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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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法师-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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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顶。可是由于没有直通向外的枪眼,光线不足,反而比方才走过的岔道更为幽暗。金子纯在墙上摸到开关摁了一下,一声轻响过后,洞中漆黑依旧,可见电线全被掐断了。

一行人紧跟着金子纯,在几只手电筒的照耀下向前走。最后金子纯率先停住脚步,转身面对了一扇大铁门。掏出钥匙打开铁门,他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只听“嗤”的一声,他划燃火柴,点亮了室内一盏煤油灯。

灯光一亮,众人立时就感觉出了轻松。指挥所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大屋子,靠着角落摆了两张行军床,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众人经过了长途的跋涉,如今到了落脚处,就不由自主的全部席地而坐。无心又躲进了角落里,赛维和胜伊分别偎在他的两侧。小柳治则是和马英豪坐在了小床上。

香川武夫没有坐。对着手中的地图又看了看,他用中国话低声道:“山中的通古斯人说,自古以来所有邪恶的巫师,都会选择死在这座山上。他们认为这片山林蕴藏着一种不为人知的力量,可以让巫师的灵魂永生。”

然后他一挑眉毛:“听起来像是讲给小孩子听的故事,是不是?希望它是真的,否则军部在此之前的所有调查,就都成了无用功。”

马老爷抬手捂嘴咳嗽了一声,反问道:“难道是凭着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把整座山挖一遍?直到挖出另一半干尸为止?”

香川武夫的光头在高悬着的煤油灯下闪闪发光:“当然不是,明天我们还会有后续队伍赶来帮忙。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设法过夜,等待天亮。”

指挥所隔壁就是粮库,粮库里面不但有大米,还有各种罐头以及干菜。小桥惠一言不发的点起一只煤油炉,用罐头和大米煮了一锅肉粥。崭新的铝制饭盒成了他们的饭碗,呼呼噜噜的喝了一气,晚饭也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赛维放下饭盒,轻轻一扯无心的袖子,低声说道:“你和我出去一趟,我……我内急。”

胜伊听见了,也凑近了说道:“我也是,都憋了半天了。别人不出去,我也不敢出去,外面多黑啊!”

无心一挺身站起来,要护送二人出去方便。地堡之内的水电都被切断了,所以想要方便倒也容易,无须特地去找卫生间,随便寻觅个僻静地方就可以。

三人出了指挥所,在一处角落里停下了。无心背对了他们,就听姐弟二人互相隔了两三米远,各自都在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温暖的尿骚味隐隐的弥漫开了,胜伊忽然“哎哟”一声:“真糟糕,尿到鞋上了,好恶心呀!”

赛维没言语,只感觉屁股冻得冰凉。尿净了之后站起身,她一边飞快的系腰带,一边横挪了一步,想要避开自己的尿。末了把皮袄下摆往下一放,她正要迈步向前,不料一条腿抬起来,却是脚踝一紧,拖拖拽拽的有了分量。

她一哆嗦,连忙低头去看。借着远方指挥所门口散发出的灯光,她清晰的看到了一只手——枯瘦的手,手指蜷曲,松松的合在了她的小腿上!

她气息一颤,没有尖叫,只带着哭腔低声唤道:“无心,无心,有手抓我!”

无心连忙转身弯腰去看,随即上前一脚踩住枯手的腕子,同时急道:“你走,快走!”

赛维奋力拔腿,因为脚上是一双长筒皮靴,所以倒还没有掉鞋的危险。强行挣脱了枯手的束缚,她扶着胜伊回身一瞧,登时吓白了脸——原来她的屁股后头,居然躺着一具日本兵的尸首!

