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我不带剑,碰上公人,岂不束手就缚?”
“我以为你是来灭口呢?”
“崔爷笑话了。”
“你快走吧,我不愿见你。”
“崔爷,我家小姐……”
“不要提她,我与她已经一刀两段,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的。”
“崔爷,何必生那么大的气?杀人大灭口,这是黑道人的规矩,你不能怨我家小姐好杀,那是迫不得已……”
“强辩,哼!我问你,你家小姐是不是红娘子百里春?”他悻悻地问。
冬梅格格笑;说:“崔爷,你在何处听来这中伤家小姐的谣言?你不能因家小姐喜欢穿红,而听信流言……”
“我问你是不是。”
“当然不是。家小姐虽用过不少化名,但决未用过什么百里春。那红娘子是江湖上臭名四播的浪女人,我家小姐可是玉洁冰清的好姑娘。”
“她是吗?”
“你怀疑?老天!你这人真是无可救药。想想着;家小姐与你曾经同裘共枕,她可曾不择手段不知羞耻与你……你是个年青英俊的伟丈夫美男子,哪个女子……”
“别说了,愈说愈不象话。”
“嘻嘻!崔爷,这可是你迫我说的。”
他奈何不了这能言善辩的俏丫头,不耐地说:“少废话了,你走吧。整个河南府沸沸扬扬,高手齐出搜寻你们的下落,你却在此地!”
“崔爷,怕什么?他们都在捉拿红娘子百里春;而家小姐的真姓名是庄玉云。除非崔爷……”
“你走吧,崔某顶天立地,不会出卖你们。”
“走?我不能走。”
“你……”
“小婢奉命传送家小姐的话,未传达怎能走?”
“你说吧。”
“这批金珠。会坑陷不少人,至少河南府的知府,与渑池县的县太爷,得丢掉乌纱帽,不知要枉死多少人。”
“本来就是如此。”
“家小姐悲天悯人,终于动了仁慈之念。”
“鬼才相信。”
“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晓。家小姐嘱小婢前来,请崔爷至家小姐处一行,商量该怎样将金珠送交衙门。”
“什么?”
“小婢话已传到,去不去由你。”
他心中大喜,吁出一口长气,如释重负地说:“难得吉姑娘……不,庄姑娘有此慈悲的心念,在下感激不尽。冬梅,庄姑娘在何处?”
“在龙门。”
“在龙门?好,这就走。”
“不,落在公人眼下,岂不糟了?”
“那……”
“小婢先回去,崔爷可在天明时,混在出城的人潮中,乘乱出南关,走仁惠桥过河,避入耳目赶到龙门镇,我在龙门等你。”
“也好。”
“如果我先到,便在莲花洞刻有伊关两字的石壁旁相候。如果你先到,也请在该处等我。”
“好,不见不散。”
“我走了,千万小心,最好化装易容。”
“不劳担心,你快走吧,此地危险。”
“小婢这就走,明早见,千万不可向人泄漏口风。”
送走了冬梅,他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吉绛姑——庄玉云回心转意要送回金珠,在他来说,该是天大喜讯,总算了结一桩大事。
心中一宽,反而不再想睡,困倦全消,毫无睡意,他掌起灯,替手脚的鞭痕换药,突听到瓦面上有声息,赶忙吹熄油灯,静候变化。
有人飘落,大胆地撬窗,毫无顾忌地跳窗而入。
“好一个大胆的笨贼。”他心中暗笑。
来人笨手笨脚,摸到一旁的长凳,信手一推,咯吱吱发响,接着,噗嗤一笑,向床前摸来。
幽香扑鼻,又是个女人。
他手一伸,便将人抓住拖过。
“哎呀!你……”对方娇叫,并末挣扎。
暖玉温香抱满怀,他问:“你是谁?香喷喷的。”
女郎转扭小腰枝,大发娇嗔:“你希望我是谁?是林玫云抑或是红娘子?说呀!”
他在对方的小腰肋拧了一把,笑道:“小妖怪,你是小秋。”
小秋在他怀中笑成一团,说:“你好坏,拧人吗?”
