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折身往里走:“没什么好瞧的,这事儿已经泡汤了。”
“什么?”莫天安怔了怔,追上去嗔道:“小安你真调皮!见我好欺负,就总欺负我。”
安怡一阵肉麻,回眸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能欺负得起莫五公子的人在这京中只怕屈指可数吧?我算哪根葱?不过一个无权无势,七品小县令的女儿罢了。公子高兴了,便记得我是小安大夫,不高兴了,就可以转手把我卖了,凭的不过是一时兴趣。既然如此,还说什么股东?快别笑死人了,这样的店子开起来迟早也是要倒闭的,还是趁早别浪费金钱精力了。”
莫天安盯着安怡看了片刻,渐渐收了笑容,蹙起眉头道:“小安,你这就不对了。难道你还想隐瞒别人一辈子?只要医馆一开张,你铁定得站在里面的,到时候全京城的人都会晓得这件事。你既然如此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就不该吃这碗饭,更不该答应我。”你既如此在乎那个人,就该嫁给他永不出门,永不与其他人有瓜葛。但这话莫天安不敢说出来,他怕说出来,就连这样简单的关系也不能维持了。
安怡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莫天安垂了眼,将手里拿着的七巧玲珑玉球颠了几颠,有些讽刺地笑道:“兴许我是有做得不妥的地方,但最终也不过是因为身体羸弱,无权无势,没有前途,比不过他更讨人喜欢。所以小安你只看到他不高兴,就看不到我伤心。”
他茕茕而立,肤色白皙到半透明,神情落寞自嘲,月白色的碧水纹宽袍被风吹得翩然如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乘风而去。安怡暗赞了一声好,口里却是半点不留情:“莫五公子看上去真是我见犹怜。”
莫天安的脸顿时红一阵白一阵的,但他的脸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很快就重振精神,嬉皮笑脸地道:“被你看穿啦?小安你可真是目光犀利。好看么?你喜欢吗?”
这样的不要脸,安怡还能说什么?懒洋洋地把请柬往案上一扔,道:“坐吧,上茶。”
(关于男女主之间,很快就要明了啦,别急哈)
正文 第209章 渐行渐远
莫天安赶紧跑到安怡身边坐了,笑眯眯地道:“小安快别生气了,我和姓谢的妖怪是有点过节,但却与你无关。你说他一个大男人,成日不干正事儿,总来盯着你干嘛?这医馆的事儿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他非得拦着不让你开,是个什么心思呀?挑拨离间的,哪是正常男人该做的事?”
安怡淡淡道:“说长道短并不适合公子。”
莫天安叹息一声,轻声道:“那么小安你是要反悔了?”
安怡道:“关键在于公子。”
莫天安收了其他神色,镇定地道:“你说。”
“咱们挣钱挣名声,不要掺合别的人和事。如此可好?”
“行,下不为例。我给你赔礼。”莫天安并不废话,起身向安怡潇洒一礼,微笑道:“如此,你可愿意与我一同去瞧医馆了?我还有一个惊喜给你。”
又不是真的不想干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当然要继续的。安怡笑颜如花:“敢不从命?”
“请。”莫天安笑得极勉强,安怡已经知道他为什么会接近她,并邀约她开这个医馆了,可她只是点到为止,就连生气也不过是装的。按说,这样冷静成熟的合作伙伴真是不错了,但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因为她不在乎,她只看是否于她真的有利。
医馆位于最热闹的正阳大街上,两层楼的门脸,外头是药铺,中间是个草木繁茂、曲水清幽的小花园,穿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里头才是医馆,颇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
安怡来回仔细看了一遍,很是满意。作为从小在京中长大、手里也算是有点私产的人,她自是深知这样的铺子不是寻常人能拥有的,有钱有势还必须得有运气,所以莫天安真是下了血本了。
莫天安见她一脸的跃跃欲试,心情不由大好,微笑着道:“小安,你挑一间喜欢的屋子做诊室。”
安怡不客气地指了一间窗外满是绿竹的当阳屋子:“就那间吧。”
莫天安笑道:“你我果然心有灵犀,我也觉着这间好。来,瞧瞧里头的陈设你可还喜欢?”
屋里全是红木家具,就连屋角那个香炉也是前朝的古物,帐幔用具无一不精,虽然奢华,却极其实用。正是她梦想中的诊室,安怡只看一眼就爱上了,却觉着不合适:“太破费了。可惜不像诊室,反倒像是精舍。若是寻常百姓来求医,只怕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不好。”
莫天安朝她挤眼睛:“不如此,如何能显示出小安你的珍贵难得之处?就这样了。”
安怡只管摇头:“不成,还是换了的好。”
甄贵在一旁堆着笑想劝,莫天安轻轻摇头:“既然如此,就听小安的,让人来换了。”言罢引着安怡往前走:“我聘了几位坐堂大夫,医技人品都是极不错的,你可要先认认?”
