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咱们的朋友,谁禁得起薄命花的雷霆一击?
她那枝怪花的霸道情形你亲眼看到的,天下间能克制得了她的人,恐怕如风毛麟角、世无其匹。老实说,即使大哥亲自出马,也难以稳操胜算哪!除非……”
“除非:什么?”
“把咱们旧日的弟兄召集起来,倚多为胜。”
“不行,即使是天大的事,咱们也不能……”
“兄弟知道不行,可是咱们委实……”
“咱们决不能把旧日的帮中弟兄召来送死。”
“可是……你那位姓崔的小友……”
“且找到天南一剑再说。”
虬须客猝然转身,喝道:“朋友,不要再跟了。”
三眼韦陀也戒备着说:“朋友,出来说话。”
四五丈后,小径右面的树林中,钻出崔长青高大的身影,笑道:“陆兄久违了,别来无惹,呵呵!小弟送两位的兵刃完璧归赵,二位的神刃完好无损。”
三眼韦陀大喜,也颇感困惑地说:“咦!原来真是老弟、你。老天,怎么回事?咱们的兵刃……”
“小弟夺来的。”
“哦!那薄命花……”
“不久她便会追来,咱们快走,一面走一面谈。”
二人脚下一紧。崔长青一面走一面说:“小弟从湖广北游,途经明港驿,因此专程前往杨家寨拜会,没料到却惹来了一身是非……”
他将经过说了。三呀韦陀叹口气说:“有关敝帮解散的事,是经过帮主照大哥与帮中首要弟兄开堂上香决定的。原因是这门饭不好混了,树大招风,江湖朋友对敝帮误会日深,长此以往,恐怕得不到江湖朋友的谅解,早晚要掀起——场可怕的江湖风暴,因此决定见好即收,急流勇退保今过去的声誉。”
虬须客也无限感慨地说:“另—原因是血花会的崛起,该会所作的买卖,已取代咱们黑龙帮。令人愤慨的是,她们不论何种买卖一概全接,只要对方付得起代价,不问底细,不管道义,乌龟王八蛋只要肯出钱,便可请她们暗杀那些仇家。这一来,咱们黑龙帮便受到波及,有人把咱们黑龙帮看成与血花会相同的万恶帮会。大哥是重视声誉的人,不得不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毅然宣布解散黑龙帮免滋误会。”
三眼韦陀接口恨声道:“咱们大哥英雄一世,想不到却栽在一群妇人女子手中,我好恨!”
崔长青笑道:“黑龙帮高手如云,就斗不过血花会一群女流?”
三眼韦陀笑问:“老弟,咱凭什么去和血花会斗?真要反脸,江湖朋友又如何说法?同行相忌,会被人攻击咱们断同行的口食,说咱们为争买卖而欺侮一群妇人女子,咱们黑龙帮有何面目向江湖朋友解释?”
虬须客接口道:“血花会已开始排挤咱们了,咱们是哑子吃黄连,有苦无处诉,要不是大哥一再禁止咱们的弟兄挺身而争,恐怕双方早就势不两立干上了。”
崔长青苦笑道:“花蕊夫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三眼韦陀呸了一声,粗鲁地骂道:“见他娘的大头鬼,这贱女人胡说八道,存心惹事,想落井下石破坏咱们黑龙帮”的往昔声誉,不借造谣生事想激咱们出面干涉,她便可掀起无穷风波。她已来了七八日,咱们没理她,要不是打听出老弟前来造访出了事,咱们也不会冒风险挺身而出哩!”
“哦!谢谢陆兄的关怀。陆兄,你没离开杨家寨?”崔长青问。
“咱们在附近留了人,监视杨家寨的动静,愚兄与杜兄,也是留守者之一。””“陆兄怎知小弟的事?”
“你在明港驿那几天,愚兄不在,前天返回,方听弟兄们说有一位骑乌锥马的少年,曾到杨家寨走了一趟并与人交手。你那匹乌锥,愚兄听人说过。不瞒你说,敝帮的消息相当灵通,老弟在湖广游荡的事,愚兄知道不少有关你的消息呢!”
“哦!真的?”