“白天,谢谢你们。”他放了小秋说。
“也谢谢你,小姐捉住无影叟,报了仇。可惜,没能抓住镇八方,未能替你拔除祸根。”
“算了,镇八方老朽昏庸,不足为患。哦!你家小姐住在何处?”
“小姐有事,差我来告诉你一件惊天动地的好消息。”
小秋得意洋洋地说。
“惊天动地的好消息?是百万金珠的事吗?”
“我不说。”
“不说?小妖怪,好啊!你会作怪,看你……”
“哎呀!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说,但你如何谢我?”
“你说吧。”
“亲我一亲,怎样?”小秋大胆地说。
“胡闹!”
“不然,我不说。”
“你小小年纪,倒会勒索,看我饶不饶你?”
“哎呀!,老天爷,我……我说……”
不久,小秋穿窗走了。
已牌初正之间,他穿越山径到了万五佛洞,发觉有几个礼佛的香客,似乎香篮太大,里面仿佛藏有兵刃。他并未在意,信步而行,不久莲花洞在望,左面的石壁上,刻了两个大字:伊阙。
伊阙,是龙走山的古名。这里是洛阳南面的门户,是拱冲洛阳的要塞山,往昔是颇负盛名的古战场,也是佛教盛地。仅有一个万五佛洞(其实并无一万五千个石佛),便知其中盛况了。洛阳有四关,伊阙是其一,是汝、颖北出的要道,游山客、香客,加上旅客,这条路相当热闹。
石壁旁,站着村姑打扮,臂挽香篮的冬梅。
他走近,冬梅低声说:“随我来,留意后面,看是否有人跟踪。”
同向南行,他淡淡一笑,说:“你打扮是村姑,但用的脂粉却上品,是香喷喷的,岂不引人生疑?”
冬梅的袖底,泄出无色无味的缥缈浮香,香吹向身后,正好飘向他的口鼻。
开始走上山径,从奉先寺的南面绕过,那座十余丈高的大佛下、有不少香客,其中又有岔眼的人。大佛左右是九丈高的四大金刚,第一座金刚下,站着村姑打扮的春兰,迎上说:“随我来,赶快离开此地。”
“怎么啦?”冬梅问。
“有危险。”’
“是何来路?”
“镇八方一群人。”春兰匆匆地说。
冬梅撇撇嘴,不屑地说:“那些蛆何足惧哉?叫他们来。”
“不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上另一条山径,冬梅一怔,问:“怎么,不是到捞金洞吗?”
“改了地方,因此小姐叫我来接你们。”
绕过一处山崖,前面人影乍现。只有一个人,是镇八方胡威,拦住去路大叫:“崔小狗,断了断咱们的过节。”
冬梅火起,在香篮中取出剑,冷笑道:“老匹夫斗胆,本姑娘打发你走路。”
崔长青急道:“不好,咱们已中伏,跟我来。”
长笑震天,四—面八方人影暴起。
崔长青向西面的山坡急冲而下,沙棠木剑涌起千层浪,猛扑从草中站起的四位灰袍人。
春兰冬梅两侍女已发觉不对,紧跟而出。
人群合围,来势如潮。
人影乍合,惨叫声候扬,剑啸声惊心动魄,光华飞舞如同满天金蛇,五个人一触即分。
“砰砰!”两个灰袍人倒摔出丈外,鲜血淋漓。
另两名灰袍人踉跄急退,刚好被两侍女接任,双剑分张,无情地刺入两名灰袍人的胸腹要害,
”决定!”崔长青叫,一跃两丈,突出重围。
两侍女跟上,春兰叫:“到前面向西走,到龙门山庄。”
他闪在一旁,说:“你们先走,我断后,我不知龙门山庄在何处。”
“在西面第三座小山下的山谷中:“
后面,追来的人象一群乌鸦。
三人落荒而走,无所畏惧了。
路径已失,三人分枝拔草而行,脚下一慢。崔长青大感困惑,向冬梅问:“冬梅姑娘,镇八方这群可恶的东西,怎会知道咱们的行踪?是你不小心透露口风吧?”’
