蝎娘子蜷伏不动,无声无息。
金甲神接近至丈五六左右止步,冷笑道:“你看看,有多少暗器指向你?”
所有的人,左手的暗器皆蓄劲待发。
他嘿嘿笑,说:“你金甲神今后,不用在江湖上叫字号了。”
金甲神狂笑道:“哈哈!有谁知道今天的事呢?大爷这些弟兄,决不会吐出半个字,你放心啦!”
“哼!原来你成名,是靠这样懦夫行径搏来的,失敬失敬,你比栾三爷下乘得多了。”
“甚么?你……”
“你不是么?如果你不承认,为何不敢与在下公平死决?”
“哼!你……”
“懦夫!你敢不敢?我想,你不敢,因为你是贪生怕死的懦夫,所以……”
金甲神一声怒啸,拔剑毫无顾忌地冲来,招发“灵蛇吐信”,剑花涌现,风雷俱发。
崔长青向侧一闪,大喝一声,一剑刺在对方的右胁下,剑弓成弧形,几乎折断。
金甲神不加理会,反手挥剑,削向他的肩颈狂笑道:“大爷是金刚不坏法体。”
他向下挫,剑芒掠顶而过,好险,斜飘八尺叫;“金甲掩不住五官手足,你……”
金甲神突然浑身一震,大叫一声,伸左手急摸左腿弯。
原来崔长青易位之后,金甲神的背部暴露在蝎娘子的眼前。她先前装死,其实在等候机会。金甲神有金甲护体,举动十分灵活,可知双膝必定无甲掩护,正是暗器的最好标的。
她发出了两枚梅花针,全射入金甲神的左腿弯。
崔长青已重新扑到,剑攻脸部叫:“攻你的五官要害。”
金甲神忍痛挺身,一剑封出叫:“你该死……哎……”
右腿弯又挨了两针,这次更惨。
“铮”双剑相交,金甲神的剑向侧荡,中宫大开,人向下挫。
蝎娘子猛扑而上,一剑劈向金甲神的脑袋。
“小心暗器!”崔长青狂叫,急冲而上。
可是,已来不及了,暗器齐聚,已受伤的蝎娘子,怎禁得起.暗器群的袭击?
“嗤!”崔长青的左大腑,也挨了一镖。
三个人全倒了,剑劈开了金甲神的脑袋。
人影来势如潮,绮绿也飞奔而来。
狂笑声震耳,震得人耳膜欲裂。
“砰砰!”倒了两个大汉。
“啊……”另一名大汉也倒了。
灰影象阵狂风般卷到,从西面楔入,而冲来的四名大汉几乎在同一瞬间被击倒在地。
灰影到了两人身旁,从东西抢近的三名大汉三剑齐聚,手下绝情。
灰影大袖齐挥,“啪啪啪”三剑齐飞,无俦暗劲山涌,三大汉的右手同时被震断,大骇而退。
“噗!”北面的一名大汉,一刀砍在灰影的右肩背上,刀一折三段。
灰影一袖挥出,“啪”一声击中大汉的脑袋。大汉斜飞丈外,倒地便寂然无声。脑袋未破,但五官鲜血象泉般向.外涌。
切入、伤人、解围,象是发生于刹那间。
暗器再次齐聚,向后退的人以暗器袭击。
灰影的一双大袖,挥动时罡风似殷雷,似乎在外围建起一道无形的铜墙,暗器纷纷坠地。
地下,几乎在同一瞬间,留下了六具尸体。
“扯活!”有人狂叫。
绮绿不见了,逃之天天。
崔长青挨了四枚暗器,幸而已运功护体,且暗器末中要害,所以仍能支持。
蝎娘子的背部。共挨了一镖,一刀、两钉,伤势相当沉重。假使不是崔长青撤回甚快,及时将她推倒,且将她压在下面,她即使有九条命也活不了。
崔长青如不是为了救她,以身相障,也不至于挨了四枚暗器。
他吃力地扶起蝎娘子,惶然道:“不要挣扎,我带你我地方治伤。”
蝎娘子气息奄奄,脸色灰败,握住他的手,惨然道:“我……我不行了,你……你走吧,我……”
“不,你必须有活下去的信心。”
“我……我已万……万念俱……俱灰……”
“不,姑娘,你的小妹还在妖道们手中,你忍心丢下她,让她被人卖入青楼?你……”
“崔……崔兄弟,切拜……拜托你……”
“不,你不能寄望我,我将与血花会拼个生死存亡,而我只有一个人,孤掌难鸣,九死一生凶多吉少,自顾不暇,哪有闲功夫照顾令妹:一切全在乎你,你如果不想活,令妹倚靠何人?说:你要活,你不能死!”
