沟通,尽早将尸体运回大理寺再做比对。再有一点,就是烟雨山庄。”
“东伯吴与胡姬虽说尸体不翼而飞,但烟雨山庄仍岐立江湖,他二人被召入宫前究竟见了哪些人,还有待详查。”
苏寒山又道:“那么骑牛的时节雨,蓑衣客任平生,还有楼拜月呢?”
苏寒山没有提凤栖梧。
并非他觉得此人没有可疑,而是打算过两日亲自去天符山会上一会。
毕竟凤栖梧与七哥苏幕遮一并南下,若此时提及,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有怀疑自家七哥苏幕遮的嫌疑。
陈天官说道:“臣已派人捉拿任平生。时节雨和楼拜月两人皆出自江湖邪派字剑门与天刀门,这两方势力于江湖中有不弱的地位,大理寺不好下手。不过殿下放心,臣会向陛下请一支兵马,过几日亲自登门拜访这江湖两大邪派。”
苏寒山点了点头。
父皇信任的人,他没理由怀疑其办事效率。
“有劳陈大人了。”
陈天官起身告辞:“殿下若无吩咐,臣且告退。”
侍女知琴进厅送客。
见大理寺卿陈天官走后,太子爷李天下从梅林中走了过来。端起那盏陈天官未曾碰过的热茶,抿了口:“如何?”
苏寒山说道:“字剑门与天刀门在江湖里有怎样的地位?”
李天下来了兴致:“江湖四大邪宗听说过没?”
苏寒山摇了摇头。
李天下科普说道:“生死判,天刀门,唐家堡,字剑门。四大邪宗虽然比不上苏唐道门,南朝佛教,西蜀剑宗,江东五经义,北燕武道这些修行者首选的正宗道统,但终归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存在。常言说宁惹君子不惹小人,即便是春秋五国朝廷,如非必要,也绝对不会去轻易招惹。试想一下,若不能将其彻底灭根,那些残余者会以什么样的方法来报复你?”
“恐怕到时候,连呼吸空气都要先试一试毒。”
苏寒山说道:“看来那位幕后人也正是看中朝廷不敢轻易触碰江湖邪派的这一点,才找上时节雨那么一群人来买我的性命。”
李天下说道:“你也不用多想。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不好插手的事,不还有江湖呢吗?”
苏寒山说道:“你是说,陈天官会请江湖人出面从中斡旋?”
李天下说道:“大理寺中半数以上的人都出身江湖,这些事恐怕还难不倒那经常肾虚出汗的胖子。”
第七章 药不能停()
苏寒山点点头。
想起那位体虚易出汗的大理寺卿,正要说些什么,却见侍女知琴从厅外走了进来。
“殿下,宫里来人传话,说陛下召见。”
李天下神色精彩:“现在吗?”
