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人敢娶,因为都怕她会随了她妈,再养出个疯儿痴女。
史一彪对于家庭彻底失望,尤其恨老婆恨得牙痒,常年不肯回家。他身为本镇的娱乐业巨头,经营着今夜星辰夜总会,明日之星KTV,快乐时光咖啡屋,以及酷龙连锁网吧三家。既然拥有如此可观的家业,他自然不会无处落脚。而赵秀芬进入更年期,天天在家要死要活,专跟着女儿较劲。女儿名叫史丹凤,既没事业也没爱情,连她妈都不肯高看她,甚至认为她一个人也挺好,将来正好照顾儿子一辈子。反正儿子疯得全镇出名,想必也找不到媳妇伺候他一生。史丹凤看她妈把心偏到了胳肢窝里,自然也有意见。总而言之,史家全体成员之中,只有史高飞的痛苦程度较轻——他一心等待母舰降临接他回家,对于家中三个地球人,他一般懒得搭理。
在柏油路上的村民群中凑了半天热闹,因为警察封锁了现场,所以他也没看到什么,只知道路面被炸出了一个大坑。傍晚时分,观众们纷纷回家做饭,他也跟着回了自己所住的小楼。小楼一共有二层,当初史一彪想在农村发展一点副业,才盖起了小楼大院。后来副业胎死腹中,小楼空着没人住;而史高飞去年年末被家人强行送进精神病院住了一阵子,出院之后和地球人越发势不两立,索性独自进了村,要安安静静的过几天田园生活。
没滋没味的锁了院门进了楼,他穿过客厅往卧室里走,一边走一边自己叹息:“我还以为是飞船来了呢!”
电脑屏幕上的视频已经播放完毕,不速之客大灰雀也早没影了。他牢牢骚骚的蹲到电脑桌下,想要清理白天乱扔的面巾纸团。不料在一团半干半黏的面巾纸下,他意外的发现了一枚大豆子。此豆十分古怪,竟然是个心形,如果把它比作人的话,必定是个连体婴。史高飞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豆子也会畸形。捏着豆子端详了半天,他扪心自问:“我白天射豆子了?”
随即他把裤子一脱,仔细检查了自己的先天条件,最后认定这应该是不可能,因为他的那条播种的道路长而狭窄,不足以孕育出尺寸如此壮观、形象如此美好的种子。拈着豆子站起身,他忽然打了个激灵,心里又生出了邪主意:莫非方才自己的卧室内有人来过了?莫非这豆子承载着母星传递给自己的信息?光天化日的,总不会无端的发生大爆炸,必有玄妙在里面!
可他马上又犯了难:母星的使者也太不体谅人了,他在地球过了二十多年,现在哪里还能和同类心有灵犀?掂着豆子出了许久的神,他坐卧不安,实在是揣摩不出豆中的深意,又不敢贸然把豆子剖开或者嚼碎。抓心挠肝的熬到午夜,他终于浮想联翩的思索出了眉目:“这是一颗种子啊!”
午夜时分,众人皆睡,唯有史高飞独醒。站在土质最为肥沃的老果树下,他挥舞着一把大铁锹,挖了个半米多深的圆坑。恭而敬之的把心形豆子放入坑底,他双膝跪地,亲自伸手捧土填坑,一边填一边又默默祈祷:“种子啊,你快长大快显灵吧。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还丧心病狂的诬陷我,说我是精神病。你一定要长成个了不起的宝贝,好向他们证明我的身份!”
虔诚的撒下最后一把土,他双手合什又拜了拜。最后意犹未尽的站起身,他垂着两只泥手仰望苍穹,心想满天的星星有明有暗,不知道哪一颗才是我的家。人在异星,没个知音,真是遭罪啊!