“你在襄阳劫了汤家大户的一千八百两白银,第二天便将所有的银子散给江边的两所卑田院。”
“咦!你怎知道是我所作的案?”
三眼韦陀大笑,笑完说:“姜是老的辣,老弟,你相信了吧?”
“你……”
“你不打自招……”
“你是说……”
“愚兄并不知是你,只知你那时恰在襄阳,用话一套,你就和盘托出不打自招啦!”
崔长青脸一红,笑道:“小弟毕竟欠缺经验,上了你的大当。”“老弟,你打算何往?到明港驿盘桓一些日十,愚兄聊尽地主之谊……”
“算了,我还是远走高飞为妙。这次造访,惹来了天大的麻烦,两位兄长义薄云天,不惜现身赶来援手,几乎断送在榴林精舍,小弟罪孽深重。来日.方长,小弟就此分手。”
“你……你的坐骑……”
“呵呵!暂寄榴林精舍,早晚我会回来取走的。前面已是城关,小弟告辞了。”
送走了崔长青,三眼韦陀向虬须客苦笑道:“这位小兄弟是个风尘奇人,可惜他没走上正路,真是可惜。”
虬须客狂笑道:“兄弟,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年头,走正路的人又有几个?武林朋友只要出外闯道,谁不是以武犯禁?哈哈!咱们黑龙帮所做的事严格说来,恐怕还不如他这位义贼哩!算了吧,不必自抬身价了。咱们走,进了城便不怕薄命花追来了。”
“哎……”三眼韦陀突然惊叫,向前一栽。
虬须客大骇,伸手急扶叫道:“陆兄……哎……哎唷……”
身后的路旁深沟中,跃出女飞卫公孙秀与铁琵琶吕三娘子。
三眼韦陀的腰眼中,钉着——把回风柳叶刀。
虬须客的腰脊,则中了两枚黄蜂针,倒在地下痛得不住厉叫,满地乱滚。
女飞卫走近,冷笑道:“十二条龙少了两条,你们认命啦!”
“哈哈哈哈……”十余丈外传来了震天狂笑声。
吕三娘子戒备地转身,骇然叫:“天玄炼气士。”
老道端坐在一株大树的顶头,枝叶竟然毫无向下沉的现象,目光炯炯盯着她们狂笑。
“走!”女飞卫低叫,向林中一蹿。
吕二娘子心细如发,伸手拨出黄蜂针与柳叶刀,方飞逃入林。
远远地,薄命花郝芸仙狂掠而来,来势如电射星飞。
天玄炼气士一惊,跳下地自话道:“我老道不走不行,这泼妇可怕。”
薄命花郝芸仙看到了他,厉叫道:“妖道,你走得了?”
老道向侧方的林木深处飞遁,大叫道:“不要追来,贫道伯你这位薄命红颜。”
薄命花狂追入林,从侧方截出厉叫:“妖道,老身要追你上三十三天灵霄殿……”
“哈哈!老道我要下十八层地狱进森罗殿,我不信你敢跟来。”
一追一逃,瞬即失踪。
崔长青在确山南门落店,目下他是身无分文,空无所有,马匹行囊全丢了,连买酒食的钱也毫无着落。
他这种人是饿不死的,除非他出了意外。
确山城小得很,他走了一圈,心中哺咕,看情形,此地当户甚少,而且未摸清底细前,他不能冒失地随便下手弄盘缠,必须打听出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方可下手弄些油水度过难关。
最后,他转向店伙套口风,果然探出几位本城的鱼肉乡里大富户,心中稍安。当夜,他撬开了一家大户的银库,弄:到了三四百两银子。
次日一早,他动身北上,要在东窗发白之前出城,出了城便安全了。
合该有事。按规矩,他北上落店须在北门,但他在南门投宿,因此动身时必须从南到北走完全城的南北两条大街,对一个急欲离开的人极为不利,走过十字街口,进入北大街,这时早市已开,街上南来北往的旅客往来不绝。
迎面出现—家兵器店,宽阔的大街行人来去匆匆,兵器店刚开门,没有客人光顾,他虎目放光,突然站住了。
对街过来了一位壮实大汉,肩上抗着一根金光闪闪的降魔杆,显得十分吃力,杆相当沉重、他认得,这根杆正是二眼韦陀的兵刃。
他心中狂跳,气血浮动。
大汉的腰间,缠着另—件兵刃:虬须客的流星锤。
不祥的预感,爬上了心头,他站在兵器店前发呆,心中暗暗叫苦。
大汉踏入了兵器店,大叫道:“王掌柜的,这件家伙卖给你,金打的家伙。”
王掌柜是个大块头,伸手接过仔细察看片刻,笑道:
“大牛,见你的大头鬼,如果是金的,你抗得动?你在那儿偷来的?”