冬梅摇头道,坚决地说:“不可能的,除非是你走漏了风声。”
“怪事,在下尚未与人接触过呢,委实令人费解。要不就是他们为你两人而来的。”
“不可能。”
“不可能?你们夺得百万金珠的事,在洛阳已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了,你们的举动,恐怕早就落在有心人的监视下啦!”
“镇八方是你的死仇大敌。”
“其实,在下与他并无深仇大恨,比起百万金珠来,这小过节微不足道啦!”
冬梅一怔,顿首道:“对,镇八方爱财如命,极有可能。这几天,我与春兰多次往来于龙门与府城之间,恐伯真落在他们的眼下了,咱们得小心些。”
“你们二直就住在龙门山庄?”
“是的,小姐一直就不曾离开过。”
“那……为何要约在下于捞金洞见面?”
“山庄内人多口杂,那些人还不知小姐的底细呢。”
“哦!山庄里有些什么人?”
“全是些朴实的村农。”
“不是江湖人?”
“只有庄主余大海是早年的黑道人,与家小姐的长辈交情不薄。”
“哦!原来如此。”
三人鱼贯而行,一步步踏草分枝徐徐向西绕,四周怪石嶙峋,山崖壁立,草长及腰,树丛星罗棋布人行走其中,视界仅可三两丈外。
他们认为已将埋伏的人摆脱了,因此并不急于赶路,认准方向徐行,一面开道一面闲聊。
春兰走在最前面,崔长青断后。正走间,前面的春兰咦了一声说:“糟!这条深涧无法飞渡。”
涧在有面的山谷内流出,宽有三丈余,涧床下沉三四丈,水并不湍急,因此走近仍听不到水声。水色微浑,深不见底。
“往北面的谷口绕过去,也许可找到路程。”冬梅指着北面的谷口说。
距谷口不远,草林已尽,谷口附近是长满及膝茅草的山坡,空荡荡的。
草丛中,象豹子般蹦出一个大和尚,狂笑道:“丫头们,见者有份,分我一杯羹,贫僧带你们绕过他们的埋伏。”
冬梅丢掉香篮,拔剑冷笑道:“和尚,你说什么?”
“和尚我说的是百万金珠。哈哈哈!”和尚狂笑容,拔出戒刀拦住去路。
“说得好。和尚上下如何称呼?看你配不配分一杯羹,亮名号吧。”
“你就叫我和尚好了。三七均分,如何?”
“哼!和尚,你并不太贫。”
“不错,有三成金珠,和尚我便满足了。”
“如果本姑娘不肯呢?”
“不肯?笑话了,由不了你。”和尚傲然地说,
“你听清了,本姑娘不肯,不肯,最后还是不肯。”
“哈哈!不肯也好,佛爷只好捉你们做人质,便又名正言顺提高身价,要求二五分帐,岂不更妙?”
冬梅见对方口气不善,心中一转,问道:“你怎知道金珠的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和尚,你还没回答本姑娘的话。”
“哦!你真要知道?”
“当然,这可表示你不是胡思乱想,妙想天开的人。”冬梅尽量放松脸上的盛怒表情说。
“也好,告诉你并无不可。贫僧在香山寺挂单,每天皆在八节滩渡口留意有缘的施主,对你们几位经常易容改装往返的女菩萨,特别感兴趣。昨日傍晚,突发现有几位昔日的同道,暗中跟踪你们。佛爷为人自私,岂能让此事发生?因此也跟下来了,没料到竟然发现了奇迹,知道你们双方的一切底蕴,故而在旁伺机化缘,因为佛爷的力量有限,很难与他们拥有二十余位高手名宿的同道正面竞争,唯一的希望是在一旁等漏网之鱼,居然成功有望。哈哈!你们满意了吗?”
崔长青冷冷一笑,说:“当然不全满意,因为你不可能捉咱们为人质。”
和尚怪眼一翻,怪叫道:“你,算得了什么?镇八方向那些人说,希望一举两得,以一干两银子买你的头。你穿黑,定然是他所说的黑衫客了,佛爷半刀就可将你的头砍下来,你这颗脑袋可值一干两银子呢。”
冬梅脸色一变,娇媚地问:“和尚,你知道我们与黑衫客的事吗?”
