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时,在下定和各位共谋一醉。”
“大小姐呢?”慕容明珠急着问:“大小姐不是回来了吗?”
“是的。”马空群笑着说:“长奔驰,铁人也会疲倦,略微休息,晚宴定和各位共享盛
餐。”
一直趴着睡的乐乐山,忽然又抬头:“不知她的酒量如何?”
“还可以喝两杯。”马空群说。
“那就好,那就好。”乐乐山又伏下,但口中仍念念有词:“我就怕她不会喝,万一让
我灌醉了怎么办?”
二
午饭后,每个人似乎都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傅红雪自从回房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叶开没有回房休息,他也没有留在万马堂,他东游西逛,左瞧右看地就到了小镇,他沿
着长街慢慢地走着,那双永远笑眯眯的眼睛,就像是某种特制的精密仪器般扫向每个角落每
个人。
若有人注意,他今天至少已打过三四十次呵欠了,可是他偏偏不去睡觉。
他总认为人的一生已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浪费在床上了,没到非必要时,他是绝对不会去
睡觉的。
他这个论调一提出,马上就有人问:“那么人生的其他三分之二是在干什么?”
“三分之一是在等女人脱衣服。”叶开笑着说。
“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在等女人穿衣服。”
叶开喜欢跟各式各样的人聊天,他觉得不管什么地方,什么人,都有他可取之处,只有
去接触他们,才能发觉这些可取之处。
他现在正好从一家杂货店走过,记得十年前这家也是开杂货店的。
那时杂货店的老板,是个很乐观的中年人,圆圆的脸,无论看到谁都是笑眯眯他说:
“好吧,马马虎虎算了,反正都是街坊邻居嘛!”
这个总是笑眯眯的老板姓李,别人都叫他李马虎,只可惜这位李马虎,已经马马虎虎地
到阎罗王那儿去开杂货店铺了。
现在的这家杂货店老板姓张,名健民,大概有四十几岁左右,为人和和气气的,但只要
一见到小姐,那双眼睛立即就会变得色迷迷的。
从他那张“老还俏”的脸孔看来,他年轻时一定属于英俊型的男人,只可惜这种男人所
娶的老婆,大多数是和他极不相配的女人。
这一点叶开没有算错,因为他很快地就看见张健民的老婆从里面走了出来。
如果不看人的话,光听她走路的声音,叶开一定会认为是大象在踏步。
身高不到张健民的肩膀,手臂却比张健民的腿还要粗,一张脸就仿佛一个笨雕塑匠所雕
出来的“美女”般,令人实在无法欣赏。
叶开一直认为美丑只是人的外表而已,最重要的是内在美。
只可惜我们这位张健民的老婆,内外实在都是很“合一”的,已经都快四十岁的人了,
每天还打扮得跟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
不开口还好,一说话简直可以把人吓得跳到屋顶上去,明明是粗哑、毫无磁性的声音,
硬要装出少女的娇嗔。
现在她就用那听了会让人汗毛直竖的声音在对张健民说话。
一看见她走出来,叶开就赶紧加快脚步地走过杂货店,她的声音,叶开实在不想再听到
第二次。
他也很同情张健民,这种老婆他是怎么忍受下来的?而且一忍就是十几年。
叶开当然也知道张健民的老婆叫什么,她的名字和她的人实在是不搭配的,不过有一点
倒也说得过去,她的名字和她的人都属于东瀛扶桑的。
她的名字叫江美樱。
樱花是东瀛的国花,她的身材也是标准的扶桑身材,矮矮的,胖胖的。
一过了杂货店,就是一家卖米粮的铺子,只要有关米的东西,这一家都有卖。
叶开依稀记得十年前这一家并不是卖米粮的,是张老实所开的小面馆。
如今这家米店的老板姓氏就和他的人一样,是很少见的,他姓首,叫微微。
平时是个很规矩,很老实的人,只要喝了酒,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跟他的姓氏一
样,是个很少见的。
边城小镇本就是个节俭、纯朴的地方,现在又是正午刚过,所以这时候米店里总是少有
人会来光顾的,首微微又和平常一样,伏在柜台上打瞌睡。
看着他,叶开不禁又笑了笑,十年了,景物依旧,人呢?
十年前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十年后万马堂的人却不知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又复活了。
万马堂的人能复活,那么张老实、李马虎……这些本是小镇上的村民,会不会也跟着复
活呢?
