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酒坊。风舞柳不禁向屋角那老人望去,只见老人仍然端坐在那里,喝一口酒,夹一口菜吃,然后再慢慢斟满酒杯,是那么稳定、从容。这边打得天翻地覆,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桌凳翻倒,碗碟横飞,两人拳采脚往,打得甚是激烈,不经意间,两人竟打到老人身旁。风舞柳担心他们冒犯了那位奇怪的老人,急道:“林兄当心了,千万不可伤及旁人。”
他话音未落,那大汉胸部已中了一拳,他怒喝一声,忽然伸手自腰间拨出一柄匕首向林平扑去。寒光一闪,匕首闪电般刺出。
大汉的匕首一出手,风舞柳和迟龙都吃了一惊,林平也怔住了。
因为他刺的并不是林平,而是那位高大威猛的老人!
老人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提着酒壶,正在往杯中倒酒。
寒光一闪,大汉的匕首已刺到离他心口五寸之处,忽听“咔”的一响,老人原来挟菜的筷子,突然已夹住了大汉的匕首。大汉开始拼命回夺匕首,然而那匕首似被一种神奇的魔法定住了,他连夺了三下,竟纹丝不动!
老人提着酒壶的左手仍是那么稳定,斟了满满一杯,居然没有一滴酒水溢出来。
忽听“砰”的一声,夹着一声闷哼,大汉突然翻倒在地,口吐鲜血。老人怔了怔,目光如电,直射在林平脸上,冷冷地道:“你杀了他?”
林平道:“前辈要杀这种小人,未免沾污了自己的双手,所以晚辈便代劳了。”
忽听“啪”的一响,那匕首竟然在老人的筷中断为两截,老人冷冷道:“死人是不能说话的。”
林平脸色一变,道:“是。”
…文…老人道:“你还没有死,所以你还能说话。”
…人…林平道:“不管前辈问什么,晚辈知无不言。”
…书…老人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缓缓放下酒杯,才问道:“你知不知道老夫是谁?”
…屋…林平道:“如果晚辈没有猜错,前辈定是。。。。。。。”
老人突然打断了他,道:“你知道就好!”
林平道:“晚辈实不知张莽会对前辈不利,无意间给他造成了刺杀的机会,冒犯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老人目光转向地上的尸体,问道:“你该知道他为什么要杀老夫,是谁指使他的。”
林平道:“指使他的人一定是他师父杨凌。”
老人道:“杨凌是何方屑小,为何要杀老夫?”
林平道:“他是冥教杀手,普天之下,敢冒犯前辈的,恐怕也只有冥教了。”
老人猛然抬目,目光冷电般射在他的脸上,冷冷道:“你呢?你是不是冥教的杀手?”
林平被他盯得心里发寒,不敢正视他的目光,垂首道:“晚辈。。。。。。。晚辈不做杀手,晚辈是龙凤山庄的护院总管林平。”
老人不说话了,他已经开始喝酒。林平站在那里等着,在老人还没有作出明示之前,他连半个指头也不敢稍动。老人一连喝了三杯酒,对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道:“你立刻给我滚回龙凤山庄,告诉你的主人,说老夫十天后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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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为刚才那个奇怪的老人会不会是独孤无双?”风舞柳道。
这时所有的人都已离去,酒店里只剩下风舞柳和迟龙二人。
迟龙道:“除了‘天外一剑’独孤无双外,谁能以一双竹筷将匕首夹断?”
风舞柳道:“听说独孤无双虽然一身武功惊世骇俗,却从不过问武林是非,但如果有人冒犯了他,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迟龙道:“却不知冥教为何要去招惹他,那不是自讨麻烦么?”
风舞柳道:“你错了,冥教绝不会有麻烦,龙凤山庄的麻烦却是不小。”
迟龙道:“此话怎讲?”
风舞柳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林平与那叫张莽的汉子是早已串通好了的?”
