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主动后退。
清风寨寨主柳玄策似乎对此也并不反对,吩咐一众弟兄腾开场地。
苏寒山解下剑匣,按入雪中。
第一次真正意义与人交手,或多或少,他还是颇为紧张。
梁关外三百里杀局虽说用心佛掌扛了一记东伯吴重击,却是生死关头无奈之举,与江湖切磋对招又大有不同。
武道二重内外兼修境界的苏寒山尚不会使剑,学了佛技篇阿鼻地狱刀却认为太过凌厉霸道,所以他唯一能用的手段就只有八式心佛掌。
只用心佛掌……
看着苏寒山慢吞吞的磨劲,胡三早已等不及。
华灯初上,夜尚未深。这大雪天里烈酒喝的再多,始终不及寻芳楼里姑娘的玉枕香榻暖和舒服。
盼着赢些银子再去快活一番的胡三说道:“李公子可准备好了?”
这声李公子唤的自然是太子爷赐予苏寒山的名讳,李逍遥。
苏寒山平复心境,太玄经随意而动,抱了抱拳:“请。”
这一字余音刚散,胡三一脚踏入雪地,留下深深的印痕,下一步便高高跃起,五指并拢握拳,朝着苏寒山砸来。
……
一旁观战的李天下破天荒开始紧张,方才游刃有余侃侃而谈的潇洒尽数不见。
与苏寒山一同长大,十数年里何曾见小和尚与人动过手?
虽说这胡三也是武道二重境的修为,江湖采花蜂顶多也是身法灵活了些,拳脚功夫不见得炉火纯青。
可凡事不惧一万就怕万一。
稍不留神若让小和尚栽在清风寨,他罪过可就滔天了。
他知道黄梅前辈隐藏远处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归是没错的。
太子爷李天下那双眼睛异常明亮,堤防着那位清风寨主,也注视着暴起的胡三。
……
有片冰凉的雪落在脸颊。
残雪起于拳风。
胡三拳未至,拳风先至。
抬首望着那道清瘦身影,苏寒山双目微凝。
武道七重第二重境界,泛指那些拥有一定真气数量与武学招数的江湖中人。武道一重到二重的晋升,对刚入修行者行列之人来说,快则三年,慢则十年至三十年均有可能。
这种修行速度的差距在许多江湖宗派与世家豪门子弟之间最为常见。毕竟出身普通一重境的武夫,可是没有修炼上乘心法蓄积真气的资源。
当然,天赋也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
对于采花贼胡三,除了同等境界的修为外,苏寒山没有任何具体的认知。
初次交手不免有谨慎的心理,所以在那颇具威势的一拳欺身之际,苏寒山选择避其锋芒。
他说不清楚缘由。
或许是自幼研修佛法赋予他的智慧,或许是太玄经促使他对真气流动与轨迹的感知极为敏锐,他竟能判断出胡三拳路击打的落点与方向。
他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但临阵对敌容不得多想,只好随心而动,尝试一番。
苏寒山左脚稍稍外撇,左肩后移,侧了侧身子。
视线里速度似乎变缓的胡三拳头便与之真正擦肩而过。
苏寒山近距离地盯着对方不可思议之色充斥的眼睛,那胡三显然根本没有预料到他能巧妙躲开这一拳。
不过他倒也不愧是身手灵活的采花大盗,那一拳紧贴着苏寒山肩膀擦过未果的瞬间,另一只手便从怀中探了出去。
两人距离及近。
只想着躲避第一拳的苏寒山哪里考虑到实战中转瞬即至的第二招第三招甚至是铺天盖地陆续而来的无数招。
胡三一掌拍在苏寒山胸口,然后露出奸诈的笑容。
……
太子爷李天下手中烟雨剑在低吟。
他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清风寨门前散开的弟兄开始忍不住为胡三喝彩。
一拳五两银,这买卖也忒值了些。
不过瞧着那位清风寨寨主柳玄策倒是没有任何神情,或许在武道四重三昧境修为的他眼里,这两人不过是在彼此挠痒吧。
……
被拍中一掌的苏寒山下意识的反应是剑眉轻锁。然而紧接着,眼里却浮现惊奇色。
除了瞬间的震颤之外,胸口怎的丝毫没有痛感?莫非这采花贼是在手下留情?