一想到这个问题,叶开就想起到小镇上来的目的,他抬头望了望对街的相聚楼,这个时
候,萧别离一定是在椎骨牌。
还未进门,就己听见骨牌的声音了,叶开笑着推门而入,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是有人在推骨牌,却不是萧别离,而是一位长发披肩的女人。
叶开不知道如何来形容这个女人,她并不是很漂亮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一见就会令男人
冲动的女人。
这女人长身玉立,满头秀发漆黑,懒洋洋的披在肩上,一张瓜子脸却雪白如玉,脸颊上
却又带着些少女独特的嫣红。
她不是那种令人一见销魂的美女,但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尤其是她的那一双眸子,圆圆的,却又不大,黑黑的,却又带着些寂寞,就仿佛迟暮的
怨妇般孤独。
她的眼睛,给人的感觉是很美,却美得可怜,美得令人心碎。
就因为她的这双眼睛总是带着种楚楚可怜的神韵在,所以才不会令男人想去欺侮她。
她穿着一身轻纱,自如雨后高挂苍穹的明月,她整个人也给人一种朦胧、虚无的感觉。
但是在这种感觉里,却又给人一种白如雪,静如岩,飘逸如风,美如幽灵的气息在。
叶开一有这种感觉,长街上就像吹来了一阵风,从他的身后吹迸相聚楼。
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她的白纱袍也在风中起伏如蓝色的海浪。
叶开忽然发觉她的长袍下,几乎是完全赤裸的。
等风静下来的时候,叶开的背已被汗水湿透,他从不会有过这种感觉,在他的记忆里,
从来也没有一个女人能令他这样子……
三
“我知道你一定叫叶开。”这个梦一样的女人,声音也如梦般迷人:“我姐夫时常向我
提起你。”
“你姐夫?”叶开那勾人的笑容又放在脸上了:“你姐夫都说我什么?”
“他告诉我,这里最危险的人就是你。”梦一般的女人笑起来就仿佛春雨落人湖水般令
人心旷神治:“叫我一定要提防你。”
“提防我什么?”
“提防你的手段。”她嫣然一笑:“他说你勾女人的手段就跟你的飞刀一样,是例不虚
发的。”
“哦?你的姐夫那么了解我。”叶开笑着说:“他是谁?”
“我。”
萧别离不知何时已下楼,他就站在楼梯口,含笑看着叶开:“我就是她姐夫,她就是我
的小姨子。”
“你结过婚了?”叶开一怔:“什么时候结的?”
“七年前。”萧别离走至他平常所坐的老位子:“只可惜红颜命薄,三年前,她已死
了。”
“姐夫,是不是我又令你想起姐姐了?”她仿佛在怪自己。
“这三年来,我心已如止水了。”萧别离淡淡一笑:“思念总比没有好。”
“对,思念虽然总是在分手后,但甜蜜一定多过痛苦。”叶开走了过来,找了张椅子坐
下:“你还没有向我介绍你这位小姨子叫什么名字?”
“我姓苏,叫明明。”
“苏明明……”叶开喃喃念着。
“我姐姐叫苏今今。”苏明明笑着说。
“苏今今?”叶开一笑:“如果你有妹妹,那么一定叫苏后后了。”
“为什么?”苏明明微愣。
“今天、明天、再下来就是后天了。”叶开说。
苏明明“噗嗤”一声笑出:“如果你看过我姐姐,你就知道什么叫美女了。”
“还好我没有见过。”叶开说:“你已经这样了,我如果见到你姐姐,一定跟你姐夫打
架。”
“你也是那种会为女人打架的人?”苏明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要看什么样的女人?什么样的情形?”叶开笑着说。
“如果是我呢?”苏明明的话还真他妈的“有种”。
“他不会为你打架的。”萧别离替叶开回答了这个问题:“有一个丁灵琳,已够他头痛
的了,如果再加上你,我保证他的头会大得跟牛一样。”
“那不成了妖怪了。”苏明明又笑了:“牛头人身,我听说在遥远西方国度里,有一国
的人民就供奉这种神。”
苏明明的外表看来,极惹人怜,可是说起话来,却又顽皮如怀春的少女。
叶开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的一双贼眼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扫描了,他又想起刚刚风撩
起她的白纱袍时,里面的情景。
苏明明仿佛知道叶开在想什么,一阵红晕立即飞上了她的脸颊,头也斜斜地歪到一边去
了。
叶开不喝已醉了。
壶在桌上,酒已下了叶开的肚子。
三样精致的小菜,一壶烈酒,三个人,骨牌已被推到桌子边了,萧别离将最后一张骨牌
放好后,才问叶开:“昨夜万马堂宴餐如何?这次的马空群又是谁?”
一说到这个问题,叶开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他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你相不相信
人死了以后,还会再复活?”
“有一种人死了以后会复活。”萧别离说:“但那种人并不是完全死去,只是一口气憋
住而已,等这口气松开以后就会复活了。”
“那种人只限于几天之内而已。”叶开说:“我说的是隔了十年之后的人又复活了。”
“不可能。”
“可事实摆在眼前。”
“马空群又复活了?”萧别离说。
“不止是他,公孙断、花满天、慕容明珠……所有十年前有关的人物都复活了。”叶开
说:“除了小镇上的那些暗桩。”
——暗桩,就是指张老实、李马虎那些人。
“你看清楚了?”萧别离不信他说:“会不会是别人易容的?”
