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哦?”
风舞柳道:“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你会从什么方位出手,所以只要我一动,无论什么动作都可能给你造成一个出手的机会,但只要我保持不动,你就无法看出我的破绽在哪里。”
那人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慢慢地接近你,只要接近你三尺以内,你武功再高,也闪不开我的一剑,那时你连动一动的机会都没有了!”
风舞柳道:“我知道你不敢,因为那时我们的距离都很近,我固然避不开你的攻击,可是你也避不开我的还击---至少你绝没有这个把握。”
那人道:“杀人本就是一件冒险的事。”
风舞柳沉默了很久,又道:“其实,动与不动,对我来说已没有太大的分别。”
那人不懂:“没有分别?”
风舞柳忽然一个转身,人已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并不快,可是等他身子完全伸直的时候,他的人已到了一丈之外,面对着本来是站在他后面的那个人。只见那人身子标枪般挺立,他的人看去就像是一座山峰,孤独、冷漠、神秘。
他就是当今江湖中最可怕的一个职业杀手独孤不群!
风舞柳倒抽了一口凉气。
如果刚才他知道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就是独孤不群,那么他已经死了。---无论是谁,只要知道有独孤不群这么样一个人手里握着剑到了他身后,他都难免会紧张的,人一紧张,就难免失误,在独孤不群面前,只要有一点点的失误,就必死无疑。
可是最吃惊的却是独孤不群,刚才风舞柳的人本已在他剑势的笼罩之下,不管怎么动,都无法摆脱他的致命一击。可是风舞柳动作的变化竟已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刚才他动得虽然并不快,可是每一个动作中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变化。他虽然在动,可是随时都能保持着应变的能力,在任何一种运动状态中,他都能随时做出任何一种其它的动作。
也就是说别人只有在不动的基础上才能做出的动作,他却能在运动中完成。对他来说,动与不动,的确已没有多大的分别。
动即是不动,不动即是动,这已是武学中最高深的境界。
风舞柳道:“你是来杀我的?”
独孤不群没有说话,没有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
风舞柳又道:“你既然要杀我,为什么还不拨剑?”
“我知道你在等机会,等我先出手,等我剑法中的破绽露出来,然后你就一剑杀了我。”
独孤不群忽然道:“你可以一直不出手,你甚至现在就可以走,可是总有一天我会找到机会的。”
风舞柳道:“我宁愿现在就死在你剑下,免得天天担惊受怕。”
说完,拨剑、腾身,就在身形腾空的刹那间,他的姿势已变化了七次,手中的剑也变换了十三个方位。
独孤不群钢铁般的脸上露出罕有的惊色,他明明已有几次算定风舞柳的力已竭,势已衰,动作的变化已到了尽头---那时也正是他要拨剑的时候---可是偏偏就在那时候,风舞柳的剑式又生出了新的神奇不可思议的变化!忽听“咻”的一声破空锐响,风舞柳手中那柄变幻无方的剑仿佛已化为一道流星,直刺独孤不群咽喉。这一剑仿佛来自九天之外,根本非人力所能为。
独孤不群的剑并没有拨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机会---天外一剑本是天下间最完美的剑法,根本没有一丝破绽。
这一剑的来势并不迅猛,可是独孤不群却感到无法抗拒,无法闪避。
独孤不群并没有觉得悲哀,反而,他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对一个将“剑”视如自己生命的剑客来说,能死在这么样的一招剑法之下,已不再是一种悲哀,相反,那是一种荣耀,因为这毕竟是一招天下无双的剑法,有资格死在这一剑之下的人并不多。
就在这时,空中传来一声少女的疾呼:“风大哥,不要杀他!”一条纤细的人影正向这边疾奔过来。
风舞柳听得是铁心慈的声音,也不及细想她为何要为独孤不群求饶,这时剑尖离独孤不群的咽喉已不及五寸,但他这一剑的变化已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的,不但能随时改变剑的方向、路线、速度,也能随时将剑收回。只见他身形一个美妙的旋转,人已飘退三尺,剑也入了鞘中。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拨剑的声音。
就在他还剑入鞘的一刹那,独孤不群的剑出鞘了。
没有绝对的把握,他的剑绝不出手。
一剑出手,绝不空回!
风舞柳做梦也想不到,独孤不群会在这个时候拨剑。他忘了一件事:杀手本就是无情的,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你不杀他,他就一定会杀了你。
这时,风舞柳身法的变化已穷,他身子从空中落下,正好迎向独孤不群的剑尖。这时铁心慈已奔到两人身旁,也听到了独孤不群拨剑的声音,她只得来及惊呼一声“不要!”人已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挡在风舞柳身前。
独孤不群的剑法与风舞柳的剑法不同:风舞柳的剑法是以变化取胜,独孤不群却是以快制敌。他速度之快,出剑之狠,拿捏时机之准,天下很少有人能比得上,而且他的剑一出手,必然是指向对方的破绽所在,对方根本来不及招架和闪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剑法已根本不需要任何变化,剑一出手,便已无法改变。非但不能改变它的方向、路线、速度,更无法将它收回。所以他一剑就刺入了铁心慈的胸膛!
