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羽巴不得两边打起来,心里暗暗喝彩加油。不仅他这样,连那黄氏兄弟二人也是一般无二的心思,三人对视一眼,竟是起了惺惺相惜之感,颇有些英雄所见略同之意。
段羽转头一想,不对啊,这两个泼才,不过是地痞流氓一般的角色,如何能和小爷我相比,真是平白无故自降了身份。当下不管不顾,呸呸连吐几口吐沫,除了除晦气。
黄氏兄弟被他弄得莫名其妙,如果是平日,自然早就寻他麻烦去了,不过此时却不是时候。
呼延明只觉怒气上涌,额头青筋乱跳。他深吸一口气,按耐住性子,强压怒火道:“还没请教阁下何门何派,尊姓大名?”
听他提起门派,那男子终于不再随意对待,他整了整衣冠,肃容答道:“好说。在下清源派柳月亭。”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在呼延明耳朵里面,就和一声炸雷没有区别。
柳月亭是谁?其人年方二十余岁,师从清源派天都峰一脉首座大长老,元婴后期大修士林正轩。
这柳月亭年纪虽不大,但论起修为,已经是金丹宗师,据说已经到了中期的火候,一点没有辜负他天都峰首席真传大弟子的身份。
江湖有传言,柳月亭心仪他小师妹,也就是他师父林正轩的唯一女儿,掌上明珠林婉晴。那林婉晴生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有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貌,大晋朝廷特意敕封为浮玉郡主。
这样两个人,是呼延明无论如何也不能,更不敢得罪的。尤其这柳月亭,虽然以君子温润如玉,和气好说话著称。但他既然已经明言,是为她小师妹林婉晴求取此珠,那如果有人胆敢不识相硬要阻拦,柳月亭也不是双手不沾血腥的伪君子,少不得要降妖除魔一番。
呼延明人虽长的粗犷,心眼却是一点也不少。柳月亭无论是个人实力之高强,还是背后势力的强横,都不是他一个散花坞筑基修士可以对抗的。散花坞素来山头林立,彼此之间并不和睦,就算柳月亭今天把他一剑穿个透心凉,帮里那些大头目小头目们知道了,只怕不仅不会怪罪,反而会鼓掌大喊杀的好,杀的妙,杀的呱呱叫!
没有办法,势比人强。天下第一大派清源虽然平日里面不显山不显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但那只不过是给平常普通凡人看的。呼延明这种邪派高手比谁都要清楚明白,清源派真的杀起人来,那都不是论个数数的,他们散花坞给人提鞋都不配!
只有那种少不更事的少年才会被这些名门正派欺骗迷惑,呼延明心里暗暗腹诽,如果不是票子够多,刀子够利,谁会把天下第一派和六大门派放在眼里,搁在心里?!就连那大晋朝廷,也还不是因为六大派势大难制,才不得不时时安抚一二?!
呼延明想通了此节,顿时怒火全无,心平气和,他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不想被人抢了先。
不是段羽,也不是别人,正是那黄家老三。
这黄三成一看形势大变,再不把恶和尚呼延明放在眼里,他一鞠到地,恭恭敬敬的道:“上仙有礼。好叫上仙得知,我等米粮殿众人乃是为朝廷效力。日前听闻朝廷敕封浮玉郡主将过十五岁生辰,特意寻了一颗上好龙珠以为贺礼,不想消息走漏,被这海沙帮贼人所夺。”
他说着悄悄抬头,见柳月亭并无怪罪之意,心下大定,说得更加流畅了三分:“之后更有这散花坞恶僧,不知从何处听来消息,也欲抢走郡主的宝贝龙珠。”
呼延明在一旁听得怒气勃发,目眦欲裂,恨不得一仗把这厮脑袋砸进脖子里面去。
黄三成心知已到了生死关头,把心一横,豁了出去,道:“幸得上仙及时出现,此乃天意,天不欲使宝珠蒙尘,落入此等宵小之手,实乃幸事!”
大和尚已经几乎气炸了肺,脸上扭曲的不成人样。但这人也有几分本事,硬是挤出几分难看的笑容,只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本来也有此意,欲把宝珠献于郡主,不想这海沙帮的贼人恁的不配合,不得已才使出几分手段来。”
段羽毕竟年少,对人情世故了解尚且不足,今日所见所闻已经让少年对人生深深地产生了怀疑。
先是仁义无双的舵主损公肥私,置帮派基业于不顾;再是黄家老三颠倒黑白,指鹿为马;最后连这恶僧也能硬生生的悬崖勒马,搞的好像先前杀气腾腾逼问龙珠下落的不是他一样,果然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天真了啊!
第10章 同行()
段羽就向黄老三投去鄙夷的目光。这厮长的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的,虽然不像恶僧呼延明那般像一堵肉山,看上去也是一条硬汉。不管谁见了,都得挑起大拇指,夸上一声好汉子,不想竟是如此卑鄙龌龊外加无耻。
听听他都叫人什么了?上仙!这男子再怎么厉害,段羽再如何无知,也明白仙的含义,这世上也就大概最最顶尖的那么几位,能够勉强称得上一声仙吧?