身旁伸出一只手,掌中有两颗丹九,手的主人说:“你们都死不了,快吞下丹丸保住元气,老夫会替你们治好。当然,治好你们之后,你们再准备接受惩罚。”
崔长青不暇思索地将一粒丹九捏破腊衣,塞入蝎娘子口中,自己也吞下了一颗。
接着,对方递过一包药散,说:“这是治金创的妙药,快至偏僻处起暗器裹伤。”
他接过药散,沉静地说:“谢谢你,老前辈。”
他抱起蝎娘子,进入密林深处。不久,他重行抱着蝎娘子外出。
怪老人站在原地,脸上敌意全消。
他走到怪老人身前,冷静地说:“救命鸿恩,晚辈不敢或忘。”
怪老人咧嘴一笑,说:“上次你本可杀我,为何不杀?你们这些江湖凶魔,居然有一念之慈,怪事。”
“晚辈与你老人家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但老夫已表明要杀你了。”
“老前辈如要下毒手,那晚在山神庙,晚辈便难逃大劫。”
“哼!你该知道,老夫要留下你们自相残杀。”
“晚辈……”
“别说了,你不杀我,我救了你,两下扯平,谁也不欠谁的。”老人说。
“晚辈仍然感激不尽。”
“感激?等你伤好接受惩罚时,便不再感激了。”
他淡淡一笑,说:“老前辈,晚辈有一不情之请,尚请俯允。”
“你说吧。”
“老前辈可否宽限一些时日执罚?”
“你是说……”
“一言难尽……”他将奉命前来杀天威四圣,夺宝石的前因后果,概略地说了,最后说:“等晚辈救回吴家三代老少,再向老前辈请罚,万望老前辈恩准。大丈夫不轻言语,晚辈决不逃避。”’
老人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久久方问:“你们五个人,都是被元都观三子迫来的?”
他摇摇头,说:“他们四人也许是被迫的,晚辈却是自愿前来,死而无怨。”
“晤,你不象是穷凶极恶的人。”
他叹口气,苦笑道:“人不可貌相。再说,善恶之分,每个人看法多少有些出入,只有身受的人。方知其中甘苦。”
“你出道多少年了?”
“三年。”
“把你的所作所为说来听听。”
“晚辈乏善可陈,劫富济贫,自甘堕落,如此而已。”他惭然地说。
“你的绰号是……”
“晚辈喜穿黑,叫黑衫客。”
“你杀了多少人?”
“晚辈作案从不杀人。”
“老夫会打听。”
“那是老前辈的事,晚辈毋庸置辩。”
老人话锋一转,问:“你师承何人?艺业,你年岁虽轻,却出类拔萃。论机智,连老夫也栽在你手上。名师出高徒,令师必是超凡入圣的高手。”
“晚辈不敢提……”
“你得说。”
“请老前辈勿强人所难,晚辈不愿沾辱师门。”
怪老人嘿嘿笑,说:“你不说,老夫便袖手旁观,不管你们的事,也许一走了之。你不能死,而前面等侯你,要你的命的人,却为数不少。”
“老前辈……”
“甚至,老夫提前执罚。”
“你……”
“老夫就是这付德行。”
“老前.辈真要知道?”
“当然。”
他长叹一声,说:“好g8,老前辈听说过红尘过客?”
怪老人一怔,讶然问:“什么?你是他的门人?”
“晚辈惭愧。”
“哦!令师一向可好?”
“他老人家仙逝五年了。”
“啪!”老人抽了他一耳光。他一惊,退了一步说:“老前辈你……”
“他死了,难怪你敢胡作非为去做贼,你……”
“晚辈没出息……”
“说没出息就行了?”
