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丢下飞豹,她绕道去追一枝花。
镇八方到了,看到满地尸骸,不由一阵惨然,向飞豹黯然道:“郝兄,真抱歉,兄弟来晚了些。那小辈单人独创,便把诸位杀得落花流水,这人可怕极了。”
绮绿气冲冲地掠到,接口道:“那黑小子是假的,她是林白衣的二妹小红衣女,让她逃掉了,可惜。”
飞豹带了人收尸,惨然泪下两行,损失了八位得力臂膀,他日后重回太行山重建山寨的大计落空,等于是断送他的前程,他怎能不痛心?
还有最令他痛苦的事,爱女彤云迄今仍然毫无消息,可怕的念头令他心如火烙,是不是爱女已遭不测?
镇八方父女与三位同伴,开始帮助飞豹掩埋尸体。
远远地,彤云发疯似的奔来,老远便尖叫:“爹,爹……”
正在用剑掘地的飞豹大喜欲狂,心头一块大石落地,飞步下坡,接住受女相拥喜极而泣。
彤云整个人崩溃了,哭了个哀哀欲绝,泣不成声,任由乃父挽住向上走。
镇八方也放心地叹息一声,上前慰问,说:“令爱幸而平安,可喜可贺。郝兄,英雄有泪不轻弹,赶快替贵弟兄善后,天色不早,早些离开安全些。”
飞豹道谢毕,向哭得象个泪人儿似的彤云间:“女儿,你怎么从枫林山庄来?”
彤云抽喧着说:“女儿是被欧阳伯伯赶出来的。”
“马、胡两位兄弟呢?”
“他……他们死……死了……”彤云不胜悲痛地说。
“死了?他们真……真的死了?”
“他们被……被欧阳伯伯的人发现了,死……死在山沟旁。”
“这小狗可恶!”镇八方大骂,意指小黑子。
彤云这才神智清醒,变色道:“爹,我们赶快走,快逃向太行山。”’
“你怎么啦?”
“崔长青与凤剑那泼妇,可能正在找你老人家。”
飞豹大惊,意指不信地说:“女儿,你是不是吓胡涂了?你说什么?”
“女儿说崔长青……”
“青天白日,你见到鬼了。”
“不,女儿……”她将与崔长青见面的事说了。
镇八方一声怪叫。绮绿咬牙切齿地叫:“爹,快找他出来碎尸万段。”
镇八方却沉着地说:“女儿,不可操之过急,听为父安排。”
不久,镇八方五男女告辞走了。
飞豹心胆俱寒,草草掩埋了同伴的尸体,在暮色四起,慌不择路向西行,希望尽早进入山区。
远出里余,前面草丛中突然升起了一个黑影,迎面拦住去路,怪笑声刺耳。
飞豹大骇,脱口叫:“崔长青!你……你果然末死。”
崔长青哼了一声说:“死了,你岂不是安逸了?”
“你是怎样逃出地牢的?你……”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冤家路窄,你飞豹恶贯满盈,还我公道来。”
飞豹拔剑冷笑道:“不是你就是我,放马过来。”
崔长青挺剑迫进,豪气飞扬地说;“你们,男女八人一起上,免得在下多费手脚,以一比八,死绝方休。”
彤云惶然抢出,声泪俱下地叫:“崔爷,请高……高抬贵手,真定府的事,错全在我一人身上,与家父无关,请……”
崔长青用一阵阴冷的厉笑打断她的话,大声说:“你走吧,在下已经答应放过你了,不要不知足。”
“崔爷,你杀了我吧,但请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彤云跪下叫。’
崔长青不为所动,厉声叫:“郝彤云,我饶恕你,是由于你年少无知,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郝天雄杀人无数,满手血腥,人已经不可能改变,他活着,将是世间一大祸害今天如果在下仁慈不忍见你一家哭,日后将不知有多少人肝脑涂地成为一路哭,因此他必须死,私仇公愤他都得死。”
飞豹厉喝道:“女儿,起来,你少给我丢人现眼,为父英雄一世,杀人如屠狗,砍掉脑袋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没有什么不得了,用不着别人怜悯。起来拔剑而斗,不然你就走。”
“爹……”
飞豹一脚将她踢倒,大吼道:“滚!没骨头没出息的东西!生女儿如此,不如不生,气死我也。”
骂完,大踏步挺剑向崔长青走去。
一名中年悍贼大踏步上,叫道:‘‘天雄充,咱们用五行剑阵毙了他。”
沿途一直不说话,冷眼旁观面目阴沉的中年大汉,这时从容不迫地上前说:“拼死了他,咱们回城郎堡取回马匹金珠,轰轰烈烈干一场,就在附近招兵买马上太行山重建山寨,上啊!”