果然那男子柳月亭就道:“过了过了,上仙不敢当。在下修行不过略有小成,如何当得上仙之名,叫人听去,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黄老三对段羽鄙夷目光似有所感,他回看了一眼,冷笑一下,心想:“小娃娃懂得什么,所谓礼多人不怪,我这般敬他一敬,总该不至于再对我下死手了罢!”
至于蛟龙内丹,他也已经不再抱希望。虽然万里追杀白费了功夫,还白白折了自家老大和无数兄弟,但事已至此,不管散花坞还是清源派,都是他小小米粮殿惹不起的庞然大物。为今之计,只有先行退去,从长计议方为上策。
呼延明自知万万不是柳月亭的对手,略一思忖,便萌生了退意。他一声唿哨,跳上货船。那些散花坞的贼人做惯了买卖,见事有不谐,首领又发出了信号,当下一声不吭,急急调转了船头,顺流而下,不一时三刻,就消失在视线之内。
柳月亭也不拦他,只对段羽说道:“这位小兄弟,我也不诓你。你这龙珠年份已久,是难得一见的宝物,无论入药还是珍藏,都可称精品。”
段羽凝神倾听,不知道这清源派的高手要对自己说些什么,万一也有强抢之意……但细细一想,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自己实力不如人,徒叹奈何!
柳月亭道:“可这宝贝在你手中,无异于三岁孩童持金行走于闹市,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段羽道:“那便如何?”
柳月亭道:“也不如何。只是你若愿意,不妨把龙珠交于我之手,我可答应你一个条件,当然须得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如果不愿意,在下转身便走,别无二话。”
段羽心道,眼下这等情形,如若不答应,免不了要遭黄氏兄弟毒手。这个交易,当真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便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的道:“交给你也行,不过你得答应,让我加入你们清源派!”
柳月亭闻言不由一愣,这宗门招收弟子自有法度,别说清源派贵为天下第一大派,就是普通小门小户,也不是随随便便,说收人就收人的。
不过说来也巧,今年恰好便是宗门广收门徒的季节,只要通过宗门测试,便可成为清源派弟子,柳月亭此番搭乘的龟船,便是接送备选入门弟子的。
只是这段羽小兄弟家世如何,人品如何,资质大致又如何,却是一无所知,叫柳月亭觉得有些为难。
边上一青衣男子就笑道:“师兄何必为难,这位段小兄弟既然遇上你我二人,也是他的仙缘。我此番出来,本就为了招募新弟子,带上他又有何妨。如果他能够通得过今后的考验,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能,机会也已经给了他,怪不到师兄头上去。”
柳月亭左右思忖一番,终究还是觉得宝珠难得,若是能讨得师妹欢心……想来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怪罪。
他拿定了主意,便赞许的道:“师弟言之有理!”
便对段羽说道:“想入我清源派倒也不是不行,不过须得过了宗门入试,这龙珠便算引荐之物。你如果过不了测试,这宝珠我是不会退还你的,不知小兄弟你意下如何?”
段羽现下只求脱身,能有望进入清源派更是意外之喜,当下朗声答道:“一言为定!”
柳月亭点点头,伸手一指,一道清光自指尖发出,笼罩住段羽全身上下。段羽就觉得身不由己,径自投往龟船之上。待得落地,才发现上面站满了许多少年男女,小的不过七八岁,最大的看起来也才二十出头。段羽恍然,这些想来就是这次清源派初次遴选出来的预备弟子了。
那黄氏兄弟看见段羽这仇家竟然一朝咸鱼翻身,上了清源派的大船,不由大急。
先不说龙珠没了下落,帮里会如何惩罚,那黄家老大稀里糊涂丢了性命,自己二人日后在帮里的日子势必不好过。更叫人担心的是,这段羽可是跟自家兄弟有仇的,万一他在清源派修炼有成,有朝一日衣锦还乡,哪里还有自家两兄弟的好日子过?!
两人对望一眼,已是有了默契,那黄老三就扬声说道:“上仙!且听我一言!”
柳月亭道:“你有何事?”