怪老人怪叫。他失声长叹,说:“如果老前辈知道晚辈的底细,便知晚辈的苦衷了。做一次贼,便终身是贼,做一千次……”
“住口!”
“是,晚辈……”
“你改不改?”
“这……”
“你仍不愿洗手?”
他一挺胸膛,语气坚决地说:“人各有志,老前辈不必相强。我只能答应你,按江湖道规矩行事;事实上这三年来晚辈从未越轨。至于老前辈的想法,甚至世人的想法,左右不了我。”
“你已无可救药。”
“是的,我自己已决定了自己的命运。”
“我想,你有一天将悔之晚矣!”
“大丈夫做自己认为对得起天地良心的事,死而无悔。”
“你……”
“除非天下间,为富不仁的人绝迹,不然……”
“老夫今天要……”
“你杀了我,我仍然坚持己见。晚辈说句不知进退的话,老前辈这几天的行事,也并不怎么合乎道义。要知道,并木是前来龙角山的每个人都该死的,至少,铁金刚为侄而死;极乐僧为归返师骨而死;蝎娘子为了乃妹;晚辈为了救吴家老少三代;每个人都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在情理上并不该死。天猴为了何事他波提,但晚辈相信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得不冒死来碰运气。老前辈想要管天下的事,孤掌难鸣也管不了许多。晚辈问心无愧,立身天地间,生死安足论?要杀我你就动手吧。”
怪老人摇摇头,扭头便走,一面嘀咕:“你这厮病入膏盲,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老前辈请留步。”
“你还有话说?”怪老人停步转身问。
“老前辈打算如何惩罚晚辈?”
“老夫不管你的事了,去你的。”
“谢谢。”
“往北两里地,有座小茅屋,你们可以在那儿养伤,保证你三天便可痊愈。”
“多谢老前辈慈悲。”
“哼!”
“老前辈请放心,晚辈会考虑洗手的事。”
“那就好。”
“请老前辈赐示名号。”
“老夫长春老人。”怪老人说完,转身扬长而去。崔长青倒抽一口气,向抱着蝎娘子说:“原来是这嫉恶如仇,名震天下的怪老头,好险!”
蝎娘子欣然地说:“兄弟,他并不如传说中的可怕物!”
他沉思片刻,说:“其实,孤僻古怪心高气傲的风尘怪杰,大多是性情中人。那晚在山神庙,他仅反震暗器示威,而不取咱们的性命,定然是曾听到极乐僧临死前至情至性的话,认为咱们并非无可救药的人,所以手下留情。”
“他会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我想不会了,这种人不难应付。”
“但愿如此。”
“我们该走了。”
长春老人的绰号,提起足以令天下群魔丧胆,但长春二字的由来,却是指他老人家的药,金丹妙药可以起死回生,药到春回天下闻名。蝎娘子的伤虽重,但元气显然已恢复了不少。他先将蝎娘子放下,拾起背囊背上。他的目光,落在金甲神的尸体上,心中一动。日后危难正多,凶险方长,如果有这种轻灵的软甲护身,是否可以增加一分安全?他毫不客气地将金甲剥下,穿上,外面穿上外裳,便看不出形迹了。一不做二不体他将金甲神的尸体,拖至百步外的一处沟坑中埋了,方抱了蝎娘子扑奔正北,果然有一座小茅屋,空闲无人,是一座被丢弃的荒野小屋。好在是残锅破灶仍在,尚可安顿。
当晚,厅中唯一的破桌上,放了一包丹丸和药散。是谁送来的?他竟然一无所觉。但他放心地收下,除了长春老人还有谁?算期限,还有五天,他可以放心大胆养伤。
他想:“天威四圣败亡的消息,该已传至府城了吧?”
