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沿涧下走,方向是正南。正走间,前面林影中狂笑震天,六七个人影疯虎似的冲出,吼声震耳:“站住!天堂地狱由你们选。”
冬梅一咬牙,说:“跟我来,这些不散冤魂该死。”
她领先从斜刺里蹿出,飞掠而走。
春兰急急跟上,低声道:“二姐,不能去。”
“不去脱不了身。”冬梅低声答。
“山深林密,料亦无妨,你这一去不要紧,露出破绽必定前功尽弃,功败垂成,你担待得起?”
“但……咱们性命要紧。”
“目前并非重要关头。”
“那时就来不及了。”
“不可,二姐,千万不可以身试法。咱们埋伏的人,皆穿了有标记的衣衫,思想看,后果如何?”
“是的,会主已决定显示实力。”
“老天!我怎不知道?”
“这是会主临时决定的,也就是派我前来接你通知改变地方的原因。”
冬梅扭头回望,崔长青在后面三丈余,不时扭头回望,注意力全放在后面的追逐者身上。她一咬牙,说:“好吧,不必引这些人入伏送死,尽可能远离咱们的聚会区,听天由命吧。”
“放心啦!有崔长青在,咱们安全得很,有惊无险,他对付得了这些人。”
“可是,我怕他失手。”
“我想不会的。”
“会主要的是活人,如果他失手被敌人杀死,咱们交不了差,岂不完了?”冬梅忧心仲仲地说。
“只要咱们尽了力,会主不会苛责咱们的。”春兰安慰地说,最后又加上一句:“反正他是死定了的人。”
两人再次折向,奔向前面一座小山。
钻入山下丛林,突然长啸震天;六名灰衣人在身侧暴起,立即展开可怕的恶斗。
崔长青受到两名灰衣中年人的夹攻,一刀一剑火候精纯,林中不易施展,三个人你进我退,展开走马灯似的追逐。两个中年人并不想硬拼,而用游斗术死缠不休,一沾即走绕树窜掠,崔长青真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不久,林中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两位侍女与四名灰衣人,不知移往何处去了。
袭击两位侍女的四名灰衣中年人,两剑、一护手钩、一根镔铁寿星杖。那位使寿星杖的人,艺业极为惊人,杖沉力猛,点打挑拨招招霸道,远攻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把两侍女迫得连连后退,还手乏力。
千紧万紧,性命要紧,两侍女只好边战边退,先自保再言至其他。
退山脚下,冬梅一声娇此,剑虹一闪,喝道:“住手!”
“哎……”一名使剑的灰衣人惊叫,右手外侧挨了一剑,向侧急闪,不幸恰好被移位的春兰截住。
春兰避开使杖人沉重的一击,无意中截住了受伤的人,眼明手快抓住机会,一手扣住对方的左肩一带,剑迅速横置在对方颈下,左手火速压住了剑身,左膝前顶,将对方的下身向前顶出,对方身形后仰,无法反抗了。
使杖人一惊,举手示意令同伴住手,冷笑道:“你杀了咱们的同伴,你们也要将性命饶上,一换二命,咱们不会亏本。”
冬梅冷哼一声,问:“咱们无冤无仇,你们为何拦截?”
“哼!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咱们为了百万金珠而来。”使杖人沉声说。
“阁下好象是赤发土地唐真,包头下的发根红似火,没错吧?”
“正是区区唐某。你是红娘子百里春?”
“你认为是吗?”
“不管你是与不是,不是你就是她。”赤发土地指着春兰说。
冬梅冷冷一笑,说:“就算是我吧,你是来要求分宝的?”
“正是此意,希望你放明白些。”
“本姑娘还有一位合伙人……”
“你是说黑衫客?”
“就算是吧。”
“你放心,汝州方氏双杰已经将他缠住,等镇八方带人来收拾他,已用不着征求他的同意了。”’
“哼!镇八方还不配替他提鞋。”
“秦岭四大天王,足以将他化骨扬灰。闲话少说,你肯不肯将金珠交出?”
冬梅淡淡一笑,说:“凭你们三个人,何必装腔作势?”
赤发土地嘿嘿笑,说:“你向后看,谁来了?”