安怡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既然日后要一处共事,当然是先熟识一下的好。”
左厢房里坐着几个人,或是在对弈,或是在看书,或是在研药,听见脚步声,就都抬起头看了过来,然后堆满笑容:“东家来了。”唯有独自坐在角落里看书的白皙瘦削青年迅速低下头,不自禁地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安怡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皱起眉头看向莫天安。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惊喜,把陈知善找到并请到这里来做坐堂大夫。也就是说,他已经不声不响地把陈知善的麻烦全部解决干净了,而她从知道陈知善惹了麻烦到现在,也不过半个月不到的光景。崔如卿奔跑这么久,也不过刚有点眉目,他却已经完全解决了,就算是为了与谢满棠作对才刻意讨好她,他下的这功夫也够大的,叫人不能不领情。
莫天安朝她微笑:“许久不见,不想与你师兄叙叙旧么?”
角落里的陈知善垂着头,死死盯着手里的书本,整个人僵硬成了一尊雕像。他不想与她叙旧,态度很明显,安怡不是不失望,更多是感叹,这情分大概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不是她帮了他,这样也好,不然他的不堪给她瞧见得越多,他只怕就越转不过这个弯来。
安怡轻轻摇头,转身往外,佯作不曾瞧见陈知善。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他若愿意,总会来找她,若不愿意,又何必把他逼走?看他狼狈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莫天安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眼恨不得将头埋进书里去的陈知善,恍然明白过来。安怡这是心疼她的师兄,不忍心伤了陈知善的自尊心,更不忍心逼陈知善太甚。但对于他来说,陈知善会如何想,会如何难受,与他并无关系,他只要确定,此举确实是讨好了安怡,并让安怡喜欢即可。于是快步追了出去,故意道:“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安怡朝着药铺子走去,笑道:“我当然是欢喜的。我师兄他是个老实纯善之人,医术也是极不错的。多谢你了。”无论他动机如何,终究她是得了利。只要她能得利,又何必去管他怎么想?
莫天安与她并肩而行:“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客气。”
安怡笑言:“该客气的还是要客气的。”
莫天安默了片刻,坦然一笑:“那行,你好生研制药方,让我多挣点钱,就算是感谢我了。”
“我已经有主意了,第一个月,咱们先推出两种药……”
陈知善躲在窗后,神色复杂地看着渐行渐远、并肩而行的两个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去年那个阴冷的冬日,就如同一道深不可见的鸿沟,把他和安怡隔在两边,她越走越远,他虽然用尽了全身力气,却总也迈不过这道深沟,跟不上她的步伐。他沦落为不敢回家乡,不敢出门,更不敢行医救人,成日只敢躲在老乡的小杂货铺子里苟且偷生的废人一个,她却青云直上,成为有名的女神医。莫天安找到他时,他以为对方真的是听说了他的名气,需要他来坐堂行诊,他很高兴能堂堂正正地在京城行医,更感激对方帮他摆脱了麻烦。
他以为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假以时日他大概也能追上安怡一二,不至于在见到她时太过狼狈不堪。可惜,今日见了她,他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狼狈因了她,莫天安才肯拉他一把,枉他还以为对方真是看重他的学识才能,雄心勃勃地想要露一手给对方看。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让人难堪。
陈知善靠在冰凉的墙上,觉得自己的心和墙一样的冷冰。有一条声音在催促他,离开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丢人现眼不够吗?另一条声音却又在不停地提醒他,离开这里,他就再也见不到安怡,再也没有机会追赶上她的脚步。
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陈兄弟,听说你和东家很熟?”说话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夫,其他人也在等着陈知善回话,眼睛里闪着的光芒不一而足。
陈知善赶紧否认:“我只见过东家一面。”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近来遭受的一切已经把他打磨成了一个敏感又自卑的青年,看到众人的表情,他已经明白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无非就是新一轮的排挤。
果然那老大夫笑着和其他人说道:“由此可见,陈兄弟的医术是比我等高明许多了。”
这话里的讽刺陈知善当然听得明白,他无名无能,人又年轻,若与东家不熟,如何能进这医馆来?热血上头,他想告诉这些人,他的医术也不差的,凭什么就瞧不起他。但话到口边,他又忍了下去,凭实力说话吧,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堂堂正正地站在这些人的面前,叫他们心服口服,叫安怡再不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他要叫她的眼里不再只能看到谢满棠、黄昭、莫天安之流,他要叫她知道,他并不差的。陈知善假装没有听见其他人的冷嘲热讽,握紧拳头低头走了开去,走到门边忍不住往前瞧去,那个魂牵梦萦,恨过爱过多少回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下意识的,他拔足追了出去,追到门边,正好看见安怡和莫天安站在街边,莫天安无限殷勤地替她打起车帘子送她上车,低声说了句什么笑话,逗得她笑着叹气:“你可真不要脸。”
莫天安笑得越发轻狂得意。
风将二人的华贵衣衫吹起,卷如浮云,又有暗香随风袭来,当真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一般。再看看自己,二钱银子一件的寻常青色细布衫子,街边随处可买的白底黑布鞋,骨瘦如柴,又土又村,无权无势,宛如丧家之犬。陈知善不由自惭形秽,悲从中来。
陈喜悄悄拉住他的袖子,小声道:“公子,咱们回去吧。”
陈知善最后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突如其来地想,如果当年他没有从雪地里把安怡救起来,或者没有帮她说情让她成了师父的爱徒,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兴许,她现在已经安心地嫁给了他,成了他的妻子吧?