和尚狂笑,色迷迷地说:“当然知道,据那几位同道说,他与你们几个浪货用阴谋诡计暗算,把百万金珠夺来了。哼!佛爷最卑视用阴谋诡计暗算的人。”
“那么,你并不完全知道我们的底细。”冬梅笑道。
“佛爷已知道得够多了。”
“你知道我是谁?”
“你是红娘子的侍女。”
“呸!见你的大头鬼。”冬梅笑骂,剑光一闪,在笑声中,闪电似的点向和尚的胸口。
“不可大意!”崔长青急叫。
和尚反应奇快,戒刀疾挥,“铮”一声暴响,架开剑斜身切入,回敬一刀大笑道:“割鸡用牛刀,哈哈……”
这极短暂的刹那间,刀与剑疯狂地纠缠,剑吞吐如电,刀飞舞如怒龙,换了两个照面,刀剑交击声震耳欲聋。
笑声倏落,乍止。
冬梅噗嗤一笑,飞退丈外,剑上血迹斑斑。她脸上涌现娇艳动人的笑容,媚目中却杀机怒涌。
和尚的刀徐徐下降,身形一晃。
“你该死得瞑目。”冬梅微笑着说。
大和尚右肋下一片红,血仍不住一阵阵向外涌,僧袍的血迹在迅速扩大。
“你……你的剑……剑术……哎……”大和尚狂乱地叫。
“当”一声戒刀坠地,人向前一扑。
崔长青怔在二旁,迷惑地盯视着冬梅。
冬梅脸上涌现惊容,惑然问:“崔爷,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崔长青深深吸了一口气,苦笑道:“所有的人,皆指称你家小姐是红娘子百里春,看来,他们都错了。”
“崔爷,你是说……”
“江湖上有好几位红娘子,我虽不曾见过红娘子百里春,但却知道她的艺业,邪门伎俩或可来得,真才实学却难登大雅之堂。她的侍女,当然也修为有限。”
“哦!你也认为家小姐是红娘子百里春?”
“昨晚我已告诉你了。”
“现在……”
“现在,我承认错了。贼和尚是大名鼎鼎的铁罗汉法净,红娘子百里春在他手下也占不了便宜。而你是用真才实学,在五招之内杀了他。”
“哦!你总算明白了。”冬梅如释重负地说。
“你的剑术诡异霸道,是否师承你家小姐?”
“是的,我和春兰与家小姐名虽主婢,实是师徒。”
“原来如此。哦!希望令小姐真姓庄。”他自语。
崔长青一直就认为吉绛姑是红娘子百里春,与他接触过的人,莫不众口一词断言是红娘子,以致他也深信不疑。但冬梅以真才实学杀了铁罗汉法净,他纠正了自己的错误猜测。
冬梅说吉绰姑的真名庄玉云,但据他所知,江湖上往昔的黑道名人中,似乎未曾听说过有姓庄的。以冬梅的造诣来说,在他的心目中猜测估计,名列江湖一流高手之林而无愧色。
名师出高徒,婢女有此造诣,女主人至少也该高出一倍以上。那么,庄玉云艺自家传,她的尊亲岂是无名之辈?庄玉云对自己的家世讳莫如深,但在陕州曾经表示过乃父是从前的黑道大豪。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江湖上有姓庄的黑道高手前辈。所以,他向自己说,希望庄玉云真姓庄。
只要不是红娘子百里春,他心中稍安。
冬梅并末听清他最后一句话,说:“你,把和尚的尸体丢下涧去,咱们早些走吧。”
他却不同意,说:“不可,人死入土为安,岂能丢下涧去?我找地穴土坑把他埋了,急不在一时。”
春兰突然叫:“来不及了,右面有人正向此地赶。”
冬梅也向谷口一指,急急地说:“瞧,他们抄捷径赶来了。”
几个人掠走如飞,眨眼间便隐没在谷口俞的草木深处,但依方.向估计,那些人已发现他们,正向他们停身处赶来。
崔长青叹口气,说:“这些贪心的人,消息比官府灵通得多。走吧,他们人多势众,避之为上,走!”
三人沿涧下走,方向是正南。正走间,前面林影中狂笑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