她扭头一看,大吃一惊。身后三丈左右,不知何时分立着四个男女。一个须眉皆白的干瘦老人,一个鸡皮鹤发的高大老太婆,一个肥胖老道,一个高不过三尺的矮人。四个怪人恶形恶状,冲她咧嘴怪笑,笑容可憎,有形无声。
“汉中四魔。”她依然地叫。
赤发土地桀桀笑,得意洋洋地说:“怎样?愿意将金珠交出来了吧?咱们不是贪心,给你留一成,分了金珠,咱们道谢走路,不然……”
冬梅放荡地笑,笑完说:“看来,你们已占了绝对优势,本姑娘走了下风,栽定了。”
“你明白就好。”
“如果本姑娘不交出来,只有死路一条了。”
“当然你并不糊涂。”
“好,金珠固然重要,但人死了要金珠何用?本姑娘答应你们的要求。”
“在下先行谢过。”
冬梅举手一挥,春兰将俘虏推出;
“你们跟我来,去取金珠。”冬梅大方地说。
赤发土地叫道:“且慢!咱们不信任你,你们必须先行受制。”
冬梅凤目怒睁,厉声道:“姓唐的,你枉吃了大半辈子江湖饭,简直糟蹋粮食。本姑娘如果不肯,尽可与你们生死一拼,大家落空,不必理会你们是否信任。你们八个人已隐占上风,难道怕本姑娘中途变卦吗?如果本姑娘有力量中途变卦,这时便可以拒绝你们的要求,对不对?不要欺人太甚,要不咱们放手一拼,你上吧,等什么?”
白发老人阴阴一笑,说:“听她的,谅她也不敢变卦,叫她带路。”
冬梅哼了一声,领先便走,说:“赶快走,闻风赶来想分一杯羹的人,愈来愈多,再来几个人,本姑娘便毫无所得了,走!”
白发老人轻拂着鸠首杖,跟在后面说:“丫头,千万不要乱转念头,老夫这人患了严重的疑心病,病发起来真够瞧的。”
冬梅故意慢慢走,袖底泄出无色无味的缥缈浮香,扭头媚笑道:“在你们汉中四魔面前,我红娘子当然算不了什么,你要是疑心病发作,不慎毙了我红娘子,你该分的数十万金珠,便会永远埋藏在无人知道的地底下,你将一无所获。因此,我劝你最好不要发病。”
“哼!老夫从不任人左右。”
“这次你便得听本姑娘摆布,乖乖地跟来。”
“老夫……”
“你要发病?算了吧,发怒唬不倒我的。本姑娘如非死不可,决不让金珠落在他人之手,你不可能活擒我的,女人最拿手的自杀良方是嚼舌,你能阻止我吗?”
白鬓老人上升至顶门的火,象被一盆冷水泼熄了,冷笑道:“你最好少挑拨老夫的怒火,以免自焚。”
冬梅其实真怕老魔发火,乘机下台,笑道:“除非你不想要数十万金珠养老,不然你就得好好控制自己的怒火。”
不久,到了一座山崖的小茅屋前。冬梅止步,向跟来的八位凶魔笑道:“诸位,金珠就藏在茅屋内。”
白鬃人冷静地打量四周,久久方说:“你进去拿出来。”
“你们不进去拿?”冬梅问。
“进去取出来。”
“那么,本姑娘叫人取出来好了。”冬梅脸露喜色地说,接着鼓掌三下;叫:“有人来索取金珠,快取出送给他们均分。”
柴门开处,红影耀目。吉绎姑(庄玉云)一身火红,佩剑挂囊,火红春衫,火红石榴裙,云鬓堆绿珠翠满头,凤钗上的大红宝石耀目生花,薄施脂粉巧梳妆,美得雍容华贵出尘拔俗,令女人失色,令男人心裹神摇。
“咦!”八个凶魔同时讶然惊叫。
冬梅格格笑,说:“诸位,这才是你们要见的红娘子,百万金珠的主人,你们满意了吧?”