大牛哼了一声说:“你少挖苦人,我大牛酒色财气都犯,就是没犯偷,这是捡来的。”
“哼!捡来的?—你起得早是不是?我也起得早,就从来没捡过东西。”
“信不信由你。喂!能值多少?”
“这……这样好了,给你二两银子买酒喝。”
大牛哼了一声,伸手取杆冷笑道:“卖烂铁也不止值二两银子,少拿我大牛开心。你不要,我拿到西大街癞头铁店……”
“慢着慢着,给你四两,卖了吧?”
“二十两才卖。”
“见鬼,你拿走,这玩意一二十年也难找个买主,四两银子我还不愿买呢。”
“不买就不买,我走就是……”
“慢着,八两银子,不安就拉倒。”
,崔长青一脚踏入店门,叫道:“二十两银子,在下买了。”
王掌柜怪眼一翻,大喝道:“你这厮好没规矩,你干什么的?”崔长青一把抓走杆,顺手砸掉了一只角,火星飞溅,他;的神力骇人听闻。
大块头王掌柜倒抽一日凉气,退了两步张口结舌。
崔长青挟起杆,向惊呆了的大牛说:“大牛,跟我来拿钱。”
大牛如受催眠,乖乖地跟着走。
他折入条幽暗的小巷,看四下无人,转身脸一沉,沉声问:“大牛,你要死还是要活?”
大牛惊得不住倒退,脸无人色地叫:“大……大爷,我:
……我不能死,我……我有八十岁的老……老娘要……要……”
“要死,我一杆把你打成肉泥。”
“大爷……”大牛惊怖地叫,跪下了。
“要活,说出这根件与那流星锤的来路。
“我……我要活……”
“说!”
“是……是三里河一……一个乡……乡巴佬捡……捡到的,我……我吓唬他把……把这玩意哄……哄来了。”
“他……他昨天在南门外至……至二里河的路上,看……看见两……两个尸体,以……以为这玩意是……是金的……”
“尸体呢?”
“他……他推入深沟去了?”
“哼:滚”“是,大……大爷。”
“银子照给你。”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一个时辰后,他到了榴林精舍的院门外,腰上缠着流星锤,挟着降魔杆,脸色冷厉,虎目中冷电四射,娃娃脸消失了,变成一头怒豹。
“砰”一声大震,大院门被他一杆砸得粉碎,盛怒拖杆往里闻。
盛怒之下,他浑忘一切,忘了功臻化境的郝芸仙可能置他于死地,将自身的生死置于脑后,为友复仇的意念令他不顾一切怒闯榴林精合。
院子广阔,亭台花树布置得巧夺天工,长长而弯曲的花径,直通向厅阶下。他踏入院子,发出一声兽性的怒啸,大踏步向里闯。
砸门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在啸声中,厅内奔出六名健壮的仆妇家丁,有人叫“是他,抄家伙。,”两厢中,也抢出八名男女。
两名健仆妇挺枣木棍冲近,双棍齐递,大喝道:“小辈你送死来了。”
金虹乍闪,“唉唉”两声暴响,两根枣木齐眉棍折断飞出三丈外,两名健仆虎口进裂骇然暴退。
“你们让开,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他舌绽春雷大吼,大踏步急进。
两名仆妇花枪齐进,枪花倏吐,迎胸点腹声势汹汹,枪法与劲道皆见功力,颇不等闲。
金虹再闪,“排云荡雾”奋勇突进,风雷骤发,杆幻地网天罗,人化龙腾虎跃。“啪勒勒……”两枝花枪寸断飞散,两仆妇被震倒在地,惊叫声震耳。
他无意伤人,伤了这些下人有伤天和,大丈夫恩怨分明,他要找的人是薄命花郝芸仙。
“让路!快叫贼婆娘来见我。”他怒吼,倒拖着降魔杆向阶下闯。”其他的男女仆人,被他的神勇惊软了,没有人敢再冲出阻拦。
厅门内闪出一位中年女仆,扶着神色委顿脸色苍白的胡”绮春,软弱地问:“你来做什么?”