尸首不知是因为干燥脱水,还是生前就很消瘦,此刻看起来宛如枝枝杈杈的一捆干柴。赛维方才一脚踩进了他的手中,倒不是他蓄意的吓人。尸首完整,身上的衣服也不算坏,甚至能有七八成新。

“无心……”赛维用耳语般的轻声说道:“要不然……我们到洞外去露营吧。”

无心退到了他们身边:“外面太冷,而且夜里也许会有大野兽。和野兽相比,还是鬼比较容易对付。”

正当此时,洞中远处响起了一串脚步声音,是整整齐齐的开步走。三人都没想到荒废的地堡中竟然会有军队走来,不禁一起觅声瞪大了眼睛张望。结果指挥所门前闪现出了臃肿人影,还真是小小的一队日本兵——傍晚护送他们进山的,自从他们入洞之后,日本兵就留在洞外,一直没有动静。

领头的一名士兵进了指挥所,片刻之后又出来了,带着一队日本兵返回岔道,并没有再出洞的意思,显然是打算在距离地面最近的地方过夜。而无心对着赛维和胜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带着他们回了指挥所。

他们进门之时,香川武夫手中又多了一张新地图。抬头看了无心一眼,他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说道:“本地的人,死后全是采取风葬,而死在此地的巫师,因为不愿升天,所以会在风葬之处,把自己埋进土里。风葬,需要四棵大树作为支柱,上面用树枝架出平面,放置尸体。巫师死于地下,可是地上的工作,他不会省略的。很好,我们的小队刚才在附近搜索过了,类似风葬的痕迹,找到了三处。等到天亮,我们就逐一的去看一看。”

马老爷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我家里那具尸首,可是几十年前死的,就算有人为他余下的半具尸首举行了风葬,难道如今还看得出痕迹吗?”

香川武夫针锋相对的答道:“看不出,所以需要寻找!”

第108章 征兆

无心告诉香川武夫,说是外面不远处的拐角里躺着一具士兵干尸,看他一身单薄军装,应该死于温暖季节。

然后他就回到角落坐下,左拥右抱的搂住赛维和胜伊,半闭了眼睛想要睡觉。马老爷因为年纪大,所以占据了一张小床,听说外面有尸体,他纹丝不动的向下一躺,是个心如死灰的模样。

小桥惠蹲在墙边,点起了一只小小的洋炉子,铁皮烟囱贴着墙角向上走,一直通入换气孔。马英豪和小柳治也自找地方蜷缩着坐了,香川武夫则是占据了另一张床。

金子纯握着手电筒出去走了一圈,片刻过后回来了,用日本话咕哝了一句。不等香川武夫回答,躺在床上的马老爷忽然开了口:“什么?尸体的血液被抽干了?”

指挥所内的大部分人都通日本话,马老爷的反问,显然是问给赛维等人听的。无心刚刚解开了皮袄中间的几个纽扣,让赛维和胜伊把手伸到自己怀里取暖,听了马老爷的话,他没有回应,只往大皮袄里又缩了缩。

香川武夫被马老爷的尖锐嗓门吓了一跳,无言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香川武夫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而金子纯很仔细的锁好铁门,然后便也在洋炉子旁躺下了。

室内一片安静,连飘在屋角的小健都是一动不动。赛维和胜伊的手好像两片薄薄的叶子,隔着一层衬衫贴在无心的胸腹之间。赛维心安理得的闭上眼睛,想要摸摸他,可是又不好意思;胜伊窝在他的腋下,也感觉他很温暖洁净。

胜伊和赛维是在娘胎里挤着抱着长成人形的,他们分享一切,是天生的联盟,活到十八九了,两人之间还连着一条无形的脐带,互通有无。胜伊知道自己是弱一点,所以格外依赖强一点的赛维。不是他看得上通得过的人,他不会允许赛维去爱的。即便赛维用瘦削坚硬的拳头敲他捶他,他也不妥协。

他讨厌男人,喜爱女人,可女人们又都不喜爱他,所以他的伴侣只有赛维。无心是个男人中的例外,他和无心在一张床上睡觉,偶尔手臂碰了手臂,赤脚碰了赤脚,居然并不感到恶心。除此之外,他认为无心的确是长得挺俊,眼睛黑得像夜,眼中的光亮得像星。他的好相貌和好脾气,都让胜伊像爱赛维一样的爱他。

胜伊抬眼看了看无心,又在无心的皮袄中去捉赛维的手。姐弟二人的手一模一样,连尺寸都完全相同。赛维也仰脸看了看无心,然后仿佛很开心似的,像个顽童一样在胜伊指尖弹了一下。

