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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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马蹄-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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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春明哈哈一笑道:
  “好,我这就告诉你们!”他说。
  “我们马上整理行囊,由陆老弟前导去哈密,为什么这么做呢?”他顿了顿,又道:
  “敌人既知我们主力移向和阗,势必分两路追袭,一路去哈密,一路至和阗!”
  大家点了点头。桂春明冷笑了一声道:
  “莫老甲和谭啸及依姑娘并无仇恨,因此,他必不会去哈密,势必要赶向和阗,找我和九姥拚命……结果他将在大沙漠之中吃尽苦头而一无所获,最后陷于泥淖之中,没有水,没有吃的,甚至没有一个人……”
  长毛陆渊惊心地点头道:
  “老前辈,你说得不错,此地去和阗,这长途沙漠太苦了;而且每多旋风狼群,商旅若非大群结队,有充足的粮食,是不能轻易上路的。”
  桂春明冷冷一笑,伸手虚按了一下道:“你先不要说,我还没讲完呢!”
  他淡淡笑了一下,咳了一声道:
  “莫老甲在沙漠道上吃尽了苦头,等他到和阗之后才知上了当,这时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竖起一个指头道:
  “他愤怒地再折回来,嘻!那么他势必将再饱受长途沙漠之苦,而我们可在他疲乏的归途上截击消灭他!”
  他眸子里散出炯炯神光道:
  “第二!”他竖起两个指头道:
  “这老儿在饱受长途之苦后,发现上当,可能知难而退,直接由和阗绕道青海,返回他的老家……”
  他脸上带着很自信的微笑道:
  “他很可能这么做,因为对我们仍扑朔迷离,他并不相信回来可以找到我们……同时我也希望他如此,因为我们犯不着与他拼!”
  太阳婆嘎然一声长笑,鼓掌道:“妙呀!好计!老哥,你真是诸葛亮!”
  依梨华也娇声笑道:“老前辈心好毒啊!”
  桂春明赫然一笑,看着她道:
  “姑娘,这能算心毒?对付这种人,这么做还算心毒?这个恶魔这么对他算太客气了!”
  长毛陆渊乐得直搓手道:
  “老爷子真是有一手。别的我不知道,反正这一趟路,老魔头是头一回走,我看没有几十天,他到不了和阗,弄不好,他那把老骨头,就许扔在半路上,也用不着老前辈再动手治他了。”
  桂春明呵呵一笑,突地收敛笑容道:
  “你不要轻看了这老儿,他可是一个极厉害的人物,不过……”
  他沉着脸道:
  “再厉害的人,如果遭遇到沙漠这个敌人,哼!他都无能为力,一筹莫展,最后一定失败!”
  依梨华紧紧地互握着手,笑眯眯地道:“还有晏星寒他们,我们又怎么对付呢?”
  南海一鸥白眉微蹙道:
  “据我猜想,他三人会毫不犹豫地直奔哈密;而且可能在半途设伏,目的是先拿住你!”
  说着伸手指了依梨华一下,依梨华扪心奇道:“我?”
  “是你!”桂春明微微笑道:
  “他们由西风和常明口中得到了消息;而且知道你是单身一人,他们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太阳婆这时插口道:“这完全是心战,妙!”
  桂春明小眼笑得眯成了两道缝,由眼角的鱼尾纹上揣测,此老是一个极为狡黠而惯用心机的人,他一只手摸了一下那几根短胡子道:
  “可是,他们仍是要吃亏的;而且这一次,我们会消灭他们,为我那可怜的徒儿和依姑娘报仇。”
  太阳婆眨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道:
  “老大哥,这三个老儿联手,也是非同小可呢!我们还不一定准能胜呢!”