迟龙道:“林平的行为的确有点可疑,不过,他不可能与冥教的人串通罢?”
风舞柳道:“以林平的武功,本来在数招之内即可将张莽制服的,可是他为什么偏偏与他缠斗不休?再说,他既然知道那位老人是谁,按理说,是万万不敢接近他的,但他为什么要故意退到老人身旁?显然,他一直给张莽制造机会。”
“这一点独孤无双当然也看得出来。”
“所以他才会找上龙凤山庄。”
迟龙道:“可是龙凤山庄为什么要谋杀独孤无双呢?---莫非龙凤山庄想利用独孤无双去对付冥教,于是收买了杨凌的弟子张莽去行刺他,以便嫁祸给冥教?”
风舞柳摇头道:“龙凤山庄主人王贾弦乃堂堂一代大侠,行事一向光明正大,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的,问题一定出在林平身上。”
迟龙道:“我们何不去找他问个明白?”
风舞柳道:“我正有此意。”
于是两人离开了酒店,向龙凤山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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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月无光,夜色极浓,两条人影悄无声息地从一座座屋脊上掠过,身法轻灵,捷如飞鸟。这两个夜行人正是迟龙和风舞柳。两人身形一沉,已落在龙凤山庄的庄门外,迟龙正要去扣门环,忽见左侧墙角掠起一条人影,转瞬即逝。风舞柳沉声道:“追!”人已到了数丈之外,迟龙也跟着追了出去,只见一条黑色人影,正向北西方向掠屋而去,细看之下,依稀认得正是林平的身影。两人轻功极高,远远跟在后面,前面的人并没有发现他们。
约莫半柱香功夫,那人到了效外的一座土地庙前,忽然停下脚步。风舞柳和迟龙远远跟在数丈之外,藏于一丛灌木之后,仔细一看,那人果然是林平。
只见林平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件物什,放在唇边一吹,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哨音,随即远处传来一声哨音相应。风舞柳二人知道他是以哨音与人联络,便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须臾,一条白色人影掠到了庙前,身着白衫,头戴白色头罩,胸前赫然绣着三颗髑髅。风舞柳暗道:“这家伙果然与冥教有所勾结。”
只听白衣人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林平道:“幸不辱命,不过你那个徒弟却送命了。”
白衣人毫不在意的道:“那等庸才,死了也罢!”
林平道:“事既已办成,却不知一万两黄金是否可以对线了?”
白衣人道:“你放心,只要独孤无双杀了王贾弦,那一万两黄金就是你的了。”
林平叹道:“只怕王贾弦还没有死,我已活不下去了。”
白衣人道:“所以在你身份暴露之前,最好一逃了之。”
林平沉吟道:“嗯,不错,一逃了之。。。。。。。可是天下虽大,我却能往哪里逃呢?”
白衣人道:“只有一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林平忙问:“哪里?”
白衣人道:“鬼城。”
林平道:“鬼城?那地方真的很安全么?”
白衣人道:“当然,无论是多么该死的人,到了哪个地方,都会活得很安心的,不过。。。。。。。”
林平道:“不过什么?”
白衣人道:“无论谁要去那里避难,都必须以一万两黄金作代价。”
林平脸色一变道:“连我也不例外?”
白衣人冷冷道:“就算是皇帝老子都不例外!”
林平怒道:“可是,我是为你们办事才落得如此,你们岂能不顾我的安危?”
白衣人冷笑道:“我们只答应给你一万两黄金却没有答应负责你的安全,如果你不去鬼城,我们自然会给你一万两黄金。”
“这。。。。。。。”林平一时怔住了。
白衣人道:“你好好考虑考虑,三天后的同一时间,我们再在这里碰面,告辞了。”话音未了,人已飞掠而去。
林平正在发怔,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道:“林总管我劝你还是去鬼城吧,否则天下虽大,怎有你容身之地?”随着话声,树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风舞柳。
林平大脸色大变,道:“你。。。。。。。你也在这里?”