另五名悍贼刀枪出鞘,合围而进。
彤云银牙一咬,也拔剑说:“他如果不死,咱们将永无宁日,杀!”
八男女逐渐合围,士气大振。
崔长青屹立如山;默运神功蓄势待发。
围成,八方刀剑齐举。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道殃。一声虎吼,崔长青暴跳发难,不进反退,蓦地旋身出剑,霎时风吼雷鸣,剑芒暴射矢矫如龙,左掌右剑势如奔雷掣电,剑影漫天,人影乍合,行雷霆一击。
快如同电光一闪。
“啪!”铁掌着肉声首先传出。
人影飘摇,乍动乍止。’
“砰!”一名悍贼胸前挨了一掌,飞掷丈外满地乱滚,口中鲜血狂喷。
另一名悍贼踉跄后退,剑向外扬,左手掩住心坎,鲜血从掌下流出,张目结舌,想叫叫不出声音。退了三四步,突然仰面便倒。
合围之势瓦解,崔长青就站在缺口上,长剑斜指,神目如电。冷肃地注视着沾了鲜血的剑尖,脸上的肌肉象是冻结了,站在那儿象个石人。
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其他的人包括飞豹在内,完全措手不及,来不及策应救援,接触捷如电光石火,倏合倏分蓦尔结果。
飞豹这次惊得血液似乎已经凝住了,老天!刚才林玫云已经够可怕够高明了,而崔长青不知要比林玫云高明多少倍,完了,一照面便死了四分之一,还能支持多久?这岂不是九死一生机会微乎其微吗?先前十余人围攻林玫云,他几乎送掉老命,这次与更高明的崔长青交手,已可预见必定凶多吉少。
怯念一生,胆气便直线下降,突见剑虹排空而入,没封住,右外肩血流如注,整条膀子发麻,随即痛楚难当,几乎握不住剑。
第二剑接踵而至,这次身形不稳,剑未曾收回,一切都嫌晚了,只能任由剑虹穿胸,眼睁睁等死。
斜刺里飞来一剑,“铮”一声暴响,火星四溅,一名悍贼救了他,展开了崔长青袭胸的霸道一剑。
死里逃生,他出了一身冷汗。
“啊……”又一名悍贼倒了。
第三剑到了,他已无法举剑封架,右肩伤了骨,膀子一动便痛澈心脾。
郝彤云及时抢到,一声娇叱,剑攻崔长青的右胁肋要害,迫崔长青撤招自保,以便釜底抽薪救应乃父。
崔长青不得不撤招自保,一刨厉挥。“铮”一声大震,她的剑被震断成为三段,虎口进裂,被震得斜撞五六步方止住退势,惊得花容失色,魂失魄落。
正危急间,五方人影涌现,镇八方的狞笑声刺耳,笑完说:“女儿,为父所料不差吧?只要跟定了飞豹,这小畜牲便会乖乖送上门来的,没错吧?”
崔长青吃了一惊,讶然叫:“是你们……”
绮绿粉面带煞,一字一吐地说:“亏得你还记得我们,你这该死的东西。”
崔长青内心有愧,默然向后退。
后面仗剑而立的是千里飞虹,冷笑道:“此地不通。”
镇八方厉声叫:“小辈,这里是你埋骨的地方,给你片刻功夫,看清埋骨之地。”
绮绿接口道:“本姑娘今天要活剥了你,千刀万剐方消心头之恨,你不必枉费心机打主意逃命。”
崔长青深探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问:“你真想要我死吗?”
“我要割你一千刀。”绮绿冷厉地说。
“别无商量?”