侍女知琴说道:“是的,马车就在府外等候。”
李天下转过头看着苏寒山。
不知为何,听闻父皇召见的苏寒山突然有些紧张。
不由端起身旁杯盏,抿了口茶。
轻放下,还是觉得不解渴,又将杯盖取下,索性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南朝太子爷瞧出了苏寒山的心不在焉,说道:“见你亲生父亲,总比见那些杀手要好上许多吧?瞧你这没出息的模样……”
苏寒山又何尝不知。
踏入天都城那时起,他就料到这一刻会来,或早或晚。
没想过要逃避,毕竟那是他血浓于水的至亲之人。
只是南朝桃花山寺一十五年常梦到父皇面容,如今眼看相见在即,难免会有些心情激动不知所措。
用了十数息平复内心,苏寒山起身,理了理青衫与发髻。
习惯这身装扮的他并没有去尝试那些宫里名师制作的锦衣华服玲珑配饰,在梅园如此,入宫见圣仍旧如此。
侍女知琴领着苏寒山出府。
然后这位苏唐帝国九皇子便被请上了皇室专用的奢华马车,一路朝天乾宫驶去。
……
马车在并不宽敞的车道上缓慢行驶,很稳。比起北归一路,在这宫城里半点儿没有颠簸。
当然马车的质量也占了些许优势。皇室专属的交通工具,街市上随便买来的岂可比。
只不过车厢里的九皇子明显没有任何心思享受舒适,他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撩起车窗帘望向外面,却发现除了平均五十米距离出现的宫城守卫之外,什么也看不到,视线全被墙院飞檐所遮挡。
马车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在天乾宫外停下。赶车的年轻宦官带着苏寒山下了马车开始步行。
天乾宫比想象中毫阔许多。
有一片片绿湖,有一座座假山,还有许多初冬不凋谢的奇花异草。当然,红柱雨廊必不可少。
在一处瞧着有些偏僻的殿门前,那年轻宦官恭敬地向九皇子告退。
苏寒山抬头望了望御书房三个金色大字,又看了看四周,奇怪地发现如此重要的地方连个守卫也没有,不由觉得好奇。
他走了进去。
正对着御书房殿门的自然是宽敞又整洁的议政厅堂,没有过多的雕梁画栋,也没有那些个翡翠瓷器种种珠饰装衬,除了梨木的桌椅书架外,就只剩下一排排阵列的书籍与些许挂画。
苏寒山这才明悟。
原来所谓宽敞的感觉,只是简洁的一种呈现。细细算来,这御书房的面积,比起梅园里议事堂还要小上一些。
这种安静又舒适的感觉,似乎让他找到了与父皇的些许共鸣。
他就站在议政厅堂里静静品鉴着四壁挂画,心里不免将这些拿来与罗浮山千灯楼的收藏相提并论了一番。
没过多久,沉浸在画赏之中的苏寒山却忽然听到珠帘帷幔后传来声音:“愣在外面作甚?还不进来?”
闻声的苏寒山真的愣了刹那,这才察觉原来珠帘帷幔之后侧室有人。
深吸了一口气,抬脚朝侧室走了过去。
他看到两个人。
端坐龙案后年龄约莫五十左右,衣着容貌尤其是那眉宇间透露着尊贵帝王气的男子。男子身旁还有位花白头发,手握雪银尘,端着玉碗的近侍宦官。
苏寒山忍不住多瞧了那男子一眼,心想这就是自己无数日夜曾梦到的父皇,春秋一代雄主,唐景佑皇帝?
跟着南朝太子爷李天下学了不少宫廷礼节的九皇子掀起青衫前襟,连忙上前叩礼:“儿臣拜见父皇。”
龙案后,忙于处理奏本的景佑皇帝嗯了声:“起来吧。”
“谢父皇。”
苏寒山稍稍抬起了头,又偷偷地瞟了极具亲切感的父皇一眼,然后站起身,静静候在一旁。
接下来的御书房陷入一段时间沉默。
景佑皇帝手中笔不停挥毫,批阅着各部呈上来的奏本。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
那位满头银发的魏貂寺魏千岁则恭敬地候着,一动不动。
苏寒山低下头。
自小五感灵敏的他对味道有很强的辨别能力,轻轻嗅了嗅,断定那位貂寺手中端着的该是某种调理身体的药膳。
想起当初父皇派遣使者召他北归时就曾有病重一说,苏寒山当时也没有问出具体的病况,如今见父皇始终离不开药膳,心里不由关切起来。
御书房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景佑皇帝终于批阅完所有奏本,手中笔轻放笔砚,伸展懒腰,捶了捶微微酸痛的双肩。
魏貂寺岂敢让陛下自己动手,连忙将手里的药膳放在龙案上,走到景佑皇帝身后,捏背捶肩。
那景佑皇帝却说道:“朕自己来,又不是瘫着不能动!你先退下吧……”
魏貂寺躬身后退了数步,又端起龙案上的已可入口的药膳。握着汤匙拌了拌,送到景佑皇帝面前:“陛下,太医说这药不能停。”
景佑皇帝瞥了魏貂寺一眼:“什么时候跟着龙王兄学会管起朕来了?你个老家伙!”