苏寒山狐疑不解。
他看着胡三,发现后者脸上奸诈的笑容渐渐凝固,随着体内真气自然而然的反弹,胡三竟倒飞了出去!
黑夜里,消瘦的汉子胡三在数百道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砸落雪地,痛苦的惨叫声传荡在清风寨门前。
“三哥!”
“三哥……”
将采花经验极其丰富的胡三视为授业恩师的几名新入伙的山寨弟兄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连忙将雪地里的胡三搀扶起来。
两名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性情冲动的兄弟更是扬起长刀欲朝苏寒山砍去。
长舒一口气的李天下见状,不可察觉向前迈了半步。
却听那书生装扮执羽扇的清风寨主不冷不热地喝了声:“愿赌服输,退下!”
凭借着智慧与手段,一手将清风寨拉扯到如今规模的柳玄策在众弟兄心里自然有无上威严,也是其魅力所在。
他的话不说二遍,也从来无人敢违抗。
两名冲动的弟兄恶狠狠地瞪着苏寒山,最终不得不悻悻地收刀返回,将手臂酥麻提不起半点儿力气的胡三背了起来,送入寨中休息去了。
那胡三还及其不甘的吼着:“寨主,胡三不服,还要再打一场。”
……
柳玄策笑道:“粗鄙之人,让两位见笑了。”
苏寒山想起三百里杀局东伯吴的遭遇以及老师所言自己体内真气雄浑程度堪比武道六重太玄境界高手的经历,终是有些明白自幼修炼的佛门无上心法太玄经可怕之处。
苏寒山抱拳回礼道:“承让。”
第二十四章 以剑为刀()
苏寒山赢得莫名其妙。
但无论怎么说,首战告捷总比挨打赔银子好得多。
太子爷李天下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心情愉悦地晃了晃手中银票,故意引诱清风寨门前众人:“还有哪位兄弟愿与我家公子比划几下?”
书生装扮的寨主柳玄策将羽扇负于身后,笑道:“李公子体内真气雄浑让人钦佩。依柳某拙见,这武道二重境的修为倒像是修炼了十数年,比起三重境也只强不弱。我这寨子里同境界的弟兄,恐怕无人是公子的对手。”
瞧着清风寨寨主似要打消切磋念头,苏寒山便说道:“不若只拼拳脚,不拼真气?”
柳玄策说道:“临阵对敌拳脚无眼。当公子自身安危受到威胁,体内真气难保不会做出警觉性的本能反应。”
苏寒山沉默。
方才战胜胡三,似乎也是这种缘故。
心想万不能只战了一场便打道回府,即使自己不予切磋,也得为小和尚多争取些实战机会。
太子爷建议说道:“比兵器上的功夫如何?”
苏寒山微愣,压低声音看着李天下说道:“我只会一套刀法。”
李天下示意无碍:“足矣,足矣。”
苏寒山又道:“可手中也无刀啊。”
李天下瞧着雪地竖着的剑匣:“用你的墨子春秋。”
苏寒山说道:“用剑使刀法?”
李天下说道:“无论用剑施展刀法,还是用刀施展剑法,你闭着眼乱砍一通也行,只要能打赢。”
苏寒山无话可说。
或者在极其饥饿的状态,他能将馒头吃出肉的感觉,虽然他不沾荤。
然而用剑使出刀的感觉还是闻所未闻。
他也不再纠结于此。今儿个主要是为了积累经验,用剑使刀法只当不拘小节了。
他看着中年书生清风寨主柳玄策:“寨主之意如何?”