他所料不差,天威四圣的死讯,不但已传至府城,连栾三爷与金甲神一群凶魔的死讯,亦已传到。金甲神的爪牙,更传出山区出现怪老人见人就杀的消息。
当地的乡民四出收尸,草草加以掩埋,不报官以免麻烦。
尸体分埋在山区周围,埋在何处谁也无法完全弄清,想查身份难似登天,那是不可能的事。元都观三子,已在三天前带了不少爪牙,秘密地潜伏在浮山县城,暗中留意山区的动静。当天,三妖道化装易容在附近查探。
他们找到了天猴与铁金刚的尸体,也找到属于崔长青和蝎娘子的剑。
只找到两背囊宝石,全是一块块鸽卵大的原石,里面有品质甚佳的上品翡翠、玛瑙,价值连城。
其他的背囊,已被收尸的乡民瓜分了里面的宝石。
三妖道等了三天,伏路的人始终不见崔长青五个人出山的踪迹,也无法寻找埋尸之地,以证实崔长青、蝎娘子、极乐僧三人的生死。
因此,众口一词认定五人全已丧身山区了。三妖道兴高采烈,带了两背囊宝石返回济南府城。又是三天,三妖道终于认定五个人已经死了十已经过了两天期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天晚间,元都观群魔乱舞。三妖道排下了庆功宴,大肆庆祝。
心腹大患已除,宝石到手,怎不该大肆庆祝?崔长青原打算在茅屋养伤三天,赶一天路,恰好最后一天期限赶回府城复命。’
可是,天不从人愿,蝎娘子伤还未好,却又感上了风寒,不得不多留三日,逾期两日方能束装上道。
第二十一章
元都观的后院,有不少静室。今晚堂开盛筵,狗腿子鹰爪子到了不少人。
筵开十桌,每桌八人,八十名各地的精美齐聚一堂,可知元都观的实力确是庞大,难怪连血花会也不敢轻启战端。
首席高坐着元都观三子。元都观主反而坐在下位。右首一桌有中条双煞,有游神关彦。
左首一桌,坐着吴家祖孙三代。吴老太大开朗地笑,吴娟姑娘笑口常开,眉梢眼角因有了三分酒意而春横眉黛,媚笑中充满了春情。她不再是温柔娴静楚楚可怜的幽兰,而是春情满布举止轻佻、一身媚骨熟情如火的桃花。那位七八岁的黄毛丫头小欣,小小年纪居然会向邻座一位年青人搔首弄姿哩!
酒已半酣,玉虚子兴奋地离座,大笑道:“哈哈哈哈!诸位听清了。”
喧闹声立止,鸦鹊无声。
老道掀须微笑,朗声道:“西安天祥银楼的东主,明午便可赶到。这一笔宝石,据尉迟掌柜先期带来的信息说,二十万两银子数目太大,要咱们派人前往押送。银子一到,贫道立即分派给诸位弟兄,大家都有好处。”
欢呼声雷动,声震屋瓦。
老道鼓掌三下,人声骤止。他举起杯,脸色一变,庄严肃穆地说:“饮水思源,咱们得感谢天猴端木施主的神机妙算,至竟此全功,不但除去天威四圣心腹大患,且将宝石夺来大家沾光。端木施主不幸壮烈牺牲,他行前便抱有风萧萧易水寒的悲壮心情,果然一去不回,牺牲了他自己,成全了人咱们所有的弟兄,委实令人钦佩。现在咱们奠酒,以慰端木施主在天英灵。”
所有的人,皆默默地离座奠酒一杯,酒洒地的声音,居然令人生出象是幽灵夜泣的感觉。
老道接过小道童奉上的第二杯酒,又道:“铁金刚、极乐僧、蝎娘子、黑衫客四个人,也尽了他们的全力。现在,再奠酒一杯,以慰他们四位亡魂。”
奠酒毕,有人间:“仙长,他们的后事该如何善后?”
老道阴阴一笑,说:“极乐僧的师父几颗不上眼的舍利于,丢在粪坑里一了百了。铁金刚的侄儿,明天派人拖来杀了灭口。蝎娘子那位娇滴滴的小妹妹,过两天派人送来,贫道要看看她是否于贫道有缘,也许要收她为鼎炉。至于黑衫客那傻瓜,吴大嫂……”
吴大嫂噗嗤一笑,接口道:“老身会替他路祭一番,免得冤鬼缠身。”
吴娟接口笑道:“说真的,他死了真可惜,本姑娘阅人多矣,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值得爱惜的汉子……”
“哈哈哈哈……”一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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