铁心慈惨呼一声,软软地倒在风舞柳的怀里。剑锋已刺穿了她的心脏,人已无救。风舞柳大惊失色,呼道:“心慈。。。。。。。心慈。。。。。。。”
铁心慈微弱的声音道:“舞柳哥哥。。。。。。。舞柳哥哥。。。。。。。”这几声呼唤,就像一个生命垂危的婴孩,在呼唤着他最亲的人一样。风舞柳只觉一阵辛酸,不禁泪如雨下,道:“心慈妹妹。。。。。。。你不能死,你千万不能死啊。。。。。。。”
铁心慈道:“舞柳哥哥。。。。。。。舞柳哥哥。。。。。。。我。。。。。。。”
风舞柳心如刀割,哽声道:“心慈妹妹,你有什么话跟我说?你有什么心愿我一定替你完成。”
铁心慈道:“不要为我报仇,不要告诉我爹爹是他杀了我。。。。。。。”
风舞柳含泪道:“为什么?”
铁心慈道:“我。。。。。。。我。。。。。。。”
风舞柳心里一阵刺痛,喃喃道:“我明白了,一定是因为我抛下你不管,你才跟了这个冷血动物,都是我不好,你为什么不让他一剑杀了我?。。。。。。。”
铁心慈道:“。。。。。。。你告诉他,蒋良叔叔说的。。。。。。。九毒蚀骨丹。。。。。。。根本没有解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忽然一口气接不上来,就此芳魂西去,香消玉损。
“心慈。。。。。。。”风舞柳忍不住痛哭失声。
独孤不群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两眼空洞无光,没有人能形容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他一直深爱着她,一心想挽救她脆弱的生命,他曾经发过誓:杀了风舞柳给她换回解药之后,他从此就不再杀人。
可是现在他却一剑杀了她!
这一剑已不仅仅是杀了一个人。
这一剑不但毁灭了他的感情,也毁灭了他的希望,毁灭了他的灵魂。
现在,站在这里的已只不过是一个没了情感、没了希望、没了灵魂的躯壳!
忽听风舞柳一声呼喊,他蓦地惊觉,全身一震,上前一步,他的剑已掉落在地,手向前伸出,似乎想抓住什么,可是他什么都没有抓住---他深爱着的人已无可挽回的、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时,风舞柳心中的悲痛已化为复仇的熊熊怒火,“呛”的一声拨出长剑,向独孤不群的胸膛刺去。独孤不群一动不动,突然,空中锐响骤起,那柄剑便在独孤不群前面断成十余截,纷纷掉落在地。这情形就像三个月前的雪地激斗中姚武杨威的金刀银剑突然断成数十截一样,风舞柳知道是谁来了。
果然听见独孤无双的声音道:“你不能杀他。”
风舞柳道:“他是个冷血杀手,两手血腥,杀人无数,我为什么不能杀他?”
独孤无双道:“这位姑娘是为你而死,虽是死在他剑下,那是出于无意,错不在他。”
这时,独孤不群慢慢地弯下腰,抱起铁心慈的尸体。风舞柳厉声道:“你不要碰她,你不配!”
独孤不群看也不看他一眼,嘶哑着声音道:“不错,我是配不上她,但我却是全心全意的对她,我可以为她付出一切,而你,除了伤她的心之外,你为她做了什么?”这句话就像是一根针扎在风舞柳的心口上,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乌云漫天,疾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独孤不群抱起铁心慈的尸体,一步步向前走去,走入雨中。疾风刮着骤雨卷了过来,风舞柳的人也站在风雨中。他脑海里浮起了一幅画面---
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一次他被父亲责骂,堵气跑了出来,那时外面正下着大雨,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风雨中。年仅四岁的小心慈撑着一把油伞走到他的身旁,用一双充满同情和关切的大眼睛瞧着他,说:“舞柳哥哥,你在这儿淋雨会着凉的。。。。。。。”
现在,那对大眼睛在他脑海里更显得清晰了,她的声音也仿佛犹在耳际荤绕,可是她却永远地走了,他能够留住的,只有那一幕幕的往事。。。。。。。
雨哗哗地下着,泪水混合着雨水,流下了风舞柳的面颊。
难道上天也在哭泣?
独孤不群抱着铁心慈渐渐僵冷的尸体走在风雨中,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她临终前的话“。。。。。。。‘九毒蚀骨丹’根本没有解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这句话虽然是对风舞柳说的,但独孤不群也听见了,用不着风舞柳转告他。
---难道她是在暗示我:她中了‘九毒蚀骨丹’已无救,迟早都是一死,我不必为杀了她而感到愧疚?
---她若不喜欢我,为何在临死时还为我着想,怕我愧疚难受?
前面就是绝壁,但独孤不群却没有止步,他心底深处发出了一个低沉的呼声:心慈,你等着我,从今以后,独孤不群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他走到岩边,前面是万丈绝壁,是一片死地;他回过头来,身后山水如画,人烟遍布,是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可是他对这个世界已无丝毫倦恋。。。。。。。
独孤不群一转身,往万丈绝壁下跳去。他的身子正在往下疾坠,忽然一股大力涌来,将他推回了崖上。一个沉雄厚重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年轻人,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要珍惜生命,不可自寻短见!”