黄老三道:“这龙珠我们兄弟也是有分的,我家大哥更是为此珠白白丢了性命……”
柳月亭自段羽手中接过龙珠,只见此珠观之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气,握在手里却不如此,反而有一股暖意不断传来,温润滋养着灵魂血脉,确实是百无一见的宝物,不由心中大喜。他听了黄老三说话,也不回答,只是细细把玩手中之物。
那黄老三看似五大三粗,为人粗犷,实则颇为心细。他见柳月亭并无不耐之意,当下壮着胆子说道:“清源派威加海内,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兄弟二人仰慕已久,早有投效之意,只是一直不得门而入。此番有幸得见上仙威严,还请上仙不要嫌弃,收我二人入门,我等愿为门下走狗,以效犬马之劳。”
这黄老三平日里干的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不要本钱买卖。不过勉强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算是略通文墨。这情急之下,一番话说的半文不白。
只因他知道机缘难寻,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如果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攀上清源派的高枝,自己兄弟二人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练气境界,运气好以后还能在帮里弄个堂主做做,运气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在哪条小河小溪里面了。
柳月亭却是听懂了,这二人也想和段羽一般,加入清源派。还未等他大话,那青衣李师兄就道:“既如此,那就一起来吧,左右这船上还空的很,也不多这两个。”
这李师兄是此番专程接送入试弟子的使者,柳月亭不过是恰好顺路搭乘,见正主说话,当下也不推辞,只是点头道了声好。黄氏兄弟闻言大喜,不顾段羽难看的表情,一跃而登上龟船甲板上来。
第11章 问情()
黄氏兄弟上得船来,恰好就落在段羽身边。那黄老三外表从上到下,就连脑子里看上去都塞满了肌肉,其实是个极为精明的,比那精壮汉子黄小七心思灵活的多。
他见段羽面色不渝,心知这梁子结的狠了,当下对段羽一拱手道:“段兄弟,前些日我那大哥伤了你家舵主,累得他重伤不治,这是我们的不对,我在这里向你赔罪。”
说着长身一鞠,见段羽神色略缓,似有松动,续道:“不过我大哥今日也因龙珠而死,算是一命抵一命,这笔恩怨不如一笔勾销如何?”
周围船上大多都是待入门的少年男女,少年人最为冲动,听黄老三这七尺大汉说得极为豪爽,颇有相逢一笑泯恩仇之意,不由纷纷喝彩。
“说得好,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你们两家都没占了好,也算是扯平了,不如就此罢手。”
“这位黄家大哥既然有了和解之意,不如就接受了罢。人家可是练气高手,在众人面前如此诚心赔礼,也是极为难得。”
“原来你们两家各为其主,厮杀起来有些死伤在所难免,不如趁此机会就和解了罢。”
“现在既然同去清源派入门测试,日后说不得就是同门师兄弟了,这同门之间必定禁止手足相残,还是早早化解了早先恩怨为妙。”
黄老三见众人纷纷开口帮衬,心里暗自得意,拉着黄小七又是一鞠。
段羽见这两人如此做派,自己再不答应,倒是枉做小人了。只得一抱拳,环绕一周,道:“我段羽武功低微,原也没有找黄家兄弟麻烦的资格,既然两位兄弟愿意冰释前嫌,段羽别无二话。”
这话把自己放的极低,摆明了自己不是黄氏兄弟的对手。众人一听觉得很有道理,原来黄老三一番动作,都觉得是段羽咄咄逼人,非要报仇不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一时间众人各有所思。
待众人散去,黄小七拉住自家兄长,不甘心的道:“就这么便宜了那小子?这仇真个就不报了?”
黄老三咬着牙,黑堂堂的脸笑得像一头黑熊精一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急个什么劲?”
“老大死了,我们两人在米粮殿再无靠山,以后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这是头等大事!”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们适逢其会,这天下第一大派清源要广收弟子,这是我们两个的仙缘,是三生修来的福分,你懂不懂?!”
黄家兄弟里面论武力当属死掉的黄老大,但若论智谋,出谋划策,向来都是黄老三的事情。黄小七对这位二哥向来服气,现在老大不在了,更是唯黄老三马首是瞻。当下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所以现在我们只需要努力进入清源派,刻苦修行,说不得哪天也能享一享仙福。你要知道,如果修得筑基修为,可足足有两百年寿元,若是金丹,听说更是有三五百年寿元之多……”
黄小七听得悠然神往,偷偷看了一眼立于船首,环抱利剑,正和李师兄聊天正欢的柳月亭。
黄老三拉了他袖子一把,道:“不要乱看,这柳师兄修为惊人,乃是金丹宗师,你在这里偷看人家,莫要以为人家不知晓。万一要是惹恼了,你我二人……”说着伸出右手,在自己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黄小七听得脖子一缩,讪讪转过头来。
黄老三又道:“段羽那小子先且不急,我们先安心修行,想来他修为断无可能超过你我二人,日后有的是机会找他算账。”
“再说这段羽毕竟是柳师兄亲自引进的门,说不定还有几分香火情,我们赌不起。但他们二人一个为金丹宗师,一个连练气都不是的无名小子,日后想来也不会有什么瓜葛,日子一长,柳师兄必然不会把这小子放在心上,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机会!”黄小七很识趣的接上,两兄弟对看一眼,给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
这二人自以为窃窃私语无人得知,却没有想到早被李师兄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那李师兄就问:“柳师兄,这段羽小兄弟看来麻烦不小啊。”这言下之意就是,这可是你带来的人,你不管管?
柳月亭抱着宝剑,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细细观摩,像是在对待情人一般的温柔。半晌才回答道:“此事与我何干。”口气淡淡,既不是疑问,也不是反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事和我没关系。
李师兄原先也听过这柳月亭一些传言,不过他们一个为内门弟子,一个是天都峰首席真传弟子,无论地位还是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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