村口柏油路上的爆炸案上了各大网站的头条,捎带着火星镇一起出了名。一个月后,案子基本破了,原来是场未遂的情杀——一男一女搞对象搞出了仇,男方是个亡命徒,绑了一身炸药往女方家去,本意是要趁着傍晚女家人齐全,点燃导火索来个一锅端。没想到炸药本身出了问题,走到半路,自行炸了,炸得什么都不剩,导致警察须得四处走访调查,一点一点的拼出事实真相。
村里常年太平,近几年连去世的老人都少有,所以一桩爆炸案足以让村庄沸腾许久,唯有史高飞极其冷静,满眼满心只装着他的种子。在等待种子发芽的期间里,他连爱情动作片都没心思下载了,成天无欲无求的蹲在树下,直勾勾的只盯着土地使劲;饭也时常是一顿管一天,饿得他一米九的身高只有一百五十斤,扛着宽肩膀垂着头,他支起后背两大片肩胛骨,乍一看好像一只秃毛又折翼的大天使。
勤勤恳恳的浇了两个月的水,他天天对着一片土地望眼欲穿。如此熬到了七月,头顶的果树已经结出了累累的小绿果子,可是他的种子依旧毫无动静。
他等不得了。在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他欲哭无泪的蹲在树下,预备对种子做出一番控诉,然后把它挖出来就地踩扁。然而在他顶风开口之前,空中忽然裂过一道闪电。随即在震天撼地的雷声中,史高飞睁大眼睛,发现一贯平坦的地面竟然隐隐鼓凸,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了!
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史高飞轻轻的拨开了最表面的一层浮土。浮土之下露出了一小块粉红的皮肉,皮肉中钻出几根东倒西歪的白毛,正在暴雨来临之前的疾风中微微抖动。
史高飞忽略了地上的风与天上的雷。他屏住呼吸张大了嘴,用十根手指又挖又掘。末了在第一颗大雨点子砸向他时,他从土里刨出了一只半人长的大毛毛虫。“扑通”一声跪在泥水之中,他激动得又哭又笑,又捶大腿又甩泥巴。原来母星的同胞并没有忘记他,原来同胞所给他的,真是一粒种子!
脱下身上的T恤裹住大毛毛虫,他在大雨之中站起了身,抱着毛毛虫趿着人字拖,他一路噼里啪啦的跑进楼里去了。
第208章 虫宝宝
史高飞盘腿坐在卧室内的大床上,一件衬衫被他当成围裙系在了腰间。大毛毛虫刚被他送到浴缸里洗干净了,此刻正长条条的横在他的大腿上,大腿瘦成了两根粗大的骨头棒子,越发衬得大毛毛虫粉嫩嫩软颤颤,仿佛一把能掐出水。只是虫体表面凹凸不平,并且白毛丛生。
史高飞认为它很可爱,连它身上甜腥的气味都忽略不计了。
从头到尾的摸了一遍,史高飞没有找到它的头也没有找到它的尾,同时感觉毛毛虫是软中带硬,仿佛嫩肉里面也有骨骼。手指划过虫身,史高飞的动作忽然一滞,因为感觉大毛毛虫仿佛是在他的腿上抽搐了一下。
慢慢的俯下身去,他几乎把鼻尖凑上了一丛白毛:“宝宝,你怎么了?疼了?还是怕了?你不要怕,我是你的爸爸。我已经在地球上生活了二十五年,是个老地球人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不过你是打算长住呢?还是要带我回家?”
话音落下,他感觉自己说的没毛病。从把毛毛虫抱进楼内开始,他的脑筋就像上足了发条一样,一直没停转:卧室这么宽敞,豆子落到哪里不好,非要挤到脏兮兮的卫生纸下面?可是如果把豆子想象成一颗来自母星的卵子,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非得如此不凡的大号卵子,才能自行找到他的卫生纸受精,并且在两个月内长成半人多长。
所以他封了自己为毛毛虫之父。虽然他是这样的,他的毛毛虫宝宝是那样的。
史高飞彻夜不眠,想要找到毛毛虫的嘴。没有嘴,他怎么给它喂食呢?