无心依靠在墙壁上,已经闭了眼睛。煤油灯的光芒有限,并且偶尔跳动。他的一双眼睛陷在阴影之中,阴影很黑,他乍一看好像没了眼珠,只剩轮廓分明的两只眼窝。

一夜过后,小桥惠像只活闹钟,把室内众人全部叫醒,并且提前用大米和罐头煮了一锅饭。米饭比昨晚要干,结结实实的盛进大饭盒里。赛维和胜伊都很想刷刷牙齿,可是条件不大允许,所以他们只漱了漱口,又把牙刷伸到嘴里乱掏了掏。

香川武夫和马老爷谈起了当年旧事。马老爷翘着小手指捏着大勺子,慢条斯理的把自己的爹臭骂了一顿,最后做了总结陈词:“香川先生,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挨刀的当初只说花园山下埋着宝贝,应该是价值连城,然而动不得,是有毒的肥肉烫手的山芋。扔了,可惜;不扔,又是瞪眼干看。”

他尖着嘴巴,吃了一口热气腾腾的米饭:“宝贝到底是从哪里挖出来的,老挨刀的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好一顿打仗,几乎杀光了一个部落,才把宝贝抢到手的。”

胜伊不敢往小床的方向去看,因为感觉马老爷吃相猥琐,马俊杰神情痴呆,马英豪更是不堪入目,并且有个阴险的鹰钩鼻子。至于几个日本男人,统一的全是马马虎虎,完全不值一提。蹲在地上对着赛维,姐弟二人闷头大嚼。粗糙的食物和浓烈的香气很富有刺激性,他们生平第一次狼吞虎咽,不假思索的吃了大半饭盒的肉和饭。

吃饱喝足之后,门外起了响动。金子纯打开房门向外张望,就见一群士兵拖拽着一只大木箱走出了岔道。回头对小柳治做了个手势,小柳治连忙带着马英豪走出去,指挥士兵把木箱往远处送。无心侧耳倾听,能够听到锁头拍打木箱的声音。钥匙插进锁眼中转动了,转动之后又转动了,箱盖开启了,最后是一阵微不可闻的铃铛声。

无心很不理解为什么马英豪如此信任白琉璃。白琉璃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很容易受骗,也很容易骗人,像一个赤诚无邪的魔鬼。

白琉璃并没有出现在人前,马英豪像放生一样打开了木箱,随他自由行动。反正地堡永远都是黑暗,正适合他濒临失明的蓝眼睛。

指挥所内的众人又喝了一些热水,感觉精神都很振奋了,便络绎返回最近的岔道。攀着铁梯向上爬出竖井,他们见了天日。虽然目前还算秋季,但是山林中的空气已经完全是冬天式的干冷。一大群人分散开来又拉又尿,提起裤子之后都是龇牙咧嘴,因为屁股全被冻成冰凉。金子纯经验丰富的谈笑风生,讲述一名日本士兵去年冬天在山里撒过尿后忘系裤扣,结果冻得龟头坏死。香川武夫立刻摆了摆手,一派温和的笑道:“当着马小姐的面,不要胡说。”

赛维冷着脸,装没听见;不过队伍的气氛的确是升了温度,香川武夫拄着一根手杖向前走,口中说道:“我们还是来得太匆忙了,应该再带一两条好猎犬才对!”

小柳治毫不掩饰的说道:“可以去最近的据点借几条狼狗嘛!”

金子纯连连摇头:“不行,地下暗堡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想要到下一个据点,就得翻山路,太辛苦。”

香川武夫用牙齿咬住手套一晃脑袋,拽下手套光了右手。摸出地图又看了看,他向前一指,兴高采烈的说道:“哈!很近嘛,已经到了。”

众人望向前方,就见疏疏落落的树木之中,有四棵笔直的白桦特别醒目。如果把它们看成是四个点,那么画出线条就是个规规矩矩的正方形。四棵白桦树间横竖搭了几根枯枝败叶,正是一处风葬的遗迹。

香川武夫带上手套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握着铁铲上前,先把上方横七竖八的枝叶拨开了,然后便弯了腰开始挖地。天虽然冷,但是土壤还没有真正上冻;士兵们训练有素的挖了一阵,挖出一坑新鲜潮湿的黑土。

因为坑中除了土再无其它,所以士兵不停,继续深挖。金子纯忽然叫了一声,向前跳进坑里,弯腰向坑底细瞧,随即直起身说道:“看,怎么会有个洞?”

