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够!”慧空师太满面狰狞,举剑指向唐赛儿,厉声道:“人命债是你一句五年隐退便能抵消的吗?”
唐赛儿轻蔑的看着慧空,随后又将目光转向身旁的欧阳。
欧阳把玩着鬓角一缕垂下的青丝,却是看也不看慧空,脆声道:“白莲沉寂,日出东方。白莲教的恩怨,由我日月神教一肩担下,谁若不服,与本座来说便是。”
“咔擦!”
一道霹雳划破阴云,惨白的电光闪过,雨水淅沥沥的落下,将衣衫打湿。
冰冷的雨水为一双双赤红的眼眸添了一丝清明。恍然间,众人忽然发现,广场上多少生命悄然而去,多少同行好友倒在地上无力的呻吟挣扎。
虚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岳松庭,见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由失笑。
人算不如天算。
岳松庭的药怕水,冷雨一激,药效骤减。三教七派与白莲教同归于尽的计划也就算是破灭了。不过这雨来的还是迟了些,到底已经死伤几千人,对各派来说也是元气大伤。
“本座听闻,当初武林盟第一次成立之时,这武林盟主便是江湖第一人,武功也是天下第一。”欧阳将目光投向岳松庭,微笑道:“岳松庭,你这武林盟主当得有些久了,去年重阳你便该卸任,却因得一些事故而拖延至今。难得今日三教七派聚的这么齐,不如便将你肩上的担子交给本座如何?”
欧阳抬手虚抓,地上一柄长剑落入手中,随后一掷,剑锋插在地上——立剑
岳松庭看着微微颤动的剑柄,一时沉吟不语,慧空在一旁瞧着,只当这岳松庭见玄聪重伤濒死,心下恐惧,不由大怒,纵声喝道:“岳掌门自持身份,那便让贫尼来出这个头吧!”
这几个字轰轰入耳,直如天上的惊雷。
欧阳有些疑惑地看向慧空:“你就这么着急去死?”
“好胆!”慧空箭步上前,手中长剑轮转,直指欧阳的心口,另一手负在身后,蓄势待发,这一招剑中藏掌,气势恢宏博大,正是峨眉绝学三十六路金顶佛光剑式。
欧阳冷冷的看着慧空这一记杀招,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直到最后一刻方才侧身闪过,却没还手。
慧空一剑不中,左手翻掌而出,又被欧阳轻飘飘闪过,不费吹灰之力。
慧空也不多言,剑招掌法绵延而出,凌厉至极,全无佛门武学的慈悲之意。瞬息之间,剑气掌影纵横睥睨,雨点四下激射,竟少有落在身上。
欧阳上身不摇不动,只凭脚下步法玄奥,辗转腾挪之间围着慧空游走不定,讲慧空的剑招掌法一一躲避开来。
呼啸间,慧空已将这剑式前十八路使尽,却毫无建树,不由心生烦躁。有心换一路功夫,但这金顶佛光剑式乃是她最为专精之武功,再换其它,招式衔接有破绽暂且不提,料想威力也大有不如。正自两难之间,却听欧阳开口:“怎么慢下来了?老尼姑你是不是累了啊?”
慧空心中愈怒,原本还有些托大,打着生擒欧阳的主意,只动了八成功力,此刻再不留手,招式愈发凌厉,好似化身一条灰龙,在红云中上下飞腾。
“好!”
“师太好功夫!”
观战众人大声喝彩,却没听到欧阳的轻声低吟:“再快点,再快点儿啊?”
“我要你的命!”慧空一声大喝,漫天剑光掌影忽的一收,只有一掌平推,似慢实快,头顶屡屡白气蒸腾,面上金红之色闪烁,剑意化于掌中蕴藏,在场有见识广博的不由惊呼:“金顶霞飞,佛光万丈!”
“哦?已经是最后一式了吗?没意思。”欧阳轻笑一声,随后也是一掌平推迎上,同样的力负千钧之相,甚至连出掌的角度,动作也一般无二,只是脸上金红之色更显浓烈。
“轰!”
雷声同时响起,双掌接触的瞬间,没有片刻的停滞,慧空的身影倒飞而出,三丈远近,撞碎明王大殿外的一根支撑石柱,落在了地上。
一如先前的玄聪,唯一不同的是,她倒没有立时昏迷过去。
“噗!”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与雨水融做一处,落在地上。慧空挣扎着想起身,终究伤重难行。
“师父!”一中年尼姑几个起落来在慧空身旁,扶其坐起。
“你,你。”慧空抬手指着欧阳,气息微弱:“你从何处,何处,偷学我峨眉,功法!”
“现学的呗,谢啦。”欧阳嗤笑一声,转过身来:“姓岳的,你来?还是再找个送死的?”
“方才这妖女的最后一招分明与慧空师太使得相同的功法路数。现学的招式倒还有那么一分可能,可功法。。。难道这妖女真的是现学现卖?