  桂春明一摆手道:
  “姥姥,你完全想错了,依我看,他三人并不会全部都留在中途设伏。”
  “为什么?”太阳婆问。
  桂春明呷了一口茶道:
  “很简单,他们的主力,要先至哈密去对付小徒谭啸,他们会由西风、常明日中得到这个假消息,因此我猜……”
  各人全凝神静气地听着,这老头儿老练的智谋,确令他们钦佩。只听他徐徐地说:
  “我猜他三人之中,会留下一人在半途设伏,另外西风和常明二人之中,也可能留下一人,其他的全部会直奔哈密。”
  太阳婆“啪”地一声鼓掌道:“对,这是很合情理的猜测。”
  桂春明点头笑道:
  “那么,我们就可易如反掌地各个击破了,敌人实力虽强,可是如此分成三拨,就不堪一击了。”
  长毛陆渊一只手摸头道:“老前辈智谋实在令人佩服,不过……”
  他讷讷地道:
  “我们这么些人一上路,只怕他们半路设伏的人就不敢出来了。”
  桂春明似乎对这些早已考虑过了,他点头道:
  “你说得不错,可是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他笑得更得意了,接下去说:
  “他们只会发现依梨华一个人,而我们却在依梨华左右,他们不动我们也不动,他们只要一动,就会发现上当了,那时这个冒失的人,将要付出他的生命。”
  长毛陆渊双手抱拳笑道:
  “拜服之至,老前辈真是活神仙,现在我们就上路吧!”
  桂春明冷冷一笑道:
  “但也不要把这几个人,看得太傻了,我们还要有一番做作。”
  大家又糊涂了。桂春明嘻嘻一笑,抖了一下袖子道:
  “老夫这身打扮是很容易装扮的。”又指着太阳婆道:
  “九姥的样子怪一点,可是化装一下也并不难,至于老弟你们,就更容易打扮了。”
  陆渊一怔道:“这是干什么?”
  桂春明起来踱了几步,站住脚之后道:
  “老弟,这事你快做,扮好之后,嘱他们上路,装着去和阗,当然,只要走出几十里以外,就可脱下衣服再回来。如此一来,这消息传到了他们耳中,他们才确实相信;否则,可能他们还会有些怀疑。”
  太阳婆怪笑了一声道:
  “这一招更妙!陆渊,等会儿我找一套衣服出来,给扮我的那个人换上,要扮就要像,否则露了马脚可是不大好。”
  陆渊笑道:
  “老前辈放心,这个容易,我手下有个叫灯草人的兄弟,他一身排骨,要是扮起来准像你老。”
  说完之后见桂春明和依梨华都含着笑,他才猛地忆起语中有病,不由脸一红。太阳婆皱了一下眉,装着没有注意的样子。陆渊忙混过去道:
  “别的都好装,只是你姥的头发……”
  闻三巴含笑在一边插口道:
  “这个容易,剪两匹马的尾巴一染不就行了。”大家都笑了,桂春明点头道:
  “这办法很好,好啦,老弟,你快张罗着去办吧,我们拾掇拾掇,到晚上也要上路了。”
  陆渊站起来道:“我这就去,放心,绝误不了事。”
  闻三巴跟着他一块走了出去。依梨华关照道:“陆大哥要小心呢!不要走露了风声。”
  陆渊回头龇牙笑道:
  “姑娘你请放心吧,这点事要办不好,我长毛陆渊算是白活了!”
  说着和链子锤闻三巴出去了。桂春明长长叹息了一声,目视着太阳婆笑了笑道:
  “一切都进行得很好,这就要看最后一步棋了。老实说,少了莫老甲,那三个老儿,我们倒可以放开手去跟他们周旋一下了。”
  太阳婆冷冷一笑道:
  “别人不说,我只问问剑芒那个秃尼,看看她还有脸见我没有!”
  桂春明怔了一下道:“怎么,你们过去认识?”
  “岂止是认识!”太阳婆不屑地说。
  “昔日我们还有相当的交情呢,不过现在一切也都不必再谈了!”
