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了皇命?”李百户一愣:“那直接找将军。。。”
“猪头!”顾云烟大力的一拍李百户的脑袋,骂道:“吴克敌周围每天多少眼睛盯着,送他身边还查个屁啊。这事儿只能是暗中查。你放心,他们身上都是有金牌的,真要是出了事,吴克敌面前他们自然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牵累不到你的。”
“这样啊。。。”
见李百户心思动摇,顾云烟拉开他胸前的衣襟,将手中的两锭金元宝塞了进去,笑道:“他们出事不用你管,你要是出了事带着这些钱来我快活林我自然保你,你还怕什么?是不是个男人了?”
不远处,两人的低低的交谈徐如意的耳中,和响雷也没什么区别。
在听到李百户提起四个陌生访客的时候,他笑了,这个时候能进龙门大营,还让吴克敌拉下脸皮灭口的,朱棣那两个儿子自然不会有其他人。虽然道衍的下落依旧不明,殊为可惜,但有这两头肥羊在,不愁那三角眼的和尚不上钩。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这大营中找出自己的目标,锁定他们,然后在对的时候,把他们的脑袋摘下来。
大概一刻钟后,顾云烟与李百户又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冲着这边点点头,潇洒的离去。
李百户小意的凑上前来,犹豫了一下,抱着不能得罪的心思,拱手笑道:“两位。。。天官。皇上的差事小人不敢多问,顾掌柜的将你们送来了,那小人自然要帮忙。你们跟我来就是。”
李百户又挥手招来几个可靠的手下,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将徐如意和南宫彩云围在中间小心护送,也不知怎么选的路线,七拐八绕的愣是避开了所有的岗哨,将两人引到了一处不大的帐篷之中才让兄弟们散去:“两位天官,这帐子是小人自己住的,周围几个帐子住的也都是自己人,一会儿小人给他们打个招呼,不会影响两位天官休息的。”
“放心,我们有分寸,不会牵累到你。”徐如意手在桌上擦了一下,油腻腻的触感令他很是嫌恶。
“天官见谅,小人粗鄙,难免有些埋汰。”
“无妨。”徐如意转过头来,又道:“我们两个不是什么天官,也给不了你什么,你没必要巴结。就当我们不存在就是了。饭菜什么的也不用送来,我们自有解决的办法。”
“哦,好好。那。。。两位天。。。上差早些休息,小人便不打扰了?”
“去吧去吧。”徐如意摆了摆手。
一头狼想要在羊群中隐藏,最好的办法就是披上一张羊皮。徐如意与南宫彩云此刻要做的就是披上这张羊皮。
阴柔的气质与绝美的容颜,从形象上来说,徐如意和南宫彩云与这军伍之地实在格格不入。简单的出入行走都会引来他人的注目,打探情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这是一种别样的困境,与之相对的,自然也就有特别的破解。
一身的功力汇聚于顶,脏兮兮的被褥被撇在地上,徐如意以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盘坐在只剩一张木板的床榻上。
六识全开,方圆五里的虫鸣蚁走都不能逃过他的耳目。
五里,并不能涵盖这整个龙门大营,可这段距离好巧不巧的恰恰将吴克敌的中军大帐也括了进来。
声音很杂乱,心思纷飞,想从这其中找到自己所要听到的讯息很难。好在时间充裕,一天不行便是两天,三天,总有找到的时候。
龙门关外,天眼天耳所不可及之地,道衍看着面前心思细腻的苍莽头领,看着他一身大汗的从欲望中逃离出来,凶恶而平和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与惊讶。伸出一根手指在那粘稠的粉末上点了一点,放在口中。
双眼之中陡然激射出骇人的光彩:“波旬之花,原来还有传世!”
