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行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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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行九州-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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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情此景此境,秦苍羽只觉得那女子好似瑶池仙子下凡一般,不由得呆在哪里,痴痴地不知道是这眼前人景醉人,还是这琴歌迷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来自己真是死了,只是去的不是黄泉,而是仙境天堂。”不由得盼望着这个琴声歌声永远不要停下来才好。

    那女子并未觉察秦苍羽已经站在身后,而是继续唱着:

    “燕子楼,燕子楼,燕去楼无声”

    一支春后惟枝在,燕子楼空苦恨生,

    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

    已倾城,已倾城,四顾却无君。

    莫叹清泪洒罗裙,空负前盟话鬓云,

    一抹青衣随君去,不识天下只识君。”

    秦苍羽此刻完全被琴声和歌声所感染,那琴声歌声似乎在有意无意的拨弄着人心中最柔软的情思,让人心中生出缕缕伤感。

    秦苍羽眼前渐渐模糊,不觉间泪水盈眶而出,嘴里不自觉的念出声来:“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已倾城,已倾城,四顾却无君。”

    那女子突然琴声一停,转头向后望来,看到秦苍羽站在门口,朱唇轻启道:“你醒了?”声音悦耳动听。

    秦苍羽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音律中清醒过来,嘴里依旧痴痴地念道:“一抹青衣随君去,不识天下只识君。”

    那女子见他似痴如醉,大有知音之感,静静望着秦苍羽,也不说话,似乎不忍打扰他一般。

    半晌之后秦苍羽方才醒悟过来,眼见白衣女子望着自己,而那女子背对月光,秦苍羽看不清面容,当下赶紧低头抱拳,说道:“小子无意唐突仙子,还望恕罪。”

    那女子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人倒也有趣,小女子哪里是什么仙子,不过和你一般都是凡夫俗子而已。”

    秦苍羽张了张嘴,脑子似乎还停留在那余音绕梁的琴歌声中,愣愣地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可好,支吾了半天方才磕磕绊绊说道:“那这里到底是何处?不是瑶池仙境吗?”

    那女子此刻先是将香炉盖子慢慢盖上,而后从青石上轻轻跃下,落地无声,一看就是身负武功,朝着秦苍羽缓缓走来,嘴里说道:“这里还是团山,前日我偶然经过,见你躺在梅林之前,一动不动,我也原以为你已经死去,走近一看现你面色铁青,还有一丝气息,便将你带回这间小屋来了,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所幸如今醒了过来。”

    秦苍羽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并没有死,而是被眼前的女子救了,慌忙就要跪倒叩谢,突然间一阵头晕眼花,就觉得自己顷刻间就要跌倒,赶紧伸出左臂想要撑地,那女子此刻已经到了近前,见秦苍羽好像要摔倒在地,赶紧上前扶住秦苍羽的左臂。

    秦苍羽就觉得一双冰凉无骨的手轻轻触及到了自己的肌肤,鼻子里闻到那白衣女子身上有一股的淡淡清香,心中莫由来地一阵意乱情迷,他赶紧低头,这才留意到自己左臂上光光的,没有任何衣衫,自己衣服在左肩头处碎成几缕,而那双雪白冰冷的双手正扶着自己的左臂。

    秦苍羽赶紧抽回手臂,背在身后,脸上一红,说道:“原来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小子这衣衫不整,冒犯了恩公,万望恕罪。”

    那白衣女子此刻似乎也有了些羞意,看秦苍羽无碍了,也赶紧收了双手,站起身来,轻轻退了两步,说道:“你昏迷了整整两日,虽然已经苏醒,但身体依然虚弱,此时夜凉,还是赶紧回到屋里,况且时候也已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

    秦苍羽此刻借着月光方才看清,这白衣女子虽然身形婀娜,乌如漆,肌肤胜雪,长下是一张鹅卵般的脸庞,但是面色却是焦黄青,眉狭眼小,鼻子紧塌,双颊凹陷,容颜颇有些丑陋,与之身材和肌肤颇为不配,秦苍羽心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两个字来:可惜。

    秦苍羽这时依然觉得头晕目眩,实在无法撑住身体,便转身进屋来到床边,刚要躺下,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问道:“恩公,这屋内只有一张木床,方才恩公说我这昏迷了两日,敢问恩公如何休息?”

