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百花玉露丸送下去,两人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放心的陷入昏迷。
云铮站起身,又接着说起了今晚关帝庙中的见闻:“王永真只说还有四日的时间可以供我们应对,还说天下自有人能治的了督主。”
黑猫拿着那把小刀蹲在夜雨泽的身边,冲着他身上比划了几下,抬头道:“这伤口不像兵刃所为,倒像是。。。人的指甲?”黑猫想了想,点点头肯定道:“就是指甲不会错。这份功力确实不俗。”
“啪,啪”
徐如意拍了两下膝盖,站起身来,笑了:“东厂两个司主领四个千户,三十二个百户去堵一个马三宝,竟然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咱家也是没话说了。
四天。。。咱家没记错的话,四天后是郑家老太太的寿辰吧?朝廷是怎么个操办,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云铮点点头:“倒没什么复杂的,就是早朝的时候把郑家那几个叫上殿去嘉奖一番,晚上再在五凤楼摆宴,京中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到场,陛下席间赐字一幅,再给些珍玩玉器之类的。哦,当夜不行宵禁。”
“四品以上官员尽皆到场?咱家呢?可有提及?”
云铮面露难色:“未曾。”
徐如意虽然身为东厂的厂公,但却不入品流,不在九品中正制之中。这倒不是可以针对,实际上自古以来,太监就从来没有领过朝廷的俸禄,富也好贵也罢,都是皇帝嘴皮子一碰,赏的。
太监当官,古往今来或许只有一个不算例子的例子,那就是北宋末年经略幽燕的广平郡王童贯。
除了童贯以外,太监不论权利大小,在外有什么“立皇帝”,“內相爷”的绰号,真要较起真来,他们还是奴才辈儿的。
徐如意有此一问也源于此规。
四日后的五凤楼大宴,刘喜可以去,以伺候皇上为名。他这个东厂厂公却是去不了的。
“督主,要不属下与礼部那边打个招呼,把名单改一改?相信不会有什么纰漏。”
“改不了,也不用改。”徐如意摇摇头,笑道:“咱家要是没猜错的话,这帮大头巾可能是故意的。看来这是场鸿门宴啊。”
“他们还敢不老实?!”
“顺手而为,总有那不老实的。”
“督主,属下倒有个主意。”黑猫在一旁阴测测的说道:“听这意思,此局的关键却是要让郑家的那几个崽子和皇上见面才有后续。
四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上回大宛国私下给咱们进的那三匹汗血,您让属下挑一匹,属下往浦江郑家跑一趟,送那郑老太太归西,让他喜宴变个丧宴,这宴会也就开不成了。他纵有千般算计,头儿给他掐了,也叫他。。。”黑猫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笑的阴森可怖。
“你这办法。。。”
“报!!!!”门外一番子一连声的急喊,从门外跑了进来,跪在堂中:“秉督主,门外牛二求见,说有要事要面禀督主。另,宫中刘公公也差人送来急信,差人已在前厅等候,请督主决断。”
“没什么决断的,让他们进来吧。”徐如意挥了挥手,不一时,一个小宦官弓着身,与牛二一同走了进来。
“牛二(小锄头)见过督主(祖宗)。”
“起来吧。”徐如意坐在乌木交椅上,看着小太监:“刘喜让你传信?说说吧,咱家听着。”
小锄头却未说话,从袖中摸出了一封书信,迈着小碎步,送到徐如意面前的书案上,退后两步,又磕了一个响头:“二祖宗说,事儿都写在心里了,督主看了自有决断。还让小人把信送到了立马就回,剩下的事儿小人不能再听。”
“那你下去吧。”
小锄头磕头告退。
徐如意从信封中抽出信纸,慢慢的看了起来。另一旁,云铮和黑猫在座上双目微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牛二站着,但看地上夜雨泽和周不言还躺着,想了想,又跪了下来,静静等候。
四四方方一张信纸,想写个千言万语的也不可能。徐如意以为这刘喜在这信中该是怎样的一番长篇大论,但实际上却只有短短八个字:皇上有疑,庆妃有孕
这八个字说的是两件事,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能归做一件。
刘喜久在宫中,作为大内总管,他陪伴朱允炆的时间比徐如意还要长,他既然说朱允炆心中有疑,那必然是确凿无误,只是不知这个疑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至于庆妃有孕这四个字,徐如意知道,是刘喜以天门天字堂主的身份所说,也代表了李彩娱,楚埋儿那几个老东西的意思,他们,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又或者,他们一直就是这么个主意?
良久
徐如意将手中的信纸在烛上点燃,仍在了地上,看向牛二:“皇上今天出宫,都做了什么?”