“别无商量。”绮绿斩钉截铁地说。
崔长青深深叹息,转向镇八方说:“胡前辈,在下上次已经说得够明白,你凌辱在下的事,在下不如追究,恩怨一笔勾销。”
“那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镇八方狞笑道。
“在下已经一而再委屈求全……”
“你死了之后,到阎王爷面前告我一状好了。”
崔长青怒火上冲;突然发出一声震天长啸,向右疾冲剑涌千层浪,人化万里虹,奋勇突围,大发神威。
右面是面目阴沉、喜怒不现词色的中年人,脸上涌起了笑容。但眼中不但毫无笑意,而且焕发着阴厉冷酷的光芒,令人望之不寒而栗。这入的冷静功夫委实到家,不慌不忙地一剑拂出,楔入崔长青疯狂递到的千重剑浪中。响起一连串龙吟虎啸似的震鸣,剑气进发撕裂声惊心动魄,漫天剑影吞吐纠缠片刻,突然从如山剑影中,黑影飞射出,投入不远的枫林中,一闪不见。中年人站在原地,左手按住右胁下,指缝中有鲜血沁出,摇头,说:“这是第一个从我剑神西门鼎剑下,唯一全身走的人。”
镇八方惊魂初定,骇然问:“西门兄,你……你受了伤?”
剑神西门鼎沉静地点头,神色肃穆地说:“是的,只伤少皮肉。胡兄,这人将是你的心腹大思,你接不下他可怕乾元十七式出手神奇剑术全力一击。胡兄,他似乎有点顾你。俗语说:‘该饶人处且饶人’,如果不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还是放手吧?”
纺绿乖戾地叫:“西门叔,侄女绝不饶他。”
剑神西门鼎摇头苦笑,恢复他那阴阳怪气的神情,说:“你们自己去决定吧,我没意见。”
“快追。”绮绿叫。
镇八方沉下脸说:“你就知道胡闹,天快黑了,林茂山深,如何追法?不要说五个人,五百个也是枉然。欧阳春出动全庄百余名高手,花了一天工夫,搜到他没有?”
绮绿愤然地说:“爹,女儿知道你们都被他的艺业吓掉了魂,不敢再去找他,女儿独自去追他,上天入地,海角天涯,女儿决不放过他,不择任何手段,女儿非把他置于死地不可。”说完,身形倏动,飞跃入林。
“女儿……”镇八方急叫,领先追出。
现场剩下神色灰败的飞豹父女,与死剩下的三名悍贼,地下还有三具悍贼的尸体。
“走吧!”飞豹怆然地说,英风尽敛,豪气全消,象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年,神色颓丧,腰干直不起来了。
仅走了半里地,暮色中,四面号角长鸣,杀声震天。
“老天,官兵合围了。”一名悍贼叫,撒腿便跑。
兵勇隐现,领先的是真定的沈巡捕,弓上弦刀出硝,八方合围,鸣号角而进,近了。
第十三章
保定府南面偏东,九十里至蠡县。这儿是古博陵郡地,今已成为历史的陈迹。
在蠡县,崔氏族人已不多见。在南乡,故郡城已成为废墟;距城十五里,荒野绵延,只可看到几处土坡而已,几处村落,良田千顷,这就是南乡。
这一带的人,称一些稍大的沼泽大池为“淀”。废墟的东南两三里,有座三四里广阔的六沟淀,由六沟水汇合而成,东流入猪龙河,
六沟淀与废墟之间,有一座博村,只有五六十户人家。村分东西,东村是崔姓族人所居,人丁式微,但却是书香世家,也是当年士族的残余,如今仍保持着傲岸的门风而自豪。
西材,是高姓族人,自称是古高阳国的遗民王族后裔,以国为姓源远流长。
崔姓是士族,高姓是王族,有麻烦了。想当年,有些王族出身草莽,虽然是统治者,但仍以能结交士族为荣。而士族却对门弟极为重视,盯不起王族,决不在暴力下低头,虽皇亲国戚也不假以词色,骨风嶙峋,但也又臭又硬。
士族经五胡乱华之变,大量南迁,日趋式微。王族也由朝代易姓,成为过气的没落王孙。
在博村,东西二村势同水火,也算得是没落王孙与凋零士族之争,
紫云仙子林紫云姑娘,风尘仆仆到了蠡县,花了好几天工夫,四出打听崔姓族人的消息。
她以为崔长青死了,抱着歉疚的心情,希望能找到崔长青的家屈,告诉他们崔长青死亡的消息。
在这里打听崔氏族人按理应该毫无困难,事实却不容易,崔姓族人太少,自视甚高极少与人打交道,因此知者不多。
跑了不少冤枉路,终于被她打听出南乡有姓崔的族人聚居,但说的人语焉不详,所知有限。
一早,她换了一袭青儒衫,易钗而笄,雇了一头小驴,向南乡进发。姐妹俩闯荡江湖,随身带有男装。必要时便改变身份,但大多数日时皆以紫衣红衣本来面目行走江湖,博得紫衣仙子与小红仙子的美号。
沿途询问,终于博村在望。
她感到心情在逐渐紧张,传死讯委实难以启齿哪!