“大。。。大师,也识得此。。。啊。。等妙物?”胡车儿浑身战栗的站起身,迷醉的笑道。
“花开两色,一色谓之佛,一色谓之魔。施主,你沉沦了。。。”
二百四十九章 乱风华()
黄昏的余晖在金瓦上萦绕,十二瑞兽雕琢向天嘶吼,昭示着皇室的威严。太监宫女们在四下不知所谓的忙碌着,一队侍卫手持长戈在殿前走过。
大明帝国,年轻的君主站在文华殿前,惬意的欣赏着方寸之间真正属于自己掌控的天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听起来当真威武雄壮。皇位,便是想一想都会人头落地的一把椅子,只有真正坐在上边才能体会到其中的艰难与不易。
所谓帝王,法、术、势,三者合一,至高无上,一言而决天下人生死。相比于朱元璋这位开国之君,朱允炆要差的太多太多。
最直观的比较,朱元璋杀了十万臣公,无人敢以一言相谏,而那边厢自己最亲近的朋友只是在少室山上转了一圈,死了千把个人,朝堂上便沸沸扬扬的吵了一个月。
有人沉默,但更多的人慷慨激昂。
文渊阁中方孝孺和解缙每天都要收下数以百计的有关此事的奏折,洋洋洒洒的千字文,最后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彻查少林血案。
其实没什么好查的,东厂调兵入河南,没有他这个君王的首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其实每个人都清楚,只是出于种种原因选择了忽视。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陛下。”刘喜在身后将一件金龙披风披在朱允炆的身上,娴熟的捋顺了上边的褶皱,低声道:“都是些摆弄嘴皮子的,嚷嚷的厉害,您不必为此烦心的。”
朱允炆嗯了一声,望着东边司礼监的方向道:“印子都盖上了?”
“大都盖上了。”刘喜点点头,回道:“方、解两位大学士提了案子,那边儿奴婢们看着差不多也就过了,只是余杭和桑落两县前些时候招了水灾,需要调拨钱粮,具体数目奴婢们生疏,还要陛下您御览。”
“放在殿中吧,一会儿朕会看的。”
秋风中的南京酝酿着江南独有的阴冷,紫禁城也不能例外。几个太监在殿中将火盆生起,三十六盏贡烛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朱允炆在书案后坐下,赈灾的折子在面前展开,手里提着一只朱笔,细目观瞧。
“都下去吧。”
刘喜将众奴婢屏退,轻步来到朱允炆的身旁,眼观鼻,鼻观心,犹如一尊木雕。
“七万,八万,粮六万担。。。”朱允炆喃喃的念了几声,觉得数目差不多,便在折子上画下一个红圈:“刘喜。”
“奴婢在。”
“回头让东厂那边儿盯着点儿,敢乱伸手的直接砍了。”
“是。奴婢记下了。”刘喜伸手接过折子往袖中一塞。
“还有,如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朱允炆又道:“上次来信儿说要去甘州将朕的那两个不忠不孝的堂弟追回来,如今可有什么进展?”
“回陛下的话。”刘喜低头想了想,回道:“上次来信儿已经是七天前,说是如今已有了线索,两位。。。那两人如今已经确定就在甘州城中,计划着想在重阳出关。其他的徐公公倒是没有多说。
陛下无需多虑,徐公公做事您该是放心的,还有东厂的指挥使,司主,三千卫士一齐,甘州那地方有如天罗地网,贼人必定插翅难逃。说不定此时此刻,徐公公已经提了他们的脑袋往京中赶了。”
朱允炆满意的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神色有些疲惫:“有消息记得及时向朕禀报。今天有些乏了,嗯。。。就不翻牌子了。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是。”刘喜恭谨的搀着朱允炆起身向殿外走去,刚出殿门还没有十步,由远及近,一个黄门太监双手高举着一个黄绸布袋向着这边急奔而来,到的近前便“扑通”一声跪在石砖地上,高声呼喊道:“陛下,宁夏卫八百里加急,请陛下御览。”
“八百里?鞑子犯边了?”朱允炆愣了一愣,随后急忙挥手:“快呈上来!”