    那女子轻笑一声,说道:“举手之劳,你也不要再提,我姓徐,双名清瑶,切莫恩公恩公的再叫了,好似我是一个年老的公公似得。”说着从门后拿出一个包裹出来,从里面取出一团青纱出来,只见徐清瑶将青纱两端随手一抛,青纱两端分别紧紧缠上房中两根木柱子之上,说道:“这便是我的床了。”

    秦苍羽讶然道:“小子眼拙了,只是这青纱如此轻薄,似乎吹弹可破,用来做床,真是稀奇。”

    徐清瑶并不答话,而是轻轻一跃,身子便平躺在青纱之上,只见那青纱只是略微有些下沉。秦苍羽心道:“原来这徐姑娘身负绝世武功,怪不得可以垂纱而眠。”

    徐清瑶这时轻轻说道:“这纱名叫软烟罗,看似柔软轻薄,实则乃是千年冰蚕丝所织,极为结实。作为睡榻,倒也无妨,只是我看看你这人举止有礼,谈吐有度,不似个歹人,怎会一人昏死在这荒郊野外?”

    秦苍羽不加隐瞒,说道:“徐姑娘,实不相瞒,小子姓秦,双名苍羽,只是方才脑子还糊涂着,一直忘记跟徐姑娘讲了。”而后便将自己的来龙去脉,简略的说了一遍。

    徐清瑶听了秦苍羽的经历,尤其听到贺玉莲的遭遇之时,半晌无语,过了好久,似乎颇为伤感,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真是造化弄人,哪曾想到这贺姐姐如此命苦,真是不幸。”

    秦苍羽毕竟是从鬼门关回转回来,刚刚苏醒,又讲了半天,此刻躺在床上,不觉间昏昏沉沉,早已睡去,并未听到徐清瑶的话语。

    徐清瑶听到秦苍羽呼吸匀称,已经熟睡,心中思索着:“曾听父亲所言,二十年前,这千杯猴王侯振方内功绝伦,单掌不知毙了多少武林英雄,几年前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怎地这时却现身辽东,那不就又是一片腥风血雨吗?这秦苍羽看似并非武功群之人,竟然能从侯振方掌下逃生,到底真是猴王重出,还是有人冒名顶替的呢?唉,算了,这又与我何干,我想这个干嘛?”当下不再多想,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第七十九章 解曲() 
秦苍羽这一觉昏昏沉沉,一直睡到次日天光大明,方才醒来,只见阳光透过窗口,照进木屋,秦苍羽坐起身来,现那软烟罗青纱早已不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自己,徐清瑶并不在屋中。

    秦苍羽揉了揉眼睛,觉除了头顶还略有些淤肿外,浑身已无大碍,他站起身来,来到木桌前,摸了摸茶壶,现茶水尚温,秦苍羽此刻倒是极为口渴,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无意间眼睛瞄到旁边打开的书本,秦苍羽好奇心起,拿起一看,才现这并不是勘定出版的一本书,乃是尚在修改的一本手稿,当中还有很多红批修改之处,秦苍羽翻到封皮,只见上面写着《还魂记》,字迹娟秀丽美。

    随手翻开一页,只见有一段写道:“原来万紫千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枯井残园。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

    而在段落旁边,一行朱红小字批道:“万紫千红如改成姹紫嫣红,更显凄美,枯井残园如改成断井颓垣,俞悲凉,后两句绝世佳句,神来之笔。”

    秦苍羽不禁嘴里念道:“原来万紫千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枯井残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万紫千红,姹紫嫣红,枯井残园,断井颓垣,还是后者更妙,看来这批注之人功力甚是了得,如此一改,意境顿生。”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徐清瑶的声音:“这不过是清瑶无聊之时随意书写,其中红批乃是我义仍师兄所批,和师兄比起来,清瑶笔法还是颇为稚嫩,倒是让秦公子见笑了。”伴着话音,徐清瑶款款而行,从屋外走了进来。

    秦苍羽一听此言,惊的瞠目结舌,半天才说道:“义仍师兄?难道是那个才名响彻大江南北的汤显祖吗?”