方才烟尘之中看不清晰,还以为她使了诡计才打伤的玄聪道长,如今看来。。。”
谋定而动是岳松庭一贯行事的风格哪怕欧阳的话让其颜面大损,哪怕背后众人的目光如芒刺在背,他也没有立时出手尤其他自知武功不如玄聪,一对一难有胜算,还需另想良策:“武林盟主之名,除盖世武功,还需让江湖同道心悦诚服,众望所归。再者言,姑娘的武功确实高明,但未必便是天下第一,毕竟少林灵心大师,魔刀门东方掌门未曾前来,你就算胜过岳某也算不得什么。”
“岳掌门说的对,只要老子有一口气在,便不服你!”
“武功高又怎样,想做武林盟主,在等一百年吧!”
“我不服!”
“我反对!”
一众江湖人接连出言附和,岳松庭将争论从武功的深浅转到德行的高低显然是一招妙棋。
“有本事你把我们全杀了,不然我们就不服你!”
也不知这句狠话是谁喊得,很明显,他并不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有道理。”欧阳娇笑一声,开口道:“把你们都杀了,自然就没有人反对了。”
春雷再闪,天地惊蛰
第三百三十二章 红竹筒 上()
东厂
门口两个守夜的番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哈欠,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满是疲惫,不过还好,这夜总算是过去,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该有人来接班,他们也可以歇一歇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一连三日的大雨,直到此时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都说春雨贵如油,但他们两个恨不得旱上一年才好,毕竟他们又不种地,而雨中当值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喂,一会儿去哪儿?”左边的番子肃穆而立,直视前方,话是从嘴角挤出来的,声若蚊呢。
“回屋睡觉。”
“不去喝一杯解解寒气?”
“要去你去,最近势头不对,督主心情不好,还是小心为妙。”
“额,也,也是哦。”
最近督主心情不好,这不是个秘密,察言观色是东厂中人必备的技能。但他们的督主具体为了什么而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小人物自然不会知道,不过总归在这东厂之中当差,风声雨声总是避不开的。
“听说。。。好像和大小姐。。。”两人正想八卦一番,身后脚步声音来到了近处,回头,却是来接班的弟兄。
“怎么来的这么迟?”
“够早了,你这驴蛋别不知足。”番子笑骂一声,紧了紧雨披,在屋檐下站定:“劝一句,别乱嚼舌头,咱们的命可不值几个钱。”
“知道,知道。老子回去睡觉总行了吧。”
说笑几声,守夜的番子刚要走,还没走几步,忽听马蹄阵阵。算时间,这骑者应该是城门刚开便入了城。
街上虽然行人稀少,但无故骑马奔行大小也是罪过,若是伤了性命众目睽睽之下也难办。四人抬眼望去,那骑者驾着马正向着东厂大门而来,再细打量,衣着也是东厂式样,一手举着一面小黑旗,高声喊着:“西南急报,督主特令,不可阻挡!”
也对,除了八百里急报也就只有东厂的传令官有胆子在京中纵马。
东厂门前,骑者翻身下马,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令旗!”
“督主何在?几位司主何在?”骑者将黑旗扔过去,急声问道。
“督主昨夜入宫去了,至今未回。即是急报,不如送与夜司主过目,随我来。”守门的番子挥手示意,引着这骑者往里而去。
。。。。。。
屋檐下,夜雨泽伸了一个懒腰,神完气足,看来昨夜睡得不错。应该与名字无关,不过他确实很喜欢雨,尤其是夜雨,伴着雨声入眠他总能做上一个好梦。
昨夜的梦中,他梦到自己立下了好大的功劳,督主特意将关在东厂后宅的那个玉生烟赏给了他。
说实在的,夜雨泽倒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个女人,中人之姿略强一点,他见得多了。所以夜雨泽对她的感觉不是喜欢,更准确的说,应该叫好奇。
那女人确实有些古怪,从来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好像庵里的姑子,可夜雨泽很清楚对方的出身,这种矛盾让他很疑惑,忍不住想探究一番。
“等我立下功劳,一定从督主手里将你要到手来。”
正想着,那边脚步声响,骑者几步赶到近前跪倒在地,双手将一漆成了红色的竹筒高举:“西南急报,烦请夜司主过目。”
“西南?”夜雨泽目光一凝,伸手接过竹筒,查看一番,发现密封完好,点点头,开口问道:“你是哪里的斥候?鹰隼急报怎么会落入你手?”
“回司主的话,小人乃是京东洪县洛大人麾下,三日前鹰隼落在衙门里,脖子上便挂着这竹筒。洛大人说这是西南急报,便命小人快马送来请京中诸位大人过目。”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
“谢司主大人赏,小人告退。”
这边骑者躬身退下,夜雨泽将竹筒颠了几下,皱起了眉头:“老狗和东方他们两个搞什么鬼,竟然还用上了红筒,难道出事了?不应该啊。”
有心将竹筒打开,但想了想还是作罢:“督主不在,我一人不好开这竹筒,还是与指挥使说一声才是正理。”
想罢,夜雨泽揣起竹筒,向院外走去。刚出门,却正好见到云睁迎面而来:“小夜,督主回来了,正在议事厅等咱们。”
“额,那倒是正好。”
“什么正好?”