他不说,旁人没有留意,包括士兵;他说了,所有人仔细一瞧,发现土中果然有个细小的洞眼。金子纯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往洞内插,插进两寸就插不进了,不知是到了底,还是拐了弯。

金子纯从士兵手中夺过铁铲,亲自去挖。几铲子下去,他停了动作,抬头去看香川武夫——洞眼是拐了弯!

香川武夫沉吟着答道:“也许是蛇钻洞冬眠。”

马家众人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所以认为香川武夫的话有道理,只有金子纯做出了反驳:“可现在还没到冬眠的季节。”

香川武夫话一出口,也感觉不合科学。不过此地偏北,时令早于其它地方,即便有蛇秋眠,也不稀奇。

金子纯见香川武夫不能回答,便跳上地面,命令士兵继续挖。如此又向下挖了半米多深,一名士兵发出惊呼,是铲子从土中掘出了一只蜡黄的人脚。

顺着人脚清理泥土,士兵们从土中刨出了一具不着寸缕的干尸。泥土湿润,先前又不寒冷,尸体不腐烂已经是罕见,无论如何不该脱水。几把铲子把干尸抬上地面,士兵正要往上爬,香川武夫却是大喝一声,吓得所有人都一抖。

原来在尸体身下的地面上,赫然又点缀了几只小小洞眼。洞眼还没有铲子的木柄粗,清清楚楚的不知在干尸身下藏了多久。

香川武夫望着洞眼愣了一阵,随后转向无心问道:“你……知道它的由来吗?”

无心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向一名士兵伸手要了铲子。铲子是好钢铲,锋利如刀。他走到干尸之前,双手攥了铲子向下狠狠一斩。第一铲子铲掉了干尸的下巴,第二铲子,他直接铲断了干尸的脖子。残缺不全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旁人看得清楚,头颅里面是空的!

空,但又不是完全的空,因为还存留着丝丝缕缕的筋脉,干尸失去的纯粹只是脑浆和鲜血。无心几铲子又斩开了他的身体,五脏六腑也都在,只是已经干结坚硬。

香川武夫摇了头:“不对……”

的确是不对,本地的原住民,没有把尸体处理成干尸的习俗,即便死者是个罪大恶极的坏巫师,也没有。

对着士兵一挥手,香川武夫下了令:“继续挖!”

继续挖掘的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细小的洞眼弯弯曲曲,挖着挖着就失了踪迹,但是人人都看出细洞深不可测。深不可测有多深?再往下可就是地堡了!

望着地上分成几段的干尸,马老爷开了腔:“昨夜不是说地堡里也出现了一具干尸?彼干尸与此干尸,可有相似之处?”

马英豪听了父亲的言谈,厌恶到了头皮发麻的地步,同时又有些痛快,因为自己正在报仇。

香川武夫知道山中地堡从动工到完成,一直很不太平,及至军队进驻了,又隔三差五发生离奇事件,并且时常有人失踪,所以最后队伍才做了撤退。但要问彼干尸与此干尸有何关系,可是真没人知道,而且最好没关系,有关系才叫糟糕。

不置可否的沉默片刻,他把地图又展开看了一遍,然后一挥手:“走,我们去下一处!”

下一处,是个错误,因为地下要什么没什么,是士兵看走了眼。

赶在中午之前,他们抵达了第三处,然后又挖出了一具空壳子干尸。

悻悻的转向地堡方向,他们一无所获的想要返回。马老爷趁人不备落了后,一把将赛维拽到了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找机会就逃!”

赛维向马老爷歪了脑袋:“爸爸,你骗了他们?”

马老爷轻声耳语:“地堡的位置属于军事机密,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他们之所以不防备我们,是因为……我们是必死的人了。”

赛维的脑筋一转,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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