徒劳无功的忙了一夜,他一个哈欠都不打,脑筋继续高速运行。既然实在是找不到嘴,那索性就把它当成花花草草来养。把它埋回土里是舍不得的,于是他无师自通的开始进行无土栽培。蓄了一浴缸的温水,他找出家中所有的维生素药片,全磨碎了溶入水中。自认为一缸温水已经十分富有营养了,他调动了他的大长胳膊大长腿,颤巍巍的把大毛毛虫放进了浴缸里。
然后他不走,捧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浴缸旁,他为大毛毛虫播放钢琴曲,权当迟来的胎教。纹丝不动的从早坐到晚,他直到饿得眼前发黑了,才东倒西歪的起了身,想要找点食吃。家里已经没有存粮,他把楼门院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严实了,草上飞似的跑去村口超市,买了许多饼干泡面。气喘吁吁的回了家,他进门之后先往浴室跑,见大毛毛虫还怡然自得的躺在水里,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一颗心也落回了腔子里。
史家的大门又关上了,院里无论昼夜,永远清静的连个人影都没有。村民们知道史高飞的底细,平日恨不能绕着史家走路,他是死是活,自然也无人关心。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史家门外终于有人驻了足——史丹凤来了。
史丹凤穿着一身雪纺连衣裙,为了防晒,头上又戴了一顶大黑檐遮阳帽。上下活动的帽檐比脸还大,放下来把脸扣了个严丝合缝。窈窈窕窕的推着一辆小电动车,她看身体飘飘欲仙,看脑袋神秘莫测,正是史高飞最瞧不上的人类形象。抬手连摁了几下大门门铃,她单手扶着电动车,车后座上捆了个大纸箱,箱子里是她给弟弟带的援助物资。长姐如母,虽然史一彪赵秀芬二人偏心骗得人神共愤,但是她身为大姐,并没有迁怒于弟弟的打算。好好一个弟弟,男明星似的英俊潇洒,偏偏疯头疯脑的不说人话,她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连自身的痛苦都暂时淡忘了。
门铃响了一长串,楼内丝毫没有回应。史丹凤从身上的小皮包里掏出手机,正想给弟弟打个电话;不料未等她开始按键,身后忽然起了一串叮叮铃铃的响动。回头一瞧,她看到了一头大汗的史高飞。而史高飞骑着自行车猛一捏闸,见了鬼似的瞪着他姐,也不打招呼,只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史丹凤收起手机,张口就是牢骚:“小飞,你刚跑哪儿去了?我还当我扑了个空。大热天的,我来一趟是容易的?我告诉你啊,现在爸妈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有本事你滚回太空去,否则我作为你姐,我就敢揍你!”
史高飞握着车把,支支吾吾的不肯靠近她:“我……姐,你来干什么呀?”
史丹凤从镇子骑到村里,快被晒得融化喷火。此刻伸手一拍车后座的纸箱,她躲在黑面罩后面急赤白脸:“你快开门!速冻的饺子快要化了!”
史高飞下了自行车,犹犹豫豫的推车上前,一边走一边把手伸到短裤口袋里掏钥匙。史丹凤一眼看清了他挂在车把两端的大包装袋,立刻又起了高调:“你买婴儿奶粉了?”
史高飞停好自行车,慢吞吞的去开大门锁头:“嗯……”
史丹凤拥有贤妻良母的一切素养,从经济的角度出发,她当即针扎火燎了:“你多大了还喝婴儿奶粉?十五块钱一袋的不够你喝吗?婴儿奶粉一桶得一百多吧?”
史高飞开了院门,转身去推自行车:“两百多呢,我挑了最好的买。”
史丹凤双臂运力,把电动车推入院内:“小飞,你个不听话的,气死我了。”
史高飞也跟着他姐进了院。摘下车把上的两只大纸袋,他把他姐带入楼内。史丹凤记得弟弟一贯很讲卫生,然而此刻进了门,她猝不及防的吸了一鼻子怪味——又甜又腥的,不算臭,然而越闻越不舒服。客厅里摆着旧沙发和旧茶几,她一边催促史高飞把纸箱里的冷冻食品往冰箱里放,一边摘了遮阳帽坐上沙发。低头摸了摸皮沙发的表面,她摸到了几根细长的白毛。
“小飞!”她高声质问:“你养狗了?”
史高飞离开厨房进入客厅,意意思思的站在沙发一旁:“没、没有。”
史丹凤一抬手,向他展示白毛:“你养狗我不管你,可是千万别让狗咬了。”
史高飞心神不宁的看着她,鼻子里“嗯”了一声作答。
史丹凤不和他一般见识,起身往卧室里走,要给他收拾房间,顺便洗洗涮涮。虽然家里有洗衣机,但是史丹凤对洗衣机信任的有限。来都来了,她总要给弟弟出把子力气。然而未等她走到卧室门前,史高飞已经背靠房门,阻住了她的去路:“姐……不用打扫了。”
史丹凤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是个正经颜色,不禁起了疑心:“小飞,你紧张什么?屋子里有什么怕人看的?”
