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后生应唠一声,入内去了。
周老实请客就座,亲自奉上香茗,笑道:“舍下人丁少,招待不周,诸位师姑请见谅。”
双方客气一番,千年狐偕梁龙匆匆出厅。一枝花赶忙替双方引见,共道明来意。
千年狐大喜过望,得意地笑道:“诸位师姑但请放心,目下咱们的人手差不多了,今天一天中,共赶来了十二位好朋友,—现在,在下把他们请出来,大家相见以便参商。”
出来相见的人,是来自获鹿的汪家四霸汪乾、汪坤、汪艮、汪震;来自栾城的神枪太保江洋;来自阜城镇的神力天王安新平;笑菩提百戒;横行北地的勾魂一箭展振声;夺魄三星平阳……全是些名震江湖的黑道巨魁。可说是实力雄厚,空前盛会。
千年狐替众人引见,彼此互相久仰客套一番。
慈净总算满意,大家开始交换意见。首由梁龙提出消息,郑重地说:“目下林家兄弟仍然寄居在燕京老农家中,北丐似乎失了踪,之外并无岔眼人物。前天近午时分,一位朋友曾经看到林白衣与一位中年人,在舒啸台会面。那人其貌不扬,对林白衣执礼甚恭。可惜咱们的人必须跟踪林白衣,附近又没有接应的朋友,因此无法查出那人的海底。总之,林家兄妹人数有限,这次咱们必可将他碎尸万段,斩草除根。”
千年狐接口道:“林白衣在这几天中,在全力打听崔长青的下落,几乎访遍了所有的金创郎中,当然他是白费劲。他那两个妹妹,也四出打听乌锥马去向,迄今仍未放弃追寻。因此依情势估计,他们已将崔长青列为必欲得之而甘心的目标,咱们正好从崔长青身上下功夫。”
笑菩提是有名的酒色和尚,也是有名的笑里藏刀的诡计多端的人,笑道:“宫施主,崔长青是谁?”
“是个江湖后起晚辈,曾经在河南.开封,与血花会冲突,捣翻了血花会一笔买卖。这人来路不明,口紧得很,艺业颇不平常,比在下高明得多。”千年狐颇为赞许地说,然后将崔长青为了乌锥马,与阙府结怨的经过说出,最后更得意地将自己设计驱使崔长青火中取栗的事,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
笑菩提鼓掌称善,说:“高明高明,施主不愧称千年狐,但不知施主今后又有何打算?”
千年狐呵呵笑,得意洋洋地说:“在下的打算,是放出崔长青在此匿伏养伤的消息,预先布下天罗地网,林小狗兄妹必定会前来进网入罗,咱们群起而攻,必可一网打尽。”
勾魂一箭却不同意,冷笑道:“我不相信林白衣有三头六臂,他也是个人,咱们一群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汉,却群起而攻,哼:宫兄,日后咱们还想不想称英雄道字号?”
“展兄的意思……”
“在下要单打独斗,交给我啦!”勾魂一箭傲然地说,轻蔑地扫了千年狐一眼。
汪家四霸的老大汪乾接口道“话讲在前面,先小人后君子。咱们四兄弟前来助拳,固然是为道义而来,但最主要是为了紫云仙子林紫云,她是咱们兄弟的猎物,希望诸位不要争。”
一枝花心中一千万个不愿,但却不敢形于辞色。
干年狐大笑道:“如果为了一个小丫头而有所争论,伤了咱们弟兄的和气,岂不让人笑话?一句话,汪兄。”
汪乾的目光,膘向一枝花,阴笑着问:“卜老弟,你有何高见?”
一枝花心中暗骂,但口中却强笑道:“一切由宫前辈作主,在下毫无意见。”
“那就好,咱们一言为定。”汪乾兴奋地说。
延寿寇主不耐地说:“你们是商量计策呢,抑或是分脏?既然你们都认为收拾林白衣兄妹易如反掌,他们都是你们囊中之物,贫尼何必前来凑热闹?告退。”
千年狐赶忙陪笑道:“庵主请勿误会,目下咱们必须将北丐与燕京老农一群人计算在内。这些人必须由寇主出面,方能稳操左券,也只有诸位师姑方能克制得了那几个老不死的。”
甄寡妇柳眉一挑,冷冷地说:“贫尼只要除去林白衣,其他的人概不负责。”
勾魂一箭脸色一沉,冷笑道:“你凭什么跟在下争林白衣?”