  依梨华静静坐在一边,她本是一个看得很开,而又极力追求现实的人,一些不如意的事,当过去之后,她很少会再去回想它,她认为那是很不值得的事情。可是这并不是说她忘记了,相反,那些血腥凄惨的往事,每一件都深深地印在她的心上,当她认为有必要回忆的时候,那将是清晰如绘,历历在目。
  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可怕的暴风雨之夜……
  火苗、浓烟,人声鼎沸……父亲的尸身,血和肠子……晏星寒等四人持刃夜杀的狰狞面孔……
  她的泪再也忍不住,扑籁籁地淌个不住,回身趴在椅背上,抽搐着痛哭了起来。二老被她这种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太阳婆由位上一跃而起道:“孩子,你怎么啦?”
  “西里加……拔荡死得好惨……啊,我可怜的拔荡……西里加!”
  太阳婆看着桂春明苦笑道:“这孩子!唉!”
  她说着走了过去,轻轻搂着她,还没说一句话,依梨华已投入她的怀中,呜呜咽咽地大哭了起来。
  “哦,可怜的拔荡……可怜的玛沙,西里加,他们死得好惨哦!”
  姑娘这一哭,直似一树带雨梨花,而她那幽咽清脆的哭声,更是令人听着有一种凄惨的感觉,连二老也为之深深地感动了。
  南海一鸥锁着眉头,来回地在室内走着,面色极为阴沉。太阳婆伸出一只手在抹着眼泪,她为徒弟这种断肠的声音打动了。
  “姑娘,你不要伤心了,西里加定要为你报仇……还有你桂伯伯,他也会为你出气的……”
  桂春明苦笑着点了点头道:
  “姑娘你放心,现在的问题已经不全是你和谭啸与他们之间的事了!”
  他用力地扭着手上的骨节,格格有声地说:
  “我和你师父,与他们之间也都已成了不了之局,眼前我们大家都要碰头了,这笔账马上就可算一算了!”
  他咬着牙说:“我希望谭啸这时候能来,因为这孩子……”
  说到此,他的老泪禁不住淌了下来,因为那实在是人间悲剧,任何人在想到那个可怜少年的身世时,也会为之泫然泪下,并不仅仅是桂春明。
  依梨华正哭得伤心,忽然仰起了头,停住了哭声,因为她耳中听到了谭啸两个字,这名字使她立刻止住了哭声。她断断续续地问:“老前辈,他……到底在哪儿呢?”
  两个老人都注意到了,注意到她的这种一往情深。桂春明不禁有一种说不出的黯然感觉,这种感觉在初生的一刹那,似乎已经预料到日后的一段不可避免的纠缠,而这种纠缠,却是由于当初自己的多事和疏忽。
  晏小真亭亭玉立的影子,在这个老人的脑海里,很快地掠了过去,不可否认,那也是一个楚楚动人的影子,他立刻忆起那位可怜的姑娘临去时对自己的托付和要求——饶恕她的父亲。
  想到此,桂春明不禁打了一下冷战,一时竟木然僵立住了。
  太阳婆笑了笑道:“老大哥怎么啦?”
  桂春明这才猛然惊觉,苦笑了笑,问依梨华道:“姑娘你说什么?”
  依梨华忸怩了一下,讷讷道:“谭啸哥是不是……在哈密?”
  南海一鸥摇了摇头道:
  “我只是猜想,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因为他既然不在这附近,很可能由哈密取道入关,再入甘肃。”
  依梨华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老伯,那……那我们快走吧,走晚了,他要是又走了呢?”
  桂春明肚子里暗暗忖道:“好个痴情的姑娘!”
  他点了点头道:
  “我们要等到晚上,姑娘,凡事不可操之过急,欲速则不达,我们这一次要缜密地行动,要出奇兵制胜。不可让他们事先知道一点风声,否则会全盘皆输,后果不堪设想。”
  太阳婆九子妹笑着点头道:“老大哥说得对,这一次我们非成功不可。”
  在战略上来说,他们是在与敌人斗智,由于桂春明的老练,由于他们从容的策略、部署,看来似乎已洋溢出胜利的曙光!