魏貂寺低头笑了笑。
无奈只好将药膳重新放下,而后告退,临走时不忘看了正好抬头的九皇子苏寒山一眼。
两人对视。
苏寒山会其意。
只听景佑皇帝说道:“先天隐疾怎样了?这些年来,可有发作?”
苏寒山看着父皇,如实说道:“师父与禅空国寺大僧们对儿臣极好,自从修了太玄经,已有十年不曾犯病了。”
景佑皇帝笑道:“看来那群老和尚还挺守信!有没有说真正的根治之法?”
苏寒山说道:“师父说,若修成金身佛,兴许能够痊愈。”
似是能瞧出苏寒山没有武道修为,景佑皇帝安慰说道:“不急。过些日子父皇将你送入天符山,到时你就跟着补天教掌教神阙大人修行。佛家金身或道门星象,我想终归对你的先天隐疾痊愈,都会有所帮助的。”
苏寒山心里生起一阵温暖。
也不顾君臣礼节,站在人子的角度说道:“那父皇您呢?”
“朕?”
“父皇的病……”
“年轻时留下的旧疾,别听他们危言耸听。”
“可该吃的药,还是不能停啊……”
第八章 家宴()
景佑皇帝微愣。
旋即看了看龙案上玉碗里的药膳,才呵呵笑道:“好好好。既然九皇子开了金口,就算是毒药,朕也要喝了它。”
春秋五国之一的苏唐雄主,掌无数人生死气运的景佑皇帝,竟然怕喝药。若非苏寒山亲眼所见父皇喝药时面部表情的痛苦,还真是一点儿也不敢相信。
及其煎熬地连药渣也一口闷入腹之后,景佑皇帝咳了数声,口中苦涩之极。
苏寒山见状正要上前,却见退去的魏貂寺端着甜果又走了进来。
果然没有人比这位魏千岁更加了解唐帝习惯,侍候着景佑皇帝吃了几颗甜果,那紧蹙的眉才有所舒展。
让苏寒山好一阵担忧。
魏貂寺为景佑皇帝披上黄袍,后者起了身,绕过龙案:“随朕到御花园走走。”
苏寒山侧身让开了路,恭敬地跟在身后。
……
刚入冬的时节,色彩缤纷的御花园并不见萧索。这里不止有春景,一年四季花与山水应有尽有。
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景佑皇帝负着手,忽然想起一件事:“父皇给你指派了一桩婚事。”
落后半肩的苏寒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婚事?”
景佑皇帝走到御花园里莲湖旁的凉亭坐了下来,抬头看了苏寒山一眼:“听你的语气好像不太情愿?”
这哪里是情不情愿的问题。
苏寒山不知该如何说。
他入天都拢共不过才两日,尚不曾习惯桃花山寺小和尚到苏唐九皇子的极差身份转换,人头面也还没混熟,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媳妇?
一时哭笑不得。
见苏寒山沉默不语,景佑皇帝说道:“在父皇面前,有什么话尽管直说。别学着你那四哥,半天闷不出来一个屁。”
苏寒山确实有许多话要说。
既然父皇开口,他索性趁着这次机会谈一谈自己的想法。父子之间,也是早晚要增进了解彼此的不是吗。
景佑皇帝敲了敲桌子。
苏寒山便挨着父皇坐了下来:“其实,儿臣不喜欢这些。”
景佑皇帝对苏寒山如此直接的态度感到些许讶异。这么多子女之中,这小子还是第一个敢对自己如此说话的人。
年轻时仗剑闯荡过江湖的景佑皇帝也颇喜欢这种率性:“不喜欢这婚事?”