柳玄策负于身后如心跳般节奏悠然扇动的羽扇忽然停顿,若有所思后唤了一个名字。
“许都。”
……
名为许都的男子是个精壮汉子,提着刀,有一双杀人的眼睛。
他的刀已生锈。
杀人杀的太多,生的是血锈,还有许多缺口。
那胡三是采花贼,他却是从过军的老兵。沦落为寇,是因为酗酒误事触碰了军中令法,又不愿受罚才逃难在外。
他的武道二重境修为没怎么刻意去练,都是战场杀敌砍出来的。
他站在苏寒山身前约三米距离。
斗转手腕,生满血锈百战的刀身映着黑夜里的白雪,更显锋寒。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许都的刀自下而上撩起,雪地上刀风滚带着一道印痕,直接向苏寒山手臂砍来。
此时的苏寒山正自伸手取剑。
忽察凌厉的刀风滚斩而至,无暇思索该如何应对的他情急之下翻越而起,脚天头地,一手撑按着竖直的剑匣,一手结心佛掌般若印。
霎时间,苏寒山浑身金光大涨犹如倒立的罗汉好不刺眼!
那刀风穿体而过。
结般若印的苏寒山不觉身体异样,掌下剑匣却被劈作两半,露出三尺七寸长通体漆黑的墨子春秋。
苏寒山的身体因掌下剑匣粉碎而下落,也是他机灵,竟趁机握住了剑柄。
沙场摸爬滚打的许都第二刀高高跃起斩下。
这第二刀与第一刀之间没有任何衔接可言,更谈不上招式,可却干净利落刚猛异常,是最直接有效重击敌人的方式。
倒立的苏寒山剑眉轻锁,暗运真气,握剑的手微微用力,那墨子春秋便被拔了出来。利用身体翻转的惯性,双脚着地后,苏寒山横剑头顶,那一刀刚好砍在不足巴掌宽的墨子铁尺剑身之上。
刀剑相击声传荡在星空雪夜里。
那锈刀断作两截,断裂的部分更是飞到十数米外斜插入雪地中。
苏寒山双臂被刚猛的力道所震,传来微微酥麻的感觉,他盯着不善言辞的许都的眼睛,发现后者不为所动。
稍一用力,断刀绕着墨子春秋剑旋转。
苏寒山后仰着头,生满血锈尽是缺口的刀刃紧贴着苏寒山额前沿着鼻梁划过,顿生冷汗。
旋转了一圈后的断刀被许都收回,与此同时,又是一脚蹬来。
许都一脚蹬在墨子剑身,将苏寒山震了出去。后者双脚沿着雪地划出近十米的距离撞在一块磨平棱角的山石上方才停下。
只觉背后一阵痛楚,面色扭曲的苏寒山并没有意识到身后那块山石已被他体内真气震出裂纹。
眼见许都占据上风,还击中了苏寒山一脚,可算出了口气搏回些场面的清风寨众一阵叫好。
相反,太子爷李天下又担忧起来。
翻转了数个跟头着地的许都还是没有任何神色,尽管苏寒山展现出的临阵应变已经远远超乎许多人意料。
在他看来沙场对敌,长刀有长刀杀人的方法,断刀自然也有断刀砍下的人头。
不给苏寒山留任何喘息之机,前脚刚落地,他就将手中断刀掷了出去。
那断刀速度极快,后背疼痛的苏寒山无瑕查看伤势,眼见断刀飞至,整个人贴着雪地如雪球般滚走,逃避而开。
断刀插入本就崩现裂纹的山石,顿时轰碎炸开。
这一刀之威显然超乎所有人预料,就连那位书生装扮的清风寨寨主柳玄策也是惊讶不解,更别提被深深震撼,忍不住怀疑许都是否隐藏修为的太子爷李天下了。
可见惯了血肉尸骨的沙场老兵许都依然没有半点儿神色,他只知道,在与敌人的搏杀结束之前,任何的情绪波动都会成为致命缺陷,从而被对手利用放大。
虽说这不是生死之决,他还是没有半分懈怠。
毕竟白花花的银子放在眼前,除了死人才不会心动。
掷出手中刀后的许都身如鹰扑兔,抡着长满老茧粗糙的铁拳刹那朝苏寒山欺身而至。
稍有走神,扭头瞧着那炸裂山石的苏寒山面临危机而身体不自觉紧绷,转过头来的瞬间,许都铁拳抡至,砸在他右边的侧脸。