“我这是什么样的一双眼睛?”叶开指着自己的眼睛:“如果是易容乔装的,绝对逃不
过我的眼睛。”
“会不会是双胞兄弟?”苏明明插口说。
“一个人还有可能,但是那么多人……”叶开摇摇头。
萧别离拿起酒杯,缓缓地喝着,双眼凝注着对面的墙壁,目光透过厚厚的墙,而落在一
个不知名的地方,过了一会,他才开口,他声音就仿佛从那个不知名的地方传送过来。
“在冥冥之中,有一股人类无法想象的神秘力量存在。”萧别离缓缓他说道:“甚至在
还没有人类,盘古还没有开天之前,这股神秘的力量就已有了。”
叶开在听,苏明明却在问:“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没人知道。”
萧别离摇摇头,将目光收回,然后猛干了杯中酒。
“马空群他们这次的复活,唯一解释,就是受了那股神秘的力量在操作。”萧别离说:
“我甚至怀疑,这股神秘的力量和这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有关系。”
“为什么?”叶开问。
“你记不记得近百年来,最惨烈最轰动的一次战役是哪一次?”萧别离说。
“太平山血役。”叶开说。
“太平山五百豪杰,本就是忠肝义胆的英雄豪杰,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杀人不眨眼
的狂徒?”萧别离说:“你知道原因吗?”
“也许他们吃错药了。”叶开笑了笑。
“四百多个人一起吃错药?”
叶开耸了耸双肩,又笑笑。
“那一夜若不是为首的连一方和他四十九位结拜兄弟还清醒的话,后果真不堪设想。”
——那一夜连一方和四十九位结拜兄弟正在夜饮时,忽然发觉四百多位的弟兄,个个眼
睛发红,口吐泡沫,举刀挥舞,每个人的神情都好像已发了狂的野兽般冲了过来。
——那一战从午夜杀到天明,光是流到地上的血,就足以集成一条河。
——连一方他们一边杀着,一边掉着眼泪,又有谁能忍心杀自己同甘同苦的弟兄?可是
他们已无可奈何,不杀他们,江湖势必因他们而遭劫。
——据后来收尸的人说,连一方的身上共有三百多处刀伤。
——大亮时,天空里就飞满了嗡嗡作响的苍蝇,站在山脚往上看,满山都是红色的,山
脚到山顶堆满了尸体,凤中充满腐尸的臭味。
苏明明不禁伸手掩鼻,就仿佛她已闻到了当年那一战的腐尸味。
叶开虽然没有像她那样,但他心里明白,只要再听一会儿,保证一定会大吐特吐,幸好
萧别离没有再说下去。
他喝了口酒,叹口气,才缓缓地问:“你知不知道太平山那一战,是多少年前的事?”
“七八十年?”
“七十六年。”萧别离说:“正确时间是七十六年三个月又过七天。”
叶开眼睛一亮:“那一年也是蓄星出现的年份?”
“是的。”萧别离说:“那一夜彗星正好由太平山巅出现。”
“你的意思是,太平山那些好汉会在一夜之间发狂,是受了这颗彗星的影响?”叶开问
萧别离。
“是叁星影响了那股神秘力量,而那股力量操作了太平山那些好汉。”萧别离喝口酒,
注视着叶开。
叶开一边思索,一边倒酒,他从不相信鬼神之论,却相信在冥冥之中是有一股神秘力
量,但要他相信这股力量能达到萧别离所说的那种程度,他又怀疑了。
况且这股力量又和每七十六年出现一次的彗星息息相关,这种事实在……
可是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马空群他们为什么会复活呢?难道是这股神秘力量在操作?
四
傅红雪是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吵醒的,他一睁开眼睛,左手立即握紧刀鞘。
敲门声还在响,门外有人压低了声音在说:“傅兄,傅兄,你睡着了吗?”
听见这个声音,傅红雪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听得出这个声音是谁。
“阁下进入别人的房间,一向不是有很多种方法吗?”傅红雪冷冷他说。
敲门声顿了顿,然后就响起了一阵轻笑,一条人影利落地从窗外掠了进来,一落地,立
即作揖,陪笑他说:“我是怕打扰到傅兄的——”
“你已经打扰了。”
人影一从窗口飞进,傅红雪就已坐起,他冷冷地看着这个一身华服打扮的慕容明珠:
“什么事?”
“昨夜的那阵歌声,我也听到了。”慕容明珠说。
“哦?”
“我本想跟着傅兄一起去看。”慕容明珠轻轻他说:“谁知道我还没有出房门,就听见
我身后有人在说话:,少管闲事’。”
傅红雪冷冷一笑:“原来慕容公于这么听话。”
慕容明珠尴尬地笑笑:“声音一起,我立即回身,但是没有看到人,我连换了十几次身
法,始终见不到那个说话的人。”
“你听得出是谁吗?”
“没听过。”慕容明珠说:“只知道是个女的。”
“女的?”傅红雪一怔。
“声音很年轻。”
傅红雪想了想,抬头看着慕容明珠:“你就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慕容明珠又笑了笑:“等我想去找你时,已经看不到你了,正当我想回房时,忽然发现
一条人影闪进马芳铃的房间。”
“你怎么知道马芳铃住在哪个房间?”傅红雪目露厉光地盯着他。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