甄寡妇粉面生寒,沉声反问:“姓展的,你不服气?”
勾魂一箭无名火起,倏然站起说:“甄寡妇,你是不是要挑战?”
甄寡妇娇躯一晃,便到了堂中,拍手怒叫:“你说对了,贫尼就向你挑战。”
勾魂一箭飞跃而出,冷笑道:“在下成全你就是!上啦!”
千年狐大急,抢出拦在中间叫道:“两位请息怒,千万不可自乱脚步,请归座。”
群魔大会一开始,便充满了不吉之兆,争强斗胜与分赃的利害冲突,在千年狐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老狐狸好不容易将两人劝回座,笑菩提突又节外生枝叫道:“老狐狸,咱们史话短说,这些事提出来,未免言之过早。贫僧认为,大家都是冲你干年狐的交情而来的。但亲兄弟明算帐、道义是道义、交情是交情,谁也不想做傻瓜放弃自己的利益。双方动手,谁获得什么,什么就是他的。譬如说,和尚好色,和尚敢斗,和尚也当仁不让,如果我和尚抓住了紫云仙子,要和尚让出奉送,这恐伯办不到。”
汪乾气虎虎地站起,怪叫道:“刚才你和尚并末反对,这时提出岂不是冲在下而来吗?”
笑菩提格格怪笑道:“和尚用不着反对,这时反对有何屁用。天鹅还高高地在天上飞,癞蛤蟆竟在泥地里吵闹要分天鹅肉,能分得个结果来?”
汪乾一脚踢开凳,怒声道:“和尚,你斗胆,你挖苦挖够了,在下要替你糊上你那张臭嘴。”
笑菩提一声狂笑,手一拂,桌上的茶杯破空向汪乾飞去,挟了方便铲,虎跳而出。
“啪!”汪乾扣指急弹,指风在五尺外击破了茶杯。
眼看要动手拼命,干年狐根本就压不住,急得一头汗,奔出大叫道:“两位请勿动手……”。屋外,犬吠声大作。
周老实一惊,叫道:“熄灯,有人来了……”
“砰”一声大震,厅门大开。
“砰”丢进一个黑衣人,躺在堂中间橡是死了。
狗吠声倏止。
第二个蒙面人出现,又丢入一个黑衣人。
第三个,丢入两条死犬。
瓦面,有人故意踩碎一块瓦发声。
闭紧的窗户,传来了嘿嘿阴笑。
千年狐大惊,心中叫苦。两个警卫被人制使了,看家的两头大黄犬也遭了殃,瓦面上有人,窗外也有不速之客。这是说,对方人数甚多,已包围了宅院,糟透了。
三个黑衣黑面人跨入厅门,千年狐只好迎上,先礼后兵,抱拳行礼沉声问:“请了,可否以真面目相见?’,
为首的蒙面人哼了一声,问:“你是此地的主人?”
“在下宫耀。”
“晤!听说过你这号人物。这几位……”
“阁下请先亮万。”
“在下不是为亮万而来的。”
笑菩提怒火末消,一般怨气正要找地方发泄,距举步迫近的蒙面人甚近,猛地大喝一声欺,铲发猛似雷霆,“横扫千军”’向蒙面人扫去。
千年狐首当其冲,吃了一惊,向侧虎跳八尺,避过致命的一铲。
蒙面人却不躲不闪,等方便铲将要及身,方电似的飞扑出去,竟然从铲上方飞穿而过,快得象是电光一闪,奇怪绝伦。
笑菩提做梦也没料到对方敢用这种险招,不由大骇,想躲闪,已来不及了。
“砰!”象倒了一座山,和尚仰面倒地。
蒙面人双脚踏住尚的腰腹上,右手扣住和尚的咽喉,左手搭在和尚的脸上,食中两指压住双睛,伛偻地蹲在和尚身上,口中发出一声兽性的咆哮。
和尚挣扎两下,不敢再动了。
另两名黑衣蒙面人左右齐上,挡在前面剑已出鞘,威风八面,用意是阻击想上前抢救和尚的人。
“砰!”窗户被击破,黑衣蒙面人跳窗而入,外面还有两个。
厅门外,也多了两个。
延寿底主突然叫道:“住手!本庵主知道你是谁。”阙彤云,踱入说:“本姑娘也知道你是谁。”
制住和尚的蒙面人移下双脚,抓起和尚向前一推,冷笑道:“谁想班门弄斧,在下必定杀他。”
和尚的头脸已变成猪肝色,站立不牢,再次倒地,吓了个胆裂魂飞。
千年狐心中大定,陪笑道:“这位定然是阙大人了,久仰大名,如雷贯耳,请上坐,都是自己人。”
蒙面人冷哼一声,双手叉腰冷冷地说:“你还不配与我平起平坐。”
“是,是,在下……”
“我找你要人。”
“要人?”