吉绎姑婿然一笑,说:“诸位皆是来夺取金珠的?稀客稀客,请进。”
白鬓老人向前举步,神色冷然,说:“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果然是人间尤物,这次不会弄错了,红娘子把金珠搬出来。”
“咦!你们不自己进去搬?”红娘子笑问。
春兰冬梅两人,悄然溜走,沿回路狂奔,冬梅说:“快些走,必须远离半里外,方可避免九音金铃的袭击。”
“放心啦!会主不至于太早以金铃制敌,她会让你我远离威力圈外的。”春兰颇为放心地说。
白鬓老人有所顾忌,冷笑道:“老夫不信任你,谁知道你在屋内布置了些啥玩意?”
红娘子咯咯笑,笑得花枝乱抖,笑完说:“你们汉中四魔,实令人失望,既然怕埋伏,你们便不该来。”
“哼!泼妇你……”
“请保持前辈的尊严,泼妇骂街不合你的身份。”
“少废话!”
“嘻嘻!如果本姑娘退回屋内,你们难道也不敢进去?金珠摆在大庭,要不要悉从尊便?”
赤发土地大踏步而上,大声说:“老前辈,我去搬出来。”
红娘子闪在一处,叹道:“原来汉中四魔是胆小如鼠的人,岂不可叹?”
白发老人厉声道:“等会儿老夫要你生死两难,你要后悔八辈子。”
红娘子一阵娇笑,笑得好狂,好荡。
赤发土地突然狂奔而出,怒叫道:“红娘子,你该死!”
“咦!你怎么啦?疯了吗?”红娘子笑问。
白发老人沉声问:“到底怎么了?”
赤发土地大声道:“里面哪有金珠?大庭中摆丁香案,一大串灵牌,一个沥血碗,一个木托盘。”
“灵牌上写了些什么?”
“这……”
“说!”
“晚辈不……不识字”赤发土地脸红耳赤地说,
红娘子又是一阵荡笑,说:“那是本姑娘不幸身死的朋友灵牌,本姑娘今天要将仇人剖腹、剜眼、断头,致祭朋友们在天之灵。你们既然来了,乖乖丢下兵刃投降,本姑娘允许你们在旁观礼。”
白发老人大怒,须发无风自摇,厉叫道:“该死的东西!你说什么?”
红娘子脸色一沉,笑容消失得好快,代之而起的是杀机怒涌,眼中涌起阴毒、残忍、凶狠的眼神,说:“不缴兵刃投降的人,他得死!”
白发老人一声怒啸,鸠首杖急伸,怒豹似的扑上,似已恨极。
红娘子左手一伸,九音俱发,腕环上的九个金铃,发出九种不同的音响,有些柔和,有的高亢,有些嘶哑,有些刺耳,音调极不调和,令人闻之脑门发炸,油然涌起烦恼厌恶之念。
她向侧门一闪,白发老人疾冲而过。“砰”一声大震,老人一头撞在墙角下,失去知觉,鸠首杖跌出一旁。
赤发土地摔倒在门口,口吐白沫如同死人。
其他六个人几乎同时昏倒,无一幸免。
红娘子用绣帕裹住金铃缠好,缩回袖内,叫道:“把他们挂起来,好好放血,我要把这些贪心的人晒干,以便来日重建山门的示警见证。”
屋后奔出十名穿了绣有血花图案的人,兴匆匆地将八个凶魔捆住双手,挂在屋侧的大树横枝上,开始放血。
放血是一门学问,放得不好,尸体会腐烂,不可能晒成人干。
汝州方氏双杰缠住了崔长青,用游斗术周旋,避免正面接触硬拼,你进我退配合得恰到好处,藉树林闪避得心应手,崔长青英雄无用武之地。
不久,他有点醒悟,不再追击奔逐,徐徐向空旷的山坡草地退。
同样地,方长双杰也拦他不住,反而被他将人引至林缘。
用剑的是方老大,已看出不妙,情急之下,忘了一切,大喝一声,从他的左首扑上,剑出“流星赶月”,大胆地追击。方老二也从他的右面进攻,招发“横江断流”,猛攻他的腰肋,刀反挥而出,捷逾电闪,刀风虎虎,势沉力猛劲道十足。
他冷笑一声,疾退八尺,双招落空,他已进入草场。
方老大不死心,大喝一声,追出招发”织女投梭”,剑快速地吞吐,连环追袭狂野绝伦。
方老二慢了半步,没跟上。
