”他的声音不疾不徐,一点也没有昨夜的疯狂和暴躁,“看来,你已经认出我了。该说你是对声音敏感,还是……我们有缘?”
他最后的半句话让她险些把手机摔出去。
“别胡说八道!”她语气不稳,“裴子衡,我没工夫陪你聊天,要是没事,我就挂了!”
他低低地笑了,笑声里,似有些许的苦涩,无奈,还有微不可查的怀念:“已经有多长时间了……没人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叶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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