“你是千年狐宫曜?”
“正是区区。”
“那就对了。”蒙面人傲然地说。
“大人要的人是……”
“崔长青。”
“大人明鉴,区区需用崔长青……”
“来引诱林白衣,是吗?”
“是的……”
“我不管你,人我要带走。”
“这……”
“还有那匹乌锥马。”蒙面人大声说。
在座的人,见他举手投足之间,便将号称天不怕地不怕的笑菩提制伏,制的身法手法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怎能不惊?被他镇住了,谁也不敢妄动。
延寿庵主念了一声佛号,说:“大人不是迫人过甚么?”
蒙面人冷笑道:“你们替我惹祸招灾,还说我迫人过甚?”
“大人……”
“快交出崔长青和乌锥马,本大人耐性有限。”
一枝花上前行礼道:“阙大人……”阙彤云冷哼一声,比道:“你还不滚远些?”阙彤云……。”阙彤云不屑地说,向甄寡妇瞥了一眼,又加上两句:“贱东西!你的胃口竟如此卑贱。”
一枝花脸红耳赤,惶然失措。
甄寡妇羞愤难当手按剑把踏出一步。
延寿庵主拉住了。
千年狐知道绝望,说:“好吧!大人可以自己去捉他。”
“在何处?”
“在后面地屋,他受伤甚重,但仍能拼命。”
“你负责把他捉来。”
“这……”
“捉不来,你们都得落案。”
千年狐打一冷战,赶忙说:“好,区区去把他带来。”
“快去快来。”
崔长青在地屋中养伤,后面栓着乌锥马。他根本不知千年狐的阴谋,也不知前面周老实的住宅中,到了大批魔道人物。今晚他睡得正香,创口正在迅速复原中。
住处以草为褥,没有床席,没有灯光,真够狼狈的。
他做了个恶梦,正梦见绮绿披头散发,向他恨恨地扑来,不住尖叫:“你这弹情郎,薄情郎……”
他一惊而醒,冷汗沁体。
后面,传来了乌锥的踢蹄声,乌锥在乱蹦乱跳,发出一阵令他心潮澎湃的啸声。
知道马嘶的人不少,知道马啸的人却不多,也只有久经战阵的老马,才知道在战斗前以啸表示情绪。
他心中一紧,神驹通灵,大概已经知道将有重大事故发生了。
据说,刽子手用久了的刽刀,出入(决囚)的前夕,也会出鞘发啸。
接着,他定下心,自语道:“也许是它被囚禁了这些天,情绪不稳定吧!”
他躺了再睡,心情渐趋平静。
“笃笃笃……”响起了扣门声。
“谁呀?”他叫,一惊而起。
“老朽官山。”门外的千年狐答。
“哦!有事吗?”他起身上前开门问。
千年狐提着一盏气死风灯笼,踏入笑道:“替你送药来了。”
“有劳老伯了。”
“小事一件……”
话末完,千年狐一肘顶在他的胸口鸠尾穴上,同时手急眼快,扣住了他的右手脉门,左手丢掉灯笼,锁住了他的咽喉要害,冷笑道:“服贴些,老弟,你不能怪我,走。”阙彤云正恨恨地死盯着他,他看到这鬼女人眼中怨毒的火焰。阙彤云哼了一声,说:“我知道你会有这一天,我也等看这一天到来。”
蒙面人举手一挥,喝道:“把他捆起来,带走!”