“督主,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是杀是剐,属下绝无怨言。”牛二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再抬头,额上已是血肉模糊:“您让属下看着快嘴鱼,结果今天他。。。”
牛二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将今日茶馆中所发生的的一切,自己所知,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至于他到场后的所言所为,更是一字不漏,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前后大概两炷香的功夫,牛二的话说完了,又将头磕在了地上,堂上陷入了静默,只有徐如意的指头在书案上一下一下的点动发出“哆”“哆”的声响来。
“好厉害的和尚,咱家佩服!”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去势()
月上中天,紫金山之巅。
葱葱郁郁的树冠随着夜风摇动,娑婆声响。
树影虫鸣之间,放手,一身满身血迹的化鹏飞被扔到了地上。有蚂蚁闻到了这甜美的味道,两条触须左右点动,向前试探。
还有一条五色斑斓的细蛇从树下的空洞中探出头来,丝丝吐信,还没来得及庆祝这突如其来的恩赐,忽然又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信子吐在外边也收不回来。
“嘭”
三角的脑袋炸成了一朵红花,只有一节身子无力的抽搐着。
化鹏飞也在抽搐,因为疼痛。
与徐如意一战,一炷香的功夫,浑身上下内伤不计,只是外伤便有四十余处,其中一处割在颈侧,一处刺在心口,都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再深一点点,他这飞鹏就要变成死鹏。
还好,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咬紧牙关,将喉咙间的呻吟吞进了肚子,化鹏飞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恭敬:“你。。。你是谁?救我,有什么目的。”
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化鹏飞没有说一个谢字,只有怀疑。这叫自知之明。
能够以一掌的代价从徐如意手下救出一个命悬一线的化鹏飞,这份修为自然不用多说。黑衣罩身,黑布碰面,甚至头上也用黑巾包裹着,只留一双眼睛漏在外边,说明对方不愿表露身份,至少不愿意在徐如意面前表露身份,说明对方惧怕东厂的势力。
惧怕东厂,却又敢从东厂厂公的手中救下一个必杀之人,左思右想,对方一定不会是路见不平。有所图,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救你,不是为了你的命,而是为了天门。”黑衣人的声音异常的苍老,更带着一股行将就木之感,仿佛下一刻便要作古,给人一种腐朽的感觉。可莫名的,化鹏飞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他肯定,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这声音,只是一时间却又实在不能记起。
会是谁呢?
“天门四大绝学乃是老祖宗们拼了命,从江湖上给抢来的。定下规矩,只有历代的天门门主可以参修。任笑他既然选了徐如意做门主,那便不能再将功夫传给旁人。小子,你练了天蚕魔功,却又没做过天门的门主,只这一条,你便该死,任笑也该死!”
“既然该死,那你为何不杀我?”化鹏飞嗤笑一声,扯动脖子上的伤口,脸颊狠狠地抽动了两下,接着道:“学都学了,你要是想杀我就赶紧动手,不杀我就说点儿有用的。不然一会儿不用你动手,我自己也得咽气儿。”
“你死不了。”黑衣人哼了一声,冷声道:“小子,你可愿意做天门门主?”
“你说什么?”化鹏飞愣了。
“做了天门门主,你修天蚕魔功便不算违例。便救你。”
“当代的门主是徐如意,你算是那颗独苗蒜,说让我当我便能当?”化鹏飞嘲弄的看着黑衣人:“再说,就算徐如意死了,给我当,我也不当。”
“舍不得那嘟噜肉?”
“就是舍不得。”化鹏飞直接了当的回道:“小爷虽然不是那种好色如命的,但偶尔还是得找个女人解解馋,消消火。没了这办事儿的家伙不得憋死?”
“嗯,这倒是个难题。”黑衣人点点头。
“你笑什么?”化鹏飞眉头皱的更紧,心里头咯噔一声。对方黑纱附面,看不清表情,话中也没有笑意,可化鹏飞就是知道,这黑衣人笑了,而且笑的那么不怀好意。
“帮人排忧解难,便笑了。”黑衣人轻轻一指,凌空向着化鹏飞脐下三寸一点,一缕阴柔的指力破风。
“你做什。。。啊!!!!!!!!!”化鹏飞化为说完,剩下的便只有一连声凄厉的惨叫出口。
疼痛使人无力,因为浑身的精气神都要用在对抗疼痛上。
可当疼痛突破一个极致的时候,人反而会变得力大无穷。
眼下化鹏飞便是如此。
本来还如一条死狗躺在地上,现在却好像一只忽然被浪头打上了海滩的鱼虾,整个身子来回翻腾,手脚乱舞,站不起来,但周遭草木却遭了殃,脚边的树木应声而倒,砸了下来,被黑衣人挥掌打向一旁。
“你!狗贼,贱人!你是谁!你,啊!!!”
“你不得好死!”
“你断子绝孙!”
“你!啊啊啊啊啊啊!!!!”
化鹏飞痛呼中夹着自己所知的最恶毒的诅咒,黑衣人在一旁笑看眼看着,不以为忤,反倒有些甘之如饴的感觉。
“你。。。你到底,是。。。谁!”