那声音犹如鼓击钟鸣,震人心神,但独孤不群的心已如古井中的一片死水,不起一丝波动,平静地道:“我现在已一无所有,生无所恋,唯死而已。”
那声音道:“一个人最大的财富不是金钱,也不是情感,而是他自己的生命;你还年轻,还拥有生命,你之所以觉得生不如死,是因为你从来没有好好利用过这笔财富,你一生中都是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从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你体会不到生命的乐趣,生命带给你的只有痛苦。”
独孤不群心头一震,心想:我一生中果然都是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以前是为蓝大娘而活,现在却是为了铁心慈而活,我果然没有真正的为自己活过一天!
可是她毕竟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我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知已,她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如果她不死呢?她心里真正喜欢的人始终是风舞柳,她不死我岂非也一样活在痛苦之中。。。。。。。
这时那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现在她人已死,你心里的包袱也该放下了,从今以后,你已走出别人的阴影,无拘无束,无牵无挂,你将会比世上的大多数人都活得逍遥自在。”
声音近在耳畔,独孤不群四面转身,却不见人影,心里骇然,疾道:“你是谁?是人是鬼?”
那声音道:“我就是冷眼尘世,逍遥天外的独孤无双,你若想脱离苦海,就拜在我的门下吧。”
这声音有一种强大的令人信服和崇拜的魅力,独孤不群的脸上立刻充满了虔诚之意,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不自觉的叫了一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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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风舞柳的泪也已流干。噫!接骨圣手呢?怎么还没有来?
---他是不是到什么地方里避雨去了?
忽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哭声,哭声凄惨无比,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阴森之意,有如夜半鬼哭。但风舞柳竟似没有感到这哭声有何异常,凄惨的哭声很快勾起了他心中的悲哀。父母撤手人寰,如今,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亲如兄妹的铁心慈又离他而去,---诸多悲事纷至沓来,但觉那哭声益发显得悲惨了,他心中一恸,再也控制不住,竟号啕大哭起来。两种哭声搅和在一起,直哭得天愁地惨。风舞柳越哭越觉悲痛,捶胸顿足,痛不欲生,恨不得追随自己惨死的亲人而去。
正哭得天昏地暗,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喝道:“一个大男人坐在这里哭哭啼啼,不害臊么?”
风舞柳猛然惊醒,暗道:好险!刚才一时不察,竟被魔音所乘,若非这声大喝,自己只怕要一哭至死。不过经此一哭,心中的郁积许久的悲痛也得到了宣泄,感觉舒爽多了。
其实以他现在的功力,绝不至于被魔音所迷,只是铁心慈之死对他的打击太大,正值情感最为脆弱之际,如何抵挡得住鬼冥门的‘地狱悲音’?幸而那一声大喝将他从迷惘中惊醒过来。
只听左侧林中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阁下能破本门绝技‘地狱悲音’,必非等闲之辈,可惜本教主身有要事,不能领教高招,咱们后会有期。”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音已远在数十丈外。
风舞柳心想:此人必非活僵尸本人,否则不会措辞逃走;而他能施展鬼冥门无上魔音惑人心神,功力定然不弱,必然是活僵尸身边的四大化身之一,如此推之,将他吓走的人更是功力深不可测了。当下拱手为礼,提高声音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少女声音道:“你这个没心没肝的,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风舞柳闻言心中一震,脱口道:“玲玲!”刚才神情恍惚之中,竟没听出是她。风舞柳道:“玲玲,我知道是你,你快出来吧。”忽见三丈外有条人影一闪,迅即远去,那声音远远传了过来:“我不会相信你的了,今生今世你休想再见到我。。。。。。。”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声形俱杳。
“玲玲---”风舞柳发足狂奔。这次他决心再不会让她从他身边离开了,就算追到天边,也要将她追到!
也不知一口气跑了多远,前面传来小溪流水的声音,一个穿红衣服的少女坐在溪旁埋首啜泣。这不是他朝思暮想的飞剑仙子贾玲玲是谁?
看着她娇弱的身影,不断抽动的双肩,风舞柳的一颗心碎成了千千万万片。他失魂落魄地走了过去,柔声道:“玲玲,玲玲,你还在恨我吗?”
贾玲玲不理。
风舞柳悠悠一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笑笑道:“哭什么呢?又没有谁欺负你,简直像个孩子。”
贾玲玲嘤咛一声扑倒在他的怀里。风舞柳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理我的,说不定天天都在梦中跟我说话呢?”
贾玲玲忽然使劲推开了他,站起身来。风舞柳怔道:“怎么了?”
贾玲玲背过身去,还是不理他。
风舞柳上前牵了她的柔荑,道:“你还不能原谅风大哥吗?”
贾玲玲摔开他,冷冷道:“你走吧,我不会理你的!”
风舞柳笑道:“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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