崔长青死瞪了一枝花一眼,再转向千年狐,然后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说:“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好,我崔长青会与诸位再次碰头的。”
阙府的一座大楼下,有几间地底秘室,室壁皆以巨大的青砖砌成,顶部皆是合抱的巨木叠就,如铜墙铁壁,闭上铁叶门,里面的人插翅难飞。
壁上嵌着精工打造的铁扣环,崔长青双手被铁页环所扣住。壁根也有铁环,分扣住双胫。除非他会龙蛇变化,不然万难脱身。
对面是一排虎皮交椅,坐着五个人。中间那人年约半百,五短身材,脸上方下圆,眉心有回字纹,鼻头特尖,有一双带煞的怪眼。
其他四人皆是像貌凶暴的骠悍大汉,一个个象是煞神,看长相便知不是善类。阙彤云,吴五。
两名大汉站在崔长青左右,抱肘而立神色狰狞。
崔长青只看第一眼,便知于世明于捕头找对人了,这位真定之狼阙大人阙定南,果然是太行山巨寇飞豹郝天雄。
飞豹郝天雄冷冷一笑,冷冷地说:“好,咱们开始伺候这小辈。”
两名大汉应喏一声,动手撕掉崔长青的上衣,露出满是创疤结实精壮的胸膛.拦腰缠住伤巾,伤巾有药渍沁出。
一名大汉狞笑道:“这小子浑身都是疤痕,是闯过道的汉子。”
飞豹困惑地审视着他的疤痕,久久方问:“小子,你是哪条路上的?”
他心中在打求生的主意,冷冷答道:“过路的。”
飞豹粗眉一挑,沉声道:“小子,你少给我倔强。”
“在下本来就是过路的。”他仍冷冷地答。
“我问你是那条线上。”
他心中一转,冷笑道:“你这是算什么?崔某人从未落案,你一个守关官,并非缉盗地方官,狗咬老鼠多管闲事,你敢把崔某送交府衙追问吗?”
飞豹嘿嘿笑,说:“原来是个吃黑饭的。”
一名大汉接口说:“大哥,须防这小于有诈?”
飞豹不住点头,说:“对,当然要弄清楚。小子,你认识吴五?”
他冷笑道:“你说那位大掌鞭?哼!看他的长象,就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这马弁,靠不住,可能是个卧底的贼。”
飞豹一阵怪笑,笑完说:“吴五是贼,你呢?”
“我?贼中之雄,有道之盗。”
“少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只因为在下是有道之盗,所以反而被你们这种滥官黩吏所欺。为了一匹马,你们可以置王法于不顾,可以假公济私,可以不择手段巧取豪夺。”
“哈哈!你说对了,天下事如此而已。小辈,你认为本官为何要获取你的乌锥?”
他也嘿嘿怪笑,说:“令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孝心可嘉,说要送给你做上阵的坐骑。其实,神武右卫出身的货色,奢谈出边上阵,谁不知是欺人之谈?你如果有了乌锥,必定用来临阵脱逃。早晚要受国法处决,乌锥反而害了你,何苦强夺在下的乌锥马?没有乌锥,休想临阵脱逃也逃不了,可能死不了,反而可保全性命。”阙彤云所说的真心话,煞费苦心。
飞豹又消了两分戒意,笑道:“你小子把本大人看扁了……”
“神武右卫本来就没出几个好东西,在真定附近谁不知道?”
“给我打他一百鞭。”飞豹大笑着叫,笑得颇为开心。
一百记不轻不重的皮鞭,创口未愈的崔长青死去活来,但他居然忍下了,哼也未一声。
飞豹鼓掌三下,叫道:“这厮满口胡言,避重就轻搪塞,来人哪!准备刑具,好好问他口供。”
刑具取来了,排列在案上。夹棍、铁丝刷、割肉刀与一碗盐一盆水、火盆烙铁、肉钉、头箍筒与一盆辣椒水,任何一样也不好受。
“先给他刺一刺。”飞豹狂笑着叫。
两大汉将崔长青的右脚拉长,脱去靴袜,一人勒住脚,一人用铁丝刷刷足心。
崔长青起初不在挣扎,接着开始发奖,等到足心的皮肉变了色,他笑得眼泪鼻涕齐下。
“哈哈哈哈……”他拼命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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