刘喜几步上前拿起布袋,验看了一下封口,在手中细细的摸索片刻,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才拆了开来,从里边取出密封的牛皮封袋呈到了朱允炆的手中。
奴婢徐如意,恭请陛下万寿金安。
信封上熟悉的笔迹让朱允炆心中微微一安,抖手将信函取出,才看了几行,清秀儒雅的面庞陡然阴沉了下来。
奴婢徐如意,身居龙门边陲,遥请吾皇圣安。
东厂上下追迹燕王孽障月余,现已查得贼子下落确在甘州无疑。
然则甘州一地,地广人稀,民风彪悍,更多有域外蛮夷行走其间,不服王化教诲,不尊朝廷法度,不知陛下威严,殊为可恨。
揪其根由,实为官、将、商、夷四者勾结。
甘州知府齐国忠、龙门关守将吴克敌、西域大贾裘德罗、元人部落首领胡车儿,此四人仰仗陛下所赐权势,横行无忌,自立律令,虽为一城,实为一国。
身有他务,奴婢本想日后再做计较,奈何此四者步步紧逼,更暗中阻碍东厂事端,为燕王孽障提供庇佑。
三千东厂力士虽众,相较龙门守军,塞外引弓仍显不足。只恐重阳之际,当有狂澜掀起。
有鉴于此,奴婢斗胆请陛下发下谕令,调宁夏卫将士予以协助,从旁策应。
若事协,则权做一备;若事不协,奴婢与东厂儿郎虽皆残缺之身,仍愿提剑三尺,为陛下冲锋陷阵,荡平宵小不臣,扫荡群邪妖氛,虽死不退,头落不悔。乱风华,玉石俱焚。
奴婢不在身旁,还望陛下保重龙体,勿以奴婢为念。
此致,奴婢徐如意百拜叩首,惟愿大明江山永固,陛下天地同寿。
“虽死不退,头落不悔。齐国忠、吴克敌、裘德罗、胡车儿。”天下的至尊呼吸渐渐粗重,手中用力,指尖白的发青,手背青筋暴起,四周太监宫女包括刘喜在内,齐齐跪倒在地,颤颤不安。
真龙之怒,流血漂杵,蝼蚁如何承受。
“刘喜。”
“奴婢在。”
“摆驾文渊阁,准备王命旗牌,尚方宝剑。招兵部尚书茹瑺即刻入宫见朕!”
“遵旨。”
第二百五十章 调兵遣将()
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故事为后来者敲了一个警钟:兵权,永远不能交于一人之手,哪怕这个人是皇帝。
这个道理并不难想。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兵马归于皇帝之手,但带兵打仗的人绝大多数的时候都不会是皇帝本人。一旦皇帝脑子发昏,信错了人,那江山易鼎不过旦夕之间。
再或者这皇帝天生是个傻子,没事儿就下个乱命,也是个要命的事情。
这绝非异想天开,以兵事作儿戏的皇帝历史上可不在少数,最出名的莫过于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
有鉴于此,雄才大略的朱元璋以老农民特有的淳朴智慧,加上千古以来颠破不破的“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定下了大明军制,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句话:皇帝起头,文臣武将商议,准备的万全了才能调拨兵马。
蓝玉谋反时,以其声望之隆,在这条条框框的限制之下最后也只得领了一营亲信兵马起事,这让朱元璋对自己的兵制甚是满意,后来又写下:后世儿孙不得更易的圣谕。
好处显而易见,一人叵测,也难翻天。
坏处就是,皇帝对兵马的掌控不再绝对,这也是为什么对于东厂借密探之名蓄养兵马之事,朱允炆未加阻拦,反倒暗中支持。
可宁夏卫不比东厂私兵,乃是受朝廷统领的正规军队。下旨调动,必须要在朝堂上过上一遍,这很难,所以他决定与兵部尚书茹瑺、文渊阁大学士方孝孺、解缙先通个气,若将他们几人拉在一处,明日朝堂上便不会出现众口一词的情况,自己这个皇帝拉拉偏架,事情也就办成了。
朱允炆虽然居于深宫,但是或多或少的也有些觉察,方孝孺放在一边,解缙和茹瑺与徐如意还是很亲近的。
可他一时情急,却是忘了,自己任命的文渊阁大学士可不止方、解二人,在黄子澄死后,出于愧疚也好,出于告慰也罢,自己在短短的时日里还提拔了一人,名为。。。黄观。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陛下想要调宁夏卫入甘州,只怕朝中诸公不允。老臣蒙陛下不弃,忝为兵部尚书,但六部相制,又有五军都督府总掌兵马,单凭东厂厂公的一封急信,只怕。。。”
“东厂调兵围剿少室山白莲余孽时为何无人阻拦?”朱允炆眯了眯眼,很是不悦的哼了一声追问道:“莫要说朝堂中人,茹瑺,你这兵部尚书是怎么想的?”