风舞柳道:“和你一起来的。”
林平道:“你跟踪我?”
风舞柳道:“不错,因为有些事情我实在想不通。”
林平道:“你是说酒店里的事?”
风舞柳道:“刚才在醉仙酒坊时,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你与张莽是串通好了的,因为你一直在给他制造机会,让他去刺杀独孤无双。”
林平道:“不错!”
风舞柳道:“龙凤山庄与独孤无双无怨无仇,王大侠没有理由指使你那样做,而且王大侠一向光明正大,绝不会干这种嫁祸于人的无耻勾当;可是你做出来的事,却偏偏让人以为龙凤山庄收买了张莽,让他去行刺独孤无双,然后嫁祸给冥教。”
风舞柳接道:“如果你真是想嫁祸给冥教,就不该露出那么多破绽,让人看出你与张莽是串通好的;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你不该杀了张莽,你故意杀了张莽,分明是想让别人认为你在杀人灭口,以免张莽说出龙凤山庄收买他的事;所以你真正的目的,不是想嫁祸给冥教,而是想陷害龙凤山庄!”
林平道:“你怎知道嫁祸于冥教不是我自己的主意,我是无意间给人看破的?”
在这里,故意与无意,虽只一字之差,却实在有着很大的差别:如果林平是无意间给别人看破也还罢了,如果是故意给人看破,说明他的真正目的不是嫁娲于冥教,而是想陷龙凤山庄于不义,也说明他已经背叛了龙凤山庄,与冥教人物狠狈为奸。
风舞柳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一向是个十分谨慎的人,绝不会轻易做错一件事,况且龙凤山庄刚发生一起偷盗银河剑的事,那时候我已经有点怀疑你。”
林平叹气道:“不错,银河剑正是我盗的,目的是想挑起王贾弦与贾玲玲他们兄妹之间的矛盾,我盗了银河剑之后,又托李老实将剑送出了山庄,想不到半途中杀出一个吴谦,坏了我的大计。”顿了顿,忽然双目寒光暴射,瞪视着风舞柳道:“你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还想活着离开么?”
他肯在风舞柳面前承认这些罪行,自然已有了对付他的把握。
风舞柳笑了笑道:“身后的这位仁兄,现在你可以出手了。”
原来,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个白衣人,头戴白罩,胸前赫然有三颗髑髅!
正因为风舞柳已陷入白衣人与林平的包围之中,所以林平才显得有恃无恐。
白衣人幽灵般的身形一晃,一掌向风舞柳背后拍来,风舞柳居然神色不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白衣人的手掌离他背脊只有五寸时,突然变掌为指,向林平胸前中庭穴点去,林平万料不到这人会对他出手,大吃一惊,待要闪避,已来不及,只觉胸前一麻,全身已不能动弹。
林平惊诧万分,指着白衣人,道:“你。。。。。。。你。。。。。。。?!”
风舞柳笑道:“迟兄,你把快头罩取下来罢,否则他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白衣人取了下头罩,脱去了一身白衣。
林平看得眼睛发直,脱口道:“勾魂公子!”
原来迟龙和风舞柳兵分两路,风舞柳对付林平,他对付髑髅使者;那位髑髅使者虽然不易对付,但勾魂公子更是非常人物,否则那髑髅使者的装束怎会到了他的身上?
迟龙冷冷道:“你身为天下第一世家的护院总管,是何等荣耀的身份?何以贪图区区万两黄金,干这种卖主求荣之事?”
林平道:“你以为我真的是贪图那一万两黄金么?”
迟龙道:“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林平恨恨地道:“仇恨!为了仇恨!”
迟龙道:“王大侠跟你有仇?”
林平声音中又充满了内疚:“他对我没有仇,只有恩。”
迟龙冷冷道:“原来是恩将仇报!”
林平长长叹了一口气,惨然道:“五年前,我全家一十三口惨遭屠戳,五年来我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那段血海深仇,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不管用什么手段,我都要报此血仇,否则我非被仇恨折磨得发疯不可!”