    徐清瑶点头道:“正是,师兄果然是名声遍天下,在辽东也是无人不知啊。”

    秦苍羽愣愣地盯着徐清瑶,更是惊讶,结结巴巴惊道:“这,这,清瑶姑娘姓徐,汤义仍是姑娘师兄,难道说?”

    徐清瑶莞尔一笑道:“想必秦公子是想问清瑶,那莲花雪徐文长和清瑶是否有关吗?实不相瞒,那正是家父。”

    这汤显祖乃是莲花雪徐文长的得意门生,最是擅长作剧谱曲,才满天下,无人不识,秦苍羽听闻此言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看着徐清瑶呆在那里,半晌说道:“是了,怪不得徐姑娘琴技绝伦,音韵无双,我说出身定然不俗,尤其昨夜那曲子,苍羽更是闻所未闻,不由得心生此曲只应天上有,人家哪得几回闻之感。”

    徐清瑶长大以来,这样的恭维话听得多了,但是毕竟女儿家心性,这相似的语言被这偏远辽东素昧平生的人说了出来,且秦苍羽语气至诚,丝毫没有刻意作作之态,心中也不由得颇为欣喜,又是微微一笑道:“蒙秦公子抬爱了,这曲子名叫《翘儿春》,从来没有诉诸笔墨,自然也无人传唱,因而外间无人知晓,只是这曲子音律优美,清瑶极为喜爱,不时用来弹唱。”

    秦苍羽回忆起昨晚听音,下意识地念道:“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已倾城,已倾城,四顾却无君……一抹青衣随君去,不识天下只识君。”

    徐清瑶朱唇轻笑道:“秦公子的耳力和记性当真是好,只听了一遍,竟然就能记下,看来公子也是熟谙音律之人,方才公子说原来如此,定然是听出了这曲子的意味了,不知能否一解?”

    秦苍羽慌忙说道:“只是昨日听到此曲,觉其宛转悠扬,音中更带有丝丝哀伤之情,与心境相应,因此苍羽才碰巧记了下来,方才听到此曲名叫《翘儿春》,心中所思,一时不慎,这才口不择言,只是徐姑娘让苍羽解曲,这实乃出苍羽能力之外。”

    徐清瑶微微笑道:“秦公子莫要过谦,音律所讲乃是一个知音二字,识音者不一定知音,知音者也未必一定识音,春秋时钟子期本是乡野农夫,却能解俞伯牙的琴意,正所谓千金易得,知音难求,而且公子方才一眼就看出姹紫嫣红,断井颓垣意境更佳,可见是识曲之人,因此清瑶才有这不情之请,还望公子莫要推脱。”

    秦苍羽听徐清瑶如此说来,不好推脱,只好说道:“既然如此,苍羽就班门弄斧,不对之处,还望姑娘不要见笑,只是姑娘是否先能完整弹奏一遍,我只记得后半段,前半段并未记得,如此以便让苍羽能心有所触,言有所。”

    “公子说的是,倒是清瑶考虑不周了。”

    徐清瑶说罢转身出了木屋,秦苍羽随后而行,到了青石处,徐清瑶轻轻一跃,踏上青石,而后理了理衣衫,缓缓坐下,用手轻抚琴弦,举手投足间动作温婉优雅。

    秦苍羽望着不禁有些痴然,心中想道:“这莲花雪徐文长不仅文武全才,而且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且其人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绝,乃是当世第一风雅之人,也曾听师父说过,徐渭容颜俊美,风流倜傥,这徐姑娘的言谈举止,才情武功倒是一点不逊于其父,可惜唯有这面容倒是没随了其父。否则,将这徐姑娘称为凡尘仙子一点也不为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缓缓的乐曲传入耳中,轻灵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一丝一丝如同清水般滴落心间,上次秦苍羽听时,头脑还未完全清醒,而这次却是听了个真切。