苏寒山也不忌讳说道:“从儿臣进京,或者确切的说从离开姑苏城开始,父皇就安排了许多事。有儿臣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儿臣能体会到父皇的用心良苦,可父皇却没问过儿臣的意愿。”
“需不需要这些,喜不喜欢这些……父皇都没问过。”
景佑皇帝并不生气,笑道:“你倒是给父皇说说看,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苏寒山说道:“姑苏城外寒山寺,没有任何人任何规矩能对儿臣产生约束。师父很听我的话,禅空寺里那些大小和尚,或与儿臣平辈,或是儿臣的晚辈,儿臣习惯了潇洒自由。虽然十五年里没有亲人陪伴,却是真正很快乐的活着。”
“父皇若将未来所有事都为儿臣铺好了路,这样只会让儿臣觉得自己是个木偶,没有思想,没有欲望,任人摆布。”
景佑皇帝惊讶道:“你小小年纪,想法还挺多的嘛。看来是父皇做错了?”
苏寒山说道:“儿臣体解父皇意。但也请父皇对儿子有些信心,无论接下来的路坎坷或平坦,儿臣都可自己应付。”
景佑皇帝哈哈大笑,指着苏寒山,望着魏貂寺说道:“你听听,你听听……还真是南朝小禅子,这张嘴说起大道理头头是道,朕竟无言以对。”
聪慧之极的苏寒山听出了父皇言下之意,惊喜道:“父皇是答应了?”
景佑皇帝说道:“朕不答应能行吗?你这倔脾气,与你母后简直一模一样。”
苏寒山出生后没多久,其母后昭妃便病逝。他也是后来长大,才从太子爷口中偶然听说。
苏寒山沉默了片刻,说道:“母后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景佑皇帝眼角流露笑意,脑海中浮现了一道红衣人影儿……
……
这对父子俩御花园畅聊了两个多时辰,眼瞧着天光渐暗,暮色已至,便没有再多耽搁。
景佑皇帝带着苏寒山朝养居殿走去。
其实今日,唐帝不仅仅召见了九皇子苏寒山一人。除了北境统兵御敌的七皇子苏幕遮外,其余诸皇子及三位公主,再加上后宫几位颇有地位的嫔妃,早已在养居殿等候多时。
只待陛下与九皇子到来便可开宴。
苏唐无皇后。
原本在景佑皇帝心里,皇后的位置非昭妃莫属,可十五年前昭妃病逝,后宫之主便从此悬空。
几位嫔妃深知昭妃在陛下心中地位,不敢觊觎。
而景佑皇帝也没有立后的意思,况且现在的他,已久病缠身。
帝位将传,还立后作甚。
……
养居殿里热闹非凡。
诸多皇子嫔妃有说有笑,看起来极为和睦。
在这融洽的氛围里,有两道人影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无人问津,也没有主动参与闲聊的意思。
第一位是四皇子苏云禅。
清心寡欲不问朝堂事的四皇子在许多人眼里看来,都是属于那种性格脾气及其怪异的一类人。
从不与人交涉,别人也不愿主动过来碰钉子。
还有一位则是年约十三岁左右的十公主苏暖暖。
都说母凭子贵,苏暖暖的生母地位卑微,去世较早,再加上这丫头从小受惯了各种欺负养成的隐忍性格,导致她极少与宫中人接触,有一种抵制的心里。
若非太师李国初见这丫头心善聪慧将其收入丹元学宫门下听教,她能否活到十三岁都是未知数。
与这养居殿所有人一样,十公主苏暖暖对那位自幼天生元神受损,被送往南朝寒山寺长大的九皇兄苏寒山也很好奇。
否则便是父皇传召,她也会以丹元学宫寻个理由告假,决计不会出现在这儿的。她也想见一见数月来,闹得天都城里各种传闻满天飞的九皇兄长什么模样。
苏暖暖低着头坐在靠近殿门的位置,瘦小的身影看起来很孤单。
没过多久,门外魏貂寺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声音未落,魏貂寺便陪着景佑皇帝阔步走了进来。
待景佑皇帝落座后,苏暖暖抬起头,随着养居殿内所有人一并起身,向陛下叩礼。
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