他站在阶下,沉声道:“快叫郝芸仙出来见我。”
“你……你我她……””“找她出来还我公道,她不能杀了在下的朋友,而能逍,遥法外不受报应。”
“她不在;不然你岂敢在此撤野?”
“她到何处去了?”
“她……”
“当”一声大震,右侧的千斤石狮子,斗大的脑袋碎如斋粉,大地摇摇。
“不叫她出来,在下要杀进去了。”
胡绮春脸色泛灰,骇然道:“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我……”
“在下先废你的双脚……”
“我说,我说。”
“说。”
仆妇冷汗直流,恐惧地说:“主母,他的话可伯,告诉他吧,他会从其他的人口中间出来的。”
胡绮春知道不能不说,垂头丧气地说:“她回家父的庄院去了,昨晚走的。”
“令尊镇八方胡威的庄院在何处?”
“在金顶山下。”
“如何走法?”
“往西走三十余里,一问便知。”
“叫人把在下的乌锥马备妥。”
“这。—。”
“怎么?”
“郝姑娘已经骑走了。”
他不再多问,扭头便走,走上西行小径,直奔金顶山,急如星火。
午牌初,到了金顶山下。山距城四十余里,附近山峦错落,林茂山深,遇上荒年,这里便是强盗窝。远远地,便可看到山顶云雾缭绕,幻出金红色的异彩,因此称为金顶山。
西面五六里,是形如驼峰的峰子山。
镇八方胡威的庄院,位于金顶山与峰子山之间,是一座大名鼎鼎的庄院,附近的人称之为金顶山胡家。胡家在地方上固然颇负盛名,在江湖上更是响亮。胡威的绰号叫镇八方,可知他狂到什么程度;当然他本人的真才实学也极具功力,不然就凭他那镇八方的名号,也足以招杀身之祸。但他在江湖道字号已经数十年,如今依然健在。
崔长青看了胡家的格局,不由心中嘀咕。
那是一座建有高高寨墙的庄院,里面建了十余座楼房,墙外有壕,壕外栽了高有丈余宽约三丈的荆棘,连兔子也钻不透。荆棘外围又是密密麻麻的酸枣林,人在里面根本藏不住身。唯一的进山路是寨门大道,门口有一条三丈长高架壕上的木桥,只消在寨门楼上安置几张强弓,谁也休想通过。
寨墙的墙头,有几名警哨往复巡走。敌楼上方,也有两名警哨监视着四周。庄危的地势高,居高临下,视界可及六七里外,如无大批不明人物接近,警哨通常不加理会。如果警钟一响,全庄在片刻间便可应变裕如。
进去,该多困难,庄内外的人,根本不理会他一个单身旅客。
但冲突后如想撤出,那就恐怕不简单了。人多人强,狗多咬死羊;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伯人多,他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与全庄的高手抗衡。
他不得不冷静思索了,大摇大摆地折入进庄的大道。
当他踏入三岔路的第一步时,便引起誓哨的注意了。三:
岔路口距庄门桥仅一箭之遥,续向西走的路,可以到达南阳府的泌阳县。平时,这条路的商旅少之又少,往来的全是附近的乡民。
桥头放出一个青衣大汉,神色从容徐徐迎来。
崔长青虎目一转,计上心头。
双方渐来渐近,大汉在三丈外止步,冷然注视着他,似有所待。
他不动声色,挟了降魔杆,直欺近至丈内,方含笑点头招呼道:
“老乡,你好。请教,这儿是金顶山胡家吗?”
大汉见他年轻,似无戒意,但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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