只觉脑袋一阵轰鸣震痛,苏寒山被一拳轰出数米,紧紧握着墨子春秋滚在雪地之上……
第二十五章 阿鼻地狱()
冷厉如刀的寒风不知从哪株披着厚厚雪衣的树上吹落一片枯叶,那枯叶无声落在雪地便被李天下踩入脚下雪印中。
他朝苏寒山飞奔而去。
拄着墨子春秋站起身的苏寒山头脑嗡鸣,嘴角挂着血,便是视线也开始出现重影。
他的背很痛,脑袋更痛,勉强站起后就是一阵眩晕。
好在李天下及时赶到搀扶,关切问道:“怎么样。”
苏寒山剑眉深锁,面色痛苦,却还是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
那曾爬过死人堆的老兵许都走到远处,将断刀捡了起来。又随手抓起一把雪,抹着剑身的血锈。
许都破天荒地看着李天下开口说道:“一百两。”
他要一百两。
与苏寒山交手中明明只击中两记,按照约定该是十两银,可他仍索要一百两。许都认为,如不是对方掺和,再抡数十拳凑够一百两毫无难事。
如今免受皮肉之苦,少遭了些罪已算手下留情。
瞧着苏寒山伤势,李天下于心不忍,生了退意,极为不耐烦地将百两银票仍了出去:“拿去拿去!”
苏寒山紧咬着牙:“我还可以坚持一会儿。”
李天下说道:“用不着心疼银子。”
额前冒着冷汗,眉心十七颗佛骨念珠结作的阵法若隐若现。元神震荡,脑袋如撕裂般疼痛的苏寒山蹙眉望着正自叠起手中银票的许都:“银子归你,但我还有一刀。”
将银票塞入怀中,许都说道:“公子要出刀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一场已然揭过,再比则另算,一拳十两银。”
倔强的苏寒山推开李天下,气喘吁吁地说道:“就赌十两银!”
李天下站在一旁深感无奈。
从小到大罕见苏寒山执拗,可一旦认真起来决定要做某件事,这家伙便是任谁劝说也不会听的倔强脾气。
……
寒山寺十五年除了先天隐疾之外少有病痛的苏寒山此刻状态很不好。他眼前一切都在晃动,仿佛醉酒的汉子,看着随时都会倒下,让人悬心。
他强忍着。
扶着墨子春秋渐渐调整自己的呼吸,坚持要在倒下之前真正出一刀,阿鼻地狱刀。
十数息后,他体内真气随意而动凝实,接着外放。那外放的真气顺着手臂灌注在墨子春秋剑身之上,萦绕盘旋。
于是莫名的热风起于黑色如墨的剑体,灼烫的温度如同来自地狱的烈火,墨子剑周围地面的雪无声无息融化着。
……
赚了百两银后愈发贪婪的许都掂了掂手中断刀,他微微俯身做疾冲状。脚底踩压着雪,也在积蓄着力量与真气。
方才与苏寒山对招,以他丰富的战场厮杀经验自然看出对手的长短所在。
无论从真气数量还是招式武学的精湛程度,许都自认都没有优势。他擅长的是临阵搏杀,而对手最缺乏的也是实战经验。
所以他才用风驰电掣的进攻方式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不给苏寒山留有任何思考招式之间应对的余地。
他相信对方执念的这一刀非同寻常,或许不是武道二重境界修为可堪匹敌。
他更相信这一刀要不了自己的命。
他的命向来很硬。
……
一袭夜行锦衣随风而鼓,苏寒山终于抬起头,将墨子春秋从雪中拔了出来,而后摆臂挥剑以大开大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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