看着热闹的京城街头,再看看孑然一身,一无所有,被人嘲笑讥讽的自己,陈知善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丝悔意。
正文 第210章 滚
(今天三更,第二更在12点,求推荐票以及订阅以及月票还有留言,多谢)
谢满棠坐在书案前运笔如飞,书房里寂静一片,就连呼吸声也近乎听不见。
安怡静坐在一旁细数案几上的茉莉究竟有几朵,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谢满棠也丝毫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便站起身来准备撤退:“时辰不早,大人且忙,我先告退了。”
谢满棠好像没听见一样。
安怡笑笑,推开门走了出去。
许久不见的柳七歪靠在廊柱下,朝她邪魅一笑:“过来,有好东西给你。”
安怡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紧走几步靠过去:“回来啦?如何?可见着我师父和爹娘他们了?”柳七这次是去昌黎办差的,她可是托他给家里和吴菁他们带了不少东西。
柳七撇撇嘴:“我怎么觉得你之所以对我这样热情,就是因为我帮你带了东西呢?”
安怡大笑:“我怎么会如此没良心?走,我请你吃好吃的,给你接风洗尘!”
柳七朝屋里的某人呶嘴,压低声音道:“还没交差呢,就这样跟你走了,他不得把我给撕了。你先回去,我稍后来找你,你师父和家里给你带的东西我已经使人先送回去了。”
安怡朝他挥挥手,转身要走。忽听屋里一声脆响,二人顿时唬了一跳,齐齐回头去瞧,只见谢满棠若无其事地坐在案前继续写字,甘辛则苦着脸蹲在地上捡碎瓷。
“你怎么得罪他了?”柳七朝安怡挤眼睛,表示某人又端上了。真的生气就别让人进来,让人进来了又不理,假装自己很忙,好吧,人家等不得要走了,他又不高兴了。
安怡一笑,小声答道:“也没什么,就是点小事情。”她可是记得柳七也是及不待见莫天安的,才不说给他听呢。
“就是点小事情?”屋里的谢满棠终于停下笔,冷笑道:“你好生说与他听听,这是小事情?我看你不见棺材不掉泪,到现在还没悔悟。既如此,你又何必来?”
不怕你开口,就怕你不开口。安怡回头看着谢满棠,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的笑。谢满棠怔了怔,不自在地垂下眼去抓笔,一不小心抓着了笔尖,弄得一手墨汁。才见他皱起眉头,甘辛就赶紧赔罪:“公爷,都是小的不是,竟把笔放在这里,害得您污了手。请您惩罚小的吧!”眼泪汪汪。
谢满棠继续皱眉:“滚。”口气颇有些愉悦。
甘辛苦着脸蹲下去,以手抱头,从里往外滚。
“噗……”柳七没忍住,大笑起来,不等谢满棠发作,连连摆手求饶:“我肚子疼,内急,稍后再来,您且忙着……”一溜烟地往前头去了,甘辛也赶紧溜之大吉。
偌大的院子里突然间只剩下站在廊下的安怡和坐在屋里的谢满棠,安怡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不走的好,但也不好再腆着脸进去,便只站在廊下看着谢满棠。
谢满棠板着脸恨恨地看了她片刻,不耐烦地道:“没看见我忙着吗?好不容易有了点空闲,你倒端着不说话?是不是要等我来请你?”
也不知道是谁端着呢。安怡叹了一声,有些无奈地道:“知道您忙,所以我从清早一直等到现在。”
谢满棠挑衅地斜睨着她:“你的意思,是我让你等久了?”
安怡仰头望天:“怎么会,我是觉得等的时间太短了,怎么我才一眨眼,天就黑了?”
谢满棠抿着嘴恨恨地瞪着安怡,安怡一直保持望天的姿势,片刻后,只听见笔被扔进笔筒里的一声响,谢满棠淡淡地道:“进来说话。”
安怡忙揉着已是酸了的脖子,讨好地笑着走进去:“您不生气了?”
谢满棠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她:“不可能。”
安怡有些泄气,很快就又打起精神:“我瞒着你和莫天安合作是我不对,但我有充足的理由。”
“愿闻其详。”谢满棠拿了拆信刀低头拆信,飞快地看过或是将其揉烂扔掉,或是将其直接凑到灯上烧掉,重要的就将其叠放到一旁,准备等着稍后回复或批示。
“其实,我最先是想在大人的庇护下开办这个医馆,但后来发现不适合。”安怡见谢满棠的两道锋利的浓眉又挑了起来,忙做了个求饶的手势,真诚地道:“纵然我是大人从昌黎带出来并举荐给太后的,但我以为,有些事情我与大人离得太近始终不好。”又加了一句:“这事儿我问过太后娘娘的意思,她允许我这样做。”
安怡觉得,以谢满棠的聪明,不用她说得太多,他就能明白。他所想要的,无非是她的态度。于是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躲不让地正视着谢满棠的眼睛,再次重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如若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您只管来收去。”
收去什么?当然是她的性命以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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