终于,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也被榨干了,化鹏飞弹动几下,这回连眼睛也闭上了。
“不重要。”黑衣人摇了摇头:“你现在身子不行,动不得刀。不过这一指却将你下边儿废了,有没有的也没什么区别,回头补上一刀就好。
现在,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当天门的门主?”
“你。。。也是天门的人吧。”化鹏飞气若游丝。虽然这黑衣人从始至终话语里连一个对自己的称呼也没有,但从字里行间,化鹏飞还是隐约的有了些猜测,呢喃着说道:“你是我舅爷的平辈还是长辈?”
“很聪明的小子。”黑衣人赞许的看着化鹏飞:“还猜到什么?”
“平辈儿的我应该都认识的,最少也应该听我舅爷提过,可你。。。你是我舅爷的长辈吧。”
“还有吗?”
“天门门主,你既然这么稀罕,为什么不自己当。”
“因为咱家当年输了一场赌注。”黑衣人的瞳仁猛地一缩,身上有一股阴冷的气势旋绕,声音愈发的冷厉:“徐如意为当代天门门主,却不以天门为基,反倒抽调天门传承为朝廷所用,此叛逆也。
小子,论心术手段,你差的太远,远比不上徐如意。可咱家看了许久,这徐如意做事有欠分寸,天门之劫恐怕就在眼前。而他又过于自负,天门自他之下,连副门主也没有立下。
你能耐一般,可做个守成的还勉强算是合格。又练了天蚕魔功,算是咱家现在唯一的选择,也是天门唯一的选择。
北平那和尚布的局咱家看的明白,天罗地网。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便是天门之主。你若不从,咱家便杀了你!”
第三百七十四章 信物()
又到了做出决断的时候。
人这一路走来,其实不过是一个舍与得的过程。
有限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在流逝,遇到不同的人,收获不同的情。舍去不同的情,再收获不同的利。
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以此为衍生,又有了情义不能两全,忠孝不能两全,等等诸如此类的推辞与接口。
为何世间有如此之多的所谓不能两全?
因为弱小。
足够强大的人不需要做出决定,素手摘星才够潇洒。弱小的人首尾难顾,自然有着这样那样的无奈。
盖世的武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徐如意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极致,只要再把北平的朱棣给掐死,这个世界将变成他手中的一个面球,任他玩弄。
“督主,王永真所言,属下思虑再三,恐怕指的是。。。”云铮伸出一根手指向着头顶指了指:“以咱们东厂的势力,只要督主一声令下,咱们犹有一搏之力!”
“督主。”黑猫也道:“宫里的上上下下全在东厂与天门的掌握之中,如今那女人怀了龙种,曹操能做的,咱们未必做不了。”
“是啊督主,皇帝崇道,天下皆闻。咱们哪怕。。。让他昏迷不醒想来也不会有谁说什么。”
“勋贵那边是个麻烦,但也不是治不了,毕竟手底下没兵,京中的兵马要害咱们都掐在手里。”
“文官那边有解缙茹瑺压着,咱们。。。。”
“方孝孺可未必。。。”
“我们可以。。。”
牛二已经走了,话题在云铮与黑猫看过刘喜的那八个字后便转到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方向上来。
夜雨泽和周不言还在地上昏迷着,云铮站了起来,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激动,又或者是害怕?
手舞足蹈的好像一只站起来的大乌龟。
黑猫也一改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做派,叽叽喳喳的与云铮讨论。一方提出意见,另一边立刻给个对策或者补充。
拿主意的终究还是徐如意,只是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云铮和黑猫的话他都听到了,却一个字也没往脑子里进。他将手上的那枚冷翠玉扳指摘了下来,轻轻地放在书案上,目光就这样愣愣的聚焦在上边。
烛火明灭,在扳指上交织出一种温暖的红绿光晕。徐如意的思绪慢慢的飘到了他得到这扳指的那一天。。。
“如意,你要不是个太监的话,朕肯定赏你个老大老大的官做做。”
“可惜我是太监啊。”
“可惜你是个太监,皇爷爷也已经让你当了东厂的提督。朕好像也没法再封赏你什么了呢。”
“已经足够了,陛下。奴婢已经知足了。”
“对了!还有。。。。啊,不对,给你个世袭你也传不下去。。。”
“多谢陛下的好意,能帮着陛下把这江山治个百年太平,能让陛下过得舒心,笑口常开,奴婢便知足了。”
“不然我们拜把子吧,朕听人说,天底下最好的朋友都是要结成生死与共的兄弟呢。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朕是皇帝,你是皇弟,岂不妙哉?”
“陛下,若我做了您的弟弟,奴婢可就是忘了本,这宫里奴婢也没有脸再待下去了。”
“没事儿,就咱们俩,不让别人知道。”
“陛下,还是不要了吧。。。”
“朕是皇帝,朕命令你!嗯。。。结拜需要怎么个规矩如意你知道吗?”
“额。。。交换一件信物就好。”
“信物吗?嗯。。。这个扳指,听皇爷爷说是朕满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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