他呵呵一笑,木剑一拂,“啦”一声震开刺来的一剑,踏进一步,木剑反拂,快逾电光石火。
能震偏对方的剑,而又能乘势切入,在声势上已占了上风,稳可取得中宫。
方老大除了退得快或闪得快之外,毫无机会。
方老大既来不及退,也无力闪避,木剑以奇速掠过顶门,发结与头巾齐飞,顶门丢掉了一层头皮。
方老大还不知顶门挂了彩,飞退八尺出了一身冷汗。
崔长青斜飘八尺,避过方老二后到的一刀,笑道:“你们走吧,在下饶了你们。”
方老大虎跳而上,怒叫道:“你已死定了,你……”
“哈哈,你丢了头皮,还想丢脑袋吗?”崔长青大笑着说,再身侧飘出丈外。
方老大伸手急摸顶门,大吃一惊,摸了一手血,开始感到痛楚:大叫一声,如见鬼魅地向林内退。
山坡的另一面,潮水似地涌出十余名高手。镇八方出现在人丛中,大叫道:“崔小狗,你死定了。”
镇八方身后,紧跟着胡绮绿。
崔长青一咬牙,迎上自语道:“我不再逃避了,今天作一了断。”
到得最快的是四个金刚般的巨人,背上的兵刃是天王伞、降杆魔、长颈铁琵琶、大剑。
共是十四位高手,把他团团围住了。
他仗剑肃立,游目四顾。
背天王伞的人,轻蔑地向镇八方问:“胡兄,你要的就是这个毛孩子?”
镇八方脸一红,说:“不错,就是他,他就是黑衫客崔长青。”
“老天!你昏了头。”
“赵兄,怎么啦?”
“你竟然要咱们秦岭四大天王,来对付一个只配木剑的毛孩子。胡兄,你完了,乖乖洗手封剑,退出江湖免得丢人现眼吧。”
“赵兄,不要轻视他……”
“轻视他?我一个指头,可以要他死一百次。”
“赵兄,等你毙了他再说。汉中四魔该已取得金珠,诸位把这小子毙了,赶快去分金珠吧。”
“这……好吧,我真不想动手。”
崔长青神色冷静,从容地说:“崔某闯荡江湖,与诸位素不相识,无仇无怨,不知哪一位仁兄肯将实情见告?”
大天王赵兄大声道:“其一,你与胡兄结仇。其二,咱们要你与红娘子夺自摘星换斗的百万金珠,理由够了吗?”
他冷冷一笑,也大声说:“在下不知百万金珠在何处,在下从未沾手这笔金珠。”
“住口!你敢……”
“在下说的是实情,金珠如果真在崔某手中,崔某早就远走高飞了,何至于在府城饱受惊恐,被神鹰护卫迫杀不休?有人在暗中嫁祸中伤,诸位为何不察?”
“刚才与你同行的人,是不是红娘子?”
“不是,她们正要领在下去见红娘子,当然在下并非为瓜分百万金珠而来。”
“真的?她们呢?”
“她们已被四位灰衣人追走了。”
立即引起一阵骚动,有人叫:“这小子说得不错,如果他真的得到了金珠,决不会傻得留在洛阳送死。走,咱们去追红娘子。”
一唱百和,片刻间便走掉了六个人。
大天王赵兄猛抓头皮,说:“有道理,不象是假话……”
“赵兄,别听这小畜生撒谎。”镇八方急叫。
大天王赵兄桀桀的怪笑,说:“我要的是金珠,而金珠不在他手上……”
“抓住他,哪怕他不吐实?”
崔长青淡淡一笑,接口道:“等你们抓住在下,金珠恐怕早就被人瓜分了。”’
一名中年人大声道:“对,咱们不能去晚了,快去找红娘子。”
又走了两个,只剩下四大天王和镇八方父女了。
崔长青见机不可失,说:“四大天王名号响亮,想不到名不符实,竟然是四个浑人。”
“你说什么?”大天王赵兄怒叫。
他呵呵笑,从容不迫地说:“谣传在下夺获金珠的事,显然是这位镇八方胡威的诡计,唆使你们出面,向我这初出道的后生晚辈为难,用心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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