风舞柳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林平道:“不错,我知道我的武功远远不如仇人,于是我投靠了龙凤山庄,想借龙凤山庄的势力为自己报仇,不料仇人遭到侠义盟高手追杀,逃入冥教的鬼城中,我以为今生今世,再也无法找他报仇了。。。。。。。后来杨凌投奔了冥教,我和他交情本就不错,他们启动了对付庄主的计划,所以才找上了我,而这也正是我寻找仇人报仇的一个大好机会。”
迟龙冷冷道:“于是你便和冥教的人串通,谋杀王大侠?”
林平说道:“我必须先为他们办几件实事,才能进入鬼城,才有希望手刃仇人。”
风舞柳冷冷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一个出卖主人的无耻叛徒!即使你能报了仇,你死去的烈祖烈宗也难以瞑目的!”
林平狂笑道:“我是无耻叛徒,你呢?你为了报仇不是也背叛了侠义盟,投靠雪耻帮么?”
“我。。。。。。。”他这么一说,风舞柳竟然无言以对,心想:虽然我投入雪耻帮是另有苦衷,但是我在雪耻帮身为十大护法之一,将来如果与雪耻帮作对,那岂不是成为雪耻帮的无耻叛徒了么?看来我这叛徒的名声,是难以洗请的了。想到这里,心下不禁黯然。
当下二人将林平押到龙凤山庄,王贾弦已于前一天启身前往聚义山庄,二人遂将诸事告知了王晓黎。当夜,吴谦、迟龙、风舞柳,这武林中的三大公子欢聚一堂,风舞柳迟龙二人未料到吴谦竟做了龙凤山庄的半个主人,听他说起天龙门的惨遇,均不胜唏嘘。第二日风舞柳辞过王晓黎、吴谦师兄妹及迟龙三人,启身前往长安不提。
第09章 罪不容赦
且说侠义盟总护义铁炼成与伏魔堂堂主展漠公然违抗铁牌令,盟主林森派左右二使率四大护法前去洛阳辑拿,扑了个空,铁炼成和展漠却主动来了聚义山庄领罪。盟主下令将二人囚于地牢,第三日午后,忽召二人到日月堂审问。
盟主喝道:“铁炼成!展漠!”
二人齐声应道:“属下在!”
二人躯干挺得笔直,丝毫不以自己犯下的罪过而感到耻辱。
只因他们虽然犯了错,却没有做过任何有辱人格的事!
盟主道:“你二人违抗铁牌令,死罪难逃,你们有何话可说?”
铁炼成道:“属下违抗侠义盟最高命令,该当处死,我毫无怨言,但是,我并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
他这句话说得坚锵有声,特别是最后一句,更是理直气壮!
显然他虽已成阶下囚,却是不甚服气。
盟主皱了皱眉,转向展漠,喝道:“展漠,你呢?”
展漠冷冷地道:“属下绝不后悔!”
“哈哈哈哈。。。。。。。”盟主怒极而笑,道:“你们违抗命令,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是天下一大奇事!”
铁练成道:“盟主在那种时候发出铁牌令,我实在难以从命,我宁愿前去泰山一战至死,也还愿让我的计划半途而废。”
盟主道:“这是愚蠢的呈个人英雄的行为!难道你不知‘铁令如山’这四个字?不管你接到的是什么样的命令,你都要绝对服从,就算我发出的命令是错误的你也必须执行,有什么后果自有我来承担,这可是侠义盟的盟规!”
展漠忽然道:“如果盟主命令我们前去泰山,助冥教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我们是否也要遵命行事?”
谁也想不到展漠竟敢说出这种话,侠义盟众高手不禁纷纷怒骂出声,本来森严肃穆的日月堂登时充满了一阵喧哗之声,盟主竟然不动声色,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喧哗,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一直在埋怨本盟主半途把人马调回山庄,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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