  长毛陆渊遵照桂春明的指示,将散布谣言的兄弟,分作七八拨,先后派遣了出去。
  由五人一组所构成的化装队伍,也在日落之前出发了。当然在出发之前,均先经过桂春明等的认可,认为扮像逼真后,才打发他们上路的。
  一切就绪之后,天也就快黑了。
  由沙漠入哈密,绕过罗布诺尔湖后,就踏入了陆地,人们似乎可以舒一口气了。可是也不要太高兴,因为这些所谓的陆地,并不见得比沙漠好多少。
  从地图来看,库鲁克塔格山在左,阿尔金山在右,二山之间虽有很大的一块平坦之处,可是人们往往欲觅捷径,势必要在一些山峰的小径中穿行进退了。
  这些高山,可真是名副其实的高,一些内陆所谓的大山,连五岳名山也算上,若是拿来和此处的高山相比,那真是不可“望其项背”。加以山道崎岖,岭脉纵横,如非识途老马,是不敢轻易经行其间的。
  这是阿尔金山附近的一处隘口,它紧紧贴着罗布诺尔湖的右前方,只需一踏出沙漠,就可很清楚地看见它。
  这些全是青色石质的陡峻高山,屏风似地竖立在沙漠出口的前方,于是,一条、两条……数不清的小径,像龙蛇似的穿行其间,人们可以任择一条而行,只是你必须要有把握认清路,否则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好心的商旅,为了便人便己,常常在这些石峰隘口的前面,刻石为志,削木为标。
  譬如说去哈密吧,也有清楚的指标,只需循着指标前进,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走,倒也没听说出过什么差错。
  五月的天,可说是已很热了,四周没有风,有的,则是由沙地里吹来的阵阵热风。
  这种风吹在人身上,热乎乎的很不是味儿,尤其是人们本来已经出汗的脸,为这种风吹过,会觉得粘粘的,粘上了一层沙子,擦不胜擦,讨厌得很。如果学当地人那样蒙上一层面巾,好固然是好,只是如此一来,就更热不可耐了。
  老猴王西风和西北虎常明,用力地挥着扇子,赶着聚集在头顶飞而不散的蚊子,显得很急躁。红衣上人裘海粟,较他二人更甚。
  他们三个已经整整在这里守候了一天一夜了,正如桂春明所料,他们是埋伏在这山洼隘口,等候着活捉依梨华的!
  他们选择的藏身之处,倒是一个十分理想的地方,上面有山藤架成的一面天然屋顶,左右后三面,是参差的石峰形成的壁墙,正前方三丈以外,可以清楚地窥见来往的行人。
  如果有任何人兽经过,他们可以在十丈以外就先行觉察而出。可是尽管这地方是如此的理想,他们却未曾有什么收获,不要说依梨华了,一日一夜以来,连一个鬼也没见呀!
  红衣上人本来是很有耐性的,可是这时却也沉不住气了,他用力地踢出了一块巨石,静夜里发出咕噜噜巨大的滚石之声,响遏行云,四山都有了回音,然后他粗俗地骂道:
  “妈的!尽在这里耗着算是个什么名堂?我们走吧,再换个地方!”
  西风苦笑着站起来道:
  “小声点,小声点,”他啧了一声道:
  “真要是她来了,听见这声音,还不吓跑了!唉!你老也真是……”
  红衣上人一瞪眼正要发作,西北虎常明忙功道:
  “老前辈请息雷霆,以弟子看……”
  他拧着黄焦焦的两撇眉毛道:“来她是一定得来,只是时间上的早晚罢了。”
  裘海粟一跃而起道:
  “放你的屁!时间早晚?咱们已经等了一天一夜了,她就是骑牛也该到了,怎会到了现在还没个影?”
  常明被骂得脸一阵红,心里气可大了,可是又不敢发作,心说:妈的这关我屁事?
  她又和我没仇,我这是帮你们的忙,你他妈的不谢我还罢了,居然开口就骂,我犯得着吗?我这又是图什么?
  愈想愈气,当时把头一扭,再也不想答理他了。
  西风干笑了两声道:
  “道长,我看咱们再等她一夜,她要是不来,咱们也就别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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