“西南急报,老狗他们用的红筒。”
“那还等什么,快走吧。”
“哦。”
两人纵起轻功,盏茶的功夫便来到了议事厅,厅门紧闭,两人正待敲门,却听得里边徐如意以一种异常阴沉的声音问道:“所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两人对视一眼,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也,也不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回道:“他中了我们七人合力一击,这天下虽大,当也无药可医。”
“别说那些没用的,咱家问你,武当那老不死的将他救走之后呢?你们没继续跟着?”
“跟了,只是我们跟了两天才发现他跟本就不在武当的营地,想来,可能是找地方埋了?属下还在尽力查找。”
“说了半天,不还是下落不明?咱家给了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让你们提头来见。如今你没把他的脑袋带来,是准备用自己的脑袋顶上了?”徐如意的声音愈发的清冷,云铮知道,这里边的老者怕是凶多吉少了。
“门主!”老者急切的回道:“属下回京之前已经得到线索,似乎有人暗中带那化鹏飞往云滇而去。”
陡然听到化鹏飞的名字,夜雨泽心中一惊,结合前言,难道督主要杀化鹏飞?侧脸偷瞄云铮,见其脸上毫无惊讶之色,显然对此事早已知晓。
督主手下除东厂之外还有第二股势力?夜雨泽一时想不出头绪。
“所以你知道他没死,刚才是故意哄骗咱家?”
“属下不敢。只是。。。只是。。。”
“行了,你好歹也是我天门二十四堂的堂主,咱家不会随便要你的命,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之后,咱家要看到这桌上摆一颗脑袋,不是他的,就是你的,明白了?”
“属下明白。”
“滚吧。”
“是!”
第三百三十三章 红竹筒 中()
“进来吧。”
“是。”
夜雨泽与云铮推开议事厅的大门,屋内空空荡荡,徐如意坐在正当中,手里端着一盏热茶,先前与之对话的老者却不见踪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督主。”两人上前几步,撩袍下拜。
“起来。。。嗯?”徐如意放下茶盏,正欲开口,却看到了夜雨泽握在手中的竹筒,黑影倏忽闪过,漆红的竹筒已然易主,夜雨泽愣了几瞬,方才反应过来,手中空空如也。
“哪来的?”
“洪县那边。。。”
“知道了。”徐如意开口打断夜雨泽的回答,食指一扣,一弹,将竹筒封盖打飞,从中拿出一纸书信展开,细细读了起来。
厅中一时沉寂,只有三人的呼吸连带着窗外的雨声交错。
门窗都是紧闭的,四角的火盆中银丝雪花碳静静地燃烧,暗红隐现,丝丝银屑悄然剥落。屋内很暖,但夜雨泽却打从心底感觉一股凉意,浑身汗毛直立,头皮发炸,下意识的将呼吸声放的更轻,头放的更低,身上却止不住微微的颤栗。
他怕什么?
他做过无数的坏事,但却没有一件错事,只要与东厂的规则相合,他便问心无愧,至于正邪好坏之分,不过是一个别人憋在心里的词缀,不值一提,他也不需在意。
“我在害怕什么?”夜雨泽为自己的恐惧而惊愕,鼓起勇气将目光瞥向身旁的云铮,见他也是脸色苍白恐惧,才恍然明白,这厅中,有一股杀意在酝酿,如山间饿虎睁开了双目,鸟兽具惊。
。。。。。。
惊雷透过层层雨幕,刺破漫天积云,一缕光芒一闪即逝,天该是已经亮了。
曾经的定远侯王弼的侯府,如今的天下第一庄,庄主王永真还是一如既往的行着儒家的克己之道,早早地起床,在贴身书童青城的伺候下洗漱过后,到书房读书。
他的每一天都是从读书开始的,书只读一本,名叫论语。
小儿用来启蒙的读物,他早已倒背如流。所以说,他看的并不是书中的文字,先贤的智慧,他读的,只是那本书本身。
这是他师父送他的第二件礼物,第一件是他腰间的长剑,在那个耻辱的夜晚不知遗落在何处,如今又拿在了谁的手里。
这书也是他给欧阳开蒙的读物,只是如今人面不知何处去,书页空翻笑寂寥。
“咚,咚咚。”
轻轻地敲门声惊醒了梦中之人。从回忆中抬起头,书房的门口,青城一脸的胆怯,讷讷的看着他。
王永真皱起了眉头,他相信青城是知道自己不愿在读书的时候被打扰的,却还敢敲门,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人来了。
青城怯生生的看着王永真,也是很害怕的样子:“主,主人。”
“说。”
“有,有个老人家要,要见你。”
王永真没有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青城,眼中的意思很简单:该如何做难道还需要我来教吗?
“主人,他,他。”不过一十一二岁的孩子,见得如此凌厉的眼神,一时间怕的带上了哭腔:“那老人家,青城是在你房中发现他的,他自己不知怎么溜了进来,青城,他,我,他要见你。”
青城的话说的有些颠倒,但王永真还是听懂了,随之而来是更深的疑惑:“为何不喊人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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