“臣。。。臣。。。”茹瑺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身侧朝堂清流们的新任领袖,一时讷讷不言,担心若出言支持,传扬出去,惹天下人唾弃,毕竟阉党这个名声可是**佞挂钩的,虽然自己在外边本来就有“太监干儿”的名声在传,可好歹还没有摆在明面上不是?
朱允炆眉头皱的更深了,狠狠地瞪了茹瑺一眼,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文渊阁三大学士中存在感最为薄弱的黄观将手中的密信逐字逐句的读了三遍,才抬起头来:“陛下,信中所言,微臣已看得明白。齐、吴二人意图不轨,其罪当诛。可这说到底只是徐公公一面之词,并无丝毫证据附上。。。”
“黄卿不相信信上所言?”朱允炆声音陡然出言质问。
“臣。。。相信。”黄观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直言顶撞。
“只不过。。。”黄观顿了顿,话锋一转:“兵家有言,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又有言曰三军易得,一将难求。
臣斗胆想问陛下,即便陛下力排众议,调兵入甘州,粮草靡费几何?又当以谁为主帅?”
“粮草之事不需多虑。”解缙挺身而出:“先帝行屯田之制,京中禁军粮饷自有朝廷供应,而边军多年耕种,上下或有。。。但支应一场大战当是无虞。更何况甘州宁夏两地相距不过七百余里,朝廷旨意一下,虽不说朝发夕至,但最迟三日也该能到达。”
“好,粮饷之事便算是解决了,主帅呢?”黄观慢条斯理的问道,一种从容不迫的气度在这紧张的时刻让朱允炆心中很不舒服。
“吴克敌久镇龙门,也算是百战之将,若无大将率领,便是人数多上一倍也难有必胜之算。更何况据臣所知,宁夏卫上下合共不过七万兵马,远不如龙门兵马精锐。取胜已是艰难,若败。。。”黄观说到这里,向着东北方向一指,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平安可为将乎?”朱允炆问道。
“声望不足,有勇,未必有谋。”
“那。。。武定侯与长兴侯。。。”朱允炆提起从他皇爷爷手下活下来的硕果仅存的两位老将,但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两人的年纪是个大问题,若不到万不得已,边塞苦寒,他真怕两人就死在路上。
“臣愿保举一人。”一直沉默的方孝孺突然开腔,引来众人的目光:“素闻曹国公李景隆通晓兵事,深得先帝器重,且为人中肯,与陛下更有血脉之亲,忠心无二,可为领军之将。”
听方孝孺提起李景隆之名,殿中诸人一愣。
茹瑺低头不语,不愿表态。
解缙反复思虑,似乎这李景隆确是最佳的人选。
倒是黄观,死死地看着方孝孺笔挺的背影,目光阴沉,他很不解,为何私下里对自己颇为照拂的前辈竟会在此时选择站在那东厂的太监一边。
明明已经找到了最好的借口阻拦,明明便是天赐良机,将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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