史高飞义正词严的正视着她:“没有!”
史丹凤伸手拽他,拽了一下没拽动:“真没有?你让我进去瞧瞧!”
史高飞提高声音:“不行!”
他嗓门大,中气十足的吼出一声,把史丹凤吓了一跳。吼声过后是短暂的寂静,史丹凤的耳朵忽然一动,仿佛听到房内有活物在唧唧的叫。
心随耳动,史丹凤不问了,转身坐回沙发上,她开始和史高飞扯闲话,话里话外的设了钩子,想要勾出他的真话。史高飞警惕的望着她,忽然问道:“是他们派你来的吗?”
史丹凤太好奇了,灵魂恨不能突破躯壳穿墙而去,看看弟弟的卧室里到底藏了什么:“没人派我,不过妈很想你,想让你回家住几天。”
史高飞严肃的望着她:“我很理解他们想要禁锢我的心情,但是我对他们来讲,毕竟只是过客。或许他们当初根本就不该收养我——他们为什么不收养一个同种族的地球婴儿呢?姐,我看你在地球人中还算是个善良的,所以对你有一说一。”
史丹凤忍不住了:“你有一说一个屁!你告诉我你屋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不能让我看?”
史高飞昂首挺胸:“姐,你走吧。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我就要回家了。希望你趁着现在我还在,多信任我,少骚扰我,少给我买特价卫生纸和特价牛奶。让我在走的时候,还能保留一点儿对你的美好回忆。”
史丹凤被他生生的气跑了。
史丹凤一走,史高飞立刻锁了大门二门。笑嘻嘻的进了卧室,他掀开床上的大毛巾被,低头去看床上的外星宝宝。大毛毛虫逆着他的预想飞快成长,一身的骨骼越来越硬,并且分化出了潦草的四肢。人形的首端也有个脑袋,脑袋圆圆的,分布了五官的雏形。昨晚史高飞发现它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嘴,登时欣喜若狂,以至于今天起了个大早,特地到镇上去给它买奶粉——它只有几个月大,当然是应该喝奶粉的。
快手快脚的冲了一杯奶粉倒进奶瓶里,他先在胳膊上试了试奶水温度,然后把一身白毛的宝宝抱到了大腿上。把奶嘴塞到对方嘴里,他只听“咯吱”一声,拔了奶瓶一看,他发现橡胶奶嘴已经被对方的利齿咬破了。
史高飞很有做父亲的自觉性,饶有耐心的换了个奶嘴,继续去喂。一边喂一遍又自言自语:“宝宝,爸爸没想到你入乡随俗,也长成了一个地球人。不过这样更好,给我减少了许多麻烦。”
他的宝宝,无心,一边窝在他的怀里咕咚咕咚喝奶,一边在心里窃笑。没想到这次下山走了邪运,如无意外的话,他自己琢磨着,很可以在这疯小子手里混上几年的好吃好喝了。
用大号奶瓶喂了四瓶奶后,史高飞打开卧室墙上的电视机,抱着他人模鬼样的宝宝看电视。电视正在播放相声,无心听高兴了,想要大笑,然而器官发育不全,声音失控,只会尖着嗓子唧唧乱叫。史高飞以为他是又饿了,连忙起身再去烧开水冲奶粉。无心快乐的在床上爬来爬去,所过之处一层白毛。虽然美中不足的给人当了儿子,不过当儿子当得如此舒服,他认了。
史高飞忙忙碌碌关起大门做奶爸,在第二次喂奶之时,他顺便又确定了宝宝的性别——一眼没留意,他的虫宝宝竟然连鸟带蛋的长全了家伙。而他的姐姐史丹凤回了家,对着他们的妈窃窃私语:“妈,小飞好像出事了。”
赵秀芬正在家里唉声叹气,听闻此言,吓得一激灵:“他怎么了?”
史丹凤见神见鬼的压低了声音:“他好像在屋里藏了个婴儿。”
赵秀芬常年闹病,终日打嗝。这时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