蹄声得得,踏入了村口栅门,一看村庄的格局,便知这座村必定问题重重。两村相距仅百十步,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门,中间种了酸枣树,枝浓刺利无法通行,分隔为东西二村,老死不相往来。
她进的是西村栅门,村民们皆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位陌生书生。
她看到含有敌意的目光,深感诧异。
村中的房屋,皆建得坚实、高大,宽敞,似乎不象是农村,倒象大城中的高尚住宅区。
一座座高大的四合院瓦房,每家都有院有园,村民不论老小,皆穿得整齐清洁朴实,街上有车辙蹄痕。
她这身儒装,在这里显得不甚调和,皮有人穿儒衫,因此颇为突出。
她下了驴,牵着缓绳走向一位中年人,长揖笑问:“请问大叔,这里是不是博村?”
中年人以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但颇为友善地笑问:‘公子爷有何贵干?这里是博村。”
“小生打听一个人,尚请指引。”
“你问的是……”’
“他姓崔……”
中年人立即沉下脸,大声说:“这里没有姓崔的人,本村是一姓村。”
她一怔,心说:这人的态度怎么变得这样快?但她的脸色仍然不变,说:“咦!这里不是博村吗?”
“当然是博村,就是没有姓崔的。”中年人冷冷地说,转身便走。
原先围上来看热闹的人,皆纷纷离去。
街上,只剩下她一人,站在原地发呆。
她不死心,牵着坐骑向前走。
劈面被一位年轻人拦住,拦住去路的大声说:“你赶快离开本村,这里不许来历不明的人乱闯。”
她心中疑云大起,仍然沉着地说:“这位大哥把在下当贼吗?小生是来找人的。”
“你已经知道敝村没有姓崔的人,怎还不走?”
“咦!你这人真怪,谁还骗你不成?这里的人全姓高,不信你可以到伺堂去看看。这里不是镇市,除了高姓子弟,哪会有外姓人居住?”
她糊涂了,说:“小生在县城各地打听,人人都说博村有崔姓族人,难道他们……”
“你不死心,那就问吧,你将是不受欢迎的人,没有人会给你好脸色。
“哦!请问附近还有另一个博村吗?”
“没有了。”年轻人冷冷地答,也掉头而去。
她仍不死心,连开数家院门请教,皆被白眼相拒,有一家干脆飨以闭门羹。最后,她到了高家伺堂,一看渤海堂三个漆金大字,便知不必再进去讨没趣了。
她失望地走出了村栅门,自语道:“还是到县城去打听算了,也许城里有人知道崔长青其人呢。”
浪费了一天工夫,回到县城,已是近午时分,到驴店交还小驴,闷闷不乐地转回客栈。
经过宝安寺前,她盯着寺左的张家店忖道:“该吃午饭了,何不到店里打听?”
宝安寺俗称铁佛寺,是本城各大丛林,里面供的佛祖全身是生铁铸造,高两丈四尺,座下的铁狮,也长一丈八,因此也叫铁佛寺。
寺前的广场有十余亩大小,四周都是店铺,不但是夜市所在地,白天也形成市集。广场散布着十余株大树,浓阴蔽日,也是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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