    虽是清晨,但是这日天色阴沉,山中不知何时升起一团淡淡水雾,在空中辗转徘徊,久久不能散去,将远处群山也抹上了一丝哀怨之色,树木摇曳,花草轻斜,绿茵中的点点山花,似乎也听懂了这曲中的哀怨,低垂着花枝。朵朵花瓣,挂着晶莹的露水,似滴未滴,眼前整个世界都像被感染了一样,静静地听着徐清瑶的一字一句,品着琴音,留着清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秦苍羽眼望此景,耳闻其音,无意间眼中泪水再次滚落,流在颊上。

    此刻正是唱词刚落,间奏刚起之时,秦苍羽随着音律轻声说道:“六树梅香打百球,昔年曾记柳桥头。娇来靥靥西施粉,冷伴年年燕子楼。由景而起,由景而落,四句两喜两悲,喜在前,悲在后,喜愈喜,则悲越悲,结句燕子楼更添思念忧伤。”

    徐清瑶听闻秦苍羽之言,心绪轻动,柔情渐起,手上却依旧拨动琴弦,这时秦苍羽继续说道:“燕子楼,燕子楼,燕去楼无声……一支春后惟枝在,燕子楼空苦恨生,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这几句由燕子楼起将心中哀怨之情倾泻而出,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高傲自怜之情催人心肺。

    已倾城,已倾城,四顾却无君……却是说一代佳人,红颜薄命的悲凉无奈,更是让人听来轻叹怜惜,潸然泪下。

    而这莫叹清泪洒罗裙,空负前盟话鬓云,一抹青衣随君去,不识天下只识君。四句虽是悲凉,但却又不失一代巾帼豪气,但越是如此,越让人有种命数注定,无可奈何之感。”

    这时间奏已完,徐清瑶声音又起,秦苍羽不再讲话,驻足而立在徐清瑶身后,随着这歌声,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解曲,而是呆呆地望着徐清瑶的背影,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徐清瑶也不禁悠悠一声长叹,背对秦苍羽轻声说道:“如果那琵琶仙子重生,定会也视公子为一红颜知己。”

    秦苍羽这时方才说道:“此曲此词,浑然天成,词中有曲,曲中有词,相得益彰,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秦苍羽顿了一顿。

    徐清瑶此刻转过头来,问道:“只是什么?秦公子但讲无妨。”

    秦苍羽这才道:“只是苍羽却觉得最后四句和前面两阙无论从遣词,韵律还有意境上皆有不同,似乎是出自两个人之手一样。另外徐姑娘正值妙龄,又是身出名门,此曲虽妙,但是其中哀伤之情过甚,如此哀怨忧伤,对姑娘的心境恐怕只是有害无益。”

    徐清瑶听闻此言,愣在那里,半晌无言,两只眼睛却流出两行清泪。

    秦苍羽见徐清瑶落泪,心中顿时大急,说道:“徐姑娘,苍羽只是随口胡说,并无冒犯之意,如有唐突,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徐清瑶方才摇了摇头说道:“清瑶得识秦公子,真是此生无憾!公子所言非假,莫要紧张,这曲子名叫《翘儿春》,乃是我父填词,汤师兄谱曲,只是这其中有几句是清瑶狗尾续貂,因而到显得突兀了。”

    秦苍羽这才晓得,这曲原来是出自徐渭和汤显祖的手笔,突然心中一动,“翘儿春?翘儿春?”他口中轻念,忽然间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这曲中红颜薄命之人乃是琵琶仙子王翠翘了?”

    徐清瑶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说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既然秦公子能解此曲,那是否介意清瑶说个故事给公子听呢?”

    秦苍羽心中奇怪,怎么叫是也不是呢?只是听徐清瑶这般说来,当下点头说道:“姑娘但说无妨。秦苍羽洗耳恭听。”

    (ps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断井颓垣一句,出自明代大剧作家汤显祖传世名作《牡丹亭》中“惊梦”一折,曲牌名为《皂罗袍》,未醒这里